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有因就有果

2025-03-25 15:45:05

庄王一边想着绝不可能,一边却照年月推敲回去。

似乎正是鹛儿伤心离开他的那段时日,足足有一年他找不到人。

找到了,她却开口就气他,说她和别的男人做了一夜夫妻,他要是不能忍受,最好还是休了她。

他一开始以为是气话,但鹛儿拿出了一枚书玉,说是男子送她的信物。

还道那个齐地的男子斯文有礼,学识菲浅,被她引诱而与她有了露水姻缘,却坦然要担起责任来。

虽已有妻室,但愿以贵妾许之,只是他对妻子情深意重,不能再负,她可当知己红颜,一生如友结伴,不离不弃。

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完全不似鹛儿编造。

再者,鹛儿对中原礼教一向视为粪土,认为当欢则欢,若遇真心郎她则付真心,若遇负心郎她则可负心,男子可三妻四妾,凭什么要求女子专一。

所以他后来仍嘴上说不信,心里却信了。

信了,方尝到嫉妒翻醋海的心痛。

他本来以为即便他有错,也不是大不了的错。

他只是酒后冲动,对浑噩中要了的女子并未付出半点情意。

心未背叛,何必深究?但原来,深爱了就难以容忍对方的背叛,无论身心。

他信的那一刻,恨不得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但由此理解了鹛儿教训那个妾的心情。

他伤了她的心,她也伤了他的心,情仍深,但他已经看不透她的心,也再没有灵犀相通的妙感。

全靠他不可理喻的坚持,甚至将她困如笼中鸟,最终强留在身边。

还是夫妻关系,却如履薄冰,僵持了这么多年,她说累,可他不累。

采蘩只有父亲。

审案以来可以看出他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姓名不详,却因为他见识多广而被人尊称为广先生,也因此采蘩身上不经意流露一种与俗丽全然相反的脱俗气质。

采蘩的爹如果就是鹛儿说的齐地男子,那时候北齐很多忠良受齐帝迫害入狱,有可能为避追捕而隐姓埋名,那么鹛儿对他的女儿诸多照顾就合理了。

那个男人的女儿啊。

小气心生,他是个自私的人,正好借此理一理这些年的旧账,一并跟那男子的女儿算清吧。

如何?独孤棠哪里知道庄王在理几十年的账本。

王爷可答应不伤采蘩?小子,别那么没出息好不好?为成大事而让你媳妇受点委屈,你巴巴跑来求我。

当初我没教你这么柔情似水啊。

他最得意的弟子。

虽然口头从不承认。

我倒觉得像你,欺负谁也不能欺负自己的妻。

搬旧家具讨好媳妇的人是谁?独孤棠撇撇嘴,他还没做到那个地步呢。

臭小子,找打!说到打,手上杯子已飞了出去。

独孤棠接住。

送回庄王面前,王爷不要小子臭小子的叫,让人听见,怀疑你我什么关系。

您并未正式收徒,木屋树林前毁了您的棺木,师徒缘尽也是您亲口说的。

如今您是庄王爷。

我是武将,朝上同僚,充其量长我一辈。

算是您子侄。

想我叫你侄子?我还觉得你占我便宜了。

少来,我想怎么叫怎么叫,横竖没叫你徒弟。

你媳妇的事我帮不了,滚吧。

庄王撵人。

好,您帮不了我这次。

今后也别想我帮您。

山不转,路转。

庄王好笑。

我要你帮我什么?该用的地方早用过,如今你已没价值。

真正的他无情,和独孤棠也是像得要命。

独孤棠抱着酒坛子就走,好,王爷记住这话,将来别后悔。

你想帮你媳妇,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越早拿到皇上要的东西,你媳妇就越早放出去。

庄王看独孤棠拿走自己的酒,直到人不见了,不禁失笑,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了一副穷酸相?又吃又拿。

他没想到这跟自己有密切关系。

如果他没有诈死,独孤棠就不会离家出走。

没有离家出走,就不会把银子花光,也就不会给人当掌柜,更不会收养一大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以至于穷得吝啬到要蹭吃喝。

拖了几日,再升堂,庄王从两个失踪的官差着手,对采蘩用刑。

因为是故意给沈氏看的,可谓不留情面。

夹手夹膝,又是二十结结实实的棍子,将人打晕死了过去。

独孤棠作为重要证人,目睹了一切,却表现得如冰块一般,不动不抗也不心疼,从头到尾冷面,坚定一个事实——采蘩和他没有杀官差,官差自己卷铺盖跑了。

但庄王一说退堂,他立刻便走了,心里脸上都很爽气的沈珍珍因而没看到那喷火的眼神,而将来全部会一一奉还给她。

这回,轮到沈珍珍安定坐着,欣赏采蘩痛醒过来的模样。

看来,庄王爷到底公正。

前几日的怨气出个干净,身陷牢狱也没那么糟糕了。

她想,之前多半是做给人看的,到最后还是得屈服于她义父的权势。

毕竟对她逼得那么凶,完全处于不利,好像就要定罪,结果挨打的却是采蘩。

采蘩十指收放几次,钻心疼,但还好没有伤骨。

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路,她趴着,腰以下火烧火燎,却不知道怎么,心里一点悲愤的情绪也无。

大概前面太顺利,她一直防备这种逆转的出现,因此心态良好。

说实话,你和独孤棠合伙把官差杀了吧?你挨打的时候,你的相公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不是心里后悔死了?不但娶了个奴婢,还连累了他自己。

不需要人搭理,沈珍珍今天高兴,话也多。

说实话,是她一个人干的。

采蘩心说,却保持沉默。

她自入狱起,和沈珍珍说话都意兴阑珊。

这个仇人是自己找上来的,她已经疲乏,对之索然无味。

她的恨都留在采石场了。

沈氏,出来。

成大姐来提人。

沈珍珍一惊,怕道,为何?今日这顿打,应该显出上面的真正态度,这些牢头还敢私底下教训她么?给你换个舒服点的独室,而且余相等着探视你呢。

成大姐语气比前些日子加了些温,请吧。

沈珍珍笑起来,是么,我义父来了?权力的较量已有结果,她没有选错靠山。

对,麻烦你步子快些,余相如此位高权重,等人未必有耐性。

成大姐也算实话实说。

沈珍珍知道余求的脾气,甚至顾不上在采蘩面前摆得意的脸孔,赶紧跟两个牢头走了。

然而,成大姐却没走,打开采蘩那间牢房的铁锁,手里提了个药箱来给她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叹,案子审到这儿,少夫人受了冤屈是显而易见的了,怎么突然说您杀了官差,还用刑。

庄王爷不是最烦刑求的吗?药涂伤口,采蘩觉得呼吸间冒凉气,疼得她眼前发黑,硬是咬牙一声不吭,这案子成了两股力拔河的绳子,沈氏一端,我一端,不看哪头的绳结实,而要看拔的人是谁。

成大姐待我好,我感激不尽,不过也要保护自己,今后别在沈氏面前偏心我。

成大姐却道,沈氏既然换了地方,看不着我偏心。

上过药,又取了食篮来,那两个丫头听说你受了刑,怕你没心情见她们,放了篮子就走了。

你可能没胃口,好歹也要逼自己进食,伤才好得快。

采蘩点头谢过,目送成大姐离开,才伏身拿出东西来吃。

她知道,前路未知的时候,有的吃就一定要吃,准备突然哪天起没饱饭了。

堂上受刑时,她没看独孤棠。

她是凡人肉身,痛时脸上笑不出来,而且必丑,她不想让他看到那副模样。

至于沈珍珍说独孤棠没反应,他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把真心意显露众前。

她太懂他。

吃了便睡,因为身上疼,做梦都是四面烧大火,热得她出汗。

刚开始擦也擦不干,后来突感一片清凉从额头蔓延开来,令她舒服得吐口气。

但一丝清雅的兰花香,她很快意识到那不是梦。

睁开眼,看到那张不会错辨的脸,采蘩开口,紫鹛夫人。

紫鹛抽回放在采蘩额头上的手,不问她如何知道自己是谁,你身体有些烫,狱中的伤药不够好,我帮你换了吧。

说着,看身旁的春瓶儿一眼。

春瓶儿立刻绞干一条湿帕子,要给采蘩清手上的伤口。

我自己来。

紫鹛拿过帕子,轻捉了采蘩的手,将之前的药膏擦净,又接过春瓶儿递来的药瓶,不要忍着疼,呼痛是好事。

采蘩怔怔看着紫鹛轻柔的动作,却一声不叫疼,但道,夫人,为何?救她一次,她可以当作是碰巧撞上的。

然后不但送饭,还亲自来给她上药?我与你爹是旧识。

紫鹛的话却让采蘩大吃一惊,夫人认识我爹?紫鹛点点头,有数面之缘,却令我一生难忘怀。

您认识我爹时,他是沈家的仆人?采蘩问。

似乎有些傻气,但她希望不是。

当然不是。

那葱葱十指被夹得又肿又青,紫鹛的手微微发颤,双眉紧锁,却为了不让采蘩看出来,语气如常,你爹姓孟名津,是北齐名门孟氏子孙。

而你爷爷孟润曾是齐帝国辅,官拜一品。

采蘩知道这个名字,从师父左拐和大将军滕百那里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