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黎清流再也没有离开过车厢,就连喝水都是花络下车找人要的。
郎靖明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闷闷不乐,甚至会有点儿恼怒。
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大家闺秀,为什么还要假装下去?黎清流在车厢里听到郎靖骑着马儿的声响,她的手停留在窗棂边上,另一只手却在一本书籍上翻阅着。
相见当如不见。
既然已经无处藏身,那么她就不会闪躲,只是命运的终点,她依然不想屈服。
姑娘?花络轻扯着她的衣袖,总是觉得自从她回来以后,就愈发的沉默不语,连下车休息的时刻都不愿了。
黎清流微微转首往旁一望,她回望着她,倏忽一笑,放慢了语速道:我没事。
她只是在想,如果她没有对他说出那些话,如果她没有……花络——她突然唤她的名字,花络凝神屏息听了一会儿,但不见她做出任何的反应,于是她紧蹙了眉梢,低声询问道:是因为将军吗?她猜不出其他的原因。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起失踪的,也是一起被人找到的。
不过一个是未来的妃子,一个是有着光明前途的将军,当然就没有人敢去探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揣测他们失踪的原因。
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闪烁,沉默了半响后,她才静默的道:别多心了,我和他会有什么联系。
当花络仿佛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听到黎清流道:正如你当日所言,他为将军,有着光明的前程,我为妃子,这辈子只能留在宫闱里,我们之间又怎么会有联系?花络杏眼圆睁,她不是这个意思,她……黎清流翻阅着书页,她想起当时将军送给她的那朵荷花,还有他总是八股的模样,噗嗤一声还是笑了。
不得不说,将军太爱较真了,不过……他是个难得的君子。
花络还是猜不透黎清流的心思,她本能的低下头,不敢探究她话中的真伪。
花络以后想要嫁给什么模样的男子?她侧着身捧起书籍,而后低垂着眼睑,嘴角微微的往上扬。
轰的一声,花络赧红着脸,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黎清流偏首斜睨着她,眸底下盛满了错综复杂的情绪。
花络有花络的自由,而她有的只是江采苹的宿命。
要不要我做媒?她一手挽着散落脸颊的发丝,合上书道。
啊?花络随即张大了双眸,抬头迎向她的目光。
姑娘是在说笑吧,她怎么可能会替她一个小宫女说媒。
黎清流只是微笑着,她还未开口,就见到花络惊慌失措的移开视线,不敢看她,陡然,她恍然一悟,于是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她是在不好意思吗?很可爱。
当花络终于平复了心情,总算没有这么惊慌失措,于是她抬起头来,但谁料到,她的视线会与黎清流的视线对着正着。
你不愿就罢了,我也不会强迫你。
黎清流见她依旧涨红的脸庞,忍不住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颊道:花络喜欢什么模样的,当然由花络自己去找,是我多事了。
被戳到脸颊的花络可怜兮兮的往后挪位子,姑娘又在欺负人了。
直至一个多月后,她从马车上下来,四周往来不息的路人在拥挤的街道徘徊着,她没有回头,抬头看了眼宫门上的匾额,倏忽一笑,原来她还是到了长安。
她以为她可以逃离,直至今时今日,她都没有离开,明明路上有那么多的机会的。
为什么她就不逃了,还是——舍不得!姑娘……花络搀扶着黎清流走上石阶,她来回看了眼将军与她,欲言又止道。
她没有说话,低头拎袖,看着她的身影随着一步一个台阶而逐渐的蔓延开来。
郎靖下了马后,就一直停留在宫门之外,上头的宫殿是他所不能去的地方。
此时此刻,暖洋洋的日光落在琉璃瓦上,闪烁着点点辉煌的金色光晕。
黎清流蓦地停在原地,她旋即转过身,那翻飞的衣袖仿佛花儿初开的霎那。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将军保重。
羽睫微垂,她对着前方身披厚实盔甲的郎靖盈盈一拜。
郎靖怔然的凝视着她雅致温和的脸庞,不由得,他握紧了佩戴在腰侧的佩剑,就连指尖都隐约的泛白。
在那瞬间,他……突然不想见她走入大明宫里,更不想见到她的身影逐渐被宫殿给吞噬掉。
对不起。
呼吸忽然窒了窒,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句话,可是他更加明白这句话,他非说不可!将军,她总是唤他将军。
他的唇边的弧度带着一丝难解的僵硬,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告诉她,他的名字,而她也从来不询问他的名字。
四下倏然无人说话,安静到可以听到雀鸟扑哧着羽翼的声响。
你……好好保重。
许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冷漠到可怕。
她没有再说话,沉默的拂袖起身。
他垂下眼睑,微微牵动嘴角,最后发现唇边还是逸出一道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声。
如果她从未在那天遇见他,如果她从未跌落坑底,如果她没有伸出手拽下他……可是就算有如果,他还是会遇见她,因为他是将军,他的职责就是护送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