第六十四章

2025-03-25 15:44:46

重莲先是一怔,然后双眸微微一眯,神色严肃,一字一顿:交易关系。

南妃乐呆住,脑子纠结成一团,不会...是要委身于君魄吧!!!难道君魄也贪恋重莲这张秀色可餐的脸?再看看重莲,等到仔仔细细审视过后才发现他真的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肤色太过白了点?呀,对了,当时被万秋生带回青楼之后,一直得不到重莲的消息,万秋生才告诉他,重莲中毒后一直在服用禁药,那一战他又封了经脉又催动全身真气,即便侥幸活下来,之后也难逃一死,但在英雄会上,重莲的身手相当出色,甚至更胜以往,看得出他攻势严密地找不出缝隙,功底扎实,内力也很充足,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从头到尾,重莲的脚就没有移动过。

他神色悠然,呼吸平稳,仅靠双手就接下所有攻击。

武林之中再无人能夺其锋芒,这又如何解释?南妃乐凝视他,轻声疑问道:重莲,你有哪里不舒服吗?重莲觞目光深邃,回视好半晌,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觉得呢?南妃乐很受不了他这种笑容,压低视线:这两年你到底怎么过的?重莲还是笑望着她。

南妃乐继续说下去: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不对?重莲终于敛起笑容:嗯,不会。

南妃乐还是忧心忡忡:那身体,还好么。

重莲笑眯眯:很好。

:那.....?:我修炼了缚月诀,所以武功才提升得这么快。

:是君魄给你的心法?:嗯。

:你答应他什么了?:绝不犯白离玄霄。

:噢?君魄提出这个要求是没差啦,白离和玄霄素来交好。

但是君魄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风险救重莲,他就不怕重莲练得绝世武功后会危及整个武林?亦或是出尔反尔?南妃乐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些人修成绝世武功是为享受站在武林巅峰的感觉,他们喜欢众人的崇拜,享受成为权威的感觉,但相对的,他们也乐意为他人服务,他们舍小为大,很多事情面临抉择的时候都较为慎重。

当牺牲不可避免的时候,他们懂得牺牲,两害相较取其轻。

譬如说,青澜和君魄就是这一类人。

这算是一种男人的理想和浪漫。

江湖上的人多说他们素来德高望重,可是,德高望重这个词本身就带着居高临下的感觉。

重莲就是另一种人,他成为武林绝顶高手不过是为了可以为所欲为,自己想做什么就可以实现什么,任性也罢野心也好,真真正正地无所顾忌。

在他眼里,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尊重和崇拜,只要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不介意伤害别人,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快到中午,青楼上下一片安静。

昨晚几乎一晚没睡的南妃乐,因为等不到何秋月索性半偎依着重莲打瞌睡。

门被轻轻推开,谢冬生轻轻走近,唤起花重阳:楼下有人,你快去把他打发走。

南妃乐惺忪睁眼:谁?谢冬生挑眉: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什么话也不说就在厅里坐着。

问他做什么说等你,替他叫你呢,一听你睡了便拦住人,说一定要等你睡醒。

南妃乐清醒过来,坐起身揉揉眼:谁啊?秋月?:是青澜,快点下去把人打发走。

他往厅上一坐,谁还看青楼的姑娘?都看他了。

南妃乐侧脸看了看重莲,压低了声音:我去去就回,你别下来。

说完,她起身披衣下楼。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说曹操曹操就到--青澜果然坐在厅上,一袭白袍微微曳地,银色光晕淡淡笼罩了周身,仿佛隔绝出一份疏离来。

出尘的姿态,月色般清冷的眉眼,此刻正微微蹙眉。

一见南妃乐便放下手中茶碗,待她走近端坐椅上仰头道:怎么不睡了?南妃乐不答反问:师父....怎么来了?呸...还叫什么师父...她果真是狗改不了□...:近来江湖不大太平,听说你在青楼,就过来看看。

淡淡的语调。

南妃乐头也不抬,眼看一旁的三儿,抬手微微一招:三儿,再去沏壶茶来。

接而又道:师父不是说与徒儿的师徒情谊已经两清了么。

:那妃乐还管我叫师父作何?他的语调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下轮到南妃乐膛目结舌了:呃...一时失言,望青掌门勿怪。

青澜微微颔首:为师寻了你两年。

:........:是想带你回白离。

:........南妃乐看着青澜,一时有些惊讶。

青澜看着她的眼神里竟然含带情意,还如此露骨,就算她是瞎子,也该看得出来。

是什么时候,师父对她竟也有了男女之情?南妃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些别扭的避开那双眼。

毕竟青澜在她心里一直是神圣不可侵犯犹如神一般的存在...现在这个神却在向她表露情意,她着实有些震惊...青澜见她这样,神情先是一僵,原本对着南妃乐的目光也轻轻瞥到一边:你走的这两年,为师知道你是在刻意回避着我,如今白离已经脱离了武林会再无瓜葛,为师....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即便如此.....也还是不愿回去么。

南妃乐又皱皱眉,抬眼看看青澜,目光转到他身上:师父...徒儿...已经回不去了。

:继续做我的徒儿也不行么。

:师父...:为师会在京都住一阵子,你想通了,便派人来客栈找我。

青澜便起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南妃乐竟有些惆怅。

:你不会真跟他回白离山吧?身后传来谢冬生幽幽的声音。

:怎么会...: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呃....一时冲动罢。

: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对了,昨晚的事儿,我跟秋生做得九姑娘还满意吧~谢冬生巧笑倩兮的用食指勾起南妃乐的下巴调戏道~:嗯~近来安分点儿,别出楼子,陆子筝跟于楚之正到处抓人呢,你俩的身形可是被深刻的印在了他们脑里,挥之不去。

:谨遵九姑娘懿旨~:嘁~少贫嘴~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有啥好问的,昨个儿到了水墨别苑秋生就跟我说了。

怪不得,整整一个早上谢冬生都没有来问有关公子的事,原来万秋生昨晚就发现公子是重莲了= =:呃...秋月呢:哟~有了旧爱还记得新欢呐~不错~小秋月派人送口信说府上出了点儿事,得知你没事就好,空了会来找你的,叫你别担心。

:唔..好..打发了谢冬生,回房的时候重莲已经不在了。

看着大打开的窗户,南妃乐不禁在心里唏嘘不已。

这货咋这么爱跳窗= = 不做采花贼真真是可惜了。

于是,南妃乐就在青楼里消停了两天。

处理些琐事。

重莲也没消息。

直到第三天谢冬生让她出去添置些年货。

回去的路上,青楼外头的长街,南妃乐停住脚步往前看去。

隔着十几步远,青澜也停住脚步,只是脸上没有了之前一成不变的浅笑。

人群往来缝隙中,依稀可见风时起时停,吹的他鬓角的发丝一飘一摇贴上脸颊。

青澜身上也披着雪白狐裘,厚密软毛缀在衣领上紧贴着他好看的脸颊,越发显出他一身的高贵典雅,远远看着,像一块精雕细琢的温润美玉。

南妃乐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重莲的身影。

水墨别苑里他裹着狐裘斜靠在椅上,白皙的脸雪白的狐裘火红的丝绢中衣,只有墨一样的浓黑头发散乱披在肩上,一双狭长的琥珀眸子总是微挑眼梢,似看非看的对着远处出神;凌乱裹在身上的狐裘,衬出那张脸上一抹飘忽的寂寥。

回过神,南妃乐轻叹口气。

刹那走神的功夫,青澜已经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忽然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青澜并不知道重莲是生是死。

也不知现下江湖中的公子就是重莲。

只知道南妃乐如今还是一个人。

:……嗯?:你连出神都在笑。

南妃乐不由得伸手摸摸自己嘴角。

果然是微微往上弯着,她竟然自己没有察觉。

打量着她讶异又尴尬的表情,青澜微微抿嘴,垂下眸子:偶然之间,发现自己竟然也会这样。

他没有再称为师,边说着,伸出手臂轻轻挡住她:小心。

街上熙熙攘攘,一顶轻轿恰好经过两人身边。

青澜小心用手臂将南妃乐同人群隔开,又不着痕迹进一步把她挡在里头。

午后的阳光明亮温暖,空气中吹着若有若无的风。

青澜侧过脸,空茫的目光融在无尽的远处。

明明没有没什么声音,可南妃乐就是能感觉到,眼前仿佛有无声的感伤缓缓的落进风里。

明亮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许久,他回过头,垂眼看着南妃乐,顿了顿,又说道:这阵子,我一个人闲起来走神,回过神总是发现自己在笑。

空气仿佛静止。

明明已经知道青澜喜欢自己,可南妃乐心里竟然有点紧张起来。

她垂下眼不敢再看青澜,拼命想着这时候是该找个借口走开,还是说点什么把气氛搞坏,把话题岔开。

但什么都还来不及说,青澜便几乎轻不可闻的,对着她头顶说道:走神的时候,我满脑子里想的,也都是你。

南妃乐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呆呆低着头。

说一点也不感动那是假的。

以青澜的为人,这是头一次用这么温柔的方式,对她表白。

四周阳光灿烂,人群来来往往,可是这一瞬彷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了自己和眼前的男子……再加上,心里头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和心虚。

许久,南妃乐才侧过脸,勉强找到一句话:……师父,其实一开始我也是....只是....只是……她心里总是更偏向那个望着远处,脸上一脸淡漠空茫的人。

虽然恶劣霸道,却总能让她产生心疼的错觉.。

想着夜色寂静的时候同他坐在雾色红光下,相互倚靠在矮榻上,慢慢饮几杯温热的酒。

如果叫她再也不见他不能陪他她会舍不得……真是应证了那句,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于是在持续的沉默中,青澜失落的苦笑着:我知道了。

接着又道:时候不早了。

想必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青澜边说着边迈步,留下一句:我还是你的师父么。

南妃乐抬头看他一眼。

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他不说。

在她心里。

也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是她在这个异世第一个见到的人呢。

还收她为徒。

教她剑法。

对她,也是极好的。

只是感情这种事,又有谁道得清呢。

坦白讲她对青澜并非无情,只是袖陌说得对,青澜对她,也不过如此,终究是对他失望了罢。

青澜太过讲道义凡事以大局为重,而她需要的,恰恰是重莲那样,肆无忌惮可以在天下人都负她时,还毫无保留的挡在她身前护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步的距离,穿过人群,站在通往青楼所在的街角,青澜停住脚步微笑:就送到这里吧。

南妃乐脚步停下,垂眼低声道别:……那,告辞了,师父。

:不要去招惹公子。

青澜忽然加一句,太危险。

南妃乐转身的脚步顿住,垂眸转过头:师父也珍重。

万秋生就坐在青楼前厅的院子里。

石桌石凳,他在石凳中间加了一把椅子,石桌上一壶热茶。

听到南妃乐进门他缓缓转头,微微眯起眼睛:回来了?:嗯。

南妃乐应一声,走到石桌旁,伸手摸摸冰凉的石凳,放弃坐在上头的想法,改倚在石桌上。

茶碗两只,她提起茶壶为万秋生斟满茶,自己也倒了一碗,捧在手里一边喝着,一边出神。

等醒过神来正好对上万秋生微眯的两眼,不由得吓了一跳:看什么啊,秋生?万秋生喝口茶,慢慢笑道:我看你,是思春了吧。

南妃乐挑挑眉,不理他的话:你说,到底何为江湖。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万秋生不接话,看着她等着下文。

:总是耐不住朝暾月暮,这是不是江湖?长安酒暖花千树,白衣风流宝剑殊,剑意纵横处,美人妖娇皆青目,这是不是江湖?城间熙攘纷乱车马足,市井小民柴米之间较锱铢,回家酒一壶,老妻幼子便是福,这又是不是江湖?:心怀天下何处不江湖,妃乐,你的江湖又如何?:山间一茅屋,屋前几棵树,树上有花蕊暗香,随风舒清音一曲,花间纵酒,月下放歌,便是我江湖。

:但这江湖有太多身不由己。

没有能力的话,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一直以来,无论重莲做什么,但至少可以看出来,他追求的都只有一个目标:称霸武林。

以前我不明白,而如今,我要的也和他渐渐相像起来。

两年前只求一个疼我宠我的人,现在,我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

:所以呢?:何时才能是个尽头。

:想喝酒的话,我随时奉陪。

:不了,还有事。

:你还有什么事可忙的,灭了上官墨满门,不留冷月庄一个活口,还屠尽玉肌子一派,青楼如今的地位怕是也不低了!:你以为只凭借着这些就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里立足了么,只要青楼还没成为天下第一青楼,我就永远有事可忙!:妃乐,别太累了。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跟冬生说东西都订好了,到时候会直接送到楼里的,叫她好好装扮下青楼,这几日我会出楼一趟。

:我陪你一起。

:不必了,你俩现在可是‘通缉犯’安分点等我回来。

:那叫秋月...:秋生~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二十有四是老姑娘了~你放心好不好~:什么二十有四?:你别管!不跟你扯了!再见!南妃乐转身便回屋去了。

丢下一旁二愣的万秋生。

还在反复斟酌那句二十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