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为引,山路崎岖,可借其光。
他不答,采蘩也不追问,说起她心中的谜团,你给我的齐真地志上最后一页,繁花的爹写下了这话。
原本我也不以为然,直到在繁花家的书房内找出另一本齐真地志来。
那本看似是被不小心挤到书后面去的,而且因为主人喜好,一模一样的书买上两本,颇为平常。
但我好奇,随意翻了一下,结果发现那本书里多出了这个。
从内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独孤棠。
独孤棠接过,那是折了两折的纸片,打开看过,眉头拢起,凤尧村这带的地图?对。
采蘩手指过去,但你也发现了,是不是?虽然看似是凤尧村的地图,却相当奇怪。
这里明明是没有路的,可是却标了条路出来。
那里写着瀑布,而通向瀑布的路却不见了。
还有写着凤尧村,周围又哪来这些弯弯绕绕?我之前没放在心上,现在才有些悟出来,如果――如果套用在瀑布的另一边,也就是啸崖,以繁花家当作凤尧村,再来看――今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奇险,到这时却才刚刚开始,这张不是凤尧村地图,而是密道的地图。
采蘩下巴抵着膝盖,双手前伸去烤火,独孤棠,你敢这么肯定,我却只当自己是猜测。
不过他看几眼就能解出其中异样,令她暗自佩服,去掉这一带的明路,那些多出来的路确实有可能是密道。
往上都是没有路的山峰,只有往下套用。
我们就是在这里。
独孤棠找出啸崖的位置,然后一惊,是通的。
狭长的形状和啸崖相似,但另一头却有路可通。
你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可那条路画到一半却没了,就好像与其他的路突然剥离一般,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她也就这么点儿小聪明。
一本多了一句话。
一本多了一张图,繁花的父母身份令人探究。
独孤棠突然坐不住了,起身点了火把在手,袍子你盖着吧,我去北面看看,只是恐怕你再累也不能睡了。
下颌朝东葛青云那儿一点。
采蘩明白,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个主意。
兴许能找出路来。
独孤棠的目光移到她脚上,沉吟后说道,我背你。
如她所说,此时讲究不了男女之别,而他需要她的智慧。
采蘩不扭捏,让他背起,帮举着火把。
她和他心中都有一致的目标――活下去!独孤棠,比起住在姬府的那些日子,我竟觉得此时才算活得舒服,你说我是不是挺奇怪?扶着他的肩。
宽大的背就像永远沉稳的山脉,为她撑开天地。
阻挡寒风。
好男儿,当如是。
采蘩姑娘有福不会享,可惜了那些山珍海味。
独孤棠的笑声震着肩上的手,不过,我这人虽然有时蹭个免钱的饭,倒是更喜欢在家里喝粥,所以大致能懂你的想法。
天大地大。
实在无需拘于一方屋檐之争。
我当年闯江湖时,见了不少好地方,若有机会。
与你同游一番。
你独孤棠能赞一声好,想来是真好,那我就等着天下太平的时候。
也只有那时,独孤将军,向家大掌事,还有蛟盟的盟首才能抽出空来吧。
那样的快意人生。
采蘩的火把照得正好,独孤棠能看得清脚下,一步步踏得安心,仗打完了,我已卸下将军之职。
也致信给向四公子,诉清原委,请辞了大掌事。
蛟盟是真的散了,只不过情谊仍在,一辈子都不会变。
一句话,这三个头衔已成了旧称。
打了这么大一场胜仗,居然不请功不升官?采蘩似乎诧异。
我倒不认为你会失望。
独孤棠停步,把她往上抬了抬,采蘩姑娘,第一次见你时清瘦得很,如今份量见长,还挺沉手。
吃山珍海味,还有棠掌柜送来的燕窝滋补,能不见长吗?采蘩哼哼,我看你别的头衔都能扔得掉,唯有棠掌柜之精神深入你骨髓,当一辈子好了。
待棠某卸下最后一层身份,定认真考虑姑娘所言。
独孤棠继续迈步。
最后一层身份?是什么?采蘩看到前方石壁已近,因此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定国公大公子。
独孤棠亦答得漫不经心。
采蘩这回真愣了,这是你生下来就有的身份。
怎能卸?怎么卸?独孤棠却道一声,到了。
这里地面平坦,我将你放下来,你小心扶着石壁,尽量别让伤脚着地。
采蘩觉得恐怕难卸,所以他不答。
仍不追根究底,她只说好,扶壁而站,看他找寻密道入口的踪迹。
她前世虽然为奴,但沈家内里斗得很凶。
姬府只有一个姬莲兴风作浪,但沈家更糟。
身为商贾,沈老爷不在意子女嫡庶之分,只在意哪个能为他带来更多好处,所以沈珍珍这样的嫡女比庶出的兄弟姐妹地位并不优越,导致其沉府极深的性格。
一直高攀不上官宦或名门,是沈老爷的心中遗憾,沈珍珍十分清楚。
她是传统的女子,不愿抛头露面去经商,就早早想好了嫁个当地名门望族子弟,得到她爹的重视。
采蘩直到后来才想明白,沈珍珍和东葛青云的妹妹接近,出入东葛府如她自家一样,喊东葛为兄长,讨好东葛双亲,一切都在她的谋算之中。
平心而论,如果沈珍珍害得不是自己,采蘩真不能怨,毕竟各人都是为了能过好日子。
在争取自己婚姻的时候,沈珍珍还不算恶,直到她开始害人。
自私和恶毒是一把本质不太正的刀,它的刀背和刀刃。
出刀背,心中还有善,也是自我防卫。
出刀刃,则必杀,不论对方有没有到必须死的地步。
现在看独孤棠这么不想要与生俱来的身份,多半和定国公府有关。
如同姬三成为阎罗,世家子弟要是没有不得已的苦衷,谁会成为江湖客?家大业大孽也多啊!这些石壁是天然生成,并无半点人工开凿的痕迹。
甚少轻率的独孤棠再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十之八九错不了。
采蘩垂眸看地,哪怕扶着,单脚还是站得吃力,我才发现这片地上石头很少。
独孤棠,我们在这里休息吧,没有银子垫着,应该好入睡。
独孤棠突道,我们少查了一面,如果真有密道入口,也只能是它了。
采蘩姑娘,你不但聪明,还带来好运。
采蘩愕然,我刚刚说什么了,获你如此盛赞?好像只说换个地方躺。
若入口就在我们脚下,你以为可能性有多大?他们一直在石壁上找,却忘了地面,独孤棠见采蘩眼睛一亮,又道,再如果那些银子真是通过密道运到崖底,你想入口会在我们脚下哪里?只有入口不会铺石头和银子。
采蘩看了看周围,再看看自己脚下,单脚跳起,这里吗?我一直站在入口处却不知吗?太笨了,太笨了。
独孤棠走过来,大掌按住她,采蘩姑娘,睡银子都不见你高兴成这样,你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和她在一起,真是容易开心,他要是早发现这一点就好了。
我这哪里是高兴?采蘩瞪他,我想自己怎么那么笨,要不是你,傻子是傻死的,我就是笨死的。
她还聪明呢?就在眼皮底下,一个几乎没有石子的圆啊!那我是怎么死的?独孤棠拔出游蛟,边笑边往地上一插。
你是被傻子笨蛋连累,运气背死的。
采蘩也不闲着,婉蝉在手,脚骨折了,膝盖没事,往地上一撑,剑入泥地。
短而促,两声闷锵。
游蛟婉蝉,各没入一手长。
独孤棠运力挑起剑尖,泥土飞溅,火把照下,露出乌冷铁色。
独孤棠!采蘩有些兴奋,有些紧张。
哦,泥土应该是牢固在铁上,即使从里面关闭,也不用担心外面看得出来。
独孤棠继续挖,很快清理出约摸两丈直径的圆铁面,但圆面外以大石封地,只有打开它才能进去。
怎么打开?采蘩说完,双手握住婉蝉往下刺,但只在铁面上刮出一条痕。
独孤棠见状,知道这铁必然坚厚,利器无用,便开始细细察看表面。
老实说,他不抱希望能找到打开它的线索,但做事总要周全。
突听采蘩说了一句话――千斤重,千斤轻,能开能关,尽由你秤。
独孤棠抬头问道,你说什么?采蘩指着铁圆一处,这里刻着呢。
千斤重,千斤轻,能开能关,尽由你秤。
怎么个尽由法?一千斤?还秤呢,得多大的秤砣?自然是一千斤重的秤砣。
这个回答,独孤棠带有玩笑的意味。
采蘩却怔了半晌,才道,你说过石阵可能是机关触动的吧?那么这道门会不会也用机关控制,其实我们要用的是巧劲?独孤棠同意,问题在于,巧劲怎么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