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她成了那边的自己人?

2025-03-25 15:45:05

乌睿眉一动,也不强迫,径自走进土地公的屋子,拿出一个竹筒。

从竹筒中取出金黄的卷轴,铺在井边石台上。

你要是真得一点不好奇,那我以后都不会再拿出来,你的命到今日午夜终了。

传世帝王书!听上去无比珍贵的纸,在比井盖大不了多少的小亭下,被草染绿的细雨随时可能扑湿它,却就那么放着。

所以采蘩道,仿的。

真的。

她问得简短,乌睿答得简短。

看来你完全有信心造出帝王书来。

才这么不当回事。

乌睿没回应,只道,我造出师父的乌云来时,就知道自己超过了他。

那时候我下定决心要成为当世最出色的造纸大匠。

造出乌云就是超过了师父?细雨渐渐湿发,双肩也凉冷下来,采蘩道声可笑,乌云曾是师父到南陈后的巅峰之作,你又怎知他在你死——后,没有再攀另一个高峰?你的目标令我望尘莫及,但如此之最出色实在也不如何。

你该不会因为造出左伯纸而沾沾自喜吧?乌睿从袖中掏出一物,枯手抛出。

采蘩接住,定睛看去,竟是一枚茧,而且是跟她造得一模一样的蚕茧。

没有我仿不成的纸。

虽不曾造过左伯纸,我当它古董,且师父又是左伯嫡裔,有秘法独技就能轻易造出,因此根本没放在心上。

世间多说左伯造纸已失传,但他不以为是挑战。

师父造不出左伯纸这样的事,采蘩不想告诉乌睿,却道,师父已死,左伯纸会消失的。

你不是会造吗?师父告诉她秘技了吧?连他都没说过,真有点心里不平。

当作给师父的陪葬。

再不打算造了。

早就决定的事,说出来气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聊了这么多,差不多掌握他的心态,在造纸上绝不肯服了别人。

不打算再造?还是再也造不出来了?听说你上回也不过造了半张左伯纸而已。

神情总是死沉的乌睿似乎有些浮躁。

不管能造不能造,世间再没有左伯纸了。

加打一锤子。

再没有左伯纸?乌睿笑了,青白的脸笑起来可不好看,我会造出来的。

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流传至今的左伯纸都是古字画,比帝王书要陈旧上百年,就算找来参照,也很难看得出本料和制法。

采蘩也笑。

得逞的笑。

你在激我。

乌睿冷然敛笑,把师父传给你的秘法告诉我的话,便是信手拈来。

嗯——没办法。

师父只让我在适当的时候传给于良,一个字都未提到你。

假死也不尽是好处的。

乌睿白多黑少的眼珠子盯采蘩半天,你会告诉我的,死之前。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看不看?那卷金色的帝王书。

看。

指望被人救之前。

采蘩要最大限度保命,拖一天是一天,下雨下雪这种天气,死得不舒服。

大雪天重生,那样的记忆深深刻在心里,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冻血冻骨,魂魄都硬梆梆了。

醒来那瞬间,身体一动好像就要碎成千片万片。

再不想经历。

尽管不情愿,但传世帝王书并没有让她失望。

金龙帛卷却被一张纸比了下去。

纸底为碎金粉,纸质如绸,纸纹之中显九龙图。

九龙九色。

这且不说,采蘩弯下腰。

经一双练出来的利眼鉴定后心折服。

双色叠复这种技法我只听师父提过一次。

帝王书正反两面的龙身颜色不同。

眼力不错。

乌睿将帛卷上的纸取下,对着光再让采蘩看。

采蘩合不上嘴。

叹为观止,这是水印藏珠?九龙九色,吐出九珠,只不过这九颗珠子要透光才看得出来。

师父教了你很多。

乌睿点头,双色叠复,水印藏珠,是宫坊造纸最后几道工序中的大乘技艺。

因为太珍贵,宫中一手抓,从不留记载,都是经过非常严格的筛选之后,成为继承者才有资格学习。

民间连像样的说法几乎不存,但师父曾是北齐宫中大匠,知道这些。

我本以为进了御纸坊就有机会学习最高的技艺,想不到张翼还是偏心自己门下的徒弟,怎么都不愿教我。

不是张大人把你从纸官署调过去的吗?所以不是当事人,很难知道真相。

或者说,真相这个东西其实很模糊,没有绝对。

不同的人,以为的真相也不同。

我要是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

一句道破当年他不委屈。

采蘩的手握成了拳头,发颤,促长呼吸,乌睿,别再叫我师父师父,你不配。

乌睿看都不看采蘩,收起金卷,你要是替师父不值,那就免了。

我也许不是个好徒弟,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配不配由不得你决定。

看清了吧?到三更前你决定造还是不造,我决定你活还是死。

乌大匠,让我来问你要不要瞧热闹去?笑面从前面穿堂而来,选了好位置,就在东大街,靠窗的包间,能把余府门前的情形看个八九不离十。

我不去了,你带童姑娘去。

她在午夜前要做重大决定,出去散散心能让她想得明白些。

乌睿不再理会采蘩,走进土地公的屋子,还关上门。

采蘩瞪着门板。

真的假的,她还能出门?想到这儿,老大不客气就往前院走。

笑面嘿嘿拦住,童姑娘要去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前头,得听我们的,不然哪怕多哼一声,就别怪我们对你动手。

男人力气大,一掌下去断骨折胳膊腿的,你可要忍着点儿。

采蘩冷笑,我看上去傻吗?跟你们出去,我也是笼中鸟,脚上拴链子,另一头让你们攥着呢。

童姑娘知道就好。

笑面掏了张人皮面具出来,以防万一让人认出来,我必须给你戴上这个。

贴这东西脸上发汗,很不舒服。

换男装戴斗笠不行么?你们都是大老爷们,我跟着你们会引人注目。

采蘩有别的提议。

笑面不置可否,看到铁面就让他准备一套男装外加斗笠,童姑娘,我满足了你的要求,你也要乖乖的。

不乖不行,我怕死。

采蘩拿过衣物钻进马车。

待她下车时,笑面看到采蘩一身云柏袍,压低了斗笠,结紧了带子,十分安静站在他身侧,不由满意,童——差点当着小二哥的面喊姑娘,公子,咱们在楼上,小心门槛。

怕笑面铁面怀疑,采蘩也不好东张西望,径直走上楼。

然而,进门一看,差点夺身而逃。

身体已经转向,却被铁面推掌在肩,疼得她闷哼,禁不住倒退入了房间。

包间里有人。

站着那个,从头包到脚,她叫他裹尸。

坐着那个,青风衫,玉簪高髻,一不留神当成知书达理的先生。

实则跟先生差得很远,是全身养毒的天衣教主,一顶斗笠蒙布纱,见不得人。

但她对他熟悉得很,一眼就能确定是谁。

虽早就知道乌睿和天衣教主可能是一伙的,这么撞见采蘩到底还是心慌了。

不怕别的,就怕自己被炼成毒人,生不如死。

童姑娘怕我啊?声音含笑,很享受采蘩明显的惊惧。

怕。

真怕。

放心,今天只看戏。

天衣教主挪出身边一张椅子,示意采蘩来坐,而且童姑娘已经和我们同船,是自己人了。

我尚未决定。

自己的椅子自己挪,采蘩坐在离天衣教主最远的位子。

你怕我就是怕毒,怕毒就是怕死,会做什么决定显而易见。

天衣教主肩膀一抖,笑采蘩胆怯,我若真要对你下毒,你现在那个位子是最好,抬袖就中。

那也比坐在毒物旁边好。

采蘩不动声色,摘下斗笠。

正要说话,却听外面马蹄纷沓,还有跑步声整齐急进。

笑面同铁面各坐一头窗栏,说道,教主,童姑娘,快看,皇帝亲卫军也来了。

采蘩起身过去,眼前却是一暗。

童姑娘别耍小聪明,盖好你的脸。

不要忘了,全城都当独孤少夫人已病故。

天衣教主看穿她的意图,将斗笠重新扣在她头上。

采蘩暗恼,脸上却笑,我只是觉得屋子里戴斗笠反而怪异,待会儿小二送酒菜来,不知道心里怎么嘀咕。

不过,教主说得对,我怕死怕得不得了,你让我一直戴,我就戴。

天衣教主轻哼一声,转头看向大街。

教主,我能否问你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风眼里坐,反而觉得四周平静。

天衣教主没说话。

采蘩当他默许,一只手悄悄抬到半中,你始终不以真面目示我,莫不是我认识的人?能不能揭开这人的假面?布纱突然鼓起,天衣教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采蘩不老实的手腕,童姑娘,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不知为何,采蘩感觉他话里阴森。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街上有人喊。

顿时,关铺子的,收摊的,跑回家的,乱糟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