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采蘩带姬钥和雅雅给颜辉拜年,一进院子却见小厮们忙碌在搬箱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便问颜辉。
颜辉给三人各自一封红包,说了开年大吉的吉利话,这才道,不是早说了我想到关外草原看看,只是顺道送你们过来吗?如今你们安全抵达,我又想赶春日大会,所以该出发了。
至于回程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跟云朝和张大人打过招呼,路上会照看着你们的。
不如我们等您从塞外回来再一道回康城,人多对您也安全。
回程啊——采蘩没想过。
不用,感觉有人等我,我就玩得不能尽兴。
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
南荒都闯过来了,不必担心我。
颜辉自由自在惯了,最怕让人牵挂。
见采蘩对回去这件事兴趣缺缺的模样,颜辉顿悟,对了,独孤棠跟你求了亲。
若是顺利的话,似乎你也不用回康城,直接嫁作独孤少夫人了。
我想山高水远,来回半年,独孤棠肯定等不了。
姬钥也是才想到,这么说来,我们是要留在长安了?心头滑过一丝不舍,但想到北地新鲜,也有新朋又,充满了探险之趣,便不继续感伤。
而且,最亲的人还在身边。
那要看你姐姐和你未来姐夫的意思。
颜辉冲姬钥眨眼,我猜十之八九,还有一二的变数,毕竟来长安有皇上的主张,不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但因为你姐姐是女子,嫁人是头等大事,皇上也不至于阻碍一桩好姻缘。
不过,就怕有人不服气美人旁落,借天子之名强行带走。
钥儿,你机灵点,别忘了我们南陈也不是没人能走关系的。
看似闲事不管不论,他却比谁都心知肚明。
对姬钥提点。
不如说是对采蘩提点。
多谢舅姥爷为我着想。
采蘩真心谢过。
钥儿,你带雅雅玩儿去吧。
接下来我还有些事交待你姐姐,大人说话你们听着也无趣。
颜辉要支开两个孩子。
姬钥露出小老头的皱脸,舅姥爷,您可别对姐姐凶,也别教训着说话。
颜辉对采蘩不似家人,他其实看得分明。
钥弟,你又想太多了。
先回院子。
让雨清她们准备一下,我带你们去庙里拜佛。
难道这孩子就是天生爱操心的命?采蘩开始担心姬钥会不会早白头。
一听有得玩,雅雅双目生辉,拽着二哥跑出去了。
舅姥爷,有事尽管说。
凶也罢,训也罢,采蘩都会听进耳里。
她神情仍淡,但目光很真。
对颜辉,君子之交最适合。
不凶也不训,只想告诉你。
这两个孩子交托给你,你做任何决定之前。
别忘了替他们想一想。
此其一。
佛笑之下冷心,只待自己想关怀的人好,这点始终不变。
是。
就这一点,采蘩和颜辉其实是一致的。
其二,你,独孤棠,姬三郎这些日子忙碌得很。
我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们卷入的麻烦极深,谨慎再谨慎吧。
这话却是把采蘩归在了他关怀的名单里。
是。
采蘩心领。
其三,送你一本书看。
颜辉给她一本半寸厚的黄皮书。
书面写着飘浮奇异录,别说你识字少。
这本书中记录了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奇事怪事,你喜欢夸夸杂谈鬼怪志异,倒是很适合你看。
采蘩捧在手里,舅姥爷有这么好的书,为何不像南海游记一样发行抄本?我的朋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书里很多是他们酒后醉言。
你可知何意?颜辉把一捆捆的书放进箱子,多是一路上收集的。
清醒时不能说的话,醉后才能说,所以虽是飘浮奇异的事,未必见得是假的,而且很可能牵扯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舅姥爷,您听得这些事跟我如今的处境有关系么?采蘩想偷懒,所谓有的放矢嘛。
颜辉却偏不让她懒,我只知道我记了不少这里那里发生的事,和你的事有没有关系,那就不知道了。
可是,天下也不是那么大,对不对?对,采蘩心道。
不管怎么说,这本书算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如此慷慨相赠,我这个舅姥爷待你好吧?颜辉话锋突转。
采蘩觉得他将要说的话才是真正的目的,但拿人的手短,得帮他接下话茬,您待我这么好,不知道如何报答您老人家呢?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这样的问题,最好不要想深了,只要想为孝敬长辈就好。
你这丫头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诚心诚意送你书,难道还要从你那儿得好处么?颜辉好似大方,再道,其实我跟你有点像。
我是最护短的,但凡有说我颜氏或童氏不好的,立刻翻脸。
你也一样护短自家人。
我说得没错吧?舅姥爷说得是。
想干吗?那咱俩也算自家人了吧?虽然我一开始对你抱有警惕,但慢慢也接受你了,你应该瞧得出来。
颜辉佛笑还是真笑,虚虚实实,所以如果有人说我的不是——舅姥爷放心,我绝对站在你这边,绝对护你的短,坚决不帮你承认任何不该承认的事。
比起姬莲那样的家里人,颜辉简直就是她真正的亲人。
有你这句话,舅姥爷没白疼你。
颜辉合上书箱,招来仆人把最后这一箱抬走,我走了,不用送,也不用写信,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在哪儿落脚,心血来潮说不定拐去别地看朋友。
你也好自为之。
女儿家能找个像独孤棠这样好身世的相公不容易,但怎么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他家里若真反对得厉害,你别死心眼。
童氏的长孙女还怕找不到好夫君?只要放出话去,嫁妆两座铁矿山,男子还不前仆后继?舅姥爷,看上女子嫁妆的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采蘩其实不想他啰嗦。
我就是打个比方,让你别一门心思看定一个。
颜辉往外走,看采蘩跟在身后,神情有些紧张,不是说了不用你送。
舅姥爷,不是送你,我回自己的院子也是走这条路。
柳眉悄悄抬,这位佛爷是出游还是出逃啊?怎么看怎么怪。
啊?对啊。
哈哈——哈哈——颜辉笑声发干。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都没再说话,直到采蘩要转弯了,颜辉不自禁松口气,连忙加快脚步,想着赶紧出发。
舅姥爷——颜辉一闭眼,暗地咬牙。
这丫头那么聪明,不会瞧出什么来吧?但回头,他笑没了眼。
丫头还有事?莫非要我带土特产?这不用你多说,我一定会带的。
可以让他走了吧?不是,祝您一路顺风而已。
看您额头冒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了什么事要畏罪潜逃呢。
采蘩心里十分怀疑,但又想不到颜辉能犯什么事,逃也在情理,但从容些,免得判断错了,让人逮回来。
我护短,也得在能力之下。
您说是不是?你这话说得好象我是逃犯一样。
他可是一等一的良民,南陈的。
您——上下打量,采蘩淡淡一笑,保重。
佛笑脸既然自私,肯定不会做出格的事,惹麻烦上身对他可没好处。
想来想去,采蘩以没什么大不了的小麻烦为结论,将颜辉离开事件放到一边。
然而,才放了五日,要护短的事情来了。
且这日正是余大宰相认义女,采蘩也收到了请帖,还是沈珍珍派人送来的。
沈珍珍敢请,她也没什么不敢去,因此管事来报有客时,她已差不多为宴席打扮停当。
但看着帖子,半晌没出声。
小姐,谁来了?雪清适时出声。
采蘩说道,庞同。
不认识的啊。
雨清没印象。
你不知道他,可知道长安京兆尹庞大人?采蘩还没说完,可知道庞大人的女儿庞心柳?前些日子你们还跟我说,难得见舅姥爷和一个姑娘家说那么久的话,还把人带去自己最宝贝的书房。
那个庞小姐?当然记得。
尽管如此,雨清还不能理出头绪。
庞大人也就庞小姐的父亲,他来见小姐却是为何?雪清蹙起眉心,小姐,不知怎的,婢子感觉不好。
我也是,而且还感觉跟舅姥爷突然跑了有关。
采蘩传话下去,请客人花厅等候,但愿不是庞小姐委屈吃亏,让她爹来讨公道来了。
雨清欸讶,那……舅姥爷都跑了,不会寻小姐的晦气吧?小姐,我看最好也请大公子一道,好歹同朝为官,有什么事可以商量。
也往最坏处想去。
独孤棠去了他姐姐姐夫家,说好在望江南碰面。
独孤兰说婚事慢慢来,果然连个响动都没有,原本见儿子就骂的定国公也只是不理会,转成打冷战了,但她定心。
对方毕竟是京兆尹大人,应该可以讲道理的。
于是,采蘩带了两个大丫头来到花厅,见一位身穿常服的中年人焦急地来回踱步。
----------------------------今天第二更。
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