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倦难当,迷迷茫茫的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长发倾泻而下的孟丽君披着外衣,她一声不响地依靠着窗边,顺手折下几乎将要探进屋子里的树枝。
窗外,雨势不停,连同雨水的味道,渐渐在她的鼻稍蔓延开来。
铁穆耳,他到底是谁?囚禁了她,将她和荣兰分开,他就不怕有官司缠身吗?还是说他根本无所畏惧!也许该说她太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连小厮上来添了一回茶水都没发觉。
这偌大的屋子华丽归华面,可惜木头似的仆人也不在于少数,安静到会令人烦躁不安。
卷帘被人掀起一角,她没有回头,也许该说是懒得回头。
她捞起脸颊边上略长的发丝,浅声道:喂,你什么时候会放我走?铁穆耳顺手抄过急忙走来的婢女手里端着的圆盘,他一手抬起缓缓磨着茶杯,姿势雍容慵懒,看起来就不像一个会伺候人的主儿。
怎么?生气呢?他低头就见到她的绣鞋被随意的搁在矮凳上,更有一只绣鞋还翻了个子,不禁莞尔。
随后侧身坐在她的床榻盘,把圆盘安置在茶几上,便也就着茶几的一角托着下巴,漫无寂寥的晲向孟丽君道:逃也逃不了,别忘了你现在的脚还伤着,就算我想放人,你确定你能走得了,别到时,还被人抬回我的屋子,请求赏赐。
……我确定到时,我会直接找人抬我回去,找我爹爹要赏赐。
孟丽君不愧是孟丽君,她不为所动的反击回去。
噢,原来如此,多谢你的提醒。
尾音微扬,铁穆耳向她探出手,他挽起她散落在榻上的几缕发丝,心不在焉地道:但你觉得一旦进我的府邸,我会有空子让你钻出去?就是多年以前,他怎么就让她钻了空子,逃走了十年。
孟丽君往后一仰,就势倚着厚厚的软垫,她也不急着扯回自己的发丝,自顾自的地道:我还在想怎么会有人如此好心替一个陌生人拦住马车,原来是献殷勤是假,非法囚禁才是真。
他收回手,手指顺着杯沿滑动,而面上依旧一如止水,毫无任何的波动。
成大事者,当忍则忍。
丽公子,华衣锦食哪怕你不稀罕,可得了好处便是得了好处,你这吃人嘴软,气势倒也惊人。
他故意在丽公子三字上停顿了一会儿,这才接着道。
孟丽君不屑的低哼出声,丽公子?你如果真当我是公子,又何必囚禁我?囚禁?果真真是不识好人心。
铁穆耳一边应着话,而另一边手里头的茶杯却转了个方向,他漫不经心地道:你以为放你离开,你就走的出大都?与你相撞的那户人家可是大都的达官贵人,我如果不护着你,你当真以为你可以平安无事?他勾着唇,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令人不解的复杂之色,你以为我真想当你是公子?铁穆耳的声音很平缓,连一丝的剧烈起伏都没有,但在一瞬间,孟丽君掀了掀嘴角,可直视着他的双眸,她竟无法再言语。
他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了……你……她欲言又止。
他睫毛颤了几下,笑的一派尔雅,不说下去了?十里长亭终别离,他不知道片片红叶沾惹的是谁的离人泪,可恐怕不可能会是孟丽君,更可能会是因为他。
她对他,已经没有丝毫的记忆,一如一张白纸少了原来的画面,再怎么精彩的过往,也不复存在了。
你要我当你是丽公子,我便当你是丽公子,多余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他先是静静地注视着她一会儿,眼神有点儿错综复杂,而后他便快速的撇开视线,不再注意孟丽君的动向。
如果早知道他们相爱的结果,那么他是否还有勇气继续,更或许自欺欺人的只当成意外。
有时候,她比他更残忍。
当断则断,干脆利落的很。
你当真不会插手?孟丽君挺直了脊髓,她倾身覆向铁穆耳,语气十分的轻柔、低缓。
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滞了滞,自嘲道:你以为我会强抢民女?顷刻间,四周的仆役皆都别扭的低下头,不敢再抬眸注意他们。
主子的事情是他的事情,凡是能够装聋作哑的尽量装聋作哑,至少不会因此而惹祸上身。
孟丽君不置可否的拂袖扶着额头,她斜眼晲向茶几上的摆放的茶杯,冷笑道:那把荣兰还给我,蒙古人杀人不过罚赎金,而我汉人如果反抗,就罪当万死。
铁穆耳,我不相信你。
铁穆耳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对于她的话根本不足为奇,毕竟大元根基未稳,而她又身为汉人,难免会对他的身份有所防备。
曲高未必和寡,亦如人心未必难测,丽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多疑。
铁穆耳不紧不慢地把茶杯推回茶几上,他就着茶几的边角,屈着手肘托头,嘴角的笑意十分的牵强。
她嘴唇翕动,就在铁穆耳措不及防的时候,她竟从袖中掏出玉簪子,此刻,她手握着簪子的顶端,尖细的尾端微微的刺入他的颈项,当下,便渗出几丝血痕出来。
我说了,放我们离开。
那个们自然也有荣兰。
主子!主子?!……仆从们脸色突变,旋即有人醒过神来,想要唤巡逻的护卫进来,但铁穆耳反而皱着眉头,挥袖叱喝他们。
够了没?他冷冷的扬眉,也随着举起手,就在孟丽君的眼皮底下盖住她的握着玉簪的手,她挣扎不开,以为他要推开她的时候,却见他将玉簪更加的刺进颈项里。
……这是我还你的。
秦瑾,他暗暗地在心头默念她的名字。
蓦然一股猩红的**从他的手缝里溢出,他勾起唇,想起十年前,自己得知她离开时,依旧克制地握着圆珠笔在做习题,但忘了笔头几乎刺进他的手心,更忘了自己再做什么习题……她一直以来都放得开,无论对人对事,尤其是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