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安得双全法 第21章牵累

2025-03-25 15:44:49

她是个死心眼的笨蛋。

以为说好的就可以守着一辈子。

黎琊吃吃笑着,为自己的愚不可感到可耻。

阿一,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当你明白了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不会原谅! 正是因为她全心全意的付出,却换来他的不告而别。

阿一说,六世是喜欢她的,可是他的喜欢是对谁?是玛吉?还是她——黎琊?!四周的烟雾开始逐渐的散去,她已经失去所有的力气般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原地,就连阿一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大人的世界果然好复杂,一句誓言,会守着死心塌地的人很少也很傻。

告诉我,你到底会不会回来啊,六世?她垂眼,状似喃喃自语般道:说好了陪我回家的,我本来想好了我要带着六世一起回去见姆妈的,我想要六世知道……我对他的心不比他对自己要来的少。

可是他还是走了,喜欢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吗?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会痛到如此的痛彻心扉,黎琊不知道自己今后是否还有爱人的勇气。

人心一旦改变,那么该伤心的应该是最靠近他(她)的人。

没有谁可以陪谁一辈子吗?六世。

她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

不如不遇,他们之间不如不遇……如果我没有遇见你,那么我也许还是我自己。

姆妈说的喜欢,直到今日她终于明白了,可是明白的代价太大了。

隔天后,学校里开始放短假,黎琊也收拾了一些东西打算回L城。

路上舟车劳顿,她一个人默默地抱紧了背包,心里默念着该带的证件。

应该都没有遗漏的地方。

她对自己说。

路上昏昏沉沉的,坐在邻座的是一个未成年的小男孩,他一路上显得特别的兴奋,连片刻都不肯消停下来,总是拉着他爸爸的衣领在撒娇。

黎琊打了通电话回去报平安,只不过她一路上显得郁郁寡欢。

连到了码头,她都一声不吭的踢着石头,却见一道痕是熟悉的身影静默地坐在码头边上。

是她?清流!码头上的海风又咸又湿,她突然笑了起来,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围绕住她的颈项,亲昵的低下头蹭了蹭她。

清流,原来你在这里。

黎清流也不躲闪,她仰起头,就像她记忆中的那般冷淡,你怎么回来了?清流的敏锐度一直比她高的多,黎琊记得上回她来C大看自己,结果她还白目的带她去参观什么古册展览会。

学校放短期假期,我就回来了。

她面对着黎清流,也随着蹲了下来。

姆妈会很高兴的。

她的脸色愈发的冷淡起来,黎琊不是不懂黎清流一直以来都很讨厌自己,可是有些事情就算她懂,她特打算假装不懂。

毕竟真相什么的是最伤人的。

她不由分说的拉着黎清流的袖子,想要假装自己还是带着六世回来了,来见自己的家人。

他说了,只要自己相信他的存在,那么他就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她不停地撒娇,不停地耍赖,可是这一次黎清流是铁了心的要说清楚,她说什么——黎琊,你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小时候,你和我一起上学,那天下着雨,我撑着伞,你握着我的手,结果路上有辆车冲了过来,你和我都跌倒了,可是……她顿了顿,眸色一暗,这才接着道:可是姆妈首先抱起的人是你,她说,牙牙有没有受伤?黎琊,其实我一点也不坚强。

……这一次,哪怕黎清流没有抽回手可是,黎琊也知道已经什么都不同了。

无论是她和她,还是她和他…小巷子的人力车只剩下零散的一些,黎清流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一下来,询问了她一些话。

黎琊有喜欢的人嘛?这一次,她呆滞的凝视着黎清流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于是她涩涩道: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她几乎难过到要把指甲插进自己的掌心,才能如此平静的回她的话。

她对于六世的心再真有如何?可是当黎清流亲口说出她近日来的烦恼时,她才知道不仅仅是她的世界开始脱轨,连带着把清流给拖下冷水了。

我不知道我对他是不是喜欢,可是我总是会梦见他,梦到自己对他说,将军保重。

她连忙上前,拉住黎清流的手臂,随即抬眸注视着她,陡然一惊道:是在那次……古册展览会后吗?这次真要闯大祸了!根本就没防备的黎清流被黎琊的一惊一乍给吓到了,她皱了皱眉,听到黎琊要她谁都别选择,谁都不要去相信时,面色一沉,蓦然道:说清楚。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黎琊出声,她不解地凝视着她,却见黎琊一脸的错综复杂,当下,她叹了叹气,倏然道:你说吧,黎琊,我相信你不会骗人的。

骗人?黎琊嘴角蓦然一顿,她倒是很想骗人,就像六世骗她一样。

可是她没有办法去欺骗清流,毕竟这一次是她连累了她。

我……也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我不知道你的梦境是什么,但在我的梦里总是会出现拉萨,还有在火堆里的阿姐鼓,清流,我——黎琊顿了顿,撇过头,将视线转移他处,这才苦笑的接道:在梦中,我遇见了一名少年,他说他是宕桑汪波。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好说了些什么,可是她的心却钝钝的抽痛着。

六世,为什么他要走,为什么他就单单骗了她!,,知卿心 第三卷安得双全法 第22章 信仰黎琊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任性有孩子气的家伙,从小到大,都是清流在迁就她,她以为这一次,她终于可以像一个姐姐,给她一个忠告时,她却没有接受。

于是她见到了阿陵,也许该说是唐凌。

他说他是喜欢清流的,他说他会等清流毕业。

她不相信唐凌,可她相信清流,相信清流对他的心,她说,她相信唐凌。

不要送我了,我会自己回C大的。

黎琊站在码头,她提着行李,歪头瞥向站在黎清流身后的唐凌,依旧还是不太信任地道:清流如果觉得不可以的话,我会马上回来帮你的。

黎清流哭笑不得按住黎琊的肩膀,她摇头道:你自己保重,我会好好照顾姆妈的。

她虽然还是讨厌黎琊,讨厌她的不谙世事,讨厌她的……单纯无辜。

可是她——毕竟是她的姐姐。

那是,我会趁着还活着的时候,赶紧把能干的坏事都干了。

黎琊大力握拳,对着唐凌挥拳,恶狠狠道:不许欺负我妹妹,不然我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她才不管唐凌以前到底和谁在一起,可是现在他回到海岛上,雀落英也嫁人了,他又决定和清流在一起,那么她绝不允许他一脚踏两船的,想着雀落英,占着清流。

姆妈恨铁不成钢的劝导她们不要学雀落英,她骗得阿陵出了岛,结果最后自己还撇下人,跑去嫁人,留下阿陵一个人孤身在外,也没脸回来见唐阿姨。

黎清流冷笑不定的抬眸扫了唐凌一眼,她掀了掀嘴角,回道:他也要有本事才能欺负得了我。

他的那些陈年旧事,她不想问,但不代表她不在意,只不过她选择了放在心上,等着雀落英回来,看他的表现。

表现出色,没有任何不良反应,OK,可以进一步发展,例如马上去拿证。

如果他敢迟疑,那就看她姆妈的菜刀磨得够不够锃亮,能不能一个飞到过去了结了他。

倏然,她唇角微翘,用手肘往后撞了下唐凌,对着黎琊道:好了好了,你也该走了,免得赶不上火车。

唐凌默不作声的站在黎清流的身后,他闭上眼,嘴角的弧度倏然一顿漠声道:你可以放心的。

他从来都不是善变的人,反而一直在改变的都是身边的人。

从雀落英开始,一旦他许下的承诺。

就会努力去实现,直到她不需要为止。

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个男子汉该承担起的责任,如果没有勇气接受对方的一切,就会突然发现生命里的所出现过的人,在他的旅程中,不知不觉的就失散了。

黎琊噗嗤一声还是忍不住低头撑着额头笑开了,阿陵啊,你就继续老成下去,也不知道一个闷骚、一个老成,你们在一起会聊些什么呢?黎清流可没有多大抵触的推着黎琊进船,她叹了叹气道:不要再调戏阿陵了,你明知他很容易当真的。

要不是姆妈怕见到黎琊离开码头,自己会伤感的不肯让她离开,不然早就亲自来送她走了。

不一样的,还好清流看准了。

黎琊这下可不扑腾了,她直接走入船舱里,坐下后,纤细的手指扣着粗糙的木椅,也不知道到底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僵,不甘不愿地皱着眉头道。

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就想是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

有时候,她也在想,如果当初,她生命里的某处环节发生了一点变化,那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黎琊也许根本就不是黎琊。

清流对她说,她经常在她梦中见自己走下石阶,挥起衣袖,静默的对着前方身披厚实盔甲的男子俯身行礼,她说——将军保重。

有时候,人真的很残忍,随意的将他人的心门打开,却又毫不负责的选择离开。

是不是还在牵挂他。

她暂时不想得出答案,人生在世,经不住似水流年,逃不过此间少年。

别人给的,终究是别人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拿起来的勇气和分量。

黎琊仰起头,她透过船舱的玻璃,凝视着窗外飘着白云的天空,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入定了一般。

人的长大,就在于重视从前不重视的东西,放开从前在意的东西。

她面无表情地掀了掀嘴角,而后冷淡地攥紧行李箱的把手,也许该赞美一句——哈利路亚。

她终于也知道什么叫做长大了。

可如果说良辰美景是虚设,那么她则为谁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船舱启动马达的声音震耳欲聋,远离了家乡,再次回到C大,到底对她而言是好是坏,黎琊不想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她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原本紧攥着行李箱的手倏然松开,她自嘲的偏头,不想面对玻璃窗里的自己。

会非常难看的,她不想面对现在的自己。

马达轰隆隆的声响传进她的耳里,她无动于衷的用手指摩挲着把手附近的皮革,顿生一种莫名的失落与哀戚。

你不会回来的,我也找不到你的,六世,你可以躲我到百年之后。

黎琊缓缓地闭上双眸,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甚至是无奈。

可是……如果她活到九十七岁死,正好可以去奈何桥上等六世三年。

她还是喜欢他的。

六世,哪怕世界开始荒芜,她也会是他最后的信徒。

,,知卿心 第三卷安得双全法 第23 章 半阙曲夜莺停歇在枝头,护栏外的树影婆娑起舞,斑斓不定。

阿一托着烛台,他哼着一首半阙曲,踱步在长廊里。

看不见的不代表就不存在,他才不管自己的所作所为够不够伤天害理。

阿二不在了,不过我也刚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家伙。

他心情愉快地想起那天他去找周瑜要代价,而苏烨的出现是在值得一个回票价。

阿二的旧情人。

他的新搭档。

也不过没想到阿二以前的口味这么古怪,会喜欢上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各种的不靠谱。

不过古册展览或,可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例如苏烨。

与周瑜相识,是苏木棉的表哥、阿二的旧情人,也难怪他会用周瑜的未来还有阿二的消失作为武器,迫使他暂时答应代替阿二使用属灵的力量。

你不倒霉,我要谁倒霉?他抬袖掩笑,头一回在阿二消逝之后而欢喜。

难保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苏烨,他可不能怪他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你笑的很开心,阿一。

六世顺手将沿着走廊的大红灯笼点亮,他瞥了一眼阿一,淡淡地道:不要玩得太过火,小心引火烧身。

那你呢?六世,我可看到黎琊伤心欲绝,果真是我见犹怜。

阿一也没有什么口德,他喜欢伪装自己,各式各样性格的人,他都想要尝试一番。

当然,把苏烨拖下水陪他是他最近的爱好。

反正这一届的阿二都已经被他吞噬地差不多了,他刚好可以空出位子给苏烨。

激将法已经不管用了,阿一。

六世的手在大红灯笼上蓦然一顿,但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一习以为常地停在离六世不远的地方,他拔下玉簪拨了拨烛台上的蜡油,不紧不慢地道:你觉得我在欺负人?可是六世,我当初明码标价过了,要玩这个游戏,就要付出代价哦。

周瑜不愿意当阿二,但苏烨愿意为他的好兄弟上刀山、下火花,我也拦不住。

还是你觉得我该回去和周瑜讨论一下,有关于苏烨的自我牺牲,顺便他另一个好兄弟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他。

他不在意,真的。

反正到时候该死的人一定会死,他管去死的人会是谁?难道他的脑门上刻着——我是好人。

六世停在原地,深吁了口气后,才静默地凝视着阿一道:你是故意的吗?吞噬了这一届的阿二,还转告周瑜,嫌弃他的代价不是他最为重要的东西,才转而把目标放在苏烨身上,他是无辜的,你该知道,这场游戏不该有他的。

可他参与了,并且还处理的很好,看他扮演的安禄山,多传神,多俊朗。

六世,凡人真有趣,尤其是黎琊的妹妹,可谓是倾国倾城的角色,瞧她把梅妃演的入木三分,活灵活现的仿佛她本人就是梅妃转世……阿一的恶毒就在于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克制,什么叫做不要得寸进尺。

阿一!六世随即喝止住他未尽的话语。

……你不愿听了,六世,黎清流比起黎琊可要聪明得多,我以为他会是第二个苏木棉,只不过现在我发现我错的厉害……阿一随即顿了顿,他一脸的平和,清朗的脸庞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半响才听到他接着说道:她的心虽然没有动摇,不过阴霾的可怕,似乎浑浊不堪了,你确定,你回去以后,你还敢见她?就怕来个执手相看泪眼,竟相识不曾相知。

那一定会很有意思的,尤其是六世的脸色,会精彩连连,不容错失。

六世对于阿一一贯的伪装虽然颇有微词,但看在当初他一踏入阿鼻开始,阿一就存在于此,也对他多加照顾的基础上,他也不便与他计较些什么。

阿一侧身面向六世,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六世,我又看到一些有趣的画面。

他从袖中掏出古册,对着六世的眼眸现了现,这才眸光一暗地道:要不要我解说给你听?六世蓦然一怔,他紧抿着唇,缓缓的摇头道:不必了,如果是过去式,那就让他成为我记忆中的过去,再次打翻原来的认知,重新构建新的体系,也是很累人的。

他早就猜到阿一回来,一定是有其他的因素,可他没有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他从来不想解释为什么他一个转世灵童会堕落在这个地方,而阿一也从来不说明他心甘情愿成为古册属灵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他没有古册,自然无法探究阿一的过往,但不代表阿一可以窥视他的回忆。

生气了?突然,一阵低低的笑声从阿一的唇际溢出,他不置可否地依撑着一旁的柱廊,对着六世道:放心,我看到的不过只是一般人知道的,例如你和玛吉的那种事,我可一点儿也没有兴趣去看。

我看到的是你的未来,还有一个叫徐卿的倒霉鬼,你们和苏烨加上总是炮灰的刘备,,刚好可以打上一圈麻将。

三缺一多痛苦,所以他就帮他们凑齐牌友,免得他们还到处找。

真是贴心的服务,他需要点亮五颗星。

六世的眼神徒然冰冷起来。

阿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辈子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你还是珍惜一下,因为下辈子,你们就不一定能够再次相遇,六世。

阿一的尾音微微的拖长,他笑容满面地对着六世点亮的灯笼,暗自腹诽道:管那庭院深深,在古册的因果面前,每个人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尤其是当……古册还窝在他的手上,这种掌握对他人的生杀大权的感觉真是欢喜的令人想要落泪。

,,知卿心 第三卷安得双全法 第24 章 泉眼大学总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活动,例如骑着单车玩转拉萨。

下课后,黎琊原本只是路过食堂,看到蓝帆小心翼翼地护着打好的饭菜,这才向前打招呼,可靠近了前方,才斜眼瞥向操场有人在举办活动。

她微微有些愣住了,拉萨,四周永不终止地环绕着各式各样的朝圣者,而她会是其中之一吗?怎么?有认识的人?蓝帆眼巴巴地等了她半天,也没见到黎琊再走过来,就只好自己自动自发地走过去找她。

她顺着黎琊的视线望去,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大张的拉萨海报,还有不太认识的学生拉着路人开始讲解旅程的有趣。

你想去?蓝帆皱眉,西藏紫外线很强,特别是拉萨,海拔高,有着日光城的称号,黎琊是岛民,她确定她不会受高原反应的残害。

想着这,她就忍不住想笑,别开玩笑了,你一个沿海地区的人在中都都已经受不了了,又怎么去拉萨?黎琊紧抿着唇,她眸光暗沉,寂寂地道:我想去拉萨,想去布达拉宫。

布达拉为梵语普陀的音译,原指观世音菩萨所居之岛。

蓝帆从未见过黎琊如此消沉的表情,顿时心中一惊。

黎琊的视线从海报转移到蓝帆身上,她沉默片刻后,才道:我想找一个答案。

一个只有他才能给她的答案。

蓝帆,我希望找到一个人,可以再我说我喜欢他的时候,捂住我的嘴,大声叫道:凭什么你可以先说。

说她幼稚也好,无聊也罢,在她这个年纪的女生本来就简单的一如白纸。

姆妈说,阿陵是她所见过最好的男娃子,她想,是因为姆妈没见过六世。

六世是最好的。

什么意思?蓝帆还是不明白黎琊非去不可的原因。

不过会有人明白的。

暖色的烛光映照白蜡,蓦然,呆坐在蒲团的六世眼角轻抬,眸底一片朦胧难猜。

他到底还是该给她答案了,阿一的提议,他无法接受。

更无法用徐卿的身体继续留在黎琊的身边,那样的六世就不是六世了。

你的未来本来不该有我的。

他仅仅是将嘴角往上翘了翘,却带着无边的孤寂和无奈。

河过忘川,他能渡谁过江。

黎琊,他对不起她。

他兀自留在原地任着思绪飘离,面上的表情依旧平平静到不起波澜,可是他分明知道,他的灵台其实已经不复原本的清净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扶额低笑,静静地注视落在前方自己的影子,一瞬也不瞬地缓声道:黎琊,我不可以再耽误你了,我……后悔了。

他后悔了,后悔不该去招惹她,后悔不能陪伴她更久,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轮回!六世,你在想些什么?阿一的身影与门外的黑幕浑然为一体,他若无其事的掀了掀唇瓣道:让我猜一猜,你还是想回去再见她一面吗?六世长吁了口气,他的脸上渐渐有了倦色,阿一,如果她真的出现在拉萨,如果她真的一步一步跪着上石阶,那么我一定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要她敢许愿,我会出现。

可是出现之后呢?他不愿意用徐卿的身体活在人间,不愿意接着他人的手去触摸黎琊,他还是有着他左后的坚持。

呵呵……我以为你会温柔到不忍心再见她的,六世,我有时候也在换衣,你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雨落隔岸,阿一眺视着窗外的忘川,正在猜想,为什么连忘川的雨势都下了接连数天,也不见消停。

四海皆有泉眼,而忘川也有类似泉眼的存在。

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呢?阿一的一掉轻缓而温柔,心中竟不觉得六世现在反应异常了,反而,他有一种莫名的难堪。

他哂笑,当初,他和六世差不多是前后脚一起踏入忘川,谛听留下了他们,不许他们轮回。

什么书册的属灵,也不过是骗人的鬼东西,他只不过是被错认为泉眼的其中之一。

六世微微地偏首,他该说,上回,他刚一回来,是谛听带他见过六道吗?他如果不留下来,那么纵是可以陪伴黎琊那一时,却无法再见她轮回。

他是忘川的泉眼,用他的自私,不仅会让六道破损,无法修复,更会让黎琊在功德薄上狠狠的记上一遭。

阿一自嘲似地撇撇嘴,他的指尖微微的刺进手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阿一,知道便是知道,时间早晚都不过是凌迟。

他如是说。

他记得拉萨的天空,记得哲舛寺雪顿节上的不期而遇,记得黎琊每次喝完牛奶以后,嘴巴上都挂着一圈白色痕迹,记得……他活在回忆里已经很久了,很久了,久到他都以为自己只能不停的回忆。

阿一,布达拉宫其实看起来不像是建筑物,而更像是一座红白相间的山峰。

他一开始就把它作为神灵的寓所加以深深的敬畏。

不管现在、过去、未来。

所以你翻越不了这座山,更无法放下自己心中的信仰。

阿一挑了挑细长的眉梢,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六世的身上,只听见他还不疾不徐地道。

四周蓦然鸦雀无声,许久才听到六世默声道。

因为我是六世……,,知卿心 第三卷安得双全法 第25章 求怒对于黎琊而言,六世的失踪是她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气,知道自己的任性,知道除了六世,世间上除了亲人之外,没有一个会像六世一样用尽一切去包容她。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原点,前世她在拉萨的街头遇见了六世,今世,她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可是,她不是玛吉,不是与六世结下同心结的玛吉,她是黎琊,六世,他到底是透过她看着谁?单车的旅程并不算累,难得的是她在队伍里见到了徐卿。

他也发现了她的身影,没有好奇的多加询问她问什么要跟随着队伍一起来拉萨,毕竟他的单车骑得真的不怎么样。

你……不适合……徐卿帮她把行李提到火车上,甚至连自行车,他都一并帮她拆叠起来。

避免了她很多的麻烦。

黎琊默不作声地伸手想要绾着自己的发丝,可最终她发现,为了这次旅程的发现,她把最珍爱的长发都剪短了。

很多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大多的事情不适合我。

许久,她踩着火车的阶梯,低头对着徐卿道:徐卿,我可以的。

人在异乡求学,她连照顾自己都心有余力不足,因为异乡终究是异乡,她学不会把异乡当成家乡。

不过——不代表她会认输。

一时的不习惯,我可以用一天、一年、一生去习惯。

她蓦然抬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道:人的惯性虽然很难清除的,但是人的心更加难抗拒。

只要不说再见,就不算离开。

她来拉萨,就为了六世一句话,一句可以令自己死心的话。

蓝帆有打电话问她,为什么要固执己见,为什么可以死撑着根本不适应高原的体质去拉萨。

她没有说话,不是因为不能说,而是因为她知道蓝帆不会相信的,既然如此,她还有说的必要吗?用习惯去适应,是最糟糕的做法。

徐卿提着行李为她在前头挤开人群,当他踮起脚,故意才将行李塞到座位的铁架上,这才转头对着黎琊谈道:你还是很孩子气。

黎琊微蹙着秀丽眉尖,她不想再和徐卿争辩,于是按着车票寻找位子后就落座了。

见状,徐卿的唇边浮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微笑,他手里捏着车票,挨着黎琊就坐,随后,他无视她的沉默道:我建议你在路上就吃点葡萄干、红景天之类的,提早预防高原反应。

还有,一般人在刚下火车时通常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于是就有很多人就自以为是的出去闲逛打闹,其实高原反应通常是在道拉萨一段时间后或者第二天才开始的。

你如果想要第二天躺在旅馆里,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你可以试试出去跑跑。

黎琊偏头,她调转视线,瞟眼望向窗外的苍穹,蓦然,一群飞鸟扑动着羽翼从天际一掠而过,转瞬即逝。

她只想去拉萨的布达拉宫只想一步步的跪拜上去,去寻找一个答案。

徐卿,他不会明白的。

路上耽搁了很久,她也看过柏树王,也经过大路寺,看到朝拜者在大路寺门口磕长头、带着高冠僧帽的僧人向过路的人唱经化斋。

徐卿奔向叫她一起进入正殿,听诵经喇嘛以低沉的声音齐诵《度母经》。

不过她却被殿外的僧人唤住了,他朝她俯身低头,眼睫微阖道:你,来与不来。

都是一个结局。

她不由得全身一绷,倏然转身,顿时与他的目光相对。

僧人的眼中弥漫着凛然的肃穆,仿佛哪怕岁月隐去,沧海桑田,他依旧可以如此笃定着他的信仰。

她背对着身后的成千上百闪着幽亮的酥油灯,咬唇道:我讨厌不守诺言的人,更讨厌许诺之后,却又不当回事的人。

他可以说她幼稚,可以说她天真,她真的不明白,不明白所谓的成熟是什么?一阵静默之后,僧人喟叹三回,只得摇摇头离开。

当徐卿发觉到黎琊没有跟来时,他拍了下额头,旋身就去找她,当他发现黎琊时,他看见她举着手肘横过眼眸,正用力的用手背揉着眼眸。

她在哭吗?可是她又为什么而哭泣?正殿里突然发出一阵有偿的古铜发号,号音沉闷深厚,带着一股凝重端肃的氛围。

他仿佛也在霎那间听见了转经轮的转动声……黎琊回道休息的旅馆后,她沉默地转动着从街头买回来的小型转经轮,神情漠然。

在拉萨的街头,随处可见男女老幼,手中拿着一个经轮,不停地转动。

她听说转动转经轮,可以清净五逆罪与十不善业,净化此轮回,临终时往生阿弥陀佛净土。

我想见你,哪怕大逆不道!她睫毛颤了几下,突然一字一顿的道。

次日,她一早起来,没有通知其他的人,独自一人去了布达拉宫。

站在布达拉宫的阶梯下,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用最虔诚的礼数去觐见她想要的答案。

布达拉宫是世界上最缓慢的宫殿,每个人走向这座宫殿的速度是缓慢的,更何况,她是……跪行。

一步一个阶梯,一步一个年华。

六世,当五世达赖大师准备为他授比丘戒的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的决心不愿去接受,甚至想要还俗,与她白头到老。

那个她,不是我,六世。

她趴伏在地喃喃自语,四周皆是看热闹的路人。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深爱,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不知道她跪行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徐卿会出现在她的后方,他没有叫住她,更没有要她回头。

黎琊,似乎正在做一件对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他想着,就没有打断她的意思。

终于,黎琊到达了布达拉宫,她嘴皮动了动,却没有人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还是来了。

来人的声音莫名的熟悉。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生一世不再见我?黎琊定定的凝视着他,她的声音暗哑的可怕。

六世披着猩红僧袍,他敛眉低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黎琊,本想探手轻抚着她的面颊,却很快的,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到底还是收回了。

我会佑着你,但不可以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他先是静静的注视了黎琊一会儿,许久才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

听到这,黎琊倏然一笑,爱与不爱,我都爱了,等于不等。

我都等了——话锋稍停,她的语速愈来愈慢,声音也愈来愈轻,六世,我最后问你一句……还没等黎琊说完,六世仿佛猜出她即将要询问他的问题,他很快的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黎琊没有再看着他,她静默的垂首,这些日子一直被压抑着的委屈只能化为无声的呜咽。

她是为了什么才来拉萨的?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来自取其辱的?!我明白了,六世。

她起身,不敢再回头,快速地转身奔跑在下山的阶梯中。

六世垂眼望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而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黎琊,我知道你是黎琊。

唇瓣微弯,他低缓的道。

他知道前方还有人在等着她,他会更适合留在她的身边。

黎琊,这一次,是他先放手的。

对不起。

,,知卿心 第四卷落花人独立 第1章分叉口暖洋洋的日光落在琉璃瓦上,闪烁着点点辉煌的金色光晕,连带着步下阶梯的女子也多了点暖意。

只见她陡然挥起衣袖,静默的对着前方身披厚实盔甲的男子俯身行礼,她掀了掀嘴角,似乎说了什么,但很快的就被风声掩埋。

对方是个眉目清冷,鼻梁坚挺的男子,他握紧了佩戴在腰侧的佩剑,嘴角的弧度却带着一丝难解的僵硬。

……你还睡?黎清流!黎妈妈一上楼就看到自己闺女日上三竿了还躺在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虎躯一震,嗓门打开。

我不是说过,要你去C大看你姐姐吗?她叨叨絮絮地捞起还睡眼朦胧的黎清流,使劲的摇晃着她,看她还敢在她一松手后再一次的昏昏欲睡去。

黎清流险些被摇的头部与颈部分离,许久,她微恼地扁起嘴,无力道:那是上周的事情了。

哪有当妈的要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儿拖着三四袋的海鲜上山下海去看望另一个女儿,这年头,一个快递不就好了,可是她亲妈非要说那不够实诚。

亲妈啊,她可是她的亲妈啊!哦,是这样啊,我忘记了。

黎妈妈陡然一松手,也不管她这一松手后,黎清流会不会一个没准备就撞上床柱,反而还是平常地扣着下巴道:那你姐收到后,有什么表情?我记得她最喜欢吃海虾了,还有什么番石榴,我早说了要你多带一些,你这孩子就死性子说什么都不肯。

她还是她的亲妈吗?她再多带一点就成了走私,迟早会被关在看守所里等人认领。

黎清流只能自食其力地撑起上身,拿起散落在床上的衣服穿戴起来。

黎妈妈一想起一直以来就让她很不放心的黎琊,就十分担心的俯视着黎清流问道:你姐有没有说哪里不舒服?有没有被人欺负?……没有。

她只知道她现在很不舒服。

爹不疼、娘不爱,她是招谁惹谁了,才会摊上这样的爸妈。

黎清流无力的耸拉着头,随之闭上眼,浅浅地吐了一口气,原本清秀的脸上隐约的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黎琊从小到大都比她要来的招人疼爱,她虽然是老幺,只可惜天生性冷,不爱和人七扯八扯,那简直是伤害她的耳膜,还有心灵。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话怎么这么少,一点也不想想你姐一个人在外面念书,会不会很辛苦。

黎妈妈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一扫,突然看见黎清流愈发漠然的神色,话音倏忽一顿。

这孩子不会还吃醋了吧……黎清流穿好衣服后,直接踩着拖鞋下楼。

辛苦?黎琊有什么好辛苦的?!真正辛苦是留在L城的她,好不容易等到学校放假,她想回来休息下,结果就被拉出去送货。

他们有没有想过她的心情?她扶着护栏走下木梯,突然自嘲的勾起一边唇角,黎琊、黎琊,什么都是黎琊。

她,黎琊就是大家心中的宝,她,黎清流就要做牛做马的伺候她吗?我明明不比她差的,可是为什么大家总是要忽视我。

她苦笑的摇头,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姆妈要她送货,她忍了,黎琊那个笨蛋非要拉她去看什么古册展览会,结果害得她一天到晚做梦,她也忍了,可是连补眠的时候还来询问她关于黎琊的各种问题,这说得过去吗?清流啊,你去哪里?黎妈妈站在楼上,她望着坐在阶梯上换跑鞋的黎清流,不由得蹙紧眉梢,一迳的问道:等会儿就要开饭了,你不吃了吗?黎清流没有应话,她绑着鞋带,埋首在臂弯中,细长的发丝散落在她周围。

记得晚上早点回来。

黎妈妈没有多加在意黎清流脸上的表情,而是想到晚上比较危险,嘱咐她不要玩野了。

黎清流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天生不是很喜欢说话,只好把话全部咽回喉咙里。

很快的,她站起身,跑出门去。

从小到大,黎琊做三分,她替她把余下的七分做足了。

五岁的时候,黎琊学乐,几天之后就厌倦,可是大人都不会说她什么,反而要求剩下的乐器让她接受,可是谁有问过她到底想学什么?她不喜欢古筝!不喜欢跳舞!不喜欢书法!都是这样,一个个的都这样,哥哥姐姐也一样。

她沿着街边走,踢着前方的小石子,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人总是要这样。

小时候黎琊说劈腿很痛不去跳舞,你们说不可以浪费报名费,就把我送去,可是我也怕痛。

古筝练到手疼,连指甲都断了好几个,你们也只会说忍忍就好……她低垂着头,嘴角的笑意满是苦涩。

为什么没一个心疼她一下?黎琊上学,她也上学,别人是姐姐等着妹妹放学,而她是一下课就要跑到黎琊的班级门口等她下课,还要替她教训欺负她的男生。

我不喜欢这样,真的不喜欢。

她默默地走在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走到靠近街边的一个码头,她抬头观望了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后,就傻傻的坐在一边,看着自己被映在石阶上的影子,愣愣的发呆中。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一个愿意问她喜欢什么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