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真相的痛

2025-03-25 15:45:22

屋子里的人都是惊呆了,连嚎啕大哭的张氏都停了下来看着秦氏。

李正泽只呆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脑海里全是秦氏刚才说的那句:你要不出钱,要不就把伯林仲林交出来抵债。

他不能相信这是秦氏说出来的话,不能相信他一直敬爱的母亲竟说出这种话,虽然她有的时候是有点偏心,可他自己也是做了父母,能够理解这种偏心。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竟然连两个娃也不要了?难道他不是她的儿子吗?难道伯林仲林不是她的亲孙子吗?为什么会这样?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死婆子,你在说啥?老三,你赶紧回去歇歇。

李老头静默了一会,突然暴跳如雷,奋力一吼。

秦氏缩了缩脖子,却立刻站直了身子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说了。

老三,你现在回去准备银子,要是没有银子就把伯林和仲林都给我带过来。

李正泽闭上了眼睛,任由眼角的泪水划过脸颊,娘,我没有银子,也不知道伯林和仲林在那。

好啊你,你是想看着你二哥死在你面前是吧。

那我先死给你看。

秦氏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正泽,那股子牙齿发出的摩擦声让人从骨头里生出一股寒意来。

李正泽腿上一软就跪了下来,抱住秦氏的腿:娘,我那有那么多银子呀?伯林仲林是我仅有的两个男娃。

你不忍心看着二哥死,我同样也不能看着他们跳进火坑呀。

娘,娘,我……我去替二哥死好了,我去替他死。

李老大在一旁看着李正泽这样,心里也是难过,想着秦氏说的话,顿时心里上火,娘,老二闯出来的祸,自是该他承担。

你这样逼三弟,不是要逼死他嘛。

李老头指着秦氏的手一直在抖,呼吸困难,他大口大口的喘气,也觉得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李老大见着情形不对,赶紧上前去给他顺气,又倒了一碗茶水给他。

张氏在一旁手足无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下一横,李老二看着是没救了,要是真死了也好,她便带着几个娃改嫁,找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种地。

既想通了,她便也不再大哭,只凑到李老头面前,给李老大递递水,打打下手。

秦氏一时也被李老头的模样吓到了,只站在原地,也不知上前去帮忙。

好一会,李老头才缓过气来,他虚弱的喝了些水,坐靠在李老大的肩膀上,老婆子,你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啥没有?秦氏泪眼婆娑的上前拉住他的手,一个劲的点头。

那好,那你就不要再逼老三了。

老二的事都是他自己做的孽,让他自生自灭吧,下辈子好好投胎,赎一赎今世做下的罪。

他望着秦氏,虽然语气缓慢低沉,但是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

秦氏含泪摇头,老头子,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娃就这样死掉呀。

他还年轻,还没抱上孙子,好没有过上大富大贵的好日子,他……他……他是我们的娃呀。

李老头闭了闭眼睛,李老大几人分明见着有一道泪光从他的眼睛闪过。

太晚了,太晚了。

老三,你回去吧,回湖边去。

你二哥事,我们知道该咋做了。

你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等伯林仲林有了功名,我也好有脸面去见祖宗。

李正泽此时那里想走,只想留下来好好照顾他。

可看着李老头的伤心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说啥,只好放开握住他的手,退后两步,爹,我先回西边的屋子呆着,要是有啥事,你就让大哥来找我。

我和娃他娘说好了的,等二哥的事完了,再回去。

他本想见着李老头点头再走,可见着李老头只对着他挥手,让他回去的样子,也不再想其它,转身出了屋子去。

他在小小的村路上奔跑,让凌厉的风擦过脸颊,让眼中的泪水随着汗水一起蒸发,让心中的郁结在剧烈的奔跑中释放。

他一路跑回村西的院子里,跌跌撞撞的拐了进去。

看着因久无人住的院子里落满了枯黄的树叶,心中的悲愤再也抑制不住,跪在在地上,放声狠狠的哭了一场。

就这样哭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红艳艳的晚霞照在院子里,有种暖暖的感觉。

可这暖意却到不了他的心里。

他不住的猜测秦氏今日的举动,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他和衣躺在正房的炕上,看着飘渺的油灯出神。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咚的一下起身,两三步的跑去开门。

一开院门,便见着秦氏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面前。

娘。

他呆呆的叫了一声,便不知该说什么。

咋了?不让我进去?秦氏声音冷冷的,带着些决绝的意味。

他的心沉了沉,闪过身子,让出路来。

娘,进了吧。

外面有点黑,你小心脚下。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正房,秦氏只抿嘴坐在炕上,屋子里一下子静极了。

两人相顾无言,只好干巴巴的坐着。

可越是坐的久了,他越觉得绝望。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爹咋样了?有没有吃药呀?你爹好着呢。

我来是找你说老二的事。

秦氏叹了口气,转身盯着李正泽的眼睛道:娘问你,这几十年对你咋样?李正泽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四处无焦距的乱瞟着当然好。

娘一直对我很好。

那好,娘也不要你报答我啥,只要你把你二哥救出来。

她扭了扭身子,斩钉截铁道。

李正泽咻的抬起头来,看着秦氏,娘,我真没有那么多钱呀。

就是把家里的东西全卖了也凑不出来这笔银子。

那就把伯林和仲林带来,去把你二哥赎回来。

秦氏立刻接过他的话。

李正泽顿时像是落到了冰窖里,一颗心冻的直发颤。

他连声音也是颤抖着,娘……娘,伯林和仲林也是你的孙子呀。

秦氏听罢,也不做声,舔了舔下嘴唇,那我便告诉你三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啥。

故事还得从李老头年轻的时候说起。

那时李老头也是一个老实沉稳的庄稼汉,在这片祖祖辈辈都种过的地里来来回回的拾掇。

年轻时总是对未来有种固执的美好憧憬,听了从外乡回来的村人说了外面的繁华,以为外面遍地是金子,就等着自己去把它们捡回来。

于是怀揣着富人梦的李老头进了城里去做长工,想要积攒一些路费。

那想,这第一次给别人做工便领略了人间的世态炎凉。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山里人,连一个城里长大有这顿没下顿的穷人家的娃也比不上,一起做工的男娃们总是以嘲笑他为乐。

他整日都是苦着脸,渐渐的连东家也不愿叫他到跟前做事,只把他打发到后院的破园子里打扫枯叶。

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在灶房做事的采办的小女儿采荷,两人虽然没有更多的说话,可那眉来眼去的眼神都是透着热恋的讯息。

最后,二人的异常也被采办知道了,他狠狠的收拾了一顿李老头,并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告诉东家他的过失便把他打发了出去。

他失去了一份攒钱的门生,更是和仰慕之人失去了联系。

他只好郁郁寡欢的回到了家里。

不久,他的娘,也就是李正泽的嬷嬷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他失去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机会,也不在乎和谁成亲了,对他来说,只要是给女人便好。

这才有了秦氏过门。

就在他死心塌地的过上一个庄稼汉的生活,他进城卖菜之时,竟是又和采荷见面了。

而此时的采荷却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她的男人死了整整两年。

两颗相爱的心便如**,那还有什么可以阻挡。

就在他们满心欢喜,以为这样便也可以长相守的时候,采荷竟是怀了孩子。

李老头自是认为这个娃留不得,可采荷第一次做母亲,那里舍得把娃打掉。

苦苦哀求他留下娃。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留下他们的孩子呢。

可要是被人知道了,采荷会被活活打死,他也会被赶芙蓉村去。

就算他不喜爱秦氏,想着家里已有两个娃,便也不能让他们背上这样的名声活下去。

便也狠下心来要把采荷肚子的娃打掉。

却不想,原是约好十五见面的采荷突然失了踪迹,他又不敢向人打听,只得在心里暗暗焦急,而秦氏也传出了身孕。

这采荷一走就是八个月,等着他再见着她的时候,她已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可惜她面色苍白全无血色,只把孩子交给李老头要他好好照顾他长大便撒手人寰。

而刚好秦氏产下一个死婴。

他便把这个孩子带了回去,只说是捡到的。

然秦氏却瞧出了他的满脸的悲伤,和对这个孩子不同寻常的怜爱,最后一再追问才知道这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娃。

她当即要带着两个娃回娘家去。

李老头对着她一求再求,又因着她却是舍不得死去的那个男婴,又想着两个没了爹的娃以后艰难的生活,这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男婴。

给他取名为李正泽,从此李老头也不再过分的怜爱,只背着秦氏的时候跟他稍稍亲热一些,只要秦氏或者其他人在,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这个娃的。

这一晃,竟也是三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的年轻小伙,此时已是十几岁娃的爷爷了。

秦氏说完这些便一阵沉默,闭上眼睛,把眼里的雾气都逼了回去。

而李正泽像是被凝固了一般,全身僵硬的坐在一旁,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却亲耳听到这些的时候,一个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住了,连每一下的跳动都是费尽了力气。

他试着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而鼻尖的酸慰让他喘不过气,眼泪像是自己有了意识一般,根本不听他话的往下流。

秦氏也把头往后仰,把眼角的泪水擦去,所以,娘不求你用啥来报答我。

只求把你二哥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李正泽深吸了一口气,一开腔便是控制不住的痛哭,娘……娘……我……我竟然……竟然不是……你的娃。

他抬手想拉住秦氏的衣袖,却在半路缩回了手,紧紧的用另一只手捂住。

娘养了你这么些年,给你吃给你穿,还帮你娶媳妇,拿钱给你盖屋子。

娘也把你当作自己的娃在教养。

现在,你二哥有难,娘只求你把你二哥带回来。

好好的带回来。

秦氏也是哭起来。

李正泽此时那里还听的进去其他的,满心满脑都是这个极具冲击的消息。

他摇着头,咬住自己的嘴唇,抱头痛哭。

根本不知道秦氏说了些啥。

三十多年来,他竟不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娃,而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原本就是该活在阴暗中的私生子。

而他的娘,竟是一个早就离开人世的寡妇。

他的心充满了悲怆,被各种涌上来的悲伤所包围。

渐渐的,他的哭声小了,只呆滞的盯着前方。

房门又被一把推开,李老大扶着李老头站在门前,见着李正泽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也知道他定是晓得了他的身世。

李老头满脸通红的盯着秦氏,上嘴唇气的打颤。

你……你……你这个黑心的婆子,你给我滚出去,我们老李家没你这种禽兽一般的人。

秦氏转过头盯着李老头大笑了几声,也不说话,只看看李正泽,便起身出了去。

擦过李老头身边的时候,轻轻笑了一下,咋了,你也知道这种痛有多痛了?当初我的痛比这更痛千百倍,我都忍了过来。

你慢慢享受吧。

她发泄心中的积怨,可为何她也这样难过,她该开心的不是吗?这么多年的忍耐,这么多年的照看这个刺进她心里的一根刺,为何此时她却觉得像是失去了一件非常宝贵的东西?李老头颤颤巍巍的走进李正泽,轻轻叫了一声:老三?李正泽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老三,你都知道了?知道了,爹,我是你偷人而来的娃,是一个根本就不该来这世间的私生子。

李正泽奇怪的笑了一下,轻轻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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