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三听得兴起,然后呢?然后,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紫鹛没打算再说下去,我只能告诉你,飞雪楼本来和天衣教并无关系,是后来大阎罗暗中与天衣教主勾结,帮他做了许多事。
直到四年前的劫银案,我才察觉。
你也知道,因我是女子,不是所有阎罗都服我的。
姬三当然清楚这一点,再加上楼主很神秘,甚少露面,各殿小鬼只听各自阎罗的话。
而七殿阎罗中,除了他和老六,其他四个都服从大阎罗。
楼主,我还有一问,是关于我自己的事,不知您能否答我?机会难得,怕她一去又不返,姬三想问清楚。
你问吧。
紫鹛点头。
当年我中无夏时,我娘求姬莲的娘救我,她最后却提飞雪楼,似乎是知道您能延缓无夏的毒。
飞雪楼里有谁知道您曾是天衣教中的大护法吗?而且您自创的心法又怎么会传到姬府一个小妾的耳中?姬三觉得很奇怪。
我不能说出这个人是谁。
能有此时的太平,皆因答应了保守该守的秘密,紫鹛但道,当你娘被告知你中毒的时候,无夏在你体内已过了一个月。
姬三更奇怪了,那会儿我娘还没说出她害大伯母,她为何已经对我下毒?紫鹛望着他,眼中有些悯然,乔儿,有些事不必深想。
事已至此,就算找出那女人毒害你的原因,又有什么意义呢?楼主!姬三却不甘心,她下毒既然不是报复我娘,那就是一定要我死。
一个孩子能阻碍她什么?别想了!紫鹛却严厉起来,她已经死了,你也中了无夏。
找出真相不能帮你解毒,所以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
听好,我可能会找出无夏的解法,但还需要时日,你如今要做要想的,就是尽可能延长自己的性命,直到我成功为止。
这是一瓶解毒丹,每日服用三颗,每用一颗要以我教你的心法调息一个时辰。
再不能以身试毒,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紫鹛留下药瓶。
往门口走去。
楼主还会再来么?姬三追步。
我从来没打算一走了之。
心法终不能拔蛊,这几年一直在寻找无夏的解法,因为没有收获。
所以才不出现。
如今你就在她身边,倒也好,省得我跑来跑去。
美人已杳,但留香。
她身边?谁身边?姬三望着敞开的房门,一头雾水。
采蘩这时二度入狱。
人说熟门熟路。
但她第二次来,却发现这回邻居很难相处。
邻居是谁?定国公续弦,本事很大,给自己赚了个一品夫人,也被封为定国公夫人,董瑛是也。
因为还没开审没定罪。
在礼法上,还是采蘩的婆婆大人。
婆媳问题,一向难处理。
而这个婆婆对自己丈夫的儿子还非常痛恨。
那对儿媳妇就更恨之入骨了。
采蘩一来,董瑛就开始骂,从小贱人到淫娃荡妇,骂了三刻都没重复过一个词。
骂得这片牢房鸦雀无声,人人欣赏一名贵夫人坠落成粗鄙不堪。
与市井的刁钻大婶没两样。
等董瑛停下来歇口气,就听到有人感慨一句。
原来豪门大宅里的夫人也是普通女人。
千金教养也就那么回事,该骂娘还得骂娘。
董瑛完全顾不得仪态,千金小姐怎么了?豪门夫人怎么了?受了冤气不能说委屈啊?她在娘家时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人,皮肤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以为遇到独孤遨的那个避雨山洞是这辈子经历过的最脏最臭,怎料到会被关进大牢里?山洞和牢狱一比,简直是天堂了。
不过,邻居难相处就干脆不相处,采蘩任董瑛大喷口水与其他人轮番斗嘴皮子,却好似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直到成大姐来提她上堂。
董瑛仿佛笃定自己会安然无恙,兴起骂道,贱人出身也敢充大小姐,上堂就是二十棍,打得你魂魄飞,再不能勾引男人。
成大姐想训两句,却被采蘩拉了,摇头让她不用理会。
出去后,成大姐道,少夫人好宽的心,换了是我,跟她对骂,掐脖子拉头发让她喊救命,非要她下跪求饶不行。
不必和要倒霉的人计较,会跟她一块儿倒霉的。
采蘩说完,问成大姐,我没看见东葛夫人。
成大姐俯耳悄声道,黄大人的捕令让余相扣下了,所以沈氏可以直接上堂。
少夫人小心,她有余相撑腰,必定处处刁难于你。
好在董典正让皇上换了,成了庄王监审。
董典正不是副审了?虽然希望如此,但采蘩还是没想到真会发生。
不是了。
皇上说董氏涉嫌谋害继子女,而你又是独孤棠之妻,人情关系上过于牵扯,所以让董典正在家中避疑。
庄王在大公子一案上表现公正卓见,因此提他为监审,等于比黄大人这个主审更有决定权。
这不,他说提审少夫人无需镣铐,少夫人有福。
成大姐道。
那个处处跟自己对着的庄王。
采蘩可不敢说自己有福,只想不会跟他在公堂上吵起来吧。
时隔十日,再次上堂,她却看到了那一张张两世难忘的面孔。
坐在堂下,一脸奸相的山羊胡是浙州府尹。
府尹身后是当年搜出账本和银票的捕头和记录案情的书官。
府尹之下站着几个衙差。
另一边是沈府的人。
连自己夫人的侄女都霸占为妾的沈大老爷。
沈大老爷的心腹,账房总管事,也是她爹的上司。
沈珍珍的另外三个大丫头,其中有两个后来成了东葛的妾室。
还有沈府的几个仆人,当初指证亲见她爹偷盗或造假账的。
沈珍珍却站在她并排的地方,也是堂中央。
统统来齐了。
很好。
采蘩握紧双拳,对堂上高坐着的庄王和黄明跪下,声音明亮,童氏见过庄王爷,黄大人。
起来说话吧。
声音是黄大人的。
采蘩起身,目光直视两位审官,姿态傲然。
这让两边本来信心满满能将她再钉死的人突感瑟冷寒意。
堂上这些人你还认得吗?庄王爷发问了。
他们是害我和我爹受冤的人,当然认得。
采蘩一一报出来。
女婢信口雌黄,本官从不冤枉无罪之人。
你爹造假账,少报赚利,将差额私藏在你的首饰盒里,这可是捕头们当着沈府众人的面,还有你和你爹的面搜出来的。
府尹哼她。
或有人故意陷害,趁我们不在家时放了账本和银票,或者是搜的人早备好了。
账本记得是前一年的账,我爹要是真监守自盗,拿到银票为何不跑,留在沈府等人发现被抓吗?采蘩亦不是当年懵了的姑娘。
也许他以为不会被发现。
你爹人称广先生,很多人都说他博学多才,这种人多半自以为是的很。
浙州府尹捻一撮胡子。
也许。
多半。
府尹大人凭一己猜度来断人是否有罪么?那我爹是很多人说的大好人,你怎么没断他被人陷害呢?采蘩冷笑,断案还是讲究真凭实据的好。
府尹惊讶这是一年多前被他审得半死不活的丫头吗?恶狠狠道,我有你和你爹亲自画押的证词,这算不算真凭实据?一挥手,书官向庄王和黄明呈上两张纸。
采蘩眸中寒星点点,王爷,大人,上面血迹斑斑,我爹的手印都不用红墨,完全是鲜血染上的。
难道不是屈打成招最好的证明吗?府尹拍椅而起,不用刑,你们能乖乖招了?当初我们可都听得清楚,你爹全部招认了才画押收案,这会儿来反口?那天下有罪的人都成无罪的了。
我爹招了,我没招。
我爹认了,我没认。
直到府尹大人判我们流放,我都在喊冤枉。
采蘩望堂上二人,王爷,大人,我有证人,证我爹突然招认另有缘由,请求传召上堂。
沈珍珍亮出了全部杀手锏,轮到她一招招慢慢出。
一直处于沉静的沈珍珍果然变脸。
府尹则一怔,证人?什么证人?采蘩不语,但等庄王爷和黄明点头。
黄明道,既有证人,当可上堂,不过少夫人,我得先提醒你,造伪会加重罪。
见采蘩点头,这才传唤。
很快走上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中等身材,微微发福,跪倒就说,小的方喜,拜见庄王爷和黄大人。
府尹瞪眼,方喜,你不是已经不干了吗?方喜看府尹一眼,大人,我就算想继续给您干牢头,作完证您还不宰了我,干脆先辞了清静。
下跪何人,与本案有何关系?黄明问。
方喜望望采蘩,深吸一口气,回道,小的本是浙州府衙的一名小小牢头,在广先生招认的前一晚,听到府尹大人要挟他,所以广先生才不得不认罪的。
如何要挟?庄王问。
大人说,如果不招,就让衙差对他女儿下手。
又说他女儿长得好看,男人一见就心痒,要是手下对他女儿做出什么破坏姑娘家名声的事来,可别怨别人。
都是因为他自己太固执,才让女儿被毁的。
方喜交待。
连采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顿时激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