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对于黎清流来说,坑底和坑上都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吗?没区别吗?当然,那都是地面。
一夜闹腾过去了,她没什么体力的歪着身斜倚着树身,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存心想要郎靖一见就心烦。
你不用故意装出这种模样。
郎靖从水边折下一朵荷叶,但哪里知道有人一个眼尖,假装没听到他的话道:摘荷花不是更好吗?不懂欣赏的男人。
他就算要欣赏,也不会要和这女人一起欣赏。
郎靖陡然沉下脸,俯下身,用荷叶盛着清水道:风花雪月也是需要体力的,江小姐,在下没兴趣和你赏花赏月,你明白了吗?黎清流不知所措的绞着裙角,只能尴尬地低下头。
她只是突然看到这个画面,难免会想多了,用得着这么生气吗?耳边一片清净,郎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休战,他皱了皱眉,手里头不自觉的往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下了毒手。
我又不是故意的,小气鬼。
她嘟着嘴,喃喃自语,突然之间她觉得头顶一片阴影,刚一抬头,就发现郎靖一手端着荷叶,一手捏着朵荷花,一脸静默的杵站在她的身畔。
……她忽然有一种自作孽的感觉。
给你。
他弯腰递给她荷叶,而后像是不好意思般歪过头,把荷花塞给她后,快步的退离她的身边。
四周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黎清流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捧着荷叶,慢慢地啜饮着,而嘴角的笑意满满的,就怕满到要溢出来一样。
原来——将军是个好人。
她无声的捧着荷叶,心扉冷不防地跳动了下。
我……她轻轻的道:谢谢将军。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曲起,为什么要跟他道谢,他明明是要送她进宫的护卫,也是将要毁了她一生的人。
只要一片荷叶,一朵荷花,她就很欢喜了吗?她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不可以说不会,不可以说拒绝,大人都说她是懂事的孩子,可是她根本就不想做个懂事的孩子,她想要做黎琊,可以孩子气,可以撒娇,可以……可是她不是黎琊。
黎清流一双明亮的双眸陡然黯淡了下来,她面对着荷叶清水里映照的脸庞,脸上突兀的漾出一朵花似的笑靥。
如果这是一场梦,如果这是唯一可以让她任性的机会,那么她会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自己所要的。
思忖到此,她将荷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然后捧着荷叶站起身,察觉到她的动静后,郎靖不解的望着她,直至她走向河边。
这女人又想做什么?她蹲在河边,重新盛了些清水,她失神了片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很快的取好水,转过身,对着郎靖走了过来。
将军请。
她见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不禁催促起来。
郎靖措手不及的往后挪了下脚步,他稍稍一抬眸,这才发现她的视线一直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蓦地,他的耳根子红了起来。
将军请!她把荷叶往前一推,重复了一遍。
你……郎靖无所适从地摆手,想要拒绝她的好意。
黎清流睫毛轻颤着,她紧抿着唇,看上去有几分楚楚可怜,将军是在嫌弃我。
不是的。
他见她一脸的不安,无奈的吁了一口气,他对她的所作所为是颇有微词,但她对他示好,他又不能不给她面子,毕竟这件事情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一些水,我不会要求将军做出什么补偿的。
将军也不必如此惊慌失措,显得无所适从的模样。
将军如果不相信我今日所言,我可以对天发誓。
黎清流嘴角的弧度往下顿了顿,她干脆挑明道。
她只是想试一试相信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无关其他,他不用如此的惧怕她的接近。
郎靖微蹙着眉梢,薄唇正抿着,也不知道他正在思考着些什么,许久,方才见到他伸手接过荷叶,他低声道:有劳江小姐。
你……她险些被他的话给郁闷到。
他就不能换个名字叫她妈?算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黎清流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无奈的摇摇头,左手在滑落腰侧的时候,陡然触碰到一截冰凉的管柱物。
她蹙着眉梢,突然想起江采苹在历史上被称为梅精,能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不过现在由她暂代这个身体,民族舞什么的,她还能跳跳,但是她可不会什么惊鸿舞。
她再次为自己不可知的未来感到莫名的害怕,叹了一口气后,她低下头望着已被握在手心的白玉笛,悄然道:将军可会吹笛?郎靖薄红了一张俊脸,老实的摇头,他一介武夫,又怎会吹笛。
那就好,免得我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她歪着头对着郎靖笑了笑,当下拿起白玉笛靠近唇边,轻启着唇瓣,吹出一段《双调·蟾宫曲》,随即笛音曲折婉转,而吹笛人怡然自得。
郎靖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一怔。
黎清流明明知道他听不出自己吹的曲目是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她微扬的嘴角,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也许,她永远也无法对他说出,她最为喜欢里面的那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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