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一)

2025-03-25 15:45:29

夜深人静,木棉听到这里已是唏嘘不已。

段琴枝讲到她和花耀祖最终有情人成眷属,便不再往下说,将话一转:木棉,你年纪虽小,平日却见你喜好看奇文异志书籍,对苗疆蛊术应该略有耳闻吧。

木棉眼眸微转,暗想原来她奶奶讲这段往事另有缘由,她一直以为是要将花家木辈中毒缘由讲清,想来这应该是一段极其沉痛的往事吧。

她便不敢再问,仔细回到:确实,几乎历史上所有书籍涉及到苗族都会提到苗人擅蛊,将蛊毒传的神乎其神。

不过我却以为这纯属无稽之谈,蛊毒是说巫化的毒物,这本身就有些迷信。

说完这话她忽然呆住,蛊毒究竟存在与否她现在似乎有些怀疑,毕竟,比蛊毒更玄幻的事情都发生在她身上了。

段琴枝见木棉沉默撅眉的样子,温婉笑道:孩子,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已深有体会。

但蛊毒确实不存在,以巫化的毒物来害人,这更是天理不容。

但,你不能否定,这世上有逆天的人存在。

段琴枝眼角湿润,眼神飘渺,你尤婆婆的族兄,便是这个存在。

族中曾夸我有医术天分,可他们不知,最有天分的人,是阿天哥!木棉瞪大双目,心道重点来了。

我同你爷爷的事,家中长辈最终是同意了。

因为我是嫁到外地,便不能大办婚事,但我从来不悔。

只是再次见到阿天哥,心里总觉愧疚。

我们准备离开寨子的头一晚,他便找到我,笑着说要为我们践行。

你爷爷同他喝酒到天亮,走的时候我仍见他嘴角噙着笑意,一直目送我们上船。

段琴枝有些忧伤的抚摸腿上的布包,一抬眼,竟是满面泪水。

木棉心一疼,偎到段琴枝怀里,小手替她将泪水拭去,软软绵绵说道:奶奶,木棉在这里。

段琴枝抱着木棉,继续轻声说道:我同你爷爷回京,不久后听到消息传来,讲阿天哥过世了。

彼时他才二十几岁,身体健康,竟然这样离奇去世,我当时却没有细想。

后来差不多一年,你大伯出世,我带着他回了一趟寨子。

你尤婆婆比我小三岁,当时还是个姑娘,她悄悄找到我,给了我一个包裹,便跪在面前哭。

尤家子息不旺,到了尤天那一代,只余了他们两兄妹,尤云哭着同我讲叫我原谅尤家,她愿一辈子为我做牛做马赎罪。

我当时便傻了,脑中只余下一字——蛊。

曾听阿天哥讲过,这世间传说有一种蛊,中蛊者一生无恙,身体健康不受病痛折磨,却要全部报应在孙子辈,体弱病残,先天夭折,以致断子绝孙。

他曾讲,这不是毒,是真正的蛊,以施蛊者全身精血制成,蛊成人亡。

段琴枝泪眼注视眼前泛白的布包,声音哽咽再也无法言语。

木棉不解,暗自道:尤舅公这样做是为什么呢?既然会施蛊,为何要用最惨烈的方式,而受蛊者一生无病。

如果只是恨爷爷奶奶,不该是报应在下一代啊,这样做……忽然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叶知夏时,有个人曾对她说:爱,便是只希望这个人永远幸福,不许其他人有伤害到她的一点机会,哪怕需要付出生命,也要护她。

你不懂爱,没有关系,我教会你,并将爱你一生。

木棉眼睛有些涩涩,她不明白为何会忽然想起这个场景,很莫名。

尤云给了我阿天哥毕生心血——毒蛊,医蛊救人,毒蛊也不尽是害人。

若是参透了毒蛊,你哥哥也不会受尽磨难。

只怪我天赋不够,竟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直以为毒蛊是邪物。

段琴枝叹气。

木棉虽然有些懵懂,却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尤天是恨极了奶奶同爷爷,但又舍不得伤害奶奶,便用了最惨烈的方式,若是爷爷辜负了奶奶,那将受断子绝孙之痛。

若是爷爷对奶奶钟情一生,便奉上毒蛊,以一生的时间来寻求解决之法。

自古情字最伤人,她前世一生未涉及情爱,便不晓得其中奥妙。

情虽伤人,却令人甘之若饴。

段琴枝收敛了情绪,摸摸木棉的脑袋,木棉,我晓得你是极聪明的孩子,又心地善良。

我同你爷爷商量许久,今天就将我段氏一族归天医蛊传给你,连同你尤舅公毕生心血所研究的毒蛊,尽数交于你,希望你不负众望。

没有绝谷,我们一样能救人。

说完便将泛白的布包郑重交到木棉手中,望着眼前稚气柔嫩的一张如花小脸儿,段琴枝心内一阵柔软,木棉,她们家的太阳……她为花家带来了希望,也一定会为木溪山庄带来希望。

有这么一种人,拥有与生俱来的力量,不以年龄同外貌来衡量,这种人,我们称之为——天才。

光阴似箭,转眼便到了夏季,全国高中迎来了求学生涯最重要的环节——高考。

松阳中学内,此时正是中午,操场上人山人海,成群结队的学生朝食堂走去。

校门口也有三两个学生朝外走去,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清瘦男生不缓不慢走向校门,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甜美的嗓音喊道:花梓竹,等一下。

音量不大不小却刚刚压过周边的吵杂传到前面那位清瘦男生的耳朵里。

花梓竹停下脚步,撅眉朝那人看去,不过几秒钟时间,一个穿着白色短袖上衣牛仔及膝裙子的娇小女孩子双脸通红的追上来,朝花梓竹嘟嘴道:不……不是说……要请你……请你吃午饭吗?许是跑得有些急,说话有些微喘。

花梓竹淡淡说道:不必了。

他因为是早产儿,即便捡回了一条命(他一直以为自己差点死掉是因为早产的缘故),身体素质也渐好,却依旧不似花梓有那般强壮健康。

调养身体的中药也一直喝着,身上便有一股淡淡药草味,在夏季便有些浓郁。

那小女孩瞪眼怒视花梓竹,有些不高兴,怎么可以,要不是你帮我讲了那道题的答题思路,我现在都还在纠结呢!花梓竹径直往前走,声音有些清冷,你要是去问老师,他也会替你讲解的。

小女孩狠狠抓住花梓竹的手腕,问道:花梓竹你是不是讨厌我?要不然你为什么老是不理我?花梓竹将手从她手里抽出,冷然道:韦潇,你想多了。

那小女孩叫韦潇,同花梓竹一般只有十四岁,是整个松阳中学高三最小的学生,从小成绩优异,受尽家人同学老师的宠爱,脾气便有些娇纵。

见花梓竹神情冷漠,当下有些委屈,眼眶微红,冲花梓竹喊道:本来就是,我只是要请你吃顿饭而已,你干嘛拒绝?花梓竹不语,忽然他停住脚步,万年不变的冷然神情忽然柔和了下来,不晓得是不是韦潇眼花,她竟然见到花梓竹嘴角轻轻上扬。

心忽然快速跳了几下,韦潇理了理额头的碎发,小声说着:好不好嘛,吃顿饭而已,又不是要你命。

不好意思,药罐哥哥要陪我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