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张致远就憔悴不少,清俊的脸配上格外肃杀的表情,外人只道他是为了忙前头衙门的事才累成这样。
外面的官员们瞧了又觉得这事特别的严峻,生怕波及到自身,回家约束子侄的约束子侄,有小心思的尽早打消为好。
却不知他内心苦恼,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想要去解释,但安宁话里的每一件事都直接戳到他心窝,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连福生和安康,他都没能看上一眼,他脚步始终不听他使唤,想要抬出去就觉得腿像是灌满了铅无法往前。
他怕看到原本温婉的笑容再也不在,只留下那日陌生的疏离,就像是关系一下子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虽然他心系安宁,但前衙门很多事情都需要他来忙,文人最是小性儿,尤其是他这般位居高位的尤其不愿意看到别人骑到他头上来。
想起安宁那日说的关于外家的话,他又心疼又愧疚又愤怒!陈家将主意打到瑶儿身上,他看在是外祖母的身份上,再加上陈家如今是被失去了爪牙的猫儿,本就是顺着些!但是他们竟是欺辱到安宁和两个孩子身上,看来上次的煽风点火根本就不够给他们教训的!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之前老太太送了几箱子礼到贺家,不说其他的里面竟是有逾制的,这已经可以够陈家喝一壶的了。
这等子风雨飘摇之际,不用他大动作,只要略微煽火,略微点出些小诱惑,再略微下些小绊子……七月初。
陈老太太又写信来催,安宁看都没看就让大嬷嬷交给张致远。
和这样的人来往她都觉得厌恶。
这老妇人就有这养的认知:觉得因为大姑娘的缘故,你们就该敬着供着我。
她看不起安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就觉得全天下都该和她一样都是同样看不起安家和安宁的。
却不想想如今的陈家是什么样子,她已经不是以前的一品诰命夫人了,她们家也不是以前的京城连公侯家都得给三分面子的陈家了!这样的人啊,你除非狠狠的把她打醒了,否则的话她就一直当你是好欺负的。
幸亏这陈家站错了队,活该被从天上狠狠摔在了地上,安宁恶劣的想。
真是可惜啊!不是只有你们会上眼药的。
背后使绊子的事我也会呀。
陈母实实在在着急了,赵氏和邱氏没少使手段从她这里抠走了不少梯己。
可是送出去的消息就如同石沉大海,连个涟漪都没有打起来。
转眼一想他家百日热孝就出了,当初张姑爷答应的要把大姑娘送来,陈母忙不迭的去写了信。
可等了几日也不曾见有回信,这陈母骂骂咧咧的也不顾及自己是在小佛堂里。
赵氏和邱氏有口难言,也不知为何自从扬州回来,身上就肿了起来偏就旁人认为她们竟是胖了。
孝期不准食荤,还能胖了。
这下子好了还没有压制住的流言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糟糕的是。
陈嘉懿在丁忧百日后要回去上任,走之前竟是拿出了老太爷的亲笔信说要分家。
陈母气的拿起身边的东西就要去砸他,陈嘉懿淡淡的挡开了。
不温不火的模样儿更是气人。
陈母也恼陈老太爷死了还要倒打一耙,如今陈家做官的只剩下陈嘉懿一人,她自然管不了,分就分!在她看来,如今陈家不同以往,陈嘉懿又是庶子,家产自是轮不到他的,但毕竟陈嘉懿还是官身陈母也不能让人家戳她的脊梁骨,就只好忍痛将陈家一块儿颇为荒凉的祭田和祭田里边儿的一个小院子分给陈嘉懿,其余的银子半点不提。
在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叔公和从衙门请来的小吏的见证下,陈家大房二房、陈家三房彻底分了家。
陈嘉懿几近迫不及待的将公文拿在手上,这又让陈母老脸黑了几分,他也不在意分到自己手上的财产是什么,只要离了这腌臜的家去,日后这大房二房再折腾出什么烂事就与他无关了。
分家出去就是两家人,日后谁管谁死活。
他走前又去陈老太爷的墓前磕头,想起老父早已料到日后事儿,还为他这一房私下留下出路,不禁热泪盈眶。
带着妻儿略一收拾家当也不做停留且去了,几位老族叔公因对这嫡支败坏陈家名声早有愤懑,又见陈母愚蠢的逼走了为官的陈嘉懿,这嫡支都没落如此了还不说巴着这三子,偏就把人家往外推,又偏心的可以这家产分的就连一旁的小吏都心里不屑。
再看到赵氏和邱氏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心道了声小家子气,便无视了陈伯、仲懿两兄弟的挽留,径自搀扶着走了。
那小吏心里冷哼两声,也离开了,陈母见如此里脸沉如水,又气又恼,心里将陈嘉懿恨极。
想当初她为老太爷生育两子,偏老太爷喜爱那贱妇生的儿子,一向用度皆按照嫡子来,待有了功名后老太爷更是欢喜,没少在背后推这个庶子。
待到大皇子事发老太爷竟是舍了嫡子只为保全这庶子,死了还担心着庶子被薄待,分了好!这样不跟自己一心的儿子养着有何用,呆在眼前还不够膈应的呢!赵氏和邱氏的脸憋成猪肝色,这老货几句话只是将三房摘了出去,愣是没说大房和二房分了事!她们俩是又恼又喜,喜的便是还以为三房仗着官身要多分些呢,恼的是本来还让两房分了了事的,可这老货半点没有让大房、二房分家的事!谁不知道,这家里的财产除了那几十亩祭田、和这院子外剩下的就是老太太的梯己了!她们抠出来的也不过尔尔,可这老货藏着掖着就是不愿意露出来,真真是可恨!要是让她们知道,老太爷私下留给陈嘉懿的远比她们如今肖想的多了不知几何,那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呢!这家是分完了,满意的人也就陈嘉懿一家子罢。
可谁知没过几日,苏州又混传起来陈家老太太苛待为官的庶子,竟是在老太爷热孝过后就将以分家的名义将这三子逼走了。
偏那三子也是个纯孝的,不说嫡母的不仁不义,自个含泪应了,净身出门了云云的。
可是把陈嘉懿说成了仁义孝悌之表率,而陈母则是嫉妒偏心苛待庶子的恶婆子,又说这分家分的对,别让陈家三子掉到那污泥糟糠里去!这话儿传到陈母耳朵里,陈母枯树皮似的老脸上惊愕万分,她一向最看准自己名声,如今竟是成了这般,手指抖啊抖了半天,‘噗通’一声倒下去,唬的旁边的丫鬟吓了一跳。
这一倒昏迷了一天一夜才算醒过来,啊啊的指着陈伯懿、陈仲懿两兄弟乱骂一通,直骂的两兄弟狗血淋头,脸一阵哄一阵青的。
旁边的丫鬟赶紧上来说:老太太快别恼了,扬州的表姑娘来看望您了。
这扬州的表姑娘说的就是张瑶了,张致远有心让张瑶懂事些,这次也不拦着让她过来苏州的陈家。
可张瑶是个有主意的,她虽然最开始对未曾谋面的外祖母有亲切感,但两个舅母和两个表姐的表现却让她大失所望,心里好感退却了好几分。
等看到瘫倒在床上,抖着枯树皮子般的老脸儿哭的眼泪鼻涕都下来的老太太,她有些懵了。
陈母没意识到她连鼻涕都哭了出来,等觉得嘴里滑腻腻的,伸手一摸……这会子老脸算是丢尽了,丫鬟还算机灵连忙拿巾帕过来擦,那副模样儿就连丫鬟也有些嫌弃了。
赵氏和邱氏在一旁捂着绣帕偷笑,这老货都是活该!张致远收到苏州回来的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烧了。
外面夜色已沉,他也不惊动小厮径自拿了个照明灯笼,迈着稳健的步伐往后院走去。
月黑风高,他熟门熟路的拐进了桂院的正房,没发出半点子声响,就连碧纱橱外隔间陪睡的小丫鬟都没有惊醒。
掀开床帏,本以为床上只有他心念着的倩影,却没想到多了两个小萝卜头。
小孩子几乎一天一变样儿,三个月儿的福生就跟四五月的婴儿没什么两样,小肥手儿揪着安宁的亵衣,露出几分春光。
张致远连忙转过头去瞧见安康安安静静的睡着,不像他哥哥那般活泼,小家伙儿喜静,睡的香甜。
最后,张致远几近痴迷的看着安宁,她瘦了些,连有些圆润的下巴都削尖了些。
他竟跟个做贼似得,只能在这会儿偷偷摸摸上来说上几句心里话。
比起安宁来,张致远清减的更厉害,这样他棱角更为分明,又因为要和儿子亲热并不曾蓄美鬓愈发衬得冷峻。
陈家如今名声臭了,比之落水狗还不足,她们日后也不会有心思来扰你和儿子了。
张致远一反日常少话闷骚的性子,压低了声音说着苏州的事,他不过稍稍煽了点火,就让陈母焦头烂额了。
低醇的声音慢慢的小了下来,因为他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你没睡?☆、第一百章 来将心比心低醇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张致远对上了一双清明无半点杂质的眼睛,如同湖水般静谧,丝毫不带任何睡意。
晕黄的灯光下,安宁坐起身来和他面对面,将他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
张致远脸红了,局促不安,像是被做坏事被大人逮到的小孩子。
他一想难道这些日子他这样偷偷摸摸的过来说的话做的事,安宁都一清二楚吗?或许是只有今天被她发现了。
我都知道。
安宁开口,这次张致远的耳垂都红了起来,让安宁有种这人是假的吧的错觉。
她把两个孩子往里边抱了抱盖好被子,张致远在她复杂的眼光下眼中带了不自觉地期待,他很快收拾好自己正襟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
安宁穿上白底撒着淡淡茶花的对襟软纱褙子,套上绣花鞋从床上下来指了指一旁的软榻,张致远会意的跟过来。
连续近十日这人都会在入夜后到她床边坐上一时半刻,然后再去看看福生和安康,一日不曾间断。
还以为自己做的多隐蔽,自顾自的说话。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男人还可以这么——幼稚。
安宁合拢着双手,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手指,抿了抿嘴唇才问道:那些话,她停顿了下,我是说你夜里说过的话,你是不打算在我清醒的时候告诉我对不对?张致远喉间发堵,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是吗?安宁轻声说,她抬头看直视张致远的眼睛,那你准备就一直这样子吗?就这样偷偷摸摸像是做贼一样在半夜时分悄无声息的到我的房间和你儿子的房间看两眼。
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然后白天你又是严肃冷峻的为国为民的好官员,甚至可以是你女儿的好父亲吗?张致远力争压下满腹的苦涩。
他张了张嘴道:不……不?安宁摸了摸佛珠,佛珠摸在手中触感细腻,她笑了笑,那么张清和,现在我们来将心比心的谈谈,我承认,安宁停顿下她在组织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天我说的话是有那么点偏激,她伸出手来比划那么一点点高度。
试图缓解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主要是对面的老男人太紧张了。
这真和他严峻的外表不符。
弄的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无恶不赦的事情,让堂堂从三品大老爷弄的跟严刑拷供似的。
张致远视线看向安宁的手指,还只有那么一点。
安宁接着说: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沟通太少了,你想如果你可以讲你的一些想法稍稍透露给我,就比方说那个男孩的事,我也不会至于那么生气。
别看有些时候一些问题不起眼,但积少成多会成为蛮大的问题,要是得不到解决。
事情很有可能就从好的情况往坏的情况甚至是你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些事情不会涉及你的事务的前提下。
安宁最后又说了一句。
她想到些事情,笑容里有些苦涩,她自己都做不到完全信任又怎么能要求对方。
接着又说:当然我也是。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太勉强,那么——张致远拉住她的手,道:我接受。
他又觉得自己答应的太快,皱了皱眉,我是说我尽量,我并不善于表达这些。
他试图表达他想要说的意思,安宁朝他露出笑容,笑容袭上眼角,恰如花开一般,蔓延到了眼底。
张致远终于露出这几日来第一个笑容,不是苦涩的笑容,他露出个软弱些的表情,有那么点可怜兮兮,道:宁儿,你得给我机会。
安宁瞬间觉得天雷又觉得心软,你能想象一个冰山面瘫朝你露出可怜兮兮示弱的模样吗?这比冰山笑起来给人的冲击更大,她一瞬间觉得看到了背后摇摆的尾巴。
安宁并没有挣开他的手,她正色道:不要给我装可怜,我今天这么和你说,是希望我们这段时间僵持的关系有所改善,你也是这么希望的对不对?机会我看在福生和安康的面子上给你了,当然我也会努力。
但轻易原谅是不可能的,那岂不是太便宜这人了,而且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今天算是一个尝试,有的时候看事情不能想的太好。
我没有装可怜。
张致远如是说。
安宁嘴角抽搐了下,你确定不是你不是假的?这是红果果的撒娇有没有?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张致远,张致远连忙答应了下来,声音沉沉的,从胸腔而出,由着带笑的嘴角扬起,面容俊秀,丝丝的温柔,让他的周身都笼罩上了一层烟雾般的温暖。
他双眼明亮,带着笑意与不自觉地宠溺,这一刻温暖又隽秀。
安宁也忍不住露出个笑容来,笑容蔓延到眼底,带着江南特有的柔和的婉约面容,在灯光的映衬下,平添了一份安宁和静谧。
接下来的时间,张致远慢慢的向安宁解释某些不好开口表达的事情。
首先是关于诰命夫人之事,越朝有律法规定:在继室生育孩子之后便可由夫君上书奏请请封诰命夫人。
张致远在安宁生育之前就已经将折子写好了,并且承奏了给今上。
今上给出的意思大概就是再等等,虽今上并未明说但让张致远接手巡盐御史的班的意思不言而谕。
张致远便想如此也好,他并没有将这事告诉给安宁,这里大老爷只隐晦说想要给惊喜什么的。
关于诰命夫人之事,虽不曾有明喻,但明眼人都不会挑明,更不会借机生事,毕竟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不想让人有所诟病的话,但是没曾想被黄夫人拿过去做了筏子。
再者有关大姑娘的问题,他夹在安宁和女儿中间也并不好过,不过他自知对于大姑娘他太溺爱了些。
并不在强求小妻子再和女儿和好,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
对于这个问题,安宁当时听了并未作出什附和,她只是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张致远,张致远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他会让教养嬷嬷好好教养张瑶的。
安宁不置可否,但她也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之前的半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得额事,才让大姑娘叛逆成如此,而在其中作梗的人。
能这么厉害的,除了友蓉还能是谁?她不是能舌粲莲花么不是想镇日做个隐形人的么,那就让她不再开口说话罢,静安庵的日子很清苦么,正好修身养性。
还有周姨娘的问题,安宁回头望了望精致的帷帐,止住了张致远想要说下去的话头,她脸色淡淡的道:我会试着慢慢放下这件事,但我并不希望有第二次。
张致远直言道:宁儿听我说,当初我初来扬州根基不稳,周家是几方势力推出来的探路虎,而且是我的上峰也就是巡盐御史做媒,我们双方的目的都不单纯。
周家借由周氏来刺探我前头之事,我借由周氏得到周家的罪证,而且当时陈家想嫁她们家的人来,正好也是了个借口。
接着张致远说到了与陈家的姻亲关系,张致远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对于陈家的容忍已经消失殆尽了,不管是对死去的陈氏,还是如今落水狗一眼的陈家,尤其是陈家老太太做的事真是触碰到他的逆鳞犹不自知,还妄图利用张瑶钳制他。
张致远可耻的露出个笑容:宁儿,就像是之前我和你说过的,她们将会自顾不暇,再无机会来给你我添堵。
安宁用手抵住下巴,笑道:张清和,我有点可怜她们了。
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是我对你的说话不置可否,我说实话那一家子,除非你把他们狠狠打醒了,否则他们依旧打蛇随棍上,如同牛皮膏药一眼黏着你不放,虽然不会怎么样但足够恶心人。
哦,原谅我用这个词来说,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诚心的。
安宁的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甚至带了点嚣张和幸灾乐祸,她噙着一抹笑,笑容并未达眼底。
张致远则是典型的打蛇随棍上的人,他握住安宁的手一直都没放开,这会子见到了这样的安宁,又忍不住屈指弹了弹安宁的额头。
安宁抿了抿嘴角,低声道:你就是打蛇随棍上的典型,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张致远自然的收回手指,接着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很好的计划。
安宁挑了挑眉,她觉得她对这人的了解似乎并不那么全面,并且难以想象他们俩会在半夜不睡觉,干坐在这里谈论这样的事,一个计划!她把手抽回来,十指相扣抵住下巴,笑道:你的计划是要做什么?痛打落水狗么?张致远道:不,只是用适当合理的方法解决问题,而且一劳永逸。
他嘴角泛出一抹冷笑,安宁看到了却觉得她今天似乎有些太得意忘形了,不知不觉的露出本性。
她打了个哈欠,笑道:老爷您明日还要去衙门,还是早些歇息吧。
并且在张致远开口前道:如果老爷您不想让桂院的奴仆知道您偷摸进来的,还是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吧。
张致远:……☆、第一百零一章 花开三朵待到张致远走后,安宁坐在软榻上心乱如麻。
.]她到如今还清清楚楚记得的当日进阶之时的心魔,如果不是外事纠葛她怎么会生出心魔来。
若不是菩提莲台关键时候安抚我心,将我从梦靥中拉出来,后果不知该如何了。
心结宜解不宜结,如果她还想日后的修炼顺利的话。
所以她才会冷眼看着张致远半夜时偷摸到桂院来,闭眼听着他的一些解释,又冷眼看着他送走不想去但心含期待的大姑娘,还有隔三差五差人送来给福生和安康的小玩意儿,如今都差不多堆满了半个榻。
看得出来都是精挑细选的,适合这个时期小孩子玩耍。
对于两个儿子,明眼人都能看出张致远是极其上心的,比起大姑娘更甚。
这些日子她闭门不出,但并不代表有些事情她不知道,如今她可以说若是她想整个张府的事没有丝毫能瞒过她的。
是的,她修炼进阶了。
那套呼吸吐纳的功法她堪堪的从第二层升到第三层,如果说之前她的筋脉是涓涓溪流的话,如今倒有些像潺潺流水的河流,大了两倍不止。
如今精神力铺出去可以覆盖方圆一里,并可以运用自如,隔着远距离摄物都不成问题。
虽然如今达不到吞云吐雾移山填海的,但在空间里她不用其他就可以做到,她就是那整个空间的主宰,整个空间里任何物体只要她想,不管在酷寒的冰山上还是在浩瀚的大海里,亦或是在广袤的草原上,她都唾手可得。
话题岔开来,回到现实中来。
她并不是不相信张致远的话,但是她也很清楚张致远的为人,他是一个受了正统儒家教育的文人,带着文人的自傲和清高。
但今日所闻并非如此,他知变通,通手段,这点子从将苏州陈家搞得鸡飞狗跳自可看出。
而且比起她这个现代人。
有的时候这人的观点更为让人心惊,方才想起这人如此年轻便能坐到如今的官位。
而且还简在帝心,实属不易,这也与他的能力才干分不开的。
安宁趴在雕花小几上,梳理自己心中情绪。
突然听得‘哇哇’一声,来不及再想些什么,起身急匆匆回内室,去看宝贝儿子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儿张致远按照原路回了外房。
去时满目苦楚,回时稍有些心花怒放,将心中压制的想法说出来也不是那么难。
.]大老爷背靠在椅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打在光滑的桌面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稍后。
他将暗格里的卷宗拿出来又整理一番,江南一干以贺家为首的士族盘踞江南已久,如今还以为贺家被获罪。
今上不会全然不顾江南动荡。
就不会把他们动了不成?想到如今的巡盐御史,张致远冷笑,这位大人是大皇子的人,虽然在大皇子倒台后并没有被撤职查办。
只是今上也不会留他继续在这个位置上了。
本来圣上念着旧情给他留个体面。
等他这任满了自动上折请辞,而不是被撤职。
只不过他夫人胆子也忒大了些。
这个体面么,张致远手指轻轻抚在卷宗上,静默不语。
时间悠然已到了八月,这时候福生已经将近四个月了,养的好再加上在母体内又被灵气滋养所以看起来比安康圆润结实了不少,看上去有些像半年的小孩子。
他已经会翻身了,正努力朝着爬行动物的方向进化。
只是小家伙还不能够完全利用好手和腿的力量,有时候憋一下子劲翻过去趴在床上。
再想翻过来的时候,小脸儿憋的通红,白玉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儿挥动着,依依呀呀的叫唤,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鼓劲一般。
样子像极了被掀翻的乌龟,翻不过来,只能在原地打转转,四肢挥啊挥,就是前进不了。
安宁抱着半抬起身的福生好笑的看福生小乌龟原地打转,安康咿呀咿呀的拍小爪子,似乎是在给哥哥加油,又似乎是觉得哥哥好好玩。
比起福生小乌龟来,安康安安静静的秀气多了,小家伙眉如如画,睫毛翘长,淡淡的棕色的眉毛细密有致地舒展在翘长的眉毛上方,粉嫩的小嘴咧开咯咯的笑儿,带着白嫩嫩肉呼呼的白玉般的双颊,真是精致可爱的让人恨不得上前啃上一口。
福生小乌龟干脆的一歇气,白玉藕节似的小胳膊摊开绵软的床上,把小脑袋埋在棉被里,哼哼唧唧了两声。
安宁把安康仰着放在床上,安康没福生能耐,他只能先小小的翻半截,小身板儿变成侧身,然后使使劲‘啪叽’一下子变成趴着了。
安宁拍拍小儿子肥嘟嘟的小屁股儿,如今天热些就是屋子里放了冰盆才沁凉些,又怕冷到两个小的,冰盆只放在了外面些。
福生穿了白绫子里红缎面的肚兜,绣着一个和他几分相似的娃娃坐在一张大荷叶上,憨态可掬,绣工十分精巧。
安康则穿了件白绫子里鹅黄缎面的肚兜,绣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娃娃捧着莲蓬,安安静静却闪着几分灵动。
安宁怕把福生小乌龟儿憋住了,连忙把人抱起来,小家伙扭着小身子,张着小嘴儿吐着小泡泡。
安宁坏心的戳着小泡泡,却被小福生含住手指吸吮,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安宁笑着亲亲儿子的额头,你倒是个小人精儿了。
福生也不老实,扭着小身板儿又要下去,还真是顺手的把嘿咻嘿咻想要自己翻过来的安康蹭了蹭,唬的安宁赶紧把安康翻过身来,看他还咿呀咿呀喊号子的小模样儿,才松了一口气,小孩子身子骨脆的很。
福生才不管呢,自己自得其乐的翻过来,哎呦一下又给翻了回来。
这回翻补回来了,安宁就帮着他翻过来。
如此他乐此不彼的玩着这个翻身的游戏,安宁常常坏心眼的看着他翻不过来的窘状,不去帮他翻身,在一旁拿着拨楞鼓逗着安康玩。
要是这样小福生往往干脆的往床上一摊,大有‘小爷就是不翻了你拿我如何’的模样儿。
一旁的碧水和杏儿捂嘴偷笑,大爷儿真是太可爱了。
奶娘站在一旁,只等安宁顾不过来的时还有就是有事务要处理的时候,才会上来搭把手看顾孩子。
窗外桂花开了,依稀能看到一丛淡黄色的花挂在枝头,远远的就能闻到味道了。
在苏州的张瑶却心觉得不悦了,陈倩满心羡慕的看着砚香手上的粉色珍珠象牙圆簪,又随意的瞟了一眼满满装着镯子簪环钗等首饰的小匣子,笑道:好精巧的首饰!张妹妹,你的这些首饰都好漂亮,要是姐妹们也都有就好了!张瑶更是不悦,只面上淡淡道:那是父亲亲买来的,只那么一只,再说了难不成我的东西就偏要所有姐妹都有不成?这是父亲亲买的,所以张瑶从来不另送给别人的,只不过这倩姐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的东西都该上赶着送去给你们姐妹不成?说着将象牙圆簪插在鬓发上,又让砚香将首饰盒子收起来。
陈倩脸色有些讪讪的,她是被母亲派来要和这个表妹套好关系的,只是看过了自己雪洞一般的房间,再去瞧她的房间,虽然装饰都是一样,可这她们从扬州带来的妆奁自然不一般,再加上丫鬟嬷嬷,处处彰显的都是从三品大员嫡女的气度,旁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气度,只是自从家道中落,家里用度一点子不比往常了。
又听那些个是张姑爷亲自买来的,又不免心里羡慕一番。
正说着外面张瑶的小丫鬟翠竹进来,满脸欢喜道:大姑娘,老爷派人来接大姑娘回家了。
满屋子的人除了陈倩俱是欢喜,这里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生的一双富贵眼,看着姑娘是大员嫡女,就是出门跑了腿也要讨个赏,你若是不赏给她指不定她会怎么编排出去呢。
嘴碎的厉害,也有那些个不知眉眼高低的,连罗嬷嬷都敢开罪。
还有这些个主子,几次跑到这儿,就是来哭穷甚至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大姑娘的东西上不放开了。
她们不过在这儿住了短短半个月,事先可是当着大家的面给了大太太一千两银子呢,他们又如何吃得了这么些。
真是贪心不足,如今听得能回去了,哪个不是欢喜非常的,就是张瑶俏脸儿上也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老太太房里,来接大姑娘回府的是府里的大管家张英,人家说话说的圆又漂亮,眼看就要中秋了,自然得一家人团聚。
再说大姑娘来看望外祖母时间也已经够久的了,做父亲的自然非常想念女儿,来接人回府。
陈母看大管家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怒又恨,只碍着如今身份不同,就让人去请大姑娘过来。
赵氏木头似的站在一旁,心里却是笑开了,当日这外甥女身边的嬷嬷当着众人面给了一千两,虽落了众人面子,但这一千两不说她们几个人,就是家里好几年的吃喝都足够了。
这下子走了一方面不膈应自己了,另一方面那一千两里剩下的可就是她的了。
又一想到这大姑娘是个油盐不进的,这段时间半点油水都不曾刮到,真真恨极。
有什么好东西不都先给长辈瞧或者是直接送给长辈的吗?想还有这外甥女来时送给那老货的好东西,眼珠子转了转什么时候也得捞到手才行!☆、第一百零二章 你唱我和陈母这段日子养下来,身子也好些了,仿佛那日流鼻涕剿嘴里的事不曾发生过,就连丫鬟私底下都不敢提起。
她见张瑶进来,连忙招到自己跟前,慈爱道:瑶儿可是来了,我竟是瞧着你比来时圆润了些。
偏生的这会儿邱氏姗姗来迟,听到这话儿连忙道:老太太说的可是呢,我也瞧着外甥女圆润了些,脸色也比来时红润了些许,怕是在外祖母跟前心境放开了,心情好些了,下面的人又照顾的全乎的缘故罢。
张家来人俱是心里暗怒:这婆媳两个话里的意思暗里挤兑说大姑娘在自家没被照顾好不是!但碍着情面,并不好表现出来。
而且又觉得这两人莫不是瞪着眼睛说笑话呢,大姑娘哪里圆润些许了?!邱氏忽又试了试眼角,道:老太太好福气呢,有瑶儿这般孝顺的外孙女,莫说老太太,就是我瞧着瑶儿,也打心眼里喜爱呢。
只是姑奶奶无福,竟是这么早就去了。
见陈母脸色有些不愉,连忙又道:瑶儿才住了这短短几日,莫说老太太,就是我和你几个姐妹俱都舍不得你家去呢。
赵氏见她们两个这般,心里暗恼,又插不上话,只兀自站在一旁当自己是个木头人一般闷声不吭。
张瑶听邱氏说话,回荡在脑海里竟是那日在滴翠亭种种,不免觉得心气的慌,她那般抹黑母亲也就罢了,今日又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来·怕是这外祖母家俱是这等违心的人,就连姊妹间说话也隔着几层纱布。
只外祖母,她镇日拉着自己说话,无非是说些母亲的旧事,转而又说起了家中父母亲和弟弟们,又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怕是明里暗里的意思也和两位舅母说的话差不多罢了。
就是罗嬷嬷听了,也黑了一张脸,这外祖母家如今就让她觉得冷冰冰的没半点人情味儿。
想来如今连这二舅母的眼泪都是假的罢·只得回道:瑶儿也在外祖母家住了些时日,实在挂念家中父母亲和幼弟、妹。
外祖母和舅母慈爱,必不能罔顾瑶儿的孝悌之心,还是放瑶儿家去罢。
陈母听了,露出疲顿之色,红着眼圈哽咽道:我这些儿女,所疼者唯你母亲一人,她竟是舍我先去。
瑶儿你这般像你母亲,这些日子也是宽慰我心。
你且去吧,只留我这个老婆子一人孤单罢。
心里却想:这些日子她不遗余力的好生灌输瑶儿要牢记她母亲·要多多想着外祖家,又让和几个孙女交好,就是想让瑶儿偏向她家的,日后也好更好的拿捏那张姑爷,只没想到这张姑爷倒打一耙,就要把人接了家去,这可不是将她的主意捏灭了,这次绝技是不能让瑶儿走的,下次再能接来见着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张英等人看着陈母唱做俱佳,心道这老太太脸皮也真厚!就连赵氏也心里暗恨:你这话难道是不当我们是人了·这老货!砚香、翠竹等丫鬟看着姑娘,唯恐姑娘一心软就答应了。
邱氏正欲开口帮腔,张英突然上前道:临来时·老爷也让老奴将给老太太的节礼送来了,这箱子有些沉,只比我们晚了会儿。
老爷只说这节礼老太太自管收下,让我们自当接大姑娘家去。
当自己是木头人的赵氏听到‘箱子有些沉,眼睛一亮,就连邱氏眼中也带了期待的神色,唯独陈母不知道这张致远打的什么主意。
要知道自从张致远娶了那继室后,就连节礼也唯有过年时候送来些,这和当初娴儿当家时候·一年四节礼那满满的几车子根本就没法比。
想着有小厮将两口红木大箱子抬了上来·陈母定睛一瞧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大骇!也来不及阻止·张英身后带来的人已经将两口箱子打开,霎时间赵氏邱氏和一边的丫鬟一声惊呼·老太太却是变了颜色!虽说里面俱是上好的金银摆件、上等翡翠宝石不在话下,可看在老太太眼中就跟催命的魔鬼似的。
这赫然是老太太秘密送往贺家的两口箱子,当初贺家被抄家,老太太就担心不已,哪里能想到这两口箱子落到了张致远手里,还七转八转的又回到了她手里——以节礼的名义!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张姑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来这些东西威胁她不成!旁人只当她是高兴的也不听出陈母话里的惧怕,赵氏更是恨不得将眼睛贴到那两口箱子上,只见所见翡翠水色大小雕工俱是上等,还有那珍珠个个滚圆,即便是那些金银摆件也是璀璨耀眼,心道:这张姑爷还真是有钱,这等好东西也舍得拿来孝敬给这老货!比起这些好东西来,外甥女那些个精致些的妆奁算不了什么!而且听那大管家的意思,只要接了大姑娘家去,这些节礼都是老太太的了!她侧过头去瞧陈母,见陈母高兴的颤抖模样,心里自然不屑,看到好东西移不开眼睛了吧,之前唱的倒是好呢!张英回的不卑不亢: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遵守主子的意思。
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想问就去问老爷去罢,明面上的话大家都给说完了,就看你老太太怎么反应了。
陈母心里有鬼,一听又觉得心虚的不行,只拉着张瑶的手红着眼圈,一副不愿意放外孙女离开的模样。
赵氏一见暗骂这老太太不会打算,连忙上来帮腔道:虽老太太舍不得外孙女,可那张姑爷也是想念女儿,莫不如让外甥女先家去。
日后老太太若是想念外孙女了,自可写信让外孙女前来,索性扬州离苏州也不甚远,岂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张瑶见陈母有些松动,便笑道:大舅母慈爱,外祖母若疼瑶儿·就答应了瑶儿罢。
陈母一边心里暗骂赵氏是个眼皮子浅见钱眼开、不知深浅的粗妇,另外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个台阶,她正愁接下来该怎么顺下来呢!眼看那张姑爷是威胁自己呢,若是不放外孙女家去,这两箱子东西可不知被抬到哪儿去了现在也不是和那张姑爷闹僵的时候,索性来日方长,慢慢找机会便是,只得抹了抹眼角,慈爱道:罢了罢了·我这老婆子不勉强你了,你且家去罢,不过你也该常来看望外祖母才是。
砚香等人俱是松了一口气,道过谢之后先回房间收拾一应物什准备回扬州了。
转眼间满屋子人就剩下陈母婆媳几人还有两个守门的小丫鬟,当然了留下的还有那两口红木大箱子!陈母盯着那两口箱子,真是恨不得将两口箱子盯穿似的。
赵氏可不管那些个,径自走到红木箱子前拿起一个翡翠摆件,只见那绿翡翠翠绿如滴,当真是翡翠中的上品。
她这边赞叹连连,偏就陈母身后的大丫鬟珍珠脸色一变·悄悄的去瞧陈母的脸色,果然见陈母阴沉着一张脸,心里也明了。
陈母自然不能说出这些好东西的来历,见赵氏那眼皮子浅的模样心里邪火上来,她不能骂那张家的来人,骂骂自己儿媳妇怎是不可以的!张嘴便道:糊涂油蒙了心,眼皮子浅成这等模样,眼见子没见过这东西似的,还不快放下来!那意思就是要让珍珠给收了起来了,赵氏一看这两箱子东西陈母没半点要分给她们两家的意思·上前便道:老太太这是什么话呢,也不怪媳妇眼皮子浅,老太太如今只专心养身子了·也不管家里的各项事务。
虽说咱们家里不如以往了,但阖家人可都是吃公中的。
不管是大房的还是二房的,就是外头老爷们儿要银子,可不都是从媳妇这儿取用。
本老太太说要管着银子,老爷和叔叔孝顺自然没什么意见,可大家要银子全都到媳妇儿这个来。
眼看着公中的银子不剩几何了,这眼下就是八月节了,银子可不是哗哗的往外使。
媳妇也想着好好操办这八月节·可这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姑爷送来了这等子好东西,正好解了咱家的难处儿·媳妇儿可不是万分欢喜的。
陈母被她这话气的几乎仰倒,便道:公中的银子这么快就没了?瑶儿刚来那日不是给了你一千两么?如今家里也就那么几个正经主子·下面伺候的仆从无多,就是再怎么花也不会半个月就用完了?哼,你也别在我这里哭穷,这些个东西你们先不能用。
说完又觉得说的硬气了,叹了口气道:行了,我那些个东西百年之后还不是你们的,你也管家辛苦了。
珍珠你去把那对赤金镯子拿来,给你罢了。
老二家的也清闲,就让她帮着你管管家,就这么定了,我也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赵氏一听这老货是想让邱氏分她的管家权了,不由的暗恨这老货个不要脸的,又见那赤金的镯子也不过尔尔,这么一想来她和邱氏对视一眼。
当日她们从张家顺来的那对镶满宝石的赤金镯子,那可是好东西,最起码值个几百两的。
如此一想这张家当真是有钱的,也是那张姑爷管着肥的流油的盐政,怎会没银子!赵氏接过了银子,心里骂骂咧咧的,也不和邱氏打招呼径自就走了。
邱氏揉了揉水肿的手腕,冷笑两声也转弯就走了。
且说这边儿,张瑶让砚香等人收拾东西,又买了一些土仪等物,几近迫不及待的想要家去。
从苏州到扬州,坐上马车几日时间就到了,等看到熟悉的景色,张瑶忍不住红了眼圈,流下泪来。
砚香笑道:姑娘这是想家了呢,别哭了到家了就该高兴才是。
张瑶笑着应下来,她来时父亲让她用心看这外祖母家的境况,这两厢一对比才知在自己家里多舒服。
在家里自己是嫡女,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对自己却是真心的好,就是姨娘生的妹妹也是自己的亲人,不论如何比那处处都要算计自己,想要透过自己谋些什么的外祖家的人好上太多了。
满心愧疚,心里的抗拒也消失了,回去后洗漱收拾一番就去给安宁请安了。
安宁瞧了她神色虽疲倦,但眼睛清明,自然笑道:回来就好,你父亲可是挂念你呢,生怕你在你外祖家受了委屈,这不就把八月节做借口巴巴的接了你回来。
福生、安康来瞧瞧大姐姐回来了,给大姐姐打招呼。
福生小哥儿昂起头来,冲张瑶露出个无齿笑容,伸出小胖爪儿来。
安康趴在安宁怀里,有些怕生的窝在安宁颈窝里,只露出个白嫩的小屁屁来,安宁笑道:安康见了漂亮的大姐姐,害羞喽。
逗得安康咯咯的笑,张瑶走过来轻柔的握握福生的小手儿,笑容直达心里道:弟弟们又长大了,我临去的时候弟弟还不会翻身呢。
她又让丫鬟们把她从苏州买的各色土仪礼物拿来,羞涩的笑道:临来有些急,只选了一些苏州各色小玩意儿,只想着给弟弟妹妹,也勿曾考虑好是否适合弟弟们玩耍。
安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笑道:哪管什么合不合适的,以后也是能玩的。
你才回来,舟车劳顿的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你父亲回来一家子吃顿饭给你接风洗尘。
宋姨娘这边儿也接到了砚香送来的土仪之物,心里边儿还诧异一番,就笑着应了下来,把一干东西放在榻上。
逐月抿嘴笑道:大姑娘这是回来了?去了也就半个月罢。
宋姨娘看那些物件也是精致的,就让小丫鬟拿过去给二姑娘玩耍,听了这话道:这有甚,无非是老爷挂念大姑娘罢,只这大姑娘还带这些个土仪回来倒让我有些吃惊罢了。
看来还是教养嬷嬷教导的好,日后也能请个如此的教养嬷嬷也是顶好的。
最后一句声音低了下来,似那自言自语。
这府里谁不知道老爷给大姑娘请的教养嬷嬷是从宫里来的呢。
☆、第一百零三章 恍然大悟安宁正在和柳锦家的说八月节送礼之事,忽听的二门小厮回报:夫人,二舅少爷进来了。
安宁就道:如此这般就好,只这几家的礼着重相看着,你且下去吧。
柳锦家的福了福身拿着礼单下去了。
过了会儿屋里进来一少年,一身青莲紫点白色花纹半袖长衣,里面是白色正袍,藕荷色小衣,腰间束着一条琉璃白玉带,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少年进门来,可不就是安然。
因为是亲姐弟,也没甚忌讳,安然进来朝安宁拱了拱手就坐到面下朝西的位置上。
安宁笑道:你怎么回到姐姐这儿来?穆先生舍得放你离开了?因早前四月参加了府试得了府案首,穆先生便想让安然在下场的院试上试试,安老爷和穆先生对他的要求更严格了些,安然也是知事懂礼的更是努力读书,平常难得被放出来。
就是安宁也只在福生满月的时候见过这个亲弟弟一面。
安然一听露出个苦笑道:先生见我认真,又见是八月节,便放我家去好同家人团聚过节。
哪曾想母亲见了我就呼天喊地的直说我瘦了,要让厨房煮些汤水给我补补。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嫂子怀孕后母亲就热衷此道,我可给害苦了,如今见到了汤水我就觉得难受。
父亲对我要求严格,见不到我放空,就是在家也要看我读书才罢。
读书本就该劳逸结合,我一恼就趁着父母不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又想我的小外甥了。
所以就到姐姐这来了。
安宁笑笑,父母可不都这样子。
就笑道:你倒是道理多,福生和安康睡着了,你这个做舅舅的只得等着了。
说着让碧水端上时新和稀罕着的水果上来,又问道:父亲和母亲身体可好?嫂子她怀孕也有五个月了,等忙完八月节的事儿我就回家去看看。
安然一脸失望,拿了个杨桃吃了,边吃边道:父亲悠闲着呢,最近和他一帮子好友逗鸟来趣呢。
母亲只专心操持嫂子的事,我见嫂子气色好。
准能生个大胖侄子。
他说着就听到扑棱扑棱的翅膀声音,抬头一看好一个灵动的鹦鹉。
只见那鹦鹉从窗台上探头,看他看过去,也歪着脑袋直直盯着他——手里的杨桃。
姐姐这是你养的鹦鹉?看着挺有灵性儿的。
四喜正色道:宁宁这是你弟弟?看着挺有灵性儿的。
安然:……瞪大了眼睛,如果他嘴里还吃着东西,肯定会噗出来。
这句话除了几个字不一样,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自己没直盯着那鹦鹉看,都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了。
这…这太厉害了。
若是被父亲见着。
肯定会爱不释手的。
我瞧父亲养的那几只鹦鹉也只会说几句吉祥话,姐姐养的这只……安然再去瞧,那鹦鹉依旧歪着小脑袋瞧他。
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转。
安然一时被噎住了,就如实接下去:学舌很厉害,毛色也漂亮。
四喜溜达进来,明知道一只鸟能听懂什么,安然还是觉得自己从那毛茸茸的脸上觉察到喜悦。
四喜嘿嘿几声蹭到安然跟前,用翅膀挡住脑袋,细声细语道:公子这么说,奴家会不好意思啦。
安然:……碧水:……爆红了脸,碍于客人在,真是恨不得将学她声音的四喜拔光了屁股上的那几根毛。
安宁道:四喜,你是公的。
安然:……四喜哦哦了两声,两只翅膀合拢在一块儿拱了拱,奶声奶气道:兄台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安然条件反射的也拱了拱手,等反应过来顿觉的大窘,也觉得四喜实在是有灵性,见它一直盯着案几上的水果瞧,就拿个一小碟给它,四喜很高兴,不是嘎嘎笑几声。
安宁唯恐天下不乱道:看来四喜很喜欢弟弟你呢,待会别让它缠上你。
安然:……正说着碧纱橱内传来嫩声嫩气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顿嘹亮的嚎声,这可不就是两个小子醒了。
安宁让四喜和安然玩就进了内室,四喜哎了一声蹭了蹭安然的手指,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口气道:弟弟你真是个好人,好久都没人陪我说说话了,我就是那孤家寡人一枚啊——古代圣贤皆寂寞,唯有自挂东南枝。
噗——安然将茶杯放下,擦了擦嘴角,无奈道:它会的也太多了,这些诗词都是从哪儿学的?不对,想想也有意境在。
碧水回道:大爷未出生时,夫人念了好些本诗词,四喜大概是那会子学会的。
里间内一会儿就不哭了,安宁和李嬷嬷抱了两个小家伙出来,放在凉榻上,招手让安然过来笑道:来看看你两个小外甥。
结果很不凑巧的被福生赏了一泡童子尿,染湿了半了前襟,四喜在一旁吟唱道:古代圣贤皆寂寞,唯有自挂东南枝。
安然:……他就该呆在家里的!安宁也没了办法,其实也忍笑忍的蛮辛苦的,安慰道:没事儿,先差人去把你衣裳送来,你先换上你姐夫的。
想当初你姐夫也被福生尿过一身,还溅到了脸上呢,弟弟你只是前襟湿了而已。
安然宁愿自己没被安慰,不过也没办法只得如此了,幸好是热天穿着单薄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穿上张致远的衣裳,就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让一贯被外人夸做‘少年老成,气度从容’的少年有些羞涩,半红着一张俊脸有些不大好意思,只借口出来看正房后面的一丛翠竹。
越发衬得少年面如满月,不消一会儿就有几个七八岁大的小丫鬟面带羞涩的偷瞄他,只不过又被嬷嬷看了两眼,才正了正神色,各干各的去了。
等衣裳送来换上才好些,这会子又听到前面来人说老爷回来了,知道舅少爷来了就让过去外书房说话呢。
对于这个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又一贯在外有清名的姐夫,安然向来是敬重和崇拜的。
只看到一袭青色衣裳宛如一丛挺拔的翠竹的张致远,不其然的脑海里冒出了:也被福生尿过一身,还溅到了脸上呢。
溅到了脸上……到了脸上……了脸上……脸上……上……安然猛然干咳两声,爆红了脸,连忙道:姐夫好。
张致远发现了小舅子的异常,也没问,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小妻子把他的底给漏了,也只让安然坐下。
张致远虽是正统文人,但不拘泥形势,学问自然是极好的,就是天文地理俱是精通,不说官学,单论文采也是在江南文人中很有名望的。
他稍微点拨几句,安然顿觉的醍醐灌顶,比之他的老师穆先生也不差,只术业有专攻罢了。
张致远说的多了喝了一口茶,继而问道:你对院试有几分把握?安然顿了顿心神,谦虚道:六分。
这院试三年两回,九月恰是轮到学政巡回到扬州,院试报名、结保、考试内容等与县、府试同,惟正场之前加试经古一场,考试解经、史论、诗赋等。
张致远淡淡道:六分?穆先生对你信任甚高,你自己把握吧。
话虽然这么说,又和安然将起来当年他参加院试的经验,话到之处都很详尽,还说了些可供安然参阅的书籍,但只是点到为止,毕竟安然的老师穆先生在呢。
安然自然感激不敬,心道:这个姐夫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呢!两人虽然年纪相差甚多,但也有些好些话题可讲,又脾性投缘,只侃侃而谈,等到外面小厮来报:夫人请老爷和小舅老爷过去用饭。
才恍然觉得时间已到吃晚饭的时候了,顿也觉得饿了。
安然听到从张致远身上传来的咕噜声,才恍然大悟:原来姐夫还是会饿的呀!安宁见他们相携而来,就笑道:谈什么呢谈到这时候?我看天色晚了,就差人回去和母亲说了,今天你就住到家里来。
后面一句话是对安然说的,安然欣然同意了,经过这些事儿他也懂了原来姐夫也是个平凡人,面冷心热,看笑颜多了的姐姐和两个可爱的小外甥,也觉得姐姐比以前在家的时候幸福欢乐的多,心里对张致远的敬重更加一分,不过心里也多了几分亲切。
大概是在心里认为他们两个都被福生小哥儿的童子尿喷过吧,而且姐夫更可怜的还被溅到了脸上……饭后,张致远和安然又在安宁的书房里相谈甚欢了一个多时辰,安然见姐姐的书房雅致,书架上的书多是些涉及了天文地理、医术杂记之类的书,复而看到摆在书桌上的一个雕了熊猫吃竹子的竹雕笔筒,笑道:原来姐姐这儿也有一个,姐姐也曾送给我一个大鹏展翅的笔筒,可惜被先生看到了,就给先生要走把玩了。
待会见了姐姐,再问她要一个,我找了那些器具店也未曾寻到类似的。
张致远扬了扬眉,静默不语。
安宁敲门进来,笑道:天也晚了,要是有什么没说完的,明天再谈。
安然凑过去搂着安宁的胳膊撒娇道:姐姐,那个竹雕的笔筒姐姐从哪来得来的?再给我寻一个来,我喜欢的紧。
安宁瞟了瞟张致远的脸色,吞了吞口水:……☆、第一百零四章 古刹明悟等到安然随小厮到客房歇息,书房里就剩下他们夫妻两时,安宁自然开口道:老爷,该歇息了。
一个谎言需要一千个谎言来圆,安宁自然也知道这话的意思,她视线落在张致远手上,眼睛眯了眯,看向书架,便明了了。
这纸条赫然是去年从刘姨娘那里得来的,上面是一些陈氏是怎么通过补药、食材让后院的女人不易怀孕的。
她原本是放在空间中的,将空间书架上的书抄写出来时不小心夹带出来。
她原本想应该不会被发现,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还是让张致远发现了。
安宁还没说话,张致远把平整的纸放在一边儿,牵着安宁的手一起坐在了榻上。
早先我并没有和你多说先前陈氏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
我和她毕竟是少年夫妻,不说她留下的女儿,就说做了十几年夫妻,她再有不是,也替我打理好了内宅,且在老太太跟前尽孝······人死为大,我也不好多说她什么,不过是显得我凉薄罢了。
张致远想到之前的事,心中有些怅然。
他看着安宁聆听的神情,才继续道:我如今最期盼之事,就是膝下能够多几个孩子,还有能和你和和美美的过下半辈子。
他指了指那张纸,轻笑了声道:这纸上的内容我知道的还要早些,但并不知刘氏流产的事,而陈家,就是你不说,我也不愿再和那家有什么联系的。
安宁抿了抿嘴角,她突然想起来·那次老太太让她管着陈氏陪嫁的事。
张致远听了这话,愣了片刻,随即笑道:想不到我张某人娶了个醋坛子呢!那时候只是想激激你,觉得你逗起来有趣。
安宁咧了咧嘴角,感情都是我的错了。
醋坛子?我可是很贤良大度呢,听说老爷您有些个同僚想送您如花美眷呢,您说我说了半句话没?安宁说到这个瞥了张致远的下半身一眼,冷笑道:老爷可得当心,毕竟啊您年纪也大了·还是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正经!张致远听了怔了半刻,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笑声震动胸腔低低沉沉的,带着明显的愉悦。
他牵着安宁的手道:这还不是个醋坛子么?我都闻到陈年老醋的味儿了!那些个人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从我这儿找缺口吧,他们却是打错了主意,不过一些小手段就让他们不敢再提这事了,也不会有人敢道你不贤。
我并不非好色之人,即从娶你来,我鲜少留宿他处。
只如今宋氏是玫儿亲姨娘·我不好将她打发了,等日后且送到庄子上过活罢。
安宁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嘴唇抖了抖并没说出话来。
明日我们一家人到广安寺拜拜,顺便游玩一番。
广安寺是千年古刹,佛香四溢,景色怡人,又听说澄观大师出关了,让他见见福生和安康,点化两句也是甚好的。
安宁心思一动·遂也答应了下来。
张致远心情舒朗,只觉得堵在心头上的问题被疏导了,放轻松下来。
第二日·张府差人快门加鞭往广安寺送了帖子,安排下时间不提。
早饭时,张致远便对安然道:虽说读书劳逸结合,但也不该落下一日,温故而知新。
安然受教,吃过早饭就跟安宁和小外甥们告别回家去了。
广安寺是扬州千年古刹,僧人众多,香火不断·香客如织·且有佛学大师澄观,每日也有许多外地人慕名而来拈香游览。
张致远不曾骑马·而是和安宁坐了一辆朱轮宝盖车,张瑶和张玫坐在后面的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上·另有丫鬟婆子在后面简单些的青围乌轮车上,周围围着数十名小厮和长随护院,一路浩浩荡荡的前去,端的是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因为起的早安康这会儿被奶娘抱在怀里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就是车马颠簸也没把他给弄醒。
只是福生太闹腾,仗着会翻身会爬了,就咋咋呼呼的一直想往外面看热阄。
安宁抱住他也累的慌,索性往张致远怀里一塞,道:你儿子,你看着点。
碧水和杏儿早就得了安宁的吩咐,在两辆车上附上了一层白纱当窗帘,因而打开窗户便是能看到外面熙攘的人群,那些个声音透过窗户传了进来。
安宁也好奇的撩起帘子往外瞧,许是因为临近中秋节的缘故,街上也分外的热闹,窗外人群熙熙攘攘比肩接踵,乌瓦白墙,真是热闹呢。
张致远初抱着福生时候身体一僵,福生看到父亲欢快的蹭上来,手舞足蹈的攉向他,嘴里还啊啊的叫个不停。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张致远起来,托着儿子的小屁股抱起来,在他柔嫩的小脸蛋上使劲亲了一口。
福生小哥儿也不嫌弃他老爹的口水,咯咯的笑着,攀着张致远的脖子,咿呀啊呀的往窗外探头。
可把张致远给唬住了,小心翼翼的抱住儿子,又压不住儿子想看热闹,只得往窗户旁移动,掀开白纱小心再小心的抱着,让福生看两眼热闹。
福生的性格就是人来疯,见到那么多人更加的欢快,像个毛毛虫的拱啊拱的,小手挥啊挥的,一下子打在他爹脸上。
‘啪,的一声引人侧目,张致远把福生抱回来,摸摸自个的脸笑道:这小子,人小力气倒不小。
福生大大的猫眼又黑黝晶亮得仿佛上等黑曜石的眼睛眨了眨,腻歪到张致远身上在张致远的左右脸,鼻子,额头,嘴唇,耳朵,另一只耳朵上都亲了一下。
看见儿子和自己这般亲近,张致远笑得见眉不见眼。
抱着安康的耿嬷嬷哪里见过带笑的老爷,唬的差点一哆嗦,得巧了安康醒了。
安宁瞧见了笑道:把安康给我抱吧。
耿嬷嬷顺从,机灵的坐到外面的车辕上去了,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顺了顺胸脯,心想也没见过哪个大家门户的老爷这么疼宠孩子的,又想这小主子得宠爱她们当奴才的应该更高兴才对。
车轮滚滚,行至广安寺前,便有丫鬟婆子过来掀开门帘,扶着安宁下来。
安宁抱着安康,福生腻在父亲怀里,扯着张致远的耳朵咿呀咿呀的,跟说悄悄话似的。
那边的车上,七岁的张瑶领着虚岁三岁的张玫下来,看到如此就是张瑶也露出羡慕的表情来,更不必说不得父亲喜爱的张玫了。
安宁见此,给张致远打了个脸色,张致远也一心想做个好爹,遂招招手让两个女儿过来,摸摸她们的头,道:一路上可是无聊?就是在家里,父亲也很少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张瑶绽开笑容道:隔着白纱我和妹妹看外面的景儿,也不觉的无聊。
张致远点头称好,就带着一众人往前走了。
广安寺的山门殿兼作天王殿,过了天王殿,但见庭院开阔,古木参天,香烟缭绕,东有百年桧柏,西有百年黄杨,中有宝鼎两尊。
走过一条花岗严甬道,就到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面阔三间,前后回廊,檐高三重,漏空花脊。
屋脊高处嵌有宝镜,阳有国泰民安四字,阴有风调雨顺四字。
大雄宝殿内法相庄严,经幢肃穆,法器俱全。
安宁将安康交给奶娘抱着,这广安寺她曾经随安夫人来过一次,上次来上香时候她并不曾有多大的感觉,因为那时候她心思虽平定下来,但终究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归属感,好好扮演安宁也只是想要顺遂的生活下去,并且有一天希望能够回到曾经的世界去。
如今物是人非,时间转换,她已经嫁人还生了小孩,有了她血脉的延续,如今再让她说什么要回去的话,她何曾能开得了口。
曾经她不信佛,但如今她来到这儿足够让她有所觉悟。
上香的过程与上次没有什么不同,诸多菩萨佛陀一一拜过。
只是在随着虔诚祷拜的过程中,分明感觉到了一种慈悲祥和的庄严、一种广博澄泓的慈悲,仿佛那一刻在心中响起了沉淀千年的佛音,庄严而又肃穆。
仿佛那一刻感到了由此岸到彼岸的升华,仿佛那一刻看破了众生的虚幻之相······她仿佛明了顿悟这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为何会来到这里,有了家人,安定下来……不远处抱着福生的张致远猛然往这边看过来,那一刻他永生不敢忘,朝阳的金光打在佛祖的金身上洒在她身上,虔诚的姿态,感悟的神色,婉约的脸上无喜无悲。
那飘渺的姿态仿佛欲要羽化升仙般,张致远心中一紧,张嘴想要开口将她留下来。
然而下一刻那人睁开眼睛,微笑着朝这边望过来,笑容仿佛在眼角绽放了一朵花儿。
张致远只觉得整个胸腔里揉合了酸涩、喜悦、爱恋、悲苦、幸福,大喜大悲间险些掉下泪来,不由得低下头来亲了亲儿子的发旋,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PS:包子爹你得觉悟啊!日子总是再往好的方向发展nanJ/br>二更!话说今天出去聚餐去吃干锅nanJ/☆、第一百零五章 姻缘天定夫妻二人自有明悟,却两两不相知,不过一人对那个世界彻底放下,安定下来彻底融入这个世界;一人经历了失去和得到,大悲大喜之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并为此努力。
【待到安宁从大雄宝殿出来,张致远手指还有些颤抖,他将福生给安宁抱,他知道福生对于安宁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他不能匹敌,至少现在不能。
安宁并不知道这人的所思所想,福生咿呀的伸出藕节似的小胳膊要让娘亲抱。
一旁的张瑶和张玫也由小沙弥领着上完香,安宁也不像他人一般到后面禅房与大师礼禅,就和张致远说道别处去游览,张致远自然答应下来。
大殿西侧有‘仙人旧馆’门额,即是平山堂了。
堂前花木扶疏,庭院幽静,凭栏远眺江南诸山,恰与视线相平,远山来与此堂平,故称平山堂。
张致远抱着安康,手边儿还牵着三岁的张玫,时不时还说一些他知道的典故,一家人表面上和乐融融,即使走的有些累了,也觉得开心。
广安寺素有淮东第一观的美名,景色自然宜人,‘万松月共衣珠朗,五夜风随禅锡鸣’、‘淮海奇观别开清净地,江山静对远契妙明心’。
除了平山堂外,广安寺庭院东侧有平远楼,构筑精致,有庭院竹石之胜,平远楼北为清空阁,为寺里的藏书阁,外人则不得进入。
倒是晴空阁北院的东廊壁上,嵌有不少历代名家的诗句,最有名的当属前朝邓石如的纂书《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碑刻,张致远对此章法雄浑的纂书也颇为推崇,因而众人在这里多呆了一会儿。
除了这些有标志性的建筑外,还有女香客喜欢的放生池,一泓静水,静水莲花,十四朵莲花,高雅圣洁;还有最有故事的塔林。
到这里时,几个小孩子都有些累了。
就是一向最有精神的福生也窝在安宁怀里吧唧吧唧嘴。
他饿了。
安宁看向张致远,一家之长干咳两声道:我看几个孩子都累了,就去咱们家在广安寺订的厢房稍作休息一番吧。
也让张玫的奶娘把她抱起来,自己牵着张瑶的手走在安宁旁边。
看安宁却脸不红气不喘。
复而想起那日小妻子撇开自己的手力气也大,心道:莫不是福生也随了小妻子,力气大,小家伙的一巴掌儿可把他的脸打的微红了。
....【完全想歪了的张致远欲抱过福生来,福生小哥儿这会儿不和爹亲了。
拱了拱露出个白胖胖的小屁股给张致远,一点面子都不给。
张瑶看到捂嘴笑了起来,笑道:我看弟弟是累了,不是故意不理爹爹的。
回厢房的路上倒也是巧了,碰到了领着女儿蒋雪晴也来广安寺上香礼禅的狄夫人。
蒋雪晴一副看到救星的模样儿拉着张瑶的手不放。
两个闺蜜围到一块儿说了些悄悄话。
说到了什么张瑶转过头来看向张致远,张致远了然道:去吧,让丫鬟婆子跟着。
她们也知咱家订的厢房在哪。
等嬉耍够了再回来。
狄夫人也乐的见女儿和张瑶交好,和安宁寒暄了两句听他们要回厢房休息,才告了别。
张致远别有深意的盯着狄夫人的背影看了看,回过头来正对上安宁促狭的目光。
他只好道:我是在想城守尉蒋大人似乎有二子,那第二子年龄与瑶儿相差不大。
安宁皱了皱眉。
她道:老爷不是想给瑶儿定亲吧?她才七岁。
复而想起这里不同以往了,女孩子家很早就定亲了,好的当然要早点定下来。
张致远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笑道:总归要从现在开始看着了,我刚才也是那么一说,当然是要看对方的人品、家世、秉性等等的,事关女儿家一辈子的终生当然得慎重。
安宁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这话在她身上就行不通,她可是二十岁了才会这么一家人上来提亲!当时她也只是来到这世界不到三个月,绣绣花、管管家、偶尔接受柳姨娘和安婉的明朝暗讽,以及安夫人的叹气,日子也就那么过,只不过没想到张家过来提亲,而且婚期就定在了三个月后,准备嫁妆嫁衣什么的都有些仓促,总觉得所遇非淑啊!待回到厢房,清幽素净,早有丫鬟婆子机灵换上了自家带的用具,隔着屏风安宁给两个小的喂过奶,小家伙倒是睡的香甜。
让奶娘和丫鬟好生看着,安宁才走出来,张玫坐在张致远的腿上脆声脆气的说着话,显然很乐意也有些受宠若惊。
碧水提上一个食盒来,里面是几碟子各色糕点,张玫眨巴着眼睛,红彤彤晶亮亮的眼睛很可爱,安宁笑道:只准稍稍吃些,待会儿还有吃正餐。
张致远点头附和道:这广安寺的素斋可是远近驰名,极为味美的。
这边儿,狄夫人拜过了大雄宝殿的众位菩萨与佛陀,便笑着拉过蒋雪晴和张瑶,道:既然来了,就给晴儿求支姻缘签吧。
蒋雪晴不愿意去,她素来不信这个,便低声同母亲道:娘您不说姻缘自有天定么?怎么还要让姻缘签来决定?狄夫人见她不上心的模样白了她一眼,道:我说了算。
张瑶也有些好奇,便推着让蒋雪晴去抽,蒋雪晴却还是接过了小沙弥递过来的签筒,跪在蒲团上闭目祷告,片刻就从签筒里掉下一支签来。
狄夫人捡过来一看,是八号签。
狄夫人跟着小沙弥到了解签处,解签的和尚接过签一对,便问:求什么?狄夫人忙道:求小女的姻缘。
解签的和尚眯眼笑,一边将签文写到签纸上,一边道:姻缘天定,上上签。
狄夫人心中一宽,一边的小沙弥已经将签文拿了起来递给她,狄夫人一瞧,红色的签纸上写着: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须疑,全况月老传音信,雀桥高架待良时。
狄夫人大喜,这果然是上上签,转身去找女儿说话,却不见了人影,忙问一旁的丫鬟,丫鬟道:姑娘说无聊,就拉着张姑娘到寺庙后面的静心亭嬉耍了,等用午饭时再来找夫人。
这个丫头,狄夫人又问:可带着小厮家丁了?听丫鬟回带了,才放下心来,喜不自胜的将签文收好,她最担心可不就是这个姑娘的亲事了,如今这签文就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便去大雄宝殿后面的禅房和大师礼佛去了。
寺庙后院草木葱茏,花香阵阵,比起前面热闹香客众多的前殿,这里幽静许多,是个好去处。
除了一座静心亭,其他都是自然的显得别有趣味儿。
蒋雪晴离了狄夫人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刚欲跳起来,身边的教养嬷嬷就一阵咳嗽和瞪视,她忙规矩的整了整裙摆,朝教养嬷嬷祈求了拜拜,许是教养嬷嬷也拿她没办法,再想已经叫人将这边儿护住了并不会有外人来,索性也随她去了。
她拉着张瑶到一边儿去玩,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道:瑶妹妹你不知道,我现在每日都要写半天大字磨性子,可是憋坏我了。
母亲也是的,在外人面前我又不是不知道轻重,娘也太担心了!张瑶想起自己也随罗嬷嬷学规矩,知道夫人都是为了自己好,和狄夫人一眼是慈母心怀,多日来因为陈家的不快消散了许多。
再加上一家人在一块儿,也很开心。
不一会儿采了些野花来,而蒋雪晴爬树摘了一堆儿野果,唬的张瑶一跳,又羡慕她直爽潇洒,凑过去玩了一通。
最后玩累了,就坐在静心亭里说话,蒋雪晴笑道:瑶妹妹去外祖母家一去就是大半个月,没见着你,就是静儿知道我要写大字,只说十天才能看我一回。
偏你还送了一套笔墨纸砚给我,可我把苦的哟!张瑶也不大想提起外祖母家的事儿,听她这么说笑道:怎么不见卓姐姐出来?她呀,在家里跟着卓伯母学管家呢,比咱们俩都忙呢,哪里有空闲出来玩。
我倒是羡慕你了,张叔叔也跟着来了,我爹一听是要来寺庙里拜佛,只说那是娘们儿去的地方,可把我娘给气坏了。
本来我二哥要陪我们来的,只是临时他好友又叫他出去喝茶,什么喝茶我看又是到武场较量去了。
蒋雪晴笑道,露出白洁的牙齿,爽朗中带着几分英气。
张瑶听着,蒋雪晴有两个哥哥,因为二哥和她年龄相近,她说起二哥的时候远比大哥要多。
说起了兄妹,张瑶也和她说自己弟弟的事儿,就是妹妹也觉得可爱圆润。
蒋雪晴好一顿羡慕,家里她是最小的,一直想要个弟弟或妹妹的,见到了娇巧的张瑶也当妹妹一样疼的,又想起她那个白胖可爱的弟弟,只觉得胖乎乎的真好玩,像个白面团子似的。
到了用午饭时间,张家的小厮也寻了过来,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约好了等过了八月节请张瑶到城守尉蒋府去玩不提。
☆、106 第一百零六章 时也命也张致远谦逊的将手中茶杯递到他跟前的一位穿着红色袈裟老僧,若是外人得见便能识出这老僧便是广安寺的得道高僧佛力无边的大师澄观。
虽澄观大师闭目养神,内心却惊骇不已,竟是看不出张致远日后命数了,复而一想便是知道了症结所在,心里叹息一声。
张致远也罕见的露出一抹紧张来澄观大师道:之前说你颇有福德,是大富大贵之相,只膝下荒凉,命里少子,且而立又三年有一大劫,为死劫。
若是过了破而后立,日后富贵不可言。
而立又三年说的可不就是今年,张致远早已知自己命格,也能平静接受。
他今年来已经逐步准备日后之事,若是有个万一也不会让妻儿受那清贫之苦。
只如今娇妻佳儿,如何能让他忍心舍下他们,那就像是生生将他的心头肉剜去,疼到骨髓里去了。
他刚想问大师有无渡劫的法子,澄观却眯着眼摇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曼斯条理道:不过如今我观你却是金红光浮于印堂之处,分明是飞黄腾达升官进爵之征兆。
这劫数虽还在,但却不是死劫。
饶是内敛、镇定如张致远经历这般大喜大悲也有些唏嘘,便问是为何。
澄观老和尚却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张致远连忙整了整衣摆跟了上去。
两人如同闲庭漫步般走在幽静的小径上,隐于一角。
张致远虽有疑惑还是随在澄观背后,随意一瞥竟是发现不远处的静心亭下坐着的可是自己娇妻。
安宁敏锐的感受到外人来·可这两人并无恶意,她不着痕迹的看过去,却感受到了那穿着红色袈裟老和尚身上散发出来的浑厚佛力,还有另外一位——老爷难不成您偷偷摸摸上瘾了?她挑了挑眉,也不在意就将精神力收回敛入体内·假装没有看到拐角处的二人。
澄观湛然无波的眼眸乍然圆睁,抚摸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复而瞧到安宁手腕上的如红梅般嫣红的佛珠,精光四射,复而敛进幽深而慈悲的眼眸里。
张致远直言道:大师,我的劫数化解可与拙荆有关?澄观微微一笑,道:老僧并不常断然一人命数,只因命数变化一息间亦可有变数。
那位女施主老僧曾看过为命薄少福禄之相·只去年她再来时候却有高贵之相·福寿禄俱全·定是有大造化。
她与你息息相关,自可影响你的命数。
澄观脸色微微一变,长叹了句:时也!命也!扬长而去,只留下张致远站在原地,再去瞧时澄观大师的背影却已消失不可寻。
安宁虽是惊鸿一瞥,却也知道那穿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是备受推崇的大师澄观,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就对方身上蕴含的精纯佛力就可见一斑。
只是不知道张致远怎么会和大师在一块儿,还偷偷摸摸的?张致远沉思一番·他不过一介凡人,虽知挣不开生老病死,但如今幼女、稚儿、还有娇妻,他怎能舍得离他们而去!他心境明悟,眉宇间的郁结去了大半,当然了就是他平时也无人发现他脸色有什么变化。
脚步轻快几分,安宁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看他,敏锐的她自然感觉到了张致远的变化,难道是与那老和尚有关?待到半下午时·一家人准备启程回去了。
回去时张致远并不曾在和安宁母子三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是坐在高头大马上,端的是气宇轩昂、轩眉入鬓、顾盼晔然。
安宁抵头斜躺在被褥间,车辆沉沉稳稳的行驶在归家的路上,归家这个词还真的具有某种让人觉得温暖的魔力。
福生咿呀咿呀的伸出小手扒拉着娘亲的前襟,如同上等黑曜石的猫眼儿期盼的盯着他的食物······这个小麻烦精,安宁伸手点点他额头,把福生小哥儿抱在怀里,解开衣襟让小孩儿吃^奶。
又偏头瞧了瞧睡的香甜的安康,还真是小猪似的,睡着来睡着回去。
一众车马行至城区,为了不扰民就绕过了熙攘的街区,可谁知道行到一拐角处,突然从胡同口钻出一乞丐来,衣裳破烂不堪,形容枯槁憔悴,差点惊扰了马蹄。
骏马嘶鸣,吓的那乞丐瘫倒在地一时动弹不得,护卫连忙上前将那乞丐拖到一边儿。
乞丐嘴里咿呀沙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张致远只吩咐随从给了几两纹银,才驱马往前行。
却不知待到他们走后,那看起来虚弱的几乎就要歇过去的乞丐赶紧将那碎银子塞到破烂的衣裳里,左右看无人后才拿着手中破了一角的破碗沿着狭小胡同七拐八拐,到了一家院儿,拿着铜环嚷嚷:行行好吧,给碗饭吃吧,老头子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
过了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一个脚步声,开门的是个十岁的少年郎,看到老乞丐露出同情的神色来,便侧过身让老乞丐进门来,一边道:看你怪可怜的,家里正好还剩下稀饭剩菜。
老乞丐蹒跚着进了门,少年郎见门闩拴上,老乞丐进了屋,不满的哼哼两声:怎就只吃些稀饭剩菜?这声音哪里还有刚才的沙哑干瘪,分明是个青年人的声音,那少年郎也不惊讶,颇有些冷淡:难道还给乞丐吃燕窝鱼翅不成?老乞丐一噎,啧啧道:我的好侄儿,咱们叔侄俩大半年不见面,怎么还是这么冷淡?亏我还想着过来陪侄儿来过中秋佳节,看月亮吃月饼呢。
这人赫然是苏州张家的张文轩,而这冷淡少年郎就是他侄子张澄泓了。
张致远扶灵到苏州时,张文轩和他做了笔交易,回扬州时张致远便将澄泓带回扬州安置在这小院里。
张文轩瞧了瞧这小院儿虽小但五脏俱全,收拾的很整齐,院子里还有一颗桂花树,呼啦啦一树的桂花开着,幽香扑鼻。
老乞丐颇为满足的吃了稀饭剩菜,干瘪瘪的咳嗽着,仿佛要把胃咳嗽出来似的,出门时又老泪纵横:少年郎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他日定成状元郎啊!咳咳····…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
澄泓关上门回了里屋,随张大人来了扬州,虽然不会再受族人欺负,吃穿不愁,还能读书识字,但大半年才能见到唯一的亲人,就是再坚强的孩子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攥着手中的纸团一会儿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的哽咽声……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敲了三下梆子,举着个灯笼继续在无人清冷的街上转悠。
张致远的书房却迎来了个不速之客,本以为歇息的张致远眼神清明的盯着出现在他面前的张文轩。
他已经换了原本破烂肮脏的造型,恢复了干净的模样儿,却不是原本张文轩的脸。
他把手上的几锭碎银子放到书桌上,赫然是之前张致远丢给他的三两的碎银子。
他神色有些憔悴,不过眼睛却亮的吓人,盯着张致远道:你就是这般对待澄泓的?张致远冷笑两声道:难不成我要把他像你说的认到我名下,让旁人都知道是从苏州过继来的不成?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到这个张致远就有些头疼,他已经在书房睡了将近一个月了,虽说对外说是公务繁忙,但实际上还不是因为澄泓之事让小妻子爆发了出来,他已经有好好努力了,争取早日搬回正院才是正事啊!不过他观澄泓年纪虽小,但比德如玉,不矜不伐,又有赤子之心,是可造之材。
张文轩一愣,不怒反笑道:张大人肯定没将得到半本账册之事呈与皇上知道吧?话里有几分笃定的意味。
>张致远扬眉,口气一点波澜都没有:难不成你以为那是我升官发财的登天梯不成?你也太高看我张清和了!再者即便没有这本账册,房家等一众盐商也不会在江南蹦太久了。
张致远开成公布地道,语气没有丝毫动摇。
就是这态度让张文轩有些疑惑也有些泄气,他心思一转苦笑道:没成想会是这种局面,我九死一生的才从那狼窝里逃了出来,险些将命搭了进去。
大人您也看到了我如今连原来的相貌都不能用了,就是接近澄泓也非易事。
本来我们说好的是半年后给您那余下的,只可惜前些日子大人您的动作太大了,就是那贺家也倒了台,闹得人心惶惶,我这个外姓人自然被当成可丢弃的卒子被抛出来罢了。
大人既然如此说了,我也就抛却些愧疚,毕竟当时和大人有约定的,还望大人见谅则个。
潜在意思便是那另外半本账册因为您大刀阔斧毫不手软给夭折了没能搞出来,如今您 >不要了正好我就不用再内疚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嘛!说实话,张致远并不想将这本牵扯甚广的账本搁在身边,说实话他也有料到张文轩可能会这么说,这人有些小聪明,但看得还不够远!不过他正好要的是他的这小聪明,张致远顺杆往下爬,二话不说就出言送客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奇异金珀安宁把玩着手心中的一个琥珀,琥珀有福生小哥儿拳头大小,是金黄色的,色泽浓则正又鲜亮,通体透彻而且还没有杂质。
.]透光看过去,琥珀里面似乎有金黄色的液体流动。
这琥珀依内含昆虫的清晰程度、形状大小、颜色决定它的经济价值,这块儿琥珀大小不小不说,没有半点杂质,还带着完好无损的昆虫。
只可惜这昆虫并不是常见的虫蚁之类的昆虫,而且肉眼看过去这金珀里的黄金液体似乎在缓缓流动,似乎那一团儿生物,暂且将它归类为生物吧似乎又是瞬间动了动。
琥珀是佛教七宝之一,最适合用来供佛灵修,而且具有强大的辟邪化煞能量,据说金黄色的琥珀可以找来财富。
这金琥珀得来也是巧合,中秋节前将私房的东西归档整理时,偶尔发现的。
说来也怪,这金黄色的琥珀据说是张家祖传的,从未曾送出去过,而且从没有人认出这琥珀里的生物是什么,所以也就慢慢的没人提及了。
辗转就到了她手上,安宁心想会不会这金琥珀也像是手上戴的佛珠一般,是上古之物。
她将琥珀握在手心,尝试着往金珀里注入灵力,精纯的灵力顺畅的通过了金黄色琥珀,待触碰到那其中生物时候却怎么都浸透不了那金黄色的液体,这下子更让安宁确定了,这其中必有不凡。
她运气倒是不错啊,想了想菩提佛珠让她的空间进化大了两倍不止,这金珀外面含有灵气不丰裕,但那一层金黄色的液体还有其中的生物必定不是凡物,若是能再让空间进化就是太好了,而且她也对那不凡的生物表示了很大的期望。
安宁笑眯眯的摸着金珀把玩,在她不注意的当口没发现那琥珀里的小东西似乎动了动,再去瞧的时候却什么没什么动静。
她正想着将金珀拿到空间里去,将金珀浸在灵池里将它一点点露出其中的真面目,张致远进来了。
张致远却是一愣,他对于小妻子的情绪如今敏感异常。
见过她温婉的笑、冷淡的笑容、促黠的笑容,最让他觉得宽慰的是那笑起来如同在眼角绽放了花儿一般的愉快笑容。
有种‘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感觉,心窝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视线落在安宁手中的金珀上,脸色柔和道:这琥珀是家里早年的。
老爷识的这金珀,可知道它的来历?张致远点了点头。
道:当年张家先祖从苏州迁往扬州时,路遇一乞丐,当时家祖背井离乡也不曾有多少余粮,见那乞丐可怜就分了些干粮给他。
当时那乞丐为答谢先祖就给了块黝黑的石头,先祖本当是普通石头。
不好佛了乞丐的意就收下了,搁在了盒子里。
待到先祖封官进爵时偶尔拿出来,才发现是这金珀,想来那乞丐也有不凡之处,这金珀就被好生收起来代代传了下来。
我也是偶尔在家族族志发现的。
宁儿却与它有缘,好生收着吧。
安宁挑了挑眉道:是不是自从得了这金珀,先祖行事愈发顺畅。
之后飞黄腾达富贵不可言?族志是这么写的。
宁儿是喜欢这奇异的玩意儿?张致远见安宁喜欢。
心思一动。
安宁心道果然,手指在金珀上弹了弹,嘻嘻笑道:不瞒老爷说,我看到这金珀时候就觉得奇异。
老爷以后要是碰到什么奇异的种籽或是不同寻常的物件拿来送我好么?最好还能有一些动物,像是藏獒或者血燕之类的。
她空间里除了原本所带的鱼虾蟹之外并无其他的动物,藏獒和血燕这类的稀有的动物很有可能也会有灵气,就是养些美味的动物也好,再者说了她空间里有广袤的牧场和山林,如今没什么动物倒是显得愈发空旷了。
这般想着,她觉得这主意甚好,这动物的事可以交到庄子上来,毕竟张家的庄子在关外也有,紫貂、白狐一类的可爱动物也甚好……张致远在一旁看她有些神游的脸色,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她白皙柔嫩的脸颊儿,看她瞪过来时悠悠然装死。
笑道:宁儿若是喜欢,我让下人多加注意些就是了。
不过,宁儿该怎么谢为夫啊?安宁翻了个白眼,看这人有些无赖的潜质,眼光流转间道:那还得看老爷能得来什么好东西了?说着却倾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在他有些呆愣的神色中道:这算是订金吧。
不料却被他揽住,他微侧过头吻住她的唇,辗转加深,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才微低哑着声音道:这样才算。
安宁脸色微红,只想把手中的琥珀砸过去,不曾想这人并无其他的动作,只是揽着自己,略一回复呼吸,被拥在怀里感受到这人身上的温暖。
安宁神色微变,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我好像听到福生在哭,去看看。
看她离去的背影,张致远嘴角微翘,他在慢慢的往前赶,一点点的再将她抱在怀里……想到这儿他又是心软又是苦涩,在前头运筹帷幄时也不曾有这样的无力感,但又觉得心里边踏实。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扯了扯衣摆,大老爷也进去瞧儿子去喽!待到张致远走后,两个娃娃也奶娘抱回西厢房休息去了,安宁拿着得来的金珀进了空间。
将金珀放到灵泉中,让灵泉的水慢慢将金珀外面的外壳化掉,然而里面那层黄金液体感觉自成一体,包裹着里面的生物在灵泉里优哉游哉的晃来晃去。
安宁抓住这金球,关于这金黄色液体的资料立即在脑海里浮现:好好好浓郁的灵气!安宁汗了一把,还以为是什么上古遗留下来的珍宝,只是一团灵气。
但安宁马上就意识到了这灵气的不同,她自认为空间里的灵气浓郁了,但是就算是灵气最充裕的泉眼处,灵气也没有能达到凝结成液体的程度,而且还是金黄色的液体。
所以刚才她才连用了三个好来表达她的震惊,只这小团液体蕴含的灵气却有整个空间十分之一总和那么多,而且密度根本就没法比。
这就是为何她的灵力不能穿透这一层,而且在灵泉中泡了那么久一点都没变化的原因所在!那不就是说这里面的生物取不出来了?安宁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失落感油然而生,这感觉就像是你发现了藏宝处,却发现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打不开大门就是了。
只得将金球放在灵泉中,得到这东西就说明他们有缘,只能顺其自然了。
她将视线落在碧波潭上,其实说起来不管是南边一望无际湛蓝的大海,靠近山边的地方一泓碧水组成的湖泊,更远处的北边绵延的雪山,还是雪水形成河流涓涓经过西北部的广袤大草原流入山边的湖泊,这些都是因为空间吸收了海量丰裕的灵气自己进化而来的。
安宁当时就在想,其实她最开始看到的只是空间的一小部分而已,更有可能只是凤毛麟角的那么冰山一角,这空间最开始的原貌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很有可能是遭遇了什么大变数空间的灵气不足以支撑那么广袤的天地,只能在她面前显示出那么一点。
事实上,空间吸收了万年菩提精髓散发出来的灵气便大了,但是变大的地方存在的万物都是那么自然,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都没有。
不像是她最开始看到的成片的果林、药圃、菜圃等,这些都带着人工刻意雕琢的痕迹。
很有可能是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而这上一任主人也没能完全勘破空间的秘密。
而这需要她去探寻,安宁心中升起一股儿期盼来——若是空间完全无遮掩的露出原来的面貌,到底是何种震人心魄的模样儿!碧波潭上开满了各色的莲花,金莲、紫莲、青莲、红莲、墨莲等摇曳生姿,这些莲花并不是普通的莲花,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灵物,不然也不会禁受得了灵气的滋养。
安宁摘了一些莲蓬,剥开莹润净白的莲子散发出淡淡的莲花清香,如同玉石一般的莲子还真少见。
放一颗在嘴里,没有苦味,反而是清香溢满了整个口腔,吞下去也觉得浑身浸在一旁清香中,其滋味妙不可言。
看到碧波连成片的莲叶,安宁在想是不是移一些到山边的湖泊上,那湖泊是雪水融化而来的,上面还缺少这些。
说干就干,安宁采摘其中一些新生的各色莲带着根茎一块儿移到那湖泊里,顺便移来的还有一些鱼虾,这鱼虾味道肯定不错吧……安宁特意寻来一个竹筐,将逮到的鱼虾蟹扔到竹筐里,鱼的鳞片在水渍下显得粼粼的,几颗莲蓬也被扔到了竹筐里。
还有空间里的果树,这些果树看年龄也有几百年的年头了,却一点也没衰老的迹象,反而是郁郁葱葱开花结果,果实结了一茬又一茬,即便是不去摘下那些果实,果实只会保持在最甜美的时刻。
而且果实太多了,根本就吃不完……看到药圃里的香草有些蔫,安宁引来灵河的水来浇灌,没一会儿香草就恢复了生气。
待到安宁临出空间再瞧那被放在灵泉里的金球,泉面上哪里还有那金球的影子?☆、第一百零八章 授意作乱待到安宁临出空间时候想着再去瞧瞧那金球,泉面上哪还有金球的影子。
灵泉通透而且又因是在泉眼处生出来的,灵气尤为浓郁,安宁才将这金球放到这里看是否能将外面的金黄色液体融化去。
没想到那金黄色液体灵气实在是太浓郁,即便是灵泉里的灵气都不能将其溶解,她本来还打算顺其自然呢。
在这空间中她能够感应到任何物体的所在,所以等到安宁感觉到到处乱窜的金球她有点无语,这东西就像是到处乱捣乱的小孩子。
看了一会儿,安宁实在是看不出它有什么痕迹可循,奇怪的是她竟然会觉得这小东西传来愉悦的情绪,她觉得有点好玩了,干脆的放任那小东西乱跑,自己则带着竹筐出了空间。
去年中秋发生了那观景亭事件弄的不平静,今年后院倒是平静,只是前面发生了些事,因为贺家倒台他门下的好些盐政官吏被波及,就是盐商也有好些个被缉拿起来。
江南盐政素来是大肥缺,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自从大皇子被贬为庶民后,一些人动作明面上虽然收敛了起来,但背地里却动作大了起来。
而江南可不止贺家这一个地头蛇,再加上京都权力倾轧的严重。
而位于风头浪尖的张致远就很容易被盯上,或者说他早就被盯上了。
中秋前夕,就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中小盐商的盐引没有发下去,而且还有盐商趁机囤积盐粒哄抬盐价,更有盐城沿海晒盐的工匠聚集闹事,甚至和前去督查的盐政官兵发生了冲突。
有工匠丧生的事发生。
如今巡盐御史的权力都被下放到张致远头上,因而盐城发生的事儿张致远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本来还答应宁儿中秋赏月的。
只怕是不成了。
张致远抱着儿子不舍的亲了亲和安宁说道。
安宁也敏锐的觉察到这事情的不寻常,她特意说了几回让张致远注意安全的话,张致远欣喜小妻子的敏锐,又知道她在担心,心里开心不已。
抱完了儿子又抱了抱妻子,呼吸着从妻子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味,真想把你嚼吧嚼碎了吞到肚子里去。
大老爷握住安宁的手,没有用力却握的紧,一字一顿极为认真道:我不在家中。
宁儿也好好保重,有什么事便去找按察使家或者城守尉家中送信。
有什么事别自己担着,在家等我回来。
他并没有多呆,盐城的事刻不容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
等他走后,安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在这一刻有些空空落落的,这就像是一个承诺,和那日他说‘给我一个机会’一样,坚定的让人不能置喙。
慢慢的将手合拢。
她低头将爬到她这边。
拽着她衣角的福生抱了起来,安康也咿呀咿呀的吐着小泡泡,丝毫不知道自己爹要出差了。
第二日一大早。
张致远就要起身了,却见安宁早早的就起了,还亲自去小厨房做了早饭。
安宁虽然会做饭,但自从嫁到张家却很少自己亲自动手的,张致远见了不由的觉得还像是那毛头小子一样怦然心动,他想疼爱她,喜爱她,想要和她携手共度一生。
你一早就出门,怎么能空着肚子。
安宁将早饭端上来,声音中带着担忧,你虽然说没什么危险,但还是要当心,几个孩子和我都盼着你平安归来的。
给他整理了衣裳,周围丫鬟都隔的远远的,安宁平视张致远低声道:你要是有什么好歹,我就带着福生和安康吞了你的家产,改嫁。
张致远一愣,复而大笑起来,从胸腔发出来的低沉声音带着浓浓的愉悦,伸手将她滑下来的发丝拢到耳后,也低声道:宁儿可没那个机会的。
说完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安宁转过头来看到几个丫鬟都在偷笑,红了脸颊假装没看到往屋里走了。
京都今年从开始就不大太平,二月因立太子之事闹得人心惶惶,三月大皇子逼宫之事闹得父子反目,大皇子被贬为庶民,奚家被抄家灭族,梅贵妃被赐死;六月又因江南贺家之事皇上大怒,贺家被抄家主要涉案男子被斩,一干官员落马;八月有官员复提起立太子之事,严明‘太子乃是国本,不得不立’……皇上膝下除却被贬为庶民的大皇子还余下四个儿子,成年有三人。
二皇子本为先皇后所生,为嫡子,身份自然尊贵。
自先皇后去后,皇上并不曾在立皇后,如今后宫分位最高者为皇贵妃,是先皇后的同胞妹妹,却不得宠,膝下也无一子。
因而二皇子地位最为尊贵,外族清贵,又兼之占了嫡子的名头,呼声甚高。
三皇子虽为妃所生,外族不显赫,且身有残疾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储位纷争之外的,他也有自知之明虽因此并不参与储君之争,不过文采斐然又兼之礼部之事颇得士林学子称赞,皇上也颇为喜欢这与大位无缘的三子。
四皇子虽是贵妃所生,但贵妃早逝,外族也大多辞官归隐,但在士林朝野中颇有名望,学生甚多,可四皇子生平不显赫亦无多大出彩之处,朝中支持他者不如二皇子。
行五、六的皇子皆早夭,如今七皇子为三皇子同母幼弟,如今才不过六岁幼龄,看不出什么,不考虑。
本来二月份欲立二皇子为太子,却因朝中大皇子一派竭力反对,又有皇上正值春秋,立太子一事言之过早,将立太子之事搁浅。
如今太子未立,皇上意向未明,而几位皇子已经长成,虽表面上因大皇子之事平静不少,但暗里波涛汹涌,纷争不已。
毕竟谁拉拢活动有力,谁就有可能获胜,因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牵连的官员不知道有几,如今战火却从京都燃向了江南……张致远为纯臣,只忠于皇上,而且深得圣眷,并且日后必定是江南盐政重臣,在江南文人士林中也颇有清名。
自然是值了拉拢的对象,偏他立场坚定,油盐不进,并不为之所动,在几派人中便是一根硬骨头。
之前碍于他身兼重任,兼之简在帝心,几派人并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整顿盐政沉疴,所牵扯范围甚广。
江南盐商虽没有权势,但他们有银子有门路,从‘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谓之小商’这句话就能看出盐商有多富裕,做皇子的也需要银钱不是。
因而张致远一些动作太大,已经碍了别人的路,成了挡路虎,既然不能拉拢的话,那么……二皇子对张致远早就非常不满,如今储君他最有可能,需要大量的银子来拉拢朝中重臣。
与贺家同谋已久,就是宫中那原本得宠的贺家妃子就是他在背后使了力。
当贺家倒了时,二皇子就对一干人等恨极,尤其是好几次不为他所动的张致远更是暗恨在心。
原本那巡盐御史是大皇子的人,他与贺家的意思便是让他们一派的人坐上那位子,如今也落了空,怎么不让作为天之骄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皇子恼怒。
还有朝堂上的人,他本就是嫡子,老三那个残废不能和我争,倒是老四闷声不吭的得到了他外族支持也就罢了,朝堂上竟还有那么些人想要支持他,好几次争斗下来险些引得皇父猜忌!诸多不满加起来,二皇子便授意江南那边的人手,你不是不支持,又碍着我眼,那还不足消失了才好!便是如此,才有了盐城的闹剧。
至于盐商哄抬盐价之事背后看似是盐商们趁乱打劫,但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有些人便是怀疑到四皇子头上,但四皇子素来给人印象便是不知变通,因而这事就是说了也不怎么会怀疑到四皇子身上去。
若是真的话,那之前牵扯出来丝毫没波及到了四皇子半点,皇上也对这个儿子满意了不少,上月还派了工部的差事给四皇子。
再来说张致远的盐城之行,张致远和乌道生也发觉这次情况有险,自然不敢怠慢,带上的下属官吏足有几十人。
到了盐城之后没说到驿馆休息,就到了聚众闹事的村庄。
不理会谄媚的盐城的都转运使等一干官员,转眼看那些个村民脸色蜡黄衣着褴褛,日子过得定然不好,再去瞧就连跟在盐城都转运使身后随从都是身着上好的锦袍,心里更是恼怒!待到张致远表明身份后,那些忿怒的村民有些冷静下来的,向张致远精明他们聚集起来的原委。
原来盐城的官员收取盐时刻意压低价钱,还缺斤少两,很明显的转眼这些官员就将私扣下来的盐当作私盐贩卖了。
待到东窗事发,这些官员却是把无辜的村民们推出来当替罪羊,随意抓了几个晒盐的村门投进牢狱,就当着私盐的事了结了,私底下却中饱私囊,生生的将盐民们推向了死路!苦了百姓养肥了一众贪污的盐政官员!张致远沉着脸听村民们述说,他身后跟着的盐城都转运使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朝人群中使了使眼色。
☆、第一百零九章 天花遇刺张致远沉着脸听村民们述说,他身后跟着的盐城都转运使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朝人群中使了使眼色。
本来村民都冷静了下来,不知是谁嚷嚷了:别信那些狗官!他们都是官官相护!他说的怪好肯定是骗咱们的!想想那些屈死的乡亲啊!还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这些狗官都是拿着咱们的血汗钱吃香的喝辣的,咱们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啊!村民们顿时被激怒起来,挤到跟前推搡起来,张致远身边的护卫们赶紧挡在身前,护着他往后退。
原本还有些理智的村民看到肥胖的盐城的都转运使还有盐司督办更是怒火中烧,不管不顾的往张致远所在的地方拥了上来!张致远一看沉着脸就赶紧跟身边的清风吩咐:人群中有人捣乱,赶紧找出来!话还没说完就冷不丁的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还不等他稳住肩膀被人推搡了一把,还有人不怕死的往上撞,幸而清风和护卫机灵挡住了。
被都转运使带来的士卒们见状就拔了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挤上来的人群乱砍,一时间场面更混乱了!张致远当即快刀斩乱麻,抽出跟前护卫的大刀往前面的人肩膀上一砍厉声道:攻击朝廷命官,犯上作乱,不想活了是不是!温热的液体溅到张致远阴沉的脸上,沾染了鲜血的刀,整个人带来让人心栗的肃杀!本来还想好好解决此事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你们要是想保全全家性命,就将煽动你们聚集闹事的人指认出来!缉拿了贼首,其余人不予追究!你们好好想想。
想好了就来都转运使衙门来找本官!又转身眯着一双带着寒意的双眼看向盐城的都转运使和盐司督办还有其他几个盐城的官员,扫视了一圈。
挺着将军肚的都转运使脚差点软了,就是其他几个官员也战战兢兢全都不敢言语。
来人啊 ,将都转运使和盐司督办绑起来!至于这两人知法犯法之事,本官会依法审理!有冤情者或者证据者,也可来衙门举证!说完将刀子掷到地上,猩红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刀锋留到干涸的地上……此举镇住的不止是随来的官员还有已经开始畏惧的盐民们!他们纷纷愣住了,一时间喧闹的人群瑟缩了下来!张致远脸沉如水,在刚才的混乱中他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还被人从前面推搡了肩膀。
如今青紫一片,还被刀锋伤到了胳膊。
虽然只划破了衣裳。
而且这场混乱有人趁机起哄,故意煽动盐民,还有盐城的官员……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
这边张致远大老爷大刀阔斧的要整顿盐城,扬州这边也发生了大事!起先是几家普通人家的几岁稚童全身发热,过了几日身上起了红疹,全家人大骇,这是天花!这年代人几乎是闻天花色变,当成了洪水猛兽一样!出了花几乎是九死一生。
何况天花传染性非常高。
躲都躲不及。
这古代医术根本就不发达,不像是在现代天花已经被攻克了而且世界上也不存在天花病毒了。
但是古代可不一样啊,得了天花。
那就靠人的体质,靠运气,熬得过就得活,熬不过就死。
安宁听说了也让家里做好防范措施,但千防万防二姑娘还是得上了天花,第一天开始发热的时候把宋姨娘吓的要死。
宋姨娘自从去年以来就一直深入简出,除了做好分内之事其他事根本就不涉及,一心扑在了二姑娘身上,如今二姑娘得了天花,那就是要了她的命啊!扑到安宁脚边哭得不能自已,安宁赶紧让人拉宋姨娘起来道:你先别慌,看大夫怎么说!别二姑娘没倒下你这个做姨娘的就先倒下了,二姑娘还需要你这个做姨娘的照顾呢!大夫请来了,除了最基本治疗他们根本就无计可施,安宁也不能眼睁睁的三岁的小孩儿撑不过去。
便将后世牛痘种痘治天花的法子跟大夫透露了,大夫双眼圆睁似乎不能相信。
安宁就让他们先去试试,把宋姨娘拉出来,才几天宋姨娘也跟着消瘦下去,整个人瘦脱的快不成形了,双眼红肿。
安宁让人泼了冷水,呵斥了两句,待她清醒了就将牛痘种痘治天花的法子给她说了,现在就让她选择。
宋姨娘嘴唇直哆嗦,狠狠掐了自己两下子才道:夫人说的这个法子能成功的几率有多少?安宁也不敢给她打包票,沉吟下便道:七成。
宋姨娘眼泪‘哗’的一下子掉了下来,为母则强,她愣是咬牙同意了。
大夫们尝试着将痘接上去,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过了一整日,待第二天清晨,宋姨娘去摸二姑娘的额头,铜盆一下子摔在地上,尖叫道:大夫,玫儿她退热了!大夫也长叹了一口气,全都围过来把脉,俱是大喜,这热退了之后就是脓痂渐干缩,破裂结痂,终成痂盖。
这是好了!安宁听到这个消息也长吁了一口气,此时距离二姑娘得天花已经过去了十日,这十日府里都很紧张,得了这消息也俱是松了一口气。
那大夫出去也尝试着用牛痘种痘的法子救了几个得了天花的病人,一时间被称为华佗再世。
也得了安宁的话,不会将安宁供出去,也不敢居功只说从别处得来的土方子,侥幸了。
话说大老爷这边,雷厉风行的处理态度让原本心存侥幸的官员不敢有所隐瞒,另外聚众闹事的民众也发现了这次来的官员的不同,为了他们全家人的小命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将煽动闹事的人指认了出来,奇怪的是这人竟然不是他们村里的人。
接到扬州送来的信,张致远读下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这小妻子真是太胡闹了!天花是多危险的东西!最后还提到了使用了牛痘种痘治天花的法子,张致远心也提了起来,到最后写到了二姑娘烧退了,天花治好了!张致远心里揪心家里的事,盐城的事快速利落的解决了,这盐城管盐政的官员中三分之一的人都有问题,但最大的问题却是几个中等盐商们!这几个中等盐商虽不是二皇子一派的人,却私底下与京都傅家有来往,如今谁不知道傅家是几个打定主意要支持二皇子的一家了。
不过张致远毫不手软,大刀阔斧的处理了,将最后结果上报给了圣上,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张致远这般大的动作,京都很快就知道了,人人都觉得这张致远是个硬气的,处理的干净并不拖泥带水。
二皇子被落了面子,他身为皇上元后的独子,也就是如今皇上儿子中唯一的嫡子,占尽了优势,本事也是有的,只是为人傲慢,不免喜欢拿下巴看人,如今再加上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大皇子已经被贬为庶民,半点也没了东山再起的可能性,朝中支持他为储君的人不少,他生平哪有被这人狠狠落过面子的时候。
尽管是表面上还和平常一样,但有时候不免露出阴狠的表情,让朝中不少官员都在为张致远担心。
可是没等二皇子歇一口气,扬州那边儿就传来了张致远遇刺重伤的消息,当时正在和下奴说这张清和是多不识抬举的二皇子一下子懵了,手上拿的山水绣面檀骨扇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朝中如今谁不知道那张清和顽固不化落了他的面子,也知道他看那张清和不顺眼,原本盐城的事也是他授意的,如今那张清和遇刺重伤了。
这张致远本就是三品朝廷大员,而且深得帝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行刺他!人们头一个冒出来的怀疑对象便是——二皇子!如今皇上一意要将江南盐政的毒瘤摘除干净,肃清江南官风。
那张致远敢如此嚣张行事,背后若是么有皇上支持和授意,他也不敢!可以说张致远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的就是皇上,如今他在为皇上鞠躬尽瘁后遇刺重伤了!即便最后查不出来不是二皇子做的,在皇上那里也会存在隔阂,看日后皇上还会那么信任他不成!二皇子脑子在这一刻快速的转动,挥斥身边下奴:还不快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一边在想张致远到底是不是装的?另外一边又在想到底是哪个好弟弟在背后闷声不吭的阴了他?!老三那个残废不像,他整日只知道和那些翰林院的酸儒们在一块儿吟诗作对不思进取,难为皇父还那么宠爱他!老七还是个正在御书房读书的奶娃子,根本就没什么可能!老四——老四他一向是木讷不讨皇父喜欢的,就是当初在御书房教授他的老师都不喜欢他,而且母妃早逝,是个贵妃又如何?而且外族不显赫!等等,他恍惚记得老四的外族是江南人士?而且好像自从今年年初开始,这个木讷顽固不通化的老四慢慢得到了皇父的赏识,之前七月还被派到工部办事了?!难道是老四阴了他?!(未完待续……RQ☆、110 第一百一十章 有感觉了不管二皇子在京都如何思索,只说扬州这边张致远遇刺一事。
盐城盐民作乱,张致远只去平凡,并且处置了盐城一干知法犯法、贪污受贿的官员还有几个中等盐商。
且他有惦记扬州家里之事,因而干净利落做完之后,便是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很平静,但是万万没想到竟是在离扬州不到三里地的路边茶棚遇刺了。
老爷小心!清风首先发现了端茶小二的不轨,将小二撞晕,但是匕首还是刺到了张致远,位置就在左肩靠下,几近靠近心窝处!一时间大家唬了一跳,周围的士卒去捉那个歹徒时,那歹徒已经咬塞在牙缝里的毒药自尽了!众人皆震惊的,这年头谁还敢行刺三品大员的!乌道生立马吩咐人将张致远抬到茶棚休息的地方,张致远被抬到里间,他捂着的手鲜血流了出来,脸色却没什么痛苦之意。
乌先生刚想往扬州报信,张致远便拉住他,从衣裳里掏出来一枚玉佩来,那匕首正卡在玉佩上,只是划破了表皮,流了那么多血出来。
他和乌先生对看一眼,多年的默契立马让乌先生明白了张致远的意思,张致远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消息传到扬州时,安宁正抱着安康让他好好学爬,只听到外面谢嬷嬷大喘气着进来,脸色煞白道:夫人,大管家回来说······说老爷他……安宁当时一愣,安康小身板儿没翻过来哇哇大哭了起来·连着福生也跟着嚎了起来。
安宁顾不得哄两个小的,嘴唇颤了两下,老爷他怎么了?谢嬷嬷过来扶住安宁,趁机塞了个纸团在她手中,哭丧着脸道:大管家说······老爷在外遇刺伤的不轻!正被人抬着回来呐!安宁险些晕倒了过去·她紧紧攥住那个纸团,让奶娘把两个小的抱走,脸色苍白颤抖道:怎么会遇刺!快去请外科圣手来!快快!谢嬷嬷赶紧扶住:夫人你可挺住啊!府里还靠您呢!张致远被抬回来,偏巧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先前流出来的血将半个前襟都染红了,看着特别的渗人,原本冷峻的脸色也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唬的众人一跳一跳的!张瑶听了消息哭的不能自已·就是安宁若不是有嬷嬷扶着都要瘫倒下来·整个府里若不是有管家镇着都乱做了一团!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扬州都知道了从三品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遇刺重伤了!盐使司大人伤的不轻,那血都流了一地!真的假的?怎么会遇刺了?当然是真的,那张府的下人都像是死了爹妈一样,如今都不出门了!那外科圣手孙大夫都被请去好几日都不曾出来了!扬州的各处反应不一,这最开心的当属黄夫人了,巡盐御史却面带愁容半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这黄夫人就诧异了,便问相公:如今那张清和遇刺重伤,指不定活不过去呢,日后你这位子说不定就能坐稳了·怎么还不高兴?巡盐御史脸一沉,大怒:妇人之见!即便那张大人挺不过去,圣上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老夫!虽说皇上给巡盐御史体面让他在任期到了之期就上折子自己请辞,但毕竟他如今还在这个位子上,在其位谋其政!这盐城盐民闹事,本该作为巡盐御史的他去的!可他称病趁机推给了张清和!如今张清和遇刺是因为他得罪了二皇子,可皇上和二皇子毕竟是亲父子,一向又疼爱这个二皇子,就是查出来能将二皇子怎么样!而他就不一样了·因为大皇子的事皇上早就对他不满,只是看他是老臣给了体面罢了!这个张清和是皇上的心腹······巡盐御史想想后果,立马冷汗就下来了,过了几日就上折子称病请辞,他要告老还乡!而此刻被外人传的重伤越来越玄乎的张致远却是一副无赖的样子躺在床上,安宁坐在一边气的咬牙切齿。
当日她真是被那一摊血给唬住了,若不是谢嬷嬷事先给她的纸团上写明了‘张致远遇刺是真,重伤是假,假戏真做,,她都觉得是她当时在张致远临走前说的‘有个好歹,就带着家产改嫁,的话成真了呢!而府里除了几个心腹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在门口张瑶几乎哭的晕厥过去,就是安宁也要被扶着才不会倒下去,周围的仆从全都如丧考妣一般,那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说起来,张致远的伤口是伤在了左边肩膀下几寸的地方,怪不得别会说这伤的严重,那是心窝口的地方。
其实只是划了一道子伤口三寸不足,划破了一丝皮肉,等到伤好了连个伤疤都不会留下来。
只不过他如今只能装重伤卧病在床,重伤到底很严重,严重到连那外科圣手孙大夫都连连摇头,这外人可不都是以为这张大人没救了,你不看到人家外科圣手孙大夫都摇头了吗?其实他是想说‘不可说,不可说,哎,其实只是个美好的误会。
这可是恼了安宁,她作为夫人定要伺候在身侧,喂药换药,装也得装的像是不是!大老爷心里就美了,如今他是心境开朗,固然有澄观大师判他的劫数过去了,而这玉佩是安宁送他的,他很珍惜便时时戴着贴在胸口,正好挡住了那划来的匕首。
如今二皇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虽然不能将二皇子怎么样,但是短期内二皇子不敢再他如何了!解决了内忧外患,温香软玉在侧,只可看的着吃不着······宁儿,我想喝水。
宁儿,我伤口不舒服。
宁儿,你能不能坐过来点?宁儿……安宁黑着一张脸走过来,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两下张致远腰侧,然后捏住一点皮肉,轻轻顺时针旋转一百八十度,笑靥如花温柔至极道:老爷你也该有点重伤病人应有的态度。
手指轻轻用力,再来逆时针一百八十度,我呀耐心可不是那么好。
腰间是老男人敏感的地方之一,而且还是腰间的嫩肉被柔若无骨的小手那么一捏一拧,疼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感觉······张致远头冒红烟低低的声音从胸腔里冒出来,低沉又性感:宁儿,有感觉了。
安宁转身就沉着脸出了房间,别人一瞧夫人都悲戚戚的出来了,心里边直打鼓,老爷到底伤成什么样子了?只圣手孙大夫说了老爷的病房不宜多人进去,只能先静养再看看。
这话说的就差没说你们还是节哀顺变吧,准备后事什么的了。
可惜夫人不放弃,亲自照顾在老爷病床前,这都过了五六日了,屋里突然传来一阵悲切的哭声,众人心里一唬,等到圣手孙大夫出来,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捻了捻胡须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从来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哎——来探病的几位官员差来探望的管家正好也在,听闻心里一突,这张大人不会真不行了吧?众人也想让孙大夫说快些,又想这显得太急迫了,便沉下来等孙大夫说完。
圣手孙大夫捋完胡须道:也该张大人福大命大,如今这命是捡回来啦。
如今张大人还得静养,再看吧。
你说这话是好呢还是坏呢,好吧张大人捡回了一条命,坏吧没说能不能彻底好啊,这回去可要怎么跟家里大人交代啊!安宁在屋里听着,听到那句‘如今张大人还得静养,,忍不住嘴角咧了咧,回头看那正在大床上和福生、安康玩的高兴的张致远,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张瑶是个聪明的,她每日过来照顾张致远几回就发现了其中玄妙-,并不声张,只将事情埋在心里,第二日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
二皇子派来了解情况的人观察了几日便将张致远真的是重伤的消息传了回去,二皇子满脸阴翳,真恨不得跑到皇父那里揭穿他那好四弟的阴谋,只是他如今半点证据都没有,各处不好的地方全都指到他这一派了!果然皇上虽未明面上斥责二皇子,但近日朝上连驳了二皇子这一派系的好几个折子!正好巡盐御史的请辞折子也上来了,皇上看后冷笑两声,却留中不发。
各派都想争这巡盐御史的位子,之前就斗的厉害,可如今见二皇子受挫,皇上意味不明,稍有些头脑的人便是明白皇上的意思这位子是为张清和留着呢。
这张清和为皇上股肱之臣,如今为皇家受了那么大的苦,皇上也不好让重臣心寒,只说留中不发。
还有不少人心里暗叹同人不同命,但一想人家还曾命悬一线,也不好再说些风凉话。
二皇子脸色愈发阴沉,三皇子还是一副文雅做派,四皇子一如既往的沉默。
宣武帝依旧高高在上,坐在那威严的龙椅上,俯视着朝堂下的众人,脸色波澜不变。
未完待续。
☆、111 第一百一一章 称职的爹张致远的伤养了大半月才能坐起身来,只是身体还有些弱,强撑着身子给皇上上折子,曰他有负圣命,请圣上降罪云云的。
这折子一上来朝中有好些个官员吁了一口气,宣武帝嘴角扯出一抹算得上欣慰的笑,复将巡盐御史称病请辞的折子拿出来,批了。
九月中旬,从三品的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的张清和接替了巡盐御史的位子。
此任命一出,天下皆惊,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各有,纷纷将注意力转到张清和的身上。
他一下子从从三品跨过了正三品和从二品,直接升任到了正二品。
虽然说越过两级升官也不是没有先例,甚至也有些是一连升三级的。
就像是安宁的大哥安和从从七品的县官升到了从六品的扬州州同,越过了正七品,也是连升了两级。
但这样的连升大多只存在于低级官职中,到了中级官员升任一般都是按部就班的来,每升半级都是非常困难的。
但是像张清和这样高官职的连升绝对属于凤毛麟角,寥寥无几一类的。
虽然有些人也知道这巡盐御史的位子八成是张清和的,但是当皇上的任命下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隐隐吃了一惊,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都在,这实实在在的说明了张清和圣眷之高,简在帝心。
因而这种情况下,随之下来的诰命就一点不惹眼,封安宁为二品诰命夫人,在众人看来这是诰命夫人对张清和本身官途无甚大用。
大家的注意力还在他越品级升为巡盐御史上。
一下子找他攀关系、套近乎的人多了起来,就连身为姻亲的安家也因此多了不少人上门。
又因张清和还在病中根本就不能待客,来攀交情的人大多是差管家送了礼来,可安家门前本来清净的但这下子人多了起来,让安家的人都不适应。
又加上安大嫂李氏还在安胎,最后不厌其烦还是在安夫人的果决下闭门不见客。
来的人吃了几次闭门羹才渐渐人少了起来。
装重伤装上瘾的张致远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那二品诰命夫人品级的正装,自家夫人穿上应当是富丽堂皇,端庄大气的。
如今家和万事兴,又升官进爵,并且正好以养伤的借口避开朝堂上几乎愈演愈烈的储君之争,何乐而不为也。
安宁眼中流光溢彩,不过她最近完全顾不得无赖升级的张致远,因为福生要长牙了,下牙龈已经有白色的小点点露了出来。
他翻身都比一般小孩儿要早。
这才五个多月已经爬的很顺溜了。
和他同天生的安康要慢一些,他如今才正开始要从小乌龟往爬行动物进化。
这会儿福生要长牙齿,因为牙齿要从白嫩的牙龈处顶出来,粉嫩的牙龈痛的通红,福生小哥儿痛的肥嘟嘟的小脸儿挤成一团。
皱成刚出锅的包子样儿。
没办法长牙的时候会又痛又痒,让原本脾气就打的小爷脾气越来越大,疼的时候扯开了嗓子直嚎。
安宁看他疼的直哼哼,又哭的那般惨烈,心疼万分,直抱着儿子亲来亲去。
又觉得他这么早就开始长牙是不是太早了些,福生的奶娘李嬷嬷在一旁凑来笑道:夫人不用担心,大爷是养的好,五个月长牙虽说比寻常小孩儿早了些。
但也是正常的。
大爷哭的厉害是觉得牙痒,夫人给准备磨牙的器具来给大爷磨牙就行了。
安宁看福生屈尊来咬自己的手指头,心疼坏了也不说逗弄儿子的话了,赶紧让碧水找来消肿止疼清凉的薄荷三七之类的,泡出了浓水,再用有沸水消过毒的干净的纱布蘸湿了。
裹在食指上,轻轻的擦小孩儿的有些红肿的牙龈、舌头和口腔。
想了想赶紧让人用上好的玉做了好几套用来磨牙的小骨头、磨牙棒等做成各种好适合小孩儿拿的类型,就连安康也给提前准备了。
拿到小骨头塞到他手里,让他来磨牙,福生小哥为勉为其难放过了被啃的红肿的小指头,脾气终于小了下来,趴在长榻上蠕动。
这小孩儿是个耐不住安静的主儿,自从会爬了之后,安宁的大床已经挡不住他前进的步伐了,好些次看顾他的丫鬟婆子都心提到嗓子眼前。
他就想往外爬,等爬到床沿了,看顾他的奶娘就哄着往里爬,还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托着手。
可偏他也不动,小爪挥了挥,在众人提心吊胆中悠悠转回身,继续扫荡了。
好几次众人都被唬的不敢大喘气了。
安宁没办法,就把碧纱橱外将家具什么挪动,铺了厚厚的猩猩毡毯让他在上面玩,可偏他不喜欢,爬了两回直窝在安宁怀里哼哼唧唧不愿意动弹了。
最后被他闹得没办法,只得从新打制了一张大些的软榻,周围围上栏杆。
如今他磨牙磨的欢,也就不喜欢爬动了,倒是小安康蠕动过来,偏安宁恶趣味偏给他穿了嫩绿色的小衣裳,下面还铺着湖绿色的被褥,看过去就像是个可爱精致的毛毛虫在蠕动。
真可爱呀,真可惜没有相机能够拍下来。
小安康吭哧吭哧的终于蠕动到睡的四仰八叉的福生小哥儿前,‘啊’的扯一嗓子,抬起小手儿抓抓这儿,扯扯那里,歪歪小脑袋仿佛在说‘哥哥怎么不和我玩了’,蹭蹭打了个可爱的小哈欠,窝在福生跟前睡着了。
安宁把手上的小衣裳放下来,她这几日忙着给两个小的做秋衣。
本来她在前世见识过很多衣服,就是童装也做得分外漂亮可爱,稍一构想做出来的衣裳也可爱又不会引起别人惊讶,毕竟是给小孩儿穿的么。
给两个小的盖上被子,玉质的小骨头还被小肥手攥在手里,安宁扯了扯没扯动,小家伙睡梦中还哼唧两声。
若是搁在他爹身上这声音很有威慑力,但事实上小家伙哼唧两声后,顺便小嘴一咧口水也流了出来……宝贝,气势什么的不要想了,你太还小。
张致远伤养到如今,已经能下床走路了,明儿晃晃的进了里间。
看到安宁正在逗弄儿子,也凑过来。
说着弯下腰,掐了把福生的嫩脸蛋。
不得不说张致远在福生小哥儿长牙的期间完美的发挥了他身为父亲的作用,他主动贡献出了自己的手指头给儿子磨牙——每一次张致远跑来对福生的嫩脸蛋左掐右捏的时候,他的手指免不了的被自家儿子咬上几口,就算如此,张致远仍然对这项活动乐此不疲。
更何况对于玉制的小骨头,福生小哥儿更喜欢软软的有嚼劲的手指头,再加上他近来那白嫩嫩的小米粒似的牙齿终于突出牙龈的重围冒出头来,又加上小霸王力气不小。
这回儿本来就睡的不大舒服,见到他爹的手指头戳过来,张开血盆小口啊呜一声狠狠的咬在了他爹的手上……手指头的主人也就是福生小哥儿的亲爹如今的正二品巡盐御史,外人面人觉得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张清和张大人发出一声惨叫……一旁的安宁哄着刚睡醒哭哼哼的安康,见状嘴角不禁抽了抽,抱着安康亲了亲,好哄的小孩儿在母亲的清香的怀抱里安静下来,瞪着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看他爹和哥哥。
安宁把安康交给耿嬷嬷,上去把张致远的手指头解救了下来,福生小哥儿咯咯的笑,露出一粒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米粒,还有半颗正在努力往外冒的小白点,果然是有齿了。
杀伤力不同以往,看张致远差点破了皮有些红肿的手指头就知道了。
安宁亲昵点点福生的额头,安置到婴儿车里,顺便给福生擦了下嘴上的口水。
偏张致远还挺高兴,他笑着看了眼无辜吐泡泡的福生对安宁道:福生这副牙口是越来越好了啊!说着举起自己的手指头给安宁瞧,也不嫌弃儿子的口水,然后才自己从袖口里抽出个最近才开始准备的绢帕擦拭手上留下的儿子的口水。
安宁看着他手上那明显的小牙印,又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这人明知道福生最近牙痒痒,还非得往上凑,见天的非要去掐福生的小嫩脸……难不成还被儿子咬上瘾了不成?每天不被咬你就觉得缺了点什么不成?!安宁瞥了眼依旧乐滋滋的孩子他爹,这人难道是被^虐^狂不成?!两个小的被奶娘推出去晒太阳去了,安宁问道:你这伤打算养到什么时候?也不怕镇日躺在床上会发霉?!张致远心满意足的笑道:过几日我就不装重伤了,左右还是得出去走走。
他举着手指又道:还真别说,每天不被福生咬上一口我就觉得差点什么。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很欣慰福生和安康都被你养的那么健康,就是安康当初弱的像小猫崽子似的,我都很担心他可能会养不活。
看到福生那么有活力,我都觉得心里满满的,我只希望能看着儿子健健康康的长大,那比什么都让我知足了。
安宁知道他想起了之前夭折的孩子,也理解他每日这样找虐的缘由,只是老爷您确定您没有受虐症么?☆、第一百一二章 陈家再来张致远任命下来没几日,二门上小厮来报:苏州陈家来人了。
正好张瑶也在,她脸色不是很好看。
在张致远受重伤在家这段时间,来探望的人虽不多,但里面绝对没有陈家的人,就连一封慰问信都不曾有。
如今等张致远升任了巡盐御史,陈家的人就上赶着过来了,你说怎么不让人揪心呢。
其实这全是陈母的主意,陈母毕竟也跟在老太爷身边那么长时间,见识还是有的,当时张致远受伤被传的挺玄乎。
基本上知道点的就知道张致远这是招惹了二皇子,又一联想到如今二皇子在朝中如日中天,而且还是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
那时陈母自然不想和张致远有点联系,若是可能还真可以说如今那张家的姻亲是安家,跟陈家没甚关系!可如今等了一个月,张致远非但没半点事,反而是升任了正二品巡盐御史!一些不清楚如今陈家那点子腌臜事的还凑到陈家去,想要透过陈家拉上点关系。
这时候陈母自然活泛开来了,又怕之前不去关照冷了两家的感情,这连忙派人过来了。
男人里面陈伯懿不愿意来凑热闹,陈仲懿自从罢官后就郁郁寡欢,偏又舍不下脸面过来。
最后过来的是大房的陈嘉,总归是子侄辈,总归是子侄辈,觉得不管如何张清和总归要给几分情面的。
安宁一听来人有些啼笑皆非,这是个什么阵仗?这陈家还真是好大的情面,想当初陈家倒台,陈老太爷一气之下去了时候,旁的不说就是陈家的那些个姻亲哪个不是避之不及,世态炎凉。
那时张致远说了什么。
并无逃避亲自去奔了丧!陈家是如何对待张家的,还真的以为张致远如今这个正二品大员是他们呼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了!就凭那点子早就被消耗殆尽的姻亲情?!真是可笑之极。
安宁挥挥衣袖。
转身就回桂院了。
福生嫌弃了啃了几天的玉骨头,做出了高难度的动作,他去啃自己肥嫩的脚趾头,吭哧吭哧的好不乐呵。
把自己团成一团,远远看去就像是白白胖胖一个刚出锅的大馒头。
安宁好笑着把福生小哥儿的脚丫子拔出来,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掰开小嘴儿看里面牙齿生长状况。
哟,下边儿一对新牙萌出了,小奶牙白嫩嫩的,小心伸出手指碰了碰。
小家伙儿立马含住磨牙。
旁边的安康‘啪’的一声吐出个奶泡泡。
翻过身来趴着,四仰八叉的绝对是跟他哥哥学的。
张致远并不待见陈嘉,可想而知陈嘉从他那里吃了一顿闭门羹,再三想攀关系无门后他能如何,只得灰溜溜回苏州了。
陈母问了一应事务。
陈嘉都一一说了,陈母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脸上无光。
陈嘉见了只道:不是孙儿多嘴,张姑父家人丁寥落,虽说曾是世袭之爵,但是也多是败落的了,当初若不是祖父多次在皇上面前推举他,他怎会有如今风光。
这张姑父如今是高升了,怎会将我们这等无势的亲戚看在眼里,实在是可恨。
陈母听了。
只觉得他说的有理,心中一阵烦闷,又觉得当初实在是看错了这张致远,就不该将唯一的嫡女下嫁给他,闹得如今,真是个白眼狼!又道:且不说他了。
你可是见到了你那表妹?瑶儿怎么说?说到这儿陈嘉心中一窘,忙笑道:表妹她因为张姑父的事伤心的紧,只说要照料父亲,只不能跟着孙儿回来了。
另孙儿还听表妹的嬷嬷说起妹妹来年就要学着管家了,只好像是姑妈的嫁妆都让张姑父给表妹了,让她管着。
陈母背脊一挺,道:可有这等子事?又冷笑道:这才是对极,要是搁到了那小家子气的继室的手上,保不准最后连块破布都剩不下!心中又是一阵烦闷,挥手道:下去吧。
陈嘉忙一溜烟下去了,出了陈母的房间,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这话全是他唬陈母的,其实他连表妹的面都不曾见着,这管家的话儿也只是偶尔听那府里的下人说起来的。
想起又是一阵恼怒,可是当日他从外书房那边吃了瘪,想要去找表妹套套近乎,实在是陈母交代了要把表妹带回去。
还不等进去就被嬷嬷拦住了,说些男女大防之类的话,即便是表亲也该避着亲戚家的女孩儿方是尊重!怎好踏足后院女眷住的地方,那话说的陈嘉即便是再脸皮厚也只得拔腿就走了。
这边陈嘉还没等歇脚和媳妇说上两句话,就被赵氏派来的小丫鬟叫走了。
陈嘉也有些日头没见过母亲了,如今一见竟是被唬了一跳。
赵氏一反之前的圆润,如今脸色蜡黄也就罢了偏脸颊也凹陷了下去,宽大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落落的。
见着了陈嘉问了和陈母差不多的问题,陈嘉也就一一答了。
当赵氏听到张瑶要管家时,眼中止不住异彩连连,陈嘉见了忙问何故。
赵氏冷笑一声,道:想当初你那好姑妈极为受宠,那时陈家正值鼎盛,单就你姑妈的嫁妆就足足有九十六抬,还不算老太太私下塞过去压箱底的!虽说你那姑妈平时只懂酸文弄诗,可这么些年再这么着这些个嫁妆只会多不会少!那嫁妆里可都是好东西,陪嫁的庄子都是肥地,只可惜你那好姑妈是个无福的,这么早早的就去了。
你说张姑爷的意思是要将这陪嫁给你那表妹打理,真是疼女儿的哟!陈嘉讪讪的不言语,他走时不经意间瞥到了赵氏手腕上带着的宝石镯子,好几色的宝石发出璀璨的光……他一愣,母亲何时曾佩戴过这等宝石镯子,也恍惚在哪儿见过这样样式的。
赵氏这边却是思量上了,九十六抬嫁妆,当时十里红妆可是羡煞旁人,如今人都死了,这嫁妆……她爱惜的摸着宝石镯子上颗颗晶亮的宝石,嘴角噙着一抹算计。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张致远养病期间,大多官家是差人送来礼就了事的,亲自过来看望他的除了安家,还有城守尉蒋云扬、按察使钟毅以及布政使卓锦年。
这按察使钟毅的岳父孙阁老是张致远的老师,有了这层关系做契机,再者两家又因孙夫人和安宁交好的关系更亲近了些;至于蒋云扬背后的蒋家可是越朝武将世家,不像是当初的陈家,至今仍在朝堂武将中仍占有重要一席,就是在兵部也很有势力!他家夫人心里看好了张瑶,有意要和张家结亲,因此在有意无意拉动下两家关系。
再者张致远也想了,虽说张家算是姑苏大族,但他这一支早就和苏州那边没了联系,就是出仕之人稀少,不堪大用。
若想是在江南站稳脚步,光是靠皇上的支持是没用的,而为官者慎独,因而对于蒋家有意交好,张致远也欣然接受,以此和蒋家结成同盟,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如今交情日近;至于布政使卓锦年,布政也是江南之重,再者他们俩本就是至交好友,又兼之张瑶、蒋雪晴和卓静来往亲密,这四家隐隐有抱团的迹象。
因此张致远这会病好了五六成,就宴请这三人,并且也将安宁的大哥安和请来,有将安和介绍给其他三位认识的意思,对此安夫人大为欣慰,直在安宁跟前说起姑爷的好话,颇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这姑爷是个好的,如今你也是二品诰命夫人了,这谁说出来我都觉得脸上有光的。
再说了老夫疼少妻,你呀别不知足了。
安夫人越想越觉得满意,又听说如今后院就只剩下一个姨娘了,而且张致远也并无再纳妾要通房的意思,安夫人更欢喜了。
一个只有个姑娘的姨娘并不足为惧,更何况自家姑娘这里养着嫡子不说,就是那庶子从小就是养在身边的,感情有了又知根知底,也不会对嫡子造成威胁,日后兄弟相互帮扶也是要得的!安夫人并不知姑爷受伤内情,如今长吁短叹道:这两个月我尽是提心吊胆了,姑爷遇刺受伤那几日我镇日都担忧的睡不着觉。
如今姑爷否极泰来,还越品级升了两级成了那盐政老爷,真真是大喜事了!这个月你弟弟还去参加院试,全家人更是紧张的不得了,跟上沙场似的,你父亲连他那些个鹊儿鸟儿也不玩了,镇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我倒是被他烦的不行了,平日里也不见他这么紧张过。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就想着等然儿科考玩了,就到广安寺上柱香去,给咱们全家都拜拜,祈祈福保保平安。
安宁听了,才想起安然去参加院试了,有些不好意思,家里被张致远遇刺装病的事弄的紧张兮兮的。
就笑道:过几天不就是父亲的生辰了,到时候然儿也该考完了,咱们全家一块儿庆祝庆祝吧。
安夫人也有这个意思,就欣然答应了。
☆、第一百一三章 双喜临门三皇子府,房里。
三皇子看着江南送来的信,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平日里在士林学子面前温文尔雅的脸多了几分凝重。
他的幕僚看着三皇子的样子,便问:可是江南那边有什么变动?之前张清和一番动作可是将二殿下的人给动了,要说急也是二殿下急。
虽说圣上并未对二殿下做出惩戒,但那朝堂上可是连驳了他们那边好几个折子,圣上这是顾念着父子情谊才没在表面上发作呢。
三皇子却摇头道:二哥倒是急了不假,他这人一向顺遂惯了,只除了立储君之事,那张清和多次给了他刺头吃,他心有不满是早有的。
只是那张清和遇刺之事……他沉吟一番才道:有嫌疑的单不止二哥一人。
那幕僚诧异,想一番才道:难不成是四殿下?这四殿下……他有些欲言又止。
三皇子笑笑接过他的话头,你是想说我那四弟讷憨不通事务?呵,我这个四弟,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三皇子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有一瞬间的愣神,岔开这个话题笑道:张清和之前的动作太大,折腾的很多人手都缩了回去。
若是还这般行事惹怒的恶人可不止二哥了。
这话又似抱怨,心想这张清和这次躲过了其他兄弟的手脚,以后倒还是能重用的。
那幕僚听了这话,以为三皇子是在担心张清和,却不大认同道:殿下这话是多担忧的,那张清和毕竟是皇上钦点的,就是他遇刺重伤这段期间皇上还赐了药物和物件下去,等他稍一好就任命他为巡盐御史。
这就可以看出张清和圣眷之高。
不说这点。
倒是说他之前动作虽大了点,但是那些个盐商官吏的家抄没下来。
可是能暂时缓解国库和内库的空缺。
毕竟这段时间河工、赈灾还有边疆战事……处处都需要银钱,户部无钱的话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笔钱上来,可是大大缓解了国库空缺的紧张。
再者皇上此次决意要整顿江南盐政,贺家的倒台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年贺家盘踞江南,太嚣张了。
不能不说张清和那些大动作背后没有皇上授意,他就是皇上在江南的一把利刃。
我们不能和他交好,但是绝不能交恶。
三皇子沉思着,之后点头,笑道:先生说的极是,我们暂时不要有动作。
静观其变好了。
他将信放回桌上。
脸上重新挂上儒雅的笑容。
扬州张府,不管外面血风腥雨的,张致远倒是成了很悠闲的一个。
在家里逗逗儿子,和媳妇培养培养感情,整个人容光焕发。
整日躺在床上装病,原本消瘦些的脸颊倒是被养了出来。
等到有一天张致远只穿着里衣在床上,拉着福生的小肥爪让福生踩在他肚子上,小家伙儿还蛮喜欢趴在肚皮上颠颠。
安宁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突然抱着安康凑过来,戳戳张致远的肚皮,皱眉头:老爷,你最近躺太多了,肚皮都松了。
以前看的时候这老男人的身材还是很硬实的。
虽然看上去比较消瘦,但衣服下面还是蛮有料的,腹部还蛮紧实的,六块腹肌看上去很性感。
这一个多月躺在床上没运动,还补了不少好料,大老爷的肚皮理所当然的变松软了。
张致远听了心里立马有了危机感。
突然脑海里冒出来安老爷挺着的将军肚,绷着的脸沉了下。
抱着福生站起来,伸出手指戳戳儿子肥嘟嘟的肚子,福生也该少吃些了,现在就那么胖嘟嘟的,长大了还得了,别人会叫你小胖墩的。
这完全是转移话题,安宁笑了笑,笑着戳破张致远的想法,道:做爹的要给儿子做榜样,想想儿子他外公。
来小安康,踩踩你爹爹的软肚肚咯。
说着抱着小安康踩上张致远的肚子,福生咿呀咿呀的往上爬,露出两颗小白牙粒。
然后就听到做爹的一声惨叫,福生小哥儿爬回去,他爹捂住鼻子可怜兮兮的看向孩子他娘。
等到第二天是安老爷的寿辰,除了安宁其他几个人都瞄着姑爷鼻子上明显的牙印,然后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向安宁。
心想:看着女儿妹妹/姐姐/小姑子是个温柔可人的,怎么那么火辣啊?安宁一看就知道是大家伙是误会了,指了指怀里不老实乱动的福生,是他干的。
大家恍然大悟,再去看姑爷鼻子上的牙印也没那么大么,安夫人乐呵的迎他们一家子进来。
看到安婉也在,柳姨娘一副开心的样子,见到安宁便凑上来笑道:大姑奶奶不知道吧,你妹妹她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了,海家可是高兴着呢。
再去瞧安婉,她一反往日鄙夷其他人尤其是她的形象,脸上多了几分温婉。
如果不是她低下头的时候眼角露出几分得意,安宁都要以为她转性了。
看柳姨娘得意到不行的样子,安宁也不甚在意道:那真是恭喜了。
柳姨娘愣了下,这大姑娘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想当初大奶奶怀孕的时候大姑奶奶可是送来了好些个贺礼,如今轮到安婉怎么就只有那么一句淡淡的‘恭喜’,也没其他的表示。
她有些不甘,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安夫人瞥了她一眼,她也不敢造次了。
只是安婉露出个不甘的笑容,同安夫人道:母亲,家里离不开我,我就先回去了。
安宁挑了挑眉,她那家里也就寡母简单的很,怎么还说家里离不开她,也不管她自顾自和李嫂子说话去了。
正待安婉要走的时候,可巧今天正好是府衙放榜的时候,一大早的时候安家大管家就带着小厮去候着了。
若不是今日是安老爷的生日,安夫人真是恨不得到大门上看回来了没。
安宁过来的之前安老爷和安夫人都紧张的不行,就连安大哥和李氏也紧张的不行,唯独安然自己淡定。
这会儿到了晌午,去看榜的人也回来了,大管家喜气洋洋的快步来报:恭喜老爷太太!然二爷中了!是第二名!恭喜二爷!府里立马欢腾了起来,一家人喜气洋洋的。
柳姨娘拉着安婉不让她走连连欢声笑语道:恭喜老爷太太!这可是双喜临门啊!先前是婉儿有了身孕,如今二爷也中了,以后可就是秀才老爷了!真是大喜事啊!安夫人听了她这话不怎么高兴,感情怎么觉得这柳姨娘的意思是这安婉怀孕的喜气才带着然儿中了是不是?还什么双喜临门,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安婉怀孕也是他们海家的喜事管我们安家什么事!不过又因为儿子中了的喜气让安夫人喜笑颜开,也不想和柳姨娘计较了,连连让去打赏下人,又看了安婉一眼,笑的慈爱:既然二姑娘想家去,就不留了,家里事忙的紧。
安婉脸色讪讪的,她万万没想到安然高中了秀才,本来她是想留下来的,没想到安夫人竟然是拿她刚才的话来堵她,在安宁跟前让她下不来台,又恨恨的看了安宁一眼,才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安宁觉得莫名其妙,她和安婉根本再没什么揪扯了,怎么这安婉处处想要找她麻烦,如今她自己想走的又管她什么事,真是无理取闹。
安宁挑了挑眉毛看向脸色讪讪的柳姨娘,转身和大嫂到前边儿看热闹去了。
安老爷极为高兴,门外的鞭炮放的噼里啪啦响,安然也被安夫人催着去和他的老师穆先生报信去了。
反而是过了没多大会儿,听到信的安家二房也就是安老爷的弟弟一家和旁的亲戚过来贺喜了。
安夫人对待这安家二房脸色淡淡的,在安宁的印象里她们家一向和这叔叔家不对付,自从安老太太临去后分了家,两家更是没什么往来了,虽然是住的不算远,也就隔了两个街区的距离。
究其原因还是当年安老太太太偏心,这年代哪有长子和次子分家时候财产要平分的,就是当年安夫人嫁进来时候也多受婆婆的刁难,更和二房妯娌不对付。
之前安家沉寂时,这二房的没少过来奚落。
如今见大房发达了,忙不迭的凑上来,想的还真是美。
安宁颇不喜欢这群极其势利眼的三姑六婆,忙带着福生和安康回到内院去。
临了时还听到这样的对话,这大房如今可真要发达了,那老大成了州同也就罢了,就是那老姑娘嫁的夫家也成了盐政老爷,二姑娘也嫁了官家,如今就连那最小的也成了秀才。
放那么响的鞭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喜事呢!可不是呢,想当初大房处处比不上二房,可如今啊可就不同喽!你瞧那程氏气的鼻子都歪了,刚才不还得摆出笑脸来跟大房贺喜,日后还是多和大房往来往来,好让她家提挈提挈咱们这些亲戚。
当初就不该听那程氏的话处处挤兑大房……☆、第一百一四章 姐妹情谊安婉从安家回来后,愤懑的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暗道:那安家合该都宠着敬着的都是那安宁这个大姑奶奶,她这个小姑奶奶偏就被他们踩在脚底下不成?一想到安宁如今也是那正二品的诰命夫人了,自己却只能是个六品的敕命。
原又想自己好歹还是正室,并不像她那般是个继室,可如今人家有了嫡子脚步站得稳稳当当的。
可偏她这时偏才怀有身孕,让那些个小蹄子有机可乘,想到那个只会搔首弄姿偏又摆出一副弱柳扶风模样的醉珠,安婉就扯出一抹冷笑,莫不是以为开了脸成了通房大丫鬟日后就能抬成了姨娘不成?!偏这会儿绿儿进来同安婉道:太太,我刚才瞧见老太太房里的柳儿摇曳着端着汤到书房去了呢,瞧她那狐媚子样摆明是要去勾引姑爷的。
这绿儿原本是安宁的丫鬟,安宁不喜欢她打着为主子的旗号偏做一些对主子不好的事,禀明了安夫人就换成了如今的碧水。
哪曾想安婉出嫁的时候就将这丫鬟要了来,成了陪嫁丫头。
安婉这么一听,果然三分怒气道:你说的那个柳儿可是水蛇腰,削肩膀,拿尖性大,一双骚眼睛长到头顶上,很不知个规矩。
在老太太房里的时候我就很不待见她,如今竟是骚到老爷那里去了,可见就是个狐狸精!绿儿忙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她和那醉珠竟是好姐妹,可不是想趁着姑娘怀有身孕不便时好爬上老爷的床,往那高枝上爬呢。
安婉心里恼怒,有心想整治这些个看不清眉眼高低的,想了想就抚了抚身上大红色衣裳。
笑道:你随我去和老太太请安去。
待到了海母房里,果然见那柳儿不在。
便是同海母笑道:媳妇儿今日回娘家同父亲贺寿,也是遇到一件喜事呢,便想和太太说道说道。
海母便问是何事,安婉掩着绣帕笑道:之前媳妇不说娘家弟弟参加了院试,今个放榜弟弟高中第二名,日后啊就是秀才了。
海母一听也高兴,笑道:确实是喜事,呆会儿再去送份礼庆贺下才是呢。
安婉点头称是,又道:媳妇儿如今有孕在身,又得管家。
因而怕委屈了相公。
醉珠那丫头一早都在伺候相公了媳妇儿也是满意的。
只醉珠这几日病了,媳妇儿就想再给相公房里添个齐全人儿,偏媳妇儿房里的颜色不大好,怕是相公不欢喜,可想太太是会调^教人的。
房里的都是齐整可人儿,就想太太给挑个。
相公素来是极孝敬太太的,太太挑的相公必然是满意的不得了。
这通话儿说的海母心里慰贴,又觉得媳妇贤惠,只考虑到她娘家也不好在这时候让她落了面子,就笑道:媳妇儿是个贤惠的,翰儿如今醉心公事,别让那些个春花秋月的事分了心神,这再添人的事就先等等罢。
安婉见目的达到了。
笑的清丽道:还是太太疼儿子呢,媳妇儿今日见着了娘家姐姐,姐姐邀我到张府去说说话呢。
海母听了心里大喜,因而安婉临走时海母还破天荒的让大丫鬟掏出几件极好的私房给安婉。
安婉出了海母的正房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心想房姑娘支的招还真是管用,又想那骚狐狸一般的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待绕道书房时。
就见着那柳儿鬓发送乱着出来,越发显得面如满月,眼比秋水。
安婉心中暗怒,待到那柳儿走过来只草草的行了礼,安婉怒道:怎么谁教的你眼皮子这般浅,连上下尊卑都不知道了?莫不是以为勾上了老爷就能开了脸不成?刚才老太太可是说了,不将她房里的丫鬟开了脸给老爷呢。
就算你这贱蹄子勾上了老爷又如何,老爷可是大孝子呢,老太太说的话老爷莫没有不从的。
柳儿大惊,她不知安婉是怎么说动海母的,顿时惊慌了起来,不等她想什么只觉得脸上一疼,摸上黏稠的血,吓得瘫倒在地磕头哭道:奶奶饶了奴婢罢,奶奶开恩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安婉也不将柳儿如何,只低声道:滚吧。
待安婉回到她院子,绿儿在一旁兴奋道:姑娘就该这样,你看那柳儿吓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她以后也不敢不要脸去勾爷们儿了。
正说着有小丫鬟递帖子来,原是那房家大奶奶邀安婉去赏花。
这安婉本和房姑娘交好,只房姑娘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好下帖子,这帖子便是房姑娘的大嫂房大奶奶下来。
正这会儿安婉心烦,听了也不好回绝,只答应了下来。
这次江南清洗,房家亦受到牵连伤了元气,往日房家在江南盐商中执牛耳,如今也是不敢这么说的,再者他家与贺家来往甚密,贺家倒台之后房家背后便是少了一座靠山。
房家自然是要需要寻找更大的靠山,就在这时二皇子抛下枝条来,房家忖思过后自然巴了上去!但房家虽是商户,但也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搭上二皇子的同时,还悄悄的同三皇子卖好,总归是哪边儿都不要得罪。
这边还曾同张致远卖过好,想将家里的姑娘送进来,只不过张致远不吃美人这套,他素来是油盐不进的,更何况在知道皇上一心要办盐商的时候怎么会和盐商扯上关系。
另外张致远手边还有房家的半本账册,单就半本账册都让他心惊不已,更不想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安婉见到了房姑娘,这房姑娘端的花容月貌,不过如今已十三四岁却还不曾说亲,却待人敦厚端庄又大方,安婉是极为喜欢她的,有加之在海家之时多有这房姑娘给她出谋划策,对她也越发信任。
见了房姑娘不经意间提起安宁,安婉自是不喜欢旁人拿她和安宁比较的,便有些不大高兴。
房姑娘笑的温和可亲,道:人人都羡慕你有这门子好亲戚呢,怎么还不兴我附和两句?婉姐姐可是嫌我多嘴了,那合该真是我的不是了。
只我偶尔听哥哥说起过,你娘家大哥如今可是这扬州州同,越了两个品级呢。
虽不是我多想,只婉姐姐倒想想这其中谁给提挈的?安婉之前也未曾多想,这会儿只诧异便道:你的意思是,是那张大人?房姑娘捂着绣着艳丽牡丹的绢帕笑道:婉姐姐何必说的那么生分,那张大人你不是该叫声姐夫的?亲戚家就合该互相帮扶的,何况你们两家还是连襟,总比那些个外人要来的亲切些。
见安婉神色有了动容,房姑娘复道:婉姐姐总是要为海家着想,只面上巴着又有什么,莫不如下回儿婉姐姐要到张家去,让我也跟着去见识见识。
安婉也觉得房姑娘说得有理,遂答应了下来。
房姑娘笑的和安婉说些闲话,眼底深处是对荣华富贵的热切,还有淡淡的鄙视不屑,只是安婉会她话里的奉承得意起来,哪里会注意到旁边之人的未曾隐藏很好的不屑和敷衍呢。
安宁对安婉算是彻底无语了,算是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之前都对她的不待见是那么的明显,现在跑来她这里算什么,来联络姐妹感情么?别搞笑了,等安宁看到跟在安婉后面的房姑娘,眼中流过一丝异彩。
她去打量这房姑娘,只见她粉面俏若盛开的牡丹花,红嫩的嘴唇更是让胭脂点得嫣红如樱桃,大红缎面绣缠枝牡丹的花团,簇簇生辉,宛若那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满身打扮富贵堂皇,又端的娇艳若牡丹。
安宁记起来打从去年起安婉就和房家姑娘交好了,这安婉竟是将这房姑娘待到张府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安宁感官敏锐,亦能从这房姑娘的言行举止中看出那矫揉造作之气,还有那隐藏在眼底的几抹算计,还有那一双艳丽的富贵眼。
还不曾和她见礼之前,就已经将她这满屋子的家具、摆件扫了个彻底,她可是没漏看这姑娘眼中的诧异和艳羡。
房姑娘很快就摆正了态度,忙让随身丫鬟将拜礼送上,安宁看她送来的沉香珠、象牙扇、玛瑙枕等物倒还没如何,安婉倒是开口笑道:青萝送上这些拜礼可是稀罕的,倒是显的我这做妹妹的送的寒酸了,姐姐被介意才是。
场面有些个尴尬,安宁但笑不语,房青萝只稳稳笑道:海太太说的是什么话,您和张夫人是亲姐妹,自然是那礼轻情意重。
青萝是头回儿上门来拜见张夫人,自然得显出诚意来,还望夫人笑纳。
安婉自以为隐秘的撇了撇嘴,偏都让安宁看在眼里,暗想这安婉还是原来那副性子,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中间,这房姑娘借口出去了会儿,回来时候竟是有些心不在焉,脸颊绯红更显得艳丽如牡丹,不等再说些什么,就被没好气的安婉拉着走了。
☆、第一百一五章 白日审问过了会儿,张致远脸沉如黑锅般的迈着步伐进来,碧水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但也识趣的从里间里退出来。
安宁随手将那玛瑙枕、象牙扇等物丢到一边儿,狐疑的看张致远黑沉的脸色,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张致远闻言脸色稍霁,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吃了半杯才将缘由说出来。
原是那房青萝借口从正房出去,也不知她是怎么躲过随着她的丫鬟,跌跌撞撞到了张致远修养的东厢房。
张致远之前‘伤’的太重,如今也卧病在床,只是近来他都能走动了,但皇上赐下口谕来让他好好养伤,前头的事不急,又因安宁嘲笑他肚皮软了。
本来就心里念着他跟安宁相差十二岁,又怕到时候出去又被人家误会,心里也更加注重保养,也就没急着处理前面衙门事务。
本来是叫丫鬟进来换茶的,谁知道进来的竟是个陌生的姑娘。
张致远心一想就知道这姑娘是谁了,心里恼怒,没曾想这姑娘也不知男女大防,就要往里闯。
幸亏倒茶的丫鬟过来了,才没让大老爷做出什么打女人的事来。
安宁冷笑道:东厢房里的丫鬟是作甚吃的,还让人家姑娘跑到爷们儿的房间里?又瞧张致远,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老爷老了老了,还能吸引到人家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我瞧着那小姑娘脸色绯红,艳丽如那牡丹,怎么着老爷就一点没动心?张致远怎么解释是他把丫鬟支走的,又听安宁说‘老了老了’恼羞成怒,摸了摸自己老脸,似乎还真有那么点松了?黑脸:我哪有宁儿说的那般老。
只不过刚过而立而已。
再说那姑娘忒不知礼义廉耻,贸然就往房里闯。
我又不好和女儿家一般见识。
敛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冷意。
安宁却是冷笑,道:你莫以为我是好糊弄的,这好端端的房家姑娘怎会打你的主意?还是这般娇艳似桃花儿的,老爷可真是好大的艳福!张致远连忙澄清自己的清白,在安宁的注视下只道:之前房家有意将他家女儿送我,我心里念的想的都是你,又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又岂会让那些腌臜事再来惹你烦心,就是一并打发了的。
没曾想她会到府上来。
说着皱眉。
怎么和小姨子在一块儿?安宁扯开他趁机欺上来的手,皱眉道:你倒是会转移话题了,那安婉真真是蠢,被别人卖了还不自知,竟是还要帮别人数钱呐!她向来和我不对付。
如今怕是被那房青萝怂恿两句就到我这儿来了。
张致远凑过来哄小妻子,他这般倒是有些高兴了,其实他自从上次两人吵架(其实是安宁单方面的批判)后,心里待她总是要哄着顺着,让她消气,又绞尽脑汁的取的小妻子的原谅,更是将从未展露给人看的百样千样的温柔给她。
加上如今他心里眼中就只有一个安宁,从未做过他想,又因受伤之事看开后。
更是恨不得将自己心剜出来给她,百般疼宠,只想着日后两人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只小妻子有时候表现,让他有那么一点点泄气,如今好容易见到娇妻愿为他吃味,心里更是窃喜不行。
又见安宁偏就冷着脸不理他。
素日里即便雷打不动没什么慌乱的他,遇到安宁的事偏就有些慌乱,也不顾什么老脸不老脸的就挪了近些,把她抱在怀里,也不顾手肘眼刀子的,便是将他私下保养身子,才支走了丫鬟的事也说了,又解释了一通前边房家的事。
他说出来也有些老脸挂不住,只笑着抓住安宁的手细细的摩挲:就是旁人再好看,在我看来也就是红粉骷髅一具,我心里头都是你,你竟是不信我也没法子,总亏你是给我机会的。
安宁心里头堵的慌,脱口而出:就是你那娴妹也是如此不成?我未出嫁时候镇日听的不就是你和你那娴妹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之美名,如今你倒是和我说这样子的事,你让如何能信?今日没了这房姑娘,明儿又来陈姑娘、李姑娘什么的,我岂能信了你的话?其实这话安宁一出口也知道不好,但是她想知道,如今他说的这般话是否还曾同旁人说过。
她感情是有洁癖,之前是未曾将心意放在他身上,如今心里软了些,又有那些腌臜事让她心烦,心又冷了起来,如今他说这样的话可不是存心在膈应她么?她是没谈过恋爱,她两世也就跟了这么个男人,又何曾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全心全意的待的都是自己?!她又不是完人,如今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罢了!张致远一愣,随即将她揽在怀里,本来以他的聪明才智早该明白安宁心性的,只是一直以来他并习惯将自己感情外露,就是有些事情还是被逼着才说出来,就是偷偷摸摸的讲出来也是他的极限了。
再加上和陈氏相处这么些年,夫妻之间也真是相敬如宾,又有父母的前例再先,他并不曾多花多长时间在妾室身上,只是多多尊重嫡妻罢了。
没想到小妻子还有这样的心结,就是这一个称呼也让她记了那么长时间。
温柔的捧过她底下的头,注意到她红的眼眶,心一下子被搅合的又碎又软,轻轻的抬起来亲她额头,将她抱在怀里,叹了一口气,傻宁儿,都是我的错。
我若是早知你有这心结,早该和你解释了。
原来之前母亲虽不曾将后院争斗之事摆在他面前,但他也见识了妻妾争风之事,也明白是因为张父一位宠妾挑唆才使得父母感情失和,导致母亲常年抑郁。
也因此将全部手段用到后院,使得张家只有他一个孩子。
遂娶妻后并不想走张父的老路,给足陈氏嫡妻该有的敬重,但其中喜爱并不多,后又因为孩子之事和陈家之事夫妻两个渐渐离心,只剩下面上的尊重。
后来陈氏病故之前也只心心念念的俱是陈家,就连死前也想着让陈家的姑娘再嫁进来,这让张致远自尊上接受不能。
若不是还有大姑娘在其中维系,只怕最后只剩下个名头。
张致远说起来还有些怅然,就算再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夫妻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陈氏还为他生了女儿,打理后宅,再有什么过错也死者为大。
安宁却并不完全相信,那忌日之事怎么解释,院子又是怎么解释?张致远牵起安宁的手,笑道:别人醋瓶子,你可是个醋缸子醋瓮子,直把整个人都浸在醋里头了,真是酸死为夫了。
那忌日也只是个噱头,我也只是晚上去看了会儿,去找些东西。
想到那些害人的东西,张致远也不想多说,想了想又道:不瞒宁儿说,自打你进门后,我也只两回和别人欢^好罢了。
这次轮到安宁诧异了,她是不信的,那些日子张致远到别处歇着的日子并不少,这话说的真跟他那般纯情似的。
张致远看她明显不信的样子,瞅准了在她红唇上啃了一口,含住下嘴唇咬了咬。
安宁‘啪’一声打在他胳膊上,试图推开他,哪里想到挣脱不开,便使劲在他腰上拧了一圈,张致远才恋恋不舍的放开那如蜜般的甜美……好宁儿,你听我说,我哪里舍得骗你,一次便是那秦氏,除了那香里的催^情药,便是我喝的茶里也加了药。
另外一次便是周氏,原因也差不多,其余我只是睡在外间,并不曾碰她们。
你以为我相信么?安宁皱眉,你上下嘴皮一碰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知是真是假?张致远一噎,掐住安宁的细腰,使劲往怀里带,张嘴咬在安宁细腻的脖子上,从怀里传来的幽香让他精神一震,又想他这般掏心掏肺的就只换来这小妮子这么句话。
张嘴竟是学儿子在那洁白白嫩的脖颈上泄愤般咬了一口,顺便磨磨牙。
安宁哪里会想到张致远会做出这样无赖的行为,惊呼出声。
碧水隔着屏风关切道:夫人,您怎么了?要不要我进来?偏老男人还不老实,大手顺着细腰往上摸,最后落在儿子吃奶的位置,立即为这里的柔软度和大小折服,隔着衣裳轻轻的揉搓。
他们夫妻俩自从上次吵架就没有在行过房^事了,再加上身体在生了福生后更加的敏感,被老男人一摸,安宁脸都红了起来。
又碧水在外面问,她狠狠瞪了张致远一眼,一边试图扯开他的手,一边道:没事,你去忙吧。
碧水又想老爷在里面呢,虽还有些担忧,但听安宁的声音并无大碍,只坐到小杌子上接着将未完成的花样子绣完。
安宁这边扯开张致远的手反而是起了反作用,那模样儿反而是像她把大老爷的手按在挺拔的胸部上。
一张俏脸面红如霞,几可压倒桃花之色,仿佛能沁出水来,娇艳无比。
就是瞪人的眼睛也没了往日的威慑力,格外的勾人。
引得一向自诩自己自制力过人的张致远差点摒弃那儒生的信条,想要白日宣银起来。
狠狠的亲了一口才罢,又道:好宁儿,不如晚上再来审问为夫吧。
☆、第一百一六章 闺房之乐张致远抱着安宁狠狠亲了一口,又道:宁儿,不如晚上再来审问为夫吧。
安宁又羞又窘,狠狠将老男人的老脸推开,略带嫌弃道:老爷还是好好练练身材吧。
张致远听了这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其实说实话大老爷的身材穿上衣裳还是看不出来的,肚皮只是有那么点不紧绷了,毕竟年龄什么的……不过他经过了安宁灵河水的滋养,又加上平时养尊处优,加之如今高官显赫,一身威仪,容貌俊朗,带着寻常之人没有的内敛优雅,就是平常年轻俊秀之人也比不过他本身经历沉淀下来的气势,也难怪那房青萝只见过一面便有些春心为之一动了。
大老爷还是很有魅力的,年龄到了么如同那久酿的美酒,愈久弥香……等到晚上,安宁为她这句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张致远像只饿狼般,眯了眯眼睛,慢慢拉开安宁的衣服,道:宁儿可看看为夫的身材好不好?安宁有些不安的想往后退,可被张致远锢在怀里,有些撒娇似的道:我看到了,老爷的身材还一如往昔,行了吧?可惜等待的她的是大尾巴狼体贴又细心地抚弄撩拨。
安宁忍不住呻吟出声,张致远不由得凑上来亲亲她的唇,低声叹道:宁儿,生了福生后越发敏感了。
安宁不由嗔他一眼,他是故意的!张致远被她这一娇嗔,狠吻了一番后,手上的动作越发轻巧起来。
安宁趁着理智还没被完全撩拨没了之前把着大老爷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报复性的完全。
当然了她的报复换来是大老爷的轻哼和强有力的进入……大老爷在用他的实力说明他虽然有那么点老了,但持久力和耐力还是不比年轻的时候差的……安宁情不自禁的搂上张致远的脖颈。
随之沉浮,到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轻轻哭泣起来,求饶道:你饶了我罢……我实在不行了……张致远将她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上,一手抚着她滑嫩的背,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狠狠的占有。
听她软软的求饶声、啜泣声,又甜又美,就像是那三月的扶柳撩拨着他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自制力,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又几乎将他自制力刮了干净,本来还想体贴她怕是做狠了。
这下子软软的求饶声让他心痒难带。
多想能把她吞吃入腹,这样才能不分开。
宁儿,我的好宁儿,乖……安宁最后把全身都贴在大老爷的身上,馨香的身子更加催发了大尾巴狼的兽性。
翻来覆去恨不得把之前攒的存粮全都交出来……安宁昏昏沉沉睁开眼睛,还不等喘口气又被大老爷缓慢却悠长的动作磨蹭的不行,啊……夜还长着呢……第二日安宁悠悠转醒,觉察到身体的异样,若不是有灵气滋养,她怕是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动了动身子,安宁脸黑了,这个男人……难道一整夜都呆在她身体里面了……张致远见安宁醒了,腆着老脸凑过来。
却是凑到儿子吃奶的地方效仿了儿子一把。
有些腥香的奶水被吸了出来,大老爷心满意足又有些吃醋道:当真是便宜了福生和安康了。
安宁真是不想动了,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她觉得没脸见人了,这男人是假冒的吧,是吧是吧?!这无赖又耍流氓的男人绝对不是以前那个酷酷的说话就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的冰山面瘫男吧!绝对不是!张致远低哼了一声。
安宁瞪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沁在水中的琉璃珠,恶狠狠道:你要是敢,我就把你阉了。
她说的很认真,大老爷低头一看发现那里有些红肿,便知道昨日真的做得有些狠了,心疼的不得了。
宁儿,我记得有那清凉消肿的药膏……还没等说完就被安宁一枕头打偏了,安宁披着锦被坐起来,蹬走大老爷。
大老爷却把着床帏不下去,哭笑不得:宁儿,你总得让我穿上衣裳吧。
视线却落在安宁精致的锁骨上,深邃的眼睛幽深一片,伸手摸上昨日他咬上的地方,昨日他咬的有些狠了,便是在那白皙的脖颈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他一直想那么做的,在她身上标记上自己的痕迹。
可今日去看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张致远隔着被子抱住安宁,安宁却发现了伸手摸了摸,有些沉默。
她其实是想说:老爷您这样着真的很怪异也!却偏偏这人没问,还重新在昨日的痕迹上又咬了一回儿,安宁无语,我也很疼的好不好!这时候才看到张致远肩膀上红肿了一片,上面还留着她的牙印,就连背后也有一道道的红印子。
额……那是她弄的吗?张致远趁机钻到被子里来,亲亲又抱抱,笑道:宁儿,知道自己有多火辣了吧?为夫昨日可是又痛又爽……还我冰山男来!将这老流氓赶走吧!安宁眼中怀疑这老男人平时被压抑的紧了,闷骚的不行,一旦找到出口爆发出来就跟火山喷发一眼!张致远看不到小妻子的脸色,就这样紧密贴合,他柔声道:这会儿还不到卯时,宁儿就多睡会吧。
低沉的声音像香醇的美酒,低低沉沉的催人入睡。
安宁拧了一把老男人平坦胸膛上的凸起,假装没听到这人的低哼,嘀咕了一声,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张致远餍足的低叹一声,小心翼翼的把安宁搂回自己胸膛上,修长的双腿交缠着。
他这般小心翼翼如同待失而复得的珍宝,目光在那洁白的脖颈上流连很久,最后还是沉吟一会儿,就这么睁着眼睛依恋的看她娇美的容颜。
等到该起床的时间,安宁迷瞪间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刚想出声让丫鬟不要掀开床帏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套上了月白色的亵衣,而身旁的男人也不见了。
她有睡的那般沉么?碧水笑吟吟的掀开床帏,看安宁还有些迷糊,视线落在安宁脖子上,看到那痕迹,暧昧的偷笑两声,笑道:夫人该起了,福哥儿和安哥儿都醒了呢,老爷正和少爷玩乐呢。
安宁坐在梳妆台前,雕花铜镜里那一抹红痕尤其的刺眼,安宁低咒两句,让杏儿拿来件高领些的衣裳遮住。
杏儿和碧水抿嘴偷笑,又为主子俩感情好感到十分高兴。
也不知道福生是怎么了,趴在安宁怀里也不老实,非要伸着小爪子要去扯安宁的衣领。
安宁哭笑不得,嗔了罪魁祸首一眼,张致远摸了摸鼻子把福生接过去抱着玩。
福生很嫌弃的又给了他爹一泡童子尿,这回轮到安宁乐了,先抱回福生小哥儿,换衣裳擦擦白嫩肥嘟嘟的小屁股,丝毫不管儿子他爹黑着脸,又一脸的无可奈何。
恼怒非常的孩子他爹换好衣裳给了儿子肥溜溜屁股一巴掌。
这下子可坏了,福生小哥儿受了委屈,哭了起来,哭声如雷,响彻天际。
看哥哥哭了,一旁安静扯着小脚丫的安康也跟着哭了起来,一下子房间里全是两个小祖宗的哭声。
安宁一个人哪里抱得来两个孩子,抱着会这个,那个又开始哭的更厉害了。
奶娘也上来哄两个小祖宗,等到福生哭够了,才慢慢停了下来,而跟他同甘共苦的小兄弟安康早在奶娘耿嬷嬷的哄顺下慢慢睡着了。
福生小哥儿泪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黑眼睛越发水润,小粉脸通红,可爱的不得了。
安宁又喂他喝了些水,生怕是要小嗓子给哭坏了,还真是平时不怎么哭闹的,一哭闹起来那就是震天响,恨不得整个院子都能听到大爷的哭声。
又亲了亲他,小家伙还委委屈屈的撅着小嘴儿回了安宁一个湿乎乎的口水吻,看的一旁躲起来的爹眼红不已。
小家伙亲完,又打了个嗝,霸着安宁就让抱着,不要回到婴儿车里,还咿咿呀呀的想往外面去。
安宁没法子,就抱着他在桂院里走来走去,四喜也飞过来凑热闹。
福生小哥儿好像特别喜欢四喜——斑斓的羽毛,每次见了都要拽下一两根才行。
偏偏四喜又是个不长记性的,自己见天的凑上来找虐,就跟某人似的!偏就小家伙力气大,抓住翅膀四喜都挣脱不了,嘎嘎的叫唤。
小家伙露出刚萌出的两颗小米粒,咯咯的笑。
四喜嘤嘤的哭了起来,小家伙拽着一根羽毛才放开四喜,它扑棱扑棱翅膀回到桂树的枝条上,嘎嘎的叫唤两声,竟是忘了自己会说话了。
张致远坐在屋里往外面看看,又去捏捏哭累了睡着的安康,心说儿子太有活力也不好,太黏他娘也不好,男孩子怎么能够娇养,也不能这么惯着,这个习惯可得好好改改!还有男孩子性子怎么能这么喜怒无常,尤其是福生,得好好磨磨,便想着等两个儿子到两岁了,就给他们启蒙,让福生练练大字静静心磨磨性子,再者好好读才是正经事!喜怒无常什么的,不是婴儿的专利么,大老爷不要太心急啊!☆、117 第一百一七章 至贱无敌十月圣上万寿节,本来传言圣上万寿节要宣布储君人选,待到最后圣上也并无这意思。
而且还怕这趟浑水还不够浑,圣上万寿节大赦天下,被拘禁的大皇子也被放了出来,加之皇上还顾念父子之情,将大皇子的嫡长子接进宫里要亲自抚养,这意思是日后原本该大皇子的爵位将有这个世子承袭。
此举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纷纷猜测:难道大皇子还有复起的希望?又心想之前皇上也是盛怒,如今气消了,又念起大皇子的好来。
另有金口御言不可更改,但毕竟会在其他方面补偿的,毕竟日后世子成了亲王,不可能让他有个平民的父亲不是?朝堂上的人也只是这般猜测,并无一人能懂宣武帝的意思,又伴君如伴虎,众人也不敢胡乱猜测,万一招惹了那帮子比石头还硬的御史言官的,不把你说吐血他们就不罢休!可巧圣上万寿节后没几日,入宫将近十年未曾有孕的皇贵妃被太医诊出已有了将近两个月的龙胎,皇上大喜,直言若皇贵妃此胎若为皇儿,便立皇贵妃为皇后。
原本皇上儿子中,二皇子身份最为尊贵,为元后之子,乃皇上嫡子。
若皇贵妃成功诞下龙子,那这龙子也为嫡子,那这储君之争又多了个强有力的对手。
不管朝堂上血风腥雨,江南局势渐渐平稳下来。
一来张致远和扬州布政使、城守尉、按察使相扶相助,身后又有今上势力依靠扶持势力渐盛。
加之原本以贺家为首盘踞江南已久的一干世族中,也因贺家的倒台牵扯甚深,江南大批官员落马,元气大伤,这盘踞江南已久的地头蛇已经萎靡下来假以时日定是能将这些世族彻底打压。
复又张家和卓家、蒋家以及钟家交情日近,后而结为盟友,又有蒋家兵权为震慑,布政使也是江南之重,这新上任的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也是今上的人,在几方势力相助下,张致远慢慢将今上交代的暗线安插到盐政各个关节上去,因而各方行事也便利起来相比于最开始的举步维艰如今算得上柳暗花明了。
时间悠悠到了十一月安宁对外面的风风雨雨是一点都不往心上挂,她这几日忙着给福生和安康缝些软和的帽子来,好让两个小的出了门不至于被寒风吹得头疼。
张致远从外面进来就看到小妻子歪在炕榻上一脸柔和的缝制小绒帽,浓密顺亮的头发松松挽了个慵懒髻,只斜斜插了一个梅花样式的簪子,身上穿着米白色宽松棉夹滚毛边儿褙子,胸前只绣着一枝粉色梅花,白色中衣斜襟领口也暗绣着点点的粉色小梅花,与那长枝梅花交相辉映。
没穿绣鞋白嫩如玉的脚上也套了暗绣梅花的白色羊毛袜子。
一旁的小雕花案几上摆着几碟鲜亮的水果和几碟精致的糕点,白底蓝花的青花瓷杯还冒着丝丝的热气,又见旁边的大案上一只玉色美人细腰瓶里插着两枝粉色的梅花,更见三分雅致。
整幅景儿就像是那画儿,美人卧榻,蕙质兰心,满室馨香雅致。
只一点破坏了全幅美景,美人手里的绒帽忒小了些。
这般想着,张致远几步走进去碧水和杏儿看到了连忙福了福身将之前为了给小主子们做绒帽而找出来的各色皮毛利落收拾了,很有眼色的退下去了。
张致远看到了心道:果然是宁儿教出来的丫鬟,还是挺有眼力见的。
脱了靴子爬上了温热的炕榻,完全没了在外人跟前雷厉风行如同腊月寒风的冰山模样儿,嘀咕着从后面搂住媳妇的细腰,文秀的下巴搁在媳妇肩膀上蹭啊蹭,俨然一只大型犬。
最近的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张致远自顾自开口,安宁显然是习惯了他这幅动不动就黏上来的动作,刚开始还各种推开各种拧、掐完全没作用,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不听,到最后只觉得自己的玻璃心落了个粉碎,这人是完全脸皮厚到无下限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如何面瘫严厉到让人颤抖的,这种精分被大老爷掌握的很好,如鱼得水完全可以自由转换,不得不让安宁喟叹佩服焉!因而到后面,安宁就尽量无视他,反正他说什么都不要听,免得再被荼毒,玻璃心什么的当真伤不起啊!果然,精分大老爷见安宁没反应,又说:最近出门觉得风吹到头上好冷,我都觉得头有些疼了。
再接再厉道:宁儿,为夫的头好疼。
安宁额头上的‘字爆开来,手上的针险些扎到手指上去。
吸气、呼气再吸气,深深吐出来一口气,安宁淡淡道:不是给你新做了一套冬衣大吗?怎么还会头疼?张致远指了指安宁手中绒帽,安宁彻底无语了,用食指推开贴着她几乎没距离的老男人,道:你多大个人了,你和儿子争什么,福生和安康戴上可爱,你戴上像什么样子!真是气死我了,你离我远点。
这绒帽不是一般样子,手里的这个是用细软的白狐皮毛缝制的兔子形状的帽子,上面还有两个长长的兔耳朵,小家伙们戴上白白嫩嫩的多可爱,你能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戴上它吗?!安宁想想就有些恶寒,瞪了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一眼,被瞪之人掩饰性的摸了摸鼻子,老实许多不打扰安宁缝帽子,坐到一旁喝了口热茶,想到什么似的同安宁说道:宁儿,你上次说的那温泉庄子,明儿我休沐几日,我们一家人到那去住几日吧。
安宁挑眉,道:像上次去广安寺一样么?不去。
难不成还让你带着你的女儿到我的庄子上来,让我自找无趣,想得倒美。
虽说经历过陈家的事,大姑娘成长许多,但其中罅隙已经形成,就算大姑娘想要努力修补也无济于事,更何况这其中的努力有多少是出自本心就不得而知了。
不是她冷情,想让夹在她们俩中间的张致远难做,但毕竟是她付出过真心真意,人家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想一边在享受多来的福利时还心里不屑,这更让安宁难以接受。
再说了她心本来就不大,如今生活被两个小的填充的满满的,分不出别的心思来。
自打想开后安宁自然不会再去自讨没趣,该给的半分不会苛责,但再多半点就什么都没有了。
听了她这话,张致远一怔,旋即明白小妻子话里深意,便道:不,只我你还有两个小家伙。
安宁将最后一针上好,打了个结把针线放到一边儿,听了这话虽有些狐疑,躺在炕榻上懒懒的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色无异,道:好是好。
若是增加什么仇恨值的话,安宁如今倒不在乎的,只看这大姑娘如今被教养嬷嬷教导了那么长时间有没有长进了!谢嬷嬷听安宁这般一说,也高兴的应承下来,十一月府里并不算太繁忙,而且各处也有各自章程,照着章程行事也不会出大错。
这温泉庄子并不多大,只靠着一座青山,庄子的建造并无江南园林的精雕细琢,但胜在周围青山果林环绕,又有天然温泉,比外面天寒地冻多了几分暖意。
那青山下原本荒地也是庄子的范畴,原本因温泉的缘故不宜种水稻之类的农作物,便是让种些果树、药材,如今一年多下来,荒地上种了各色果树,下面阴凉低洼处还种了些菌类,也不见平时荒凉。
再来又因大棚能在冬日种出反季节的果树瓜果的缘故,能在稍显肃杀的冬季看到那些鲜亮的果蔬心情也能舒畅几分。
安宁显然比在府里时欢快得多,抱着福生和安康去温室里采摘瓜果蔬菜,兴起了还会亲自下厨做饭。
张致远一边欣喜的同时还有些遗憾,显然对庄子上的天然温泉池更感兴趣,好歹的把安宁哄过去,享受了一番鱼水之欢。
氤氲水汽中,隐约透出亲密交缠的身影还有传来的软腻的呻吟······大尾巴狼吃干抹净后,体贴又细心的善后,不时再撩拨两下,被安宁拧了几把小红豆,痛并快乐的缴械投降了······只可惜美景不常有,两个响亮亮的拖油瓶拖住娘亲的大部分精力,就连肖想已久的鱼水之欢也只那么一回儿,还想再故技重施时,有人来打扰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一家四口到温泉庄子还不到三日,府里的大管家差人来报信:陈家闹上门来了!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回先夫人留下来的嫁妆! >安宁当时就觉人至贱则无敌,至理名言也!想了想当即露出体贴入微又温婉的笑,道:老爷您还是赶快回去处理这事吧,不用管我和儿子,我们娘仨过几日清闲日子再回府啊。
她才不回去看那腌事呢,再说了正好等大老爷走了,她好做正经事啊!大老爷黑沉一张脸策马回府了,带着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八章 冥想瑞兽张致远黑沉着一张俊脸回府了,安宁真是恨不得拿出小手绢挥挥,大爷,您慢走啊……待人影消失不见,立马回到如今居住的院子里。
小小的院子总共十来间房舍,乌瓦白墙,虽没有家里的雕梁画栋精雕细琢,却透着一股儿淳朴,屋里摆设家具是用的普通的黄杨木,打磨的极为光滑,也擦拭得极其洁净。
虽说及不上紫檀木的名贵,却比檀木显得颜色明亮,衬得整个屋子明亮许多,有一股儿的淡淡的乡村风味。
来时碧水和杏儿早就将屋里被褥铺设了新的,经过了阳光的曝晒,闻上去有股儿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很好闻。
安宁还没等进了院子,就听到‘汪汪’的声音,道:四喜那家伙又学狗叫啦?等碧水推开小门,就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狮子狗叫唤呢,这哪儿来的狮子狗?孟福家的见安宁喜欢,忙笑道:前些时候我家那口子到北边的铺子里送药材,见着一卖狗的,见着了乖巧就买回来了,一直养在这边儿。
可巧小少爷们来了就让拴着怕是不小心伤着了,本来就是想等年节时候送给小少爷们和姑娘们逗趣呢。
孟福家的自从见着四喜,回来就上了心,其实比这小狮子狗名贵的东西多了去了。
可她想夫人见识多了未必会喜欢,就算送了别没能讨好,还起了反作用。
他们家几代都是在安家服侍的,如今他们一家子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管着这温泉庄子,旁人也因姑老爷高看好几眼,又因那反季瓜果蔬菜的事,他家那口子在这扬州管事中也很有面子。
他们心里知道这一切全靠着主家呢。
就算夫人这一年指不定来一回呢,可这正院子都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小狮子狗还是挖空心思找来的。
就盼着能讨夫人欢心。
安宁低头看那小狗儿还不怕生,小爪子一伸一缩的去逗四喜,圆溜溜的眼睛,卷卷的毛儿。
脖子上还用一条红丝绳系着个小铜铃铛,煞是可爱。
遂笑道:这狗看着挺好玩。
就留着吧。
安宁一发话,孟福家的喜出望外,福身退下了。
安宁让碧水拿块肉干来。
果然小狗儿闻到肉味就颠颠的跑过来。
两只前爪子抬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在作揖。
碧水惊奇道:小家伙会作揖呢。
看它圆滚滚的就叫丸子吧,正好和四喜凑成一盘菜。
安宁拿着肉干去逗弄小狗儿,四喜状似不屑的冷哼一声,可实际上又对新来的‘小弟’(它自认为的)还是挺感兴趣的,啄了啄翅膀嘎嘎笑了两声,自顾自飞到枝头上梳理羽毛去了。
其实说实话。
要是没有奶娘和丫鬟们帮忙照料孩子的话,安宁都能够头疼死加忙死。
再加上作为娘亲新手上路,福生还是个不安分的,孩子饿了、拉了、尿了但凡有丝毫不舒心他就开始嚎叫。
安康虽然相对福生安静些,但他身体打娘胎里不大好,照顾的时候绝对得精细着。
平时白天安宁在照顾时,奶娘和奶嬷嬷都是在一旁帮着照顾的。
等到晚上,两个孩子吃饱喝足精神也没磨完了才吧唧吧唧小嘴儿睡了。
安宁看他俩头靠头睡在一块儿的恬静模样,真是又爱又恨的,看他哥俩睡得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让奶娘丫鬟照顾着才回到自己房间。
心想就是修炼起来也没有照顾两个小祖宗累人,不是在家里,小哥俩睡一个炕,因而便把另外一个炕收拾了,下面烧了无烟的炭火,铺上棉褥子和杏子红绫棉被。
安宁揉了揉眉心,便让碧水和杏儿下去休息了,杏儿吹熄了灯火,退了出去。
安宁躺在床上,便是想到那陈家的人找上来,想要要回陈氏留下来的嫁妆,幸亏她早早的交出去了,不然缺些什么指不定还会赖到她身上来。
这陈家的也忒不要脸了些,竟是找上门来要回姑娘家的陪嫁。
妻子的陪嫁丈夫是无权变卖和插手,也不属于公中财产,由她的子女直接继承。
而陈氏就留下大姑娘这么个女儿,因而这陪嫁就是大姑娘的,日后大姑娘出嫁就随到她的嫁妆里,没成想陈家如今是想要撕破脸皮了呀!安宁撇了撇嘴,先有一个往姑爷后院塞女人的岳母,如今又有要回姑奶奶陪嫁的事也不算什么稀罕的!安宁并不认为张致远会和他们客气,因而这件事就想了会就抛之脑后了,思绪渐渐沉静下来。
纯净的精神力慢慢的放出去,感受着外面的星星点点,飒飒的风,被风吹的哗啦啦的树叶,树木散发的清新的气息,偶尔的虫鸣声,清明的月光……万物皆生,万物皆有本源……呼吸慢慢的绵长起来,脸色越来越平静,万籁俱寂……这样的感觉就像是翱翔在浩瀚的宇宙中,那些在旁人眼中根本就无法察觉的光点随着她的呼吸慢慢的从四面八方涌入到她体内,像是盛开的花儿,绚丽又迷人。
经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安宁从冥想中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灵力有了增长,心想这冥想还真的有用,仿佛有一刻她感觉到了什么在松动。
内测自己的身体发现如玉色的灵力浓稠了些,她如今若是想灵气能够最远覆盖到整座山,山里边的一草一木她都能感觉到。
说干就干,她闭上眼睛,想象着灵力慢慢凝结成一条线,就像是她的眼睛慢慢随着这条线延伸出去。
哦,她发现这山窝里有一窝兔子,她慢慢将灵力变成一张网,无声无息的将兔子捉了起来,心神转动,那窝兔子就到了她的洞天福地里。
慢慢熟练之后,安宁乐此不彼,又戴了几只山鸡和几只飞过去的麻雀,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这个有点幼稚的游戏。
再心神一动,安宁已经回到了空间中,看到那几只傻兔子见环境变了,急的差点去撞树,心想便在北边的草地上圈了一层篱笆,让这一窝兔子和几只山鸡到那边儿去,至于那几只麻雀就先让它们在这边活动罢了。
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一颗橘子树上橘子零零落落的,就是旁边的猕猴桃、香蕉等也是同样的下场,不由的黑线,在灵泉中把罪魁祸首捞起来,看它依旧干瘪的肚子,不由恶寒,你这家伙跟饕鬄是近亲吧?饕餮是怎么死的知道不,是撑死的。
安宁嘀嘀咕咕,不是麒麟也就罢了,也不像是当康啊!山海经有云:钦山,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牙,其名曰当康,其名自叫,见则天下大穰。
通俗说起来这叫当康的兽是一种瑞兽,每当天下丰收的时候,它就会出来叫唤。
虽然样子丑了点,但确确实实能代表祥瑞。
安宁心想低头看了看手上这只白白胖胖的东西,它其实是个四不像,额头上长着火红色有着奇怪纹络的犄角,每个蹄子也是火红色,上面有祥云的纹络,尾巴尖上仿佛带了一团火。
最开始的时候安宁还很期盼是只麒麟来着,但看到那白白胖胖的团子身材,又以为是当康,等到最后露出全貌,组合起来看起来有那么点微妙,但绝对不丑。
而且最让安宁觉得奇妙的是,当她触碰到这只四不像时,脑海里呈现它的属性却是无属性,也就是说以她现在的能力都不能鉴定出这只能吃、贪睡又懒得不行还特别会挑地方的小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且最让安宁觉得肉痛的是包裹着它的那一团金黄色液体灵气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已经被吃掉了。
那是差不多能抵上如今空间十分之一灵气之和的灵气啊,就那么一口被吃掉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看能不能被她吸收了,全部泡汤了不说。
这小东西消化了灵液后醒过来后,一口气差点吃光了果林里一小半的果实,还直说没吃饱,你那是喜马拉雅山胃啊!后面还直喊饿,安宁根本就拦不住它,再说了安宁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空间里,还好这家伙能吃归能吃,还不是全然没有作用的。
它能寻宝,说得通俗点便是这家伙会吃,吃得还都是好东西,因而安宁都能在它跑过的地方找到些平时不曾注意到的灵物。
像是蕴藏在连绵山峰深处的千年玉髓,再比如南边深海中的砗磲、赤珠,还有雪山上的九转雪莲等等。
从这些就可以看出这货不仅能飞天遁地还能下海猎艳,而且什么都能吃,简直是无所不能。
但也就是这无所无能让安宁尤为头疼,狠狠晃了晃这小吃货,吉祥,起来干活啦!谁?哪个在叫小爷?不要命啦!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让它原本想表达的意思大打折扣。
还挺恶心恶气的,睁开迷蒙的双眼,啧啧还是火红色的你以为你是兔子啊!当看到一脸嫌恶的安宁时候,原本嚣张的气焰‘咻’的一声瘪了下来,带着火红色细软绒毛的脸硬生生转变成讨好的样子,甩了甩像是一团火的尾巴,宁宁宁宁你你你来啦!还结巴了……安宁提溜着它的尾巴,扔它到一边儿玉石板上,吉祥嗷嗷叫了两声忙不迭的蹭过来,瞪着火红色眼睛可怜巴巴的看你,哪里点瑞兽威风的样子。
等安宁稍不注意,它呲牙咧嘴举爪子在安宁后面做小动作…☆、第一百一九章 空间结界吉祥跟在安宁身后大摇大摆的走着,呲牙咧嘴举爪子做各种小动作,等到安宁稍一啃声它就乖的不行,迈着小蹄子正正经经的往前走。
又见安宁没往后看,各种呲牙咧嘴的小动作,得瑟到不行,没看前面的路,直到撞上安宁的腿才傻愣愣看安宁俯下腰来盯着它看……吉祥,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安宁看才到她小腿处的吉祥,嘴角抽了抽,这小家伙还真的以为她没有看到吗?其实说小家伙这用的绝对不准确,按照吉祥自己的说法,它光是被孵出来都用了万把年,再长这么大还是幼年期。
所以从这里面可以得出——吉祥是蛋生的,再者打从娘胎里出来它最起码有万把岁了,还幼年期真真是极不容易的,吃这么多还不干活!而且还是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这可不是头一回儿在她背后搞小动作了,每次被她逮着了还不长记性,真够二的!吉祥原本正呲牙呢,一副不可一世的小模样,这会被安宁逮个正着,愣在当场,火红色的耳朵耷拉下来,小蹄子在一旁转圈圈,可真够灵活的。
没没没有有有吖。
安宁有意逗它,看它小结巴的模样还真好玩,笑道:你这么说,就是对我不满咯!那可怎么办啊?吉祥快速摇头,它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啊!它可喜欢这里了,有的吃有的喝还有的玩,灵气又充沛,还有个看得顺眼的人。
虽然它是看不起人类啊,但是宁宁是还不错的啦!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你也不知道怎么办对不对?那我……还不等安宁说完。
吉祥就在地上打滚,哭了起来。
哭的震天响,要不是这空间由她镇着,说不定都要天翻地覆起来了。
那几只刚被捉进来的兔子、山鸡直接被震死了。
荔枝大的眼泪掉了下来,滚啊滚到安宁脚边,安宁捡起来一瞧,立刻感觉到其中蕴含了不少的灵力,这到底是什么神物啊!她一点也不吃亏的,把滴落在草地上的灵珠子全都收起来,这可是好东西啊!她摩挲了两下下巴,想着以后可以让吉祥多哭几回。
说不定还能够本呢。
宁宁……你可别不要我啊……我会乖的……我以后会少吃点的……我会好好干活的……宁宁不要抛弃我啊……边哭边嚎道。
安宁堵住耳朵,这声音实在是有些响。
看它边打滚边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嚎出来的话还真的挺可怜的。
好啦好啦,我没说要丢了你啊!话音未落。
在安宁目瞪口呆下,这震天响的哭嚎声立马婷了,吉祥滚到她脚边扒拉住她的衣摆,边打嗝边豪气冲天道:我就说了,没谁舍得抛弃小爷这等瑞兽。
嗯?舌头打结,然后立马可怜兮兮道:我错了,宁宁你别抛弃我啊!我以后真的会少吃一点的,嗯,那些莲子我少吃点。
灵河里的鱼虾其实还蛮好吃的,就是深海里边的老蚌里面的千年珍珠髓也挺美味的,就是那个雪莲没什么味道,我可以不吃的。
还有还有那些果子吃起来甜甜的,虽然灵气不大多,但好好养着还是可以的。
嘿嘿小爷嘴不是很挑剔啦……安宁居高临下的看它,它立马闭嘴了,两个蹄子霸住安宁的脚腕使劲蹭啊蹭的,我错啦宁宁,我这回是真的知道错啦,你原谅我吧,我可以干活的,对啦我发现了好东西哦!它看起来真的好美味好好吃的样子,我都快流口水了,可是我想着宁宁的嘱托没有下嘴哦!所以我只好吃那些果子啦,宁宁咱赶紧过去看吧,要是宁宁觉得没用的话,我就可以吃喽!安宁看不过去它一脸吃相,把如意莲台召唤过来,吉祥自己驾云领着安宁往它找到好吃的地方去。
安宁好奇的盯着它蹄子底下的祥云,问道:吉祥,你是怎么会驾云的?吉祥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道:我生来就会啊,想想就行了。
安宁要吐血了,似乎有在哪里看过祥瑞兽族之中的知识传承在瑞兽生下来就在脑海里记载了,是天生的,有些强大的祥瑞之兽就算是幼年期就法力高强了!不过她也有些好奇,吉祥是什么种族,可这个问题就连吉祥本身都不知道,它只知道自己没找到吃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坨金黄色的灵液还因为力气不够被弄成琥珀流传下来了。
要不是遇到安宁,也许它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没力气吃饭而饿死的瑞兽……他们翻过了北边的广袤草原,安宁都有些诧异了,前面基本就是到目前空间的边界了,可看吉祥的意思它还要往前。
果然,在安宁吃惊的表情中,吉祥踏出了它的前蹄。
却在安宁看来,空间中似乎有什么震荡了下,就像是荡开的水纹,虽看似温和但又蕴含了无尽的力量,最起码是在目前的安宁看来她是没有那个能力踏过这真实存在但是她又看不到,只能在吉祥踏过的时候才借助波动感觉到那么一点。
她连忙叫住吉祥,忙不迭的问道:吉祥,你进去的时候感觉吃力吗?看它一副懵懂的样子,连忙解释道:你有没有感觉前面有什么挡着你吗?你抬蹄子的时候跟在我这里一样吗?吉祥挠了挠脑袋,不大确定道:有吧?哦,我知道了,我说我前些天怎么没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这里肯定是被什么挡住了?难道是结界?嘿嘿,我当时就想着吃了,没想那么多。
宁宁,你看不到吗?闻不到吗?真的好香啊,我都快要流口水了。
安宁不由得黑线,你真以为你是狗啊。
不过她很期待空间再次进化是什么样子,又抓住吉祥的尾巴,你不能吃,最起码在我看到之前是不能吃的,要是让我知道里面的东西少了那么一点点,你就等着吧。
吉祥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脑袋,看安宁郑重其事的样子,才怯怯的点了点头。
它要不要告诉宁宁,里面的东西它已经吃过了一点了,哎还是不要说了吧。
安宁没看出吉祥的小九九,就让它随便去玩了,自己在思考空间进化的问题。
其实说起来空间与空间里的生物是相互依存的关系,空间提供灵气给生物生存、成长,然后这些生物相应的也会返还灵气给空间,越是灵物返还的灵气就越多。
如此经过那么个万把年灵气足够空间进化了这结界就会打开,这是内里因素。
当然也可以借助外来灵气,就比方说那枚万年菩提精髓制成的佛珠,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这菩提接受佛祖万年佛光照耀,又有佛祖开光,所以蕴含的灵气才那么大。
还有的就是吉祥吃的那坨金黄色灵液,只可惜被吉祥这厮一口吃了,半点都没剩下。
想到这儿安宁掏出一枚玉珠,刚才吉祥大哭的时候落下来的,韵白的珠子放在手心极为温润,真跟吉祥那暴躁二货的性子完全不同。
而且吉祥到底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是鲛人啊,能泣珠……其实也对,吉祥如今也是空间的成员了,自然不能白吃白喝,她笑了笑,在碧波潭上一比寻常伞还大的莲叶上翘着二郎腿吉祥打了个冷颤……沉思一番后,安宁将这边儿已经长为灵物的植物选幼苗移栽到其余空荡处,还有碧波潭里的鱼虾移到灵河里。
这般想着,其实并不适合从外面重新带来普通的树苗或者一般的动物来,它们无非是消耗灵气,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在灵气暴虐的地方生存下去,尤其是吉祥那货,哭一嗓子把她带进来的兔子和山鸡都给震死了,七窍流血什么……等到疏离了小半数,安宁才发现就算她是这空间的主宰,但很多植物她若是不心无旁骛的去感觉还真的觉察不到。
这么说究其原因就是有些植物已经成灵了,它们能躲过她精神力的勘查,对这样的植物安宁绝对是欢喜的,悄悄在它们的位置打上她的精神印记,才伸了个懒腰,紧接着盘腿坐在如意莲台上运功,惊喜的发现在她大量使用灵力后,再去呼吸吐纳,灵力吸收的速度加快了,而且更加的顺畅。
今天真算是惊喜连连,安宁如是想。
没有发现被她搁在一边儿的泪珠发出盈盈的润白之光,被她吸收到体内……待到安宁从呼吸吐纳中回过神来,如同泡在琼浆玉液中,又带了丝丝清甜,如同醍醐灌顶般,让她精神为之大振。
睁开眼睛就看到吉祥瞪大了火红色的眼珠子摇着尾巴看她,伸出食指顶开,有事?吉祥反射性的摇头,又点头,宁宁你坐在这儿吐纳的时候,味道好香啊,我不由吸一口气,好吃。
安宁嘴角顿住,想来应该是她呼吸吐纳时候散溢出来灵气被这贪吃的家伙吸收了,那么她若是在外面修炼的话,灵气是否也能散溢出来……☆、第一百二十章 一劳永逸安宁在庄子上养养儿子溜溜狗,难得的还睡了个懒觉,可府上却不似这般闲适了。
陈家的人来闹,本就是为了姑奶奶那九十六抬满满的嫁妆迷花了眼,本来是打的要把大姑娘也一块带走的主意。
可实际上不管道德还是律法上他们都不占理,单不说陈氏自嫁到张家后未曾吃过一天苦,就是张瑶也是被张致远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宠的。
他们来闹,只拿了些子虚乌有的事来说,被当做续弦娶进门的安宁倒是躺着也中枪了。
张致远脸色阴沉,冷笑两声,招来清风,让他请来管理户籍官吏来,当着众人的面道:我张家不说为府上名声考虑,还有为府中女儿家的闺誉思量,你们陈家既然做出欺上门来之事,你们不义在先,也不要怪我不仁。
你们姑奶奶的嫁妆尽可全数带走,自此之后张家和陈家的姻亲亲族关系一笔勾销!说罢就让谢嬷嬷将当初陈氏陪嫁的嫁妆礼单拿出来,尽数归还。
早已经被陪嫁里那些贵重瓷器、玉器等等迷花了眼的陈家人早已经眉笑颜开,也不管张致远的话径自盖上手印签了字,带上满满的陪嫁箱子车马簇簇的回苏州去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无人会说张致远冷情,毕竟如今张家的外家是安家,这陈家简直是欺人太甚为人所不齿!又曾想陈家是因随大皇子逼宫而被贬,又想起之前苏州盛传的子孙于孝期穿红戴金、喝酒耍乐的;还有那嫡母虐待庶子,让为官庶子净身出户的可不就是那陈家么;如今又罔顾死去姑奶奶的名誉讨回陪嫁,简直是不忠不仁不义。
反观张大人一而再三忍让,如今全是为府中女眷名誉着想,还忒客气。
姑爷做到这个份上完全无可挑剔,端的是宅心仁厚。
反而是那陈家不慈,皆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一家子,又想如今陈家败落皆是作孽,遂各自散去。
张陈两家的姻亲亲族关系一笔勾销,至此,陈家就不在张家的九族之内,从此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点关系。
不出一日,江南之地皆知京都曾经权贵人家陈家逼到姑爷家门口大闹,逼着如今的巡盐御史张大人将逝去姑奶奶的陪嫁讨回。
时人无不对苏州陈家指指点点。
曾经的老封君如今的陈母更是为人所不齿,就连之前的烂事也被翻将了出来。
陈家也算苏州大姓,如此更不屑与陈家来往,风风雨雨中,陈家的名声彻底烂了。
比之那阴沟里的蛆虫都不差了。
且不说张致远为摆脱这跗骨之蛆感到轻快,只说陈家将姑奶奶的陪嫁拉回陈家,卧躺在床的陈母得知后,猛得吐出一口黑血,撅倒在地,唬的一旁的丫鬟一跳。
等到陈母幽幽醒来,看到她跟前的已经枯瘦如柴的赵氏猛的一耳光上去,竟是将赵氏掀到在。
深陷的眼窝露出狠毒,吊梢眼中全是冷光。
厉声道:你这黑心肠的毒妇,是把我们陈家往死路上逼,我倒是要看看你日后怎么给笙儿他们说亲,看还有哪家的还愿意娶倩儿和俪儿!日后就等着被你儿子姑娘戳脊梁骨吧!你这毒妇早知就该让伯儿休了你!说完‘呼噜呼噜’的大喘气,她这是被气的缓不过来气了,又听与张家脱离了姻亲亲族关系。
不由得双手拍打着胸脯,嘴里发出嘎嘎粗笑声,众人皆是被唬了一跳,俱是头皮发寒!赵氏被打了一巴掌脑子发懵,跌倒在地一时竟是起不来了,听到陈母嘎嘎的粗笑声,眼中闪过阴毒,这该死的老货!陈家日后究竟如何我们不提,张家和这家人彻底撕破脸皮,日后再无半点关系。
陈家来闹之事算不上隐秘之事,与张家交好的几家听说,又去打听了一番缘由,皆是认为张清和这人是值得深交的。
这事非但没给张家抹上什么污点,但凡听说之人无比赞叹他敦厚仁义,隐隐张家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彼时安宁听了,只道众人眼睛被猪油糊了,看不清事情本质。
用陈氏的陪嫁换来日后指不定多少的麻烦之事,在外人看来也许并不划算,但在安宁看来绝对是再正确不过,不管以哪个身份来说,她都不愿意张家再与那自私腌臜的一家子有什么联系。
只悠闲日子不长,再者说当家太太怎离府太久,其实也就四五天而已。
安宁有些不情愿得在大老爷亲自来接人时离开温泉庄子,到府中时安顿好后,宋姨娘领着二姑娘张玫来请安。
八月张致远去盐城平反时,二姑娘染了天花,眼看活不过去了还是安宁咬咬牙提出让大夫尝试牛痘种痘的法子,好歹挺了过去。
脸上留下点细小的疤痕,姑娘家的容貌多重要,而且那些疤点也不是消不去,安宁稍稍提了些法子,足足温养了一个多月,二姑娘脸上的疤点就祛除了。
宋姨娘整个人也跟着瘦了几圈,整个人像那纸片人儿,风一吹恨不得就给吹走了似的。
让碧水领张玫到碧纱橱里和福生安康玩,她指了指一旁的暖杌道:坐吧。
宋姨娘自打经过二姑娘得天花这一回,整个人都沉淀了下来,全心全意得围着二姑娘转。
就连那隐藏在心里深处的那抹不甘也因二姑娘死里逃生完全歇了下来。
她并不愚蠢,眼看府里并无再进新人也没听有哪个丫鬟开了脸,又见以往那些个旧人,死的死,送走的送走,稍一想便知其中缘由。
夜深时她还曾感叹:前夫人使尽手段打压后院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落个凄惨死去的下场,还是这位夫人有手段有魄力,阖府哪有不服的。
她心思转动,自然不敢再有半点小动作,低眉顺眼地半个屁股沾在暖杌子上。
复亲自舀了两套绣的栩栩如生的虎头鞋和虎头帽恭敬道:原夫人体恤我这段时间不用到夫人这儿站规矩,就是夫人打从开始也不曾让婢子到跟前做活。
夫人体恤婢子无甚感激的,只婢子这针线还能看过去,就做主意给两个哥儿做了这鞋帽。
碧水接过来递给安宁,安宁上手先是观察一番,这也是因为那含有麝香的香囊袋儿留下来的后遗症,没发现任何问题,又见这绣工齐整,针脚都密实,内衬做的又软和,可见是上了心的。
就道:你费心了,既然二姑娘病好了,之前的差事你也接着管吧。
之前你管着没出丝毫差错,我也放心。
宋姨娘一听知道安宁对她识趣感到满意,也不介意给她份体面的。
要知道既然帮着管一份事务,就是那些下人也不会低看二姑娘和她,便是立马欢喜的应承下来。
时间很快进入了腊月,渐渐有了过年的喜庆。
其实说起来安宁来到这里,还并不曾真真感觉到过年的喜庆。
也是她也只来了一年多,去年又因为老太太去世、张致远去苏州守孝的缘故整个腊月都是清清冷冷的。
今年老太太忌日时,安宁也带着福生和安康两个孙儿去祠堂跪拜老太太。
对于只相处了几个月的婆婆,安宁其实感情不多,她自知婆婆对她好一来是出于看她好生养又进门一个多月就诊出有身孕,二来则是相比于病怏怏的陈氏,她这般身体健康性格还算讨喜总会是要讨婆婆喜欢些。
老太太当时身体早已油尽灯枯,只后面一些时日还是安宁送上的药材提了些精神气,再者不管如何用灵药身体早就受不住了,用了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反观今年的腊月,因府里发生了不少喜事,福生和安康的出生,府里老爷升官添禄,与那陈家脱离的亲族关系等等,因而进入腊月后多了几分喜庆。
今年冬日气候并不像去年寒冬那般冷,桂院里的腊梅早已开放,尤其是那一株虎蹄梅,十月就开放了,后瑞雪飞扬,腊梅踏雪而傲然绽放,浓香扑鼻,给满园子雪白中添了一抹鹅黄色。
采一枝腊梅放在细腰瓶里,香可盈室。
趁着两个小的午睡的空档,安宁准备点收一番铺子送来的年礼。
其他地界铺子送来的除了银子外还有一些地方贵重特产,自然是上好的,正好可以随到送到亲戚友人的年礼中。
而关外铺子送来的除了银子和人参鹿茸这些贵重的药材外,还有至少十几箱子的皮毛。
安宁顿时来了兴趣,就让人将皮子抬上来,堆在厅中的绣花地毯上。
铺子管事送上来的时候自然都是从皮货中挑的最好的,因而这些皮子大都很完整,被硝好后没有一丝恶臭不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身为一个女人,对这些皮毛完全没有抵抗力,何况这箱子里的皮毛油光闪亮,绒毛软滑。
安宁忍不住拿了一块儿紫貂皮在手上磨蹭两下,绒厚细柔,精致亮泽,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这些皮毛里像狼皮、兔皮、羊皮这样的算是最稀疏平常的,再好一些的像鹿皮、银鼠、貉子、紫羔、黑貂、雪狐等,比较贵重的就是紫貂、黑熊、水貂等的皮毛了,让安宁有些目不暇接,招呼小丫鬟把皮毛摊开,如果可能的话她倒想躺在上面打几个滚……☆、第一百二一章 未雨绸缪油光闪亮,精致亮泽的皮毛让安宁有些目不暇接,兴致勃勃的招呼小丫鬟把皮毛摊开,堆在厅里绣花地毯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正看着,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想来是福生醒了,如今两个小的都已经将近八个月了,正在努力从爬行动物向直立行走动物的方向进化。
听得声音,安宁就让小丫鬟先收拾着,转身进到碧纱橱内。
福生被奶娘抱在怀里半点都不老实,看到安宁挥舞着双手要安宁抱,咧开有六颗小米粒小嘴儿笑的灿烂,被安宁抱在怀里了,立马用口水嗒嗒的嘴巴在她脸上涂抹。
安宁也不敢嫌弃,要是当着儿子的面擦了他的口水,你看他不闹腾。
只得颠着他往外走,看到油光闪亮的皮子,小家伙踢着两腿要往那里玩,安宁怕儿子万一流了口水或是尿了,把皮子给毁了,坚决不同意。
小家伙可是折腾开了,可劲扭动,一副我就要玩的架势。
安宁虎着脸拍了下他小屁屁,小家伙扁着嘴把小脑袋窝在安宁颈窝里,小脸儿皱到一块儿一副我不理你了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人未到声先到,张致远从外面进来,身上穿着安宁给他做的那件虎皮大氅,一双青缎靴子,越发显得英挺雍容。
看到儿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窝在妻子怀里,便问道。
安宁便将原委说了,张致远脱下大氅,碧水接了过去,道:这有什么,他愿意玩就让他玩好了。
话里带着浓浓的宠溺和纵容,安宁翻了个白眼,解释道:哪能让他玩了。
这些皮子还有用处的,除了给府里做冬衣还有一些我准备拿来添到送往各家的年礼里边的。
哪能让小福生给毁了。
老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午饭了没?福生听了安宁的话更不高兴,撅着小屁股咿咿呀呀小身子扭得像麻花,等张致远在熏笼旁去了寒气过来,就手舞足蹈的扑向张致远,嘴里还啊啊的叫个不停,似乎在像他爹告状诉说委屈似的。
张致远笑着抱起福生,在他柔嫩的小脸蛋上使劲亲了一口,也不怕自己的胡须扎到儿子白嫩小脸喽。
福生咯咯的笑着,立刻攀到他爹的脖子,小身子腻上来。
.]拽着张致远的耳朵。
还不等老爹脸黑呢,就把自己的口水也涂了他爹一脸。
看见儿子和自己这么亲近,张致远高兴还来不及呢,脸色也不会变一点点。
抱着儿子,任由福生扯着他脸皮、耳朵、头发玩。
也不斥责,全然一副温柔好爹的模样。
同安宁道:今日衙门里没甚大事,和子牧在栖灵用过饭才回转的。
魏子牧是新上任的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
安宁哦了一声,原来是翘班了,也不管他,把皮毛收起了一些,剩下的拿出来给府上的大小的主子做冬衣。
张致远和她每人六套,宋姨娘那边四套,大姑娘和二姑娘每人八套。
又因福生和安康小,今年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索性只做每人做六套。
还有剩下的,大管家、二管家还有一些体面的大管事每人做上一件,这样合计下来这些皮毛还剩下不少。
想了想,剩下的干脆做成斗篷或者大氅。
添到送往各家的年礼里面。
这边福生扯着他爹的头发玩的不亦乐乎,见安宁要收了就不干了,张致远如今绝对是个宠孩子的,是那种孩子要星星绝对不去摘月亮的主,大手一挥留下那一整块的黑熊皮让福生趴在上面玩。
福生咯咯笑着在松软的黑熊皮上打滚,竟是拽着他爹的袍子角站了起来,黑亮黑亮的眼睛滚圆极其认真仰头看向他爹。
可把张致远乐坏了,抱着福生使劲的亲了一口,抱起来举高高,显然是极自豪得道:我儿子真厉害。
福生显然很喜欢这个举高高的游戏,安宁见了连忙招呼小丫鬟把黑熊皮收起来,可不能被福生这个小祖宗给糟蹋了。
没一会儿安康也醒了,相比于他那个同一天生的哥哥爱热闹人来疯,小家伙更安静点。
因为是没睡醒,醒来才有点闹脾气,皱着秀气的眉,脸红红的,黑眼睛润泽透亮,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可爱的不得了。
安宁怜爱的亲亲小脸蛋儿,小家伙才忍着没哭出来,只委委屈屈的撅着嘴回了安宁一个湿乎乎的口水吻,睫毛带着泪珠抖啊抖的。
虽说是周氏生下来的,但五官更随张致远一些,也不知是不是被安宁养大的缘故,比福生还要黏安宁,基本上被安宁抱在怀里就不哭了,小手还攥着安宁的衣襟,可爱的不行。
安宁也是真心把他当亲儿子养,毕竟安康从几天就养在她身边,跟福生没什么差的。
你完全猜不到下一刻小孩子注意力在哪儿,福生和张致远玩了一会儿,就嚷嚷着要到外面。
如今正值寒冬腊月,外面正是冷的时候,张致远哪里会同意抱着儿子到外面去,万一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福生就在他爹怀里扭起了麻花,张致远没法子只得抱着儿子来找他娘。
安宁正抱着安康看账本呢,安康坐在安宁怀里穿着虎头鞋带着虎头帽,又图个喜庆穿着滚玄狐毛边儿的小袄子,衬得小脸越发精致了,手里被安宁塞了个五彩玲珑的玲珑球,小球中间放了铜铃铛,稍一晃动就发出清脆的声音。
福生见着了,咿咿呀呀的要过去分一杯羹。
张致远隐隐松一口气,顿觉得妻子照看两个孩子不容易,光是福生一个就有过磨人的。
假意拍拍福生的小屁股,这个小磨人精……张致远和安宁说起来澄泓的事,如今福生和安康还小,我怕日后无力照拂他们。
我看澄泓年纪虽小,但稳似磐石,质比青松,心性难得,若是好生教导,定有大才。
我于他有恩,日后他也能帮扶福生和安康。
他这话却有道理,如今他已三十有三,但福生和安康还不到周岁,等到他俩长成成材还需十几年,难保到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做爹的未雨绸缪先给儿子找个潜力股培养来做帮手。
安宁虽然有点不高兴他话里的意思,但也知道他是为两个小的着想,又问他要如何解决澄泓身份问题。
张致远思忖一回就说他是张父早先至交好友的孙子,因家乡遇难无其他亲族才特来扬州投靠他的,至于户籍文之类的他自会搞定。
有权力好办事么……翌日,张瑶过来给安宁请安,给母亲请安。
她自那日陈家将她生母陈氏的嫁妆要走后,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
之前安宁将管理陈氏陪嫁的事转给张瑶后,张致远就同她说日后由她管着她母亲的陪嫁,将来也是她嫁妆的一部分。
当日陈家人来闹的时候,张致远半点都不曾瞒着她,也是任凭她自己做主的。
张瑶伤心是有的,即便是看不惯外祖母家的一些事,但心里到底还存着分亲情的,还有对她过世母亲的。
如今陈家又做出这样的事,张瑶忍着心里悲伤,冷着一张俏脸同意了,张致远自然也不会再跟陈家之人气。
毕竟他们做出这般没脸儿的事在先,再加上之前的种种,也正好趁机解决了,也省得日后再招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陈母然还写信过来同张瑶解释,说她若不是卧病在床定是会亲自过来解释的,还说是两个舅母完全不知事儿才做下这般没脸皮的事儿,不要为了这事伤了感情,最后还是那般几句这几个儿女中,最疼的就是她母亲了;待日后她出嫁定会为她添上一份厚厚的嫁妆云云的……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件据陈母说是当年陈氏最喜欢的旧物,丝毫没记起她陈家已经和张家解除了原本的姻亲关系,都不在九族之内了,完全没半点关系了。
像是忘记这件事,以为那解除姻亲关系的文是假的一般,还以外祖母自称,真是掩耳盗铃,厚颜无耻,不知所谓!那几间旧物,张瑶瞧了可是母亲陪嫁里的几件旧物,看完后也是暗地里哭了一场,先不管陈母说的缘由是否属实,就是那陈家大太太和二太太做出这样把嫁出去十几年姑奶奶的嫁妆要回去的事,却是完全不顾忌她死去的母亲的脸面。
至于那说的最疼爱母亲,竟是不可信的,若是如此怎么还会做出将母亲嫁妆要回去这样的事,不仅给死去的母亲名节上添污,又给张家难堪,若非父亲明理的话,怕是她母亲的灵位都难供奉在张家的祠堂里了!这样的解释强词夺理也就罢了,就是那旧物也更刺激人,这解释还不如不要。
张瑶完全已经对陈家死了心,就是回信里也态度冷淡,称呼也是按照无亲戚关系来。
那陈母看了信深深叹了一口气,半响不曾言语,心里却把赵氏和邱氏暗恨在心。
再说张瑶私下里也为去世母亲感到不值得,一夕之间也长大了不少,日后若是她人问起,也只说自己外祖家是安家,母亲是张家夫人不提。
她的教养嬷嬷罗嬷嬷心里欣喜她这样的转变,更是全心全意教养她,力图将她培养成尊贵端的是大家气度的大家闺秀呢。
☆、第一百二二章 回娘家去虽说近年底了,因准备过年事宜忙碌了些,这倒是也是对比其他月份来说的。
一来张家人丁不旺,亲戚除了安家外其余俱是好些年不曾有过联络,关系也淡了,因而准备年礼之事也不那么费心思;二来张家正经主子少,又因老太太只逝去一年,为了彰显孝道,并无准备喜庆;三来安宁帮手着实不少,身边的碧水、杏儿都是可用的,谢嬷嬷、孙嬷嬷、还有年后收罗的管家好手薛嬷嬷等。
因而归总到安宁这儿的只是一些必须有她拿主意的事务,两个小的还有婆子奶娘和丫鬟帮着照料,虽说忙了些也不至于到脚不沾地的地步。
过了腊八,安宁想着大嫂要临盆了,就想着回娘家一趟。
之前安宁生产时候本就说好了安夫人会来照料,但实在没想到安宁早半个月就生产了,后安夫人还亲来照顾了她好几日,在家里催促下才回去的。
再者她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安家长孙,她这个做姑姑的也得回去瞧瞧。
就和张致远说了这事,他点头同意了,捏了捏儿子的小肥手,又道:两个孩子,你一个人照顾得来?外面哪里比得上家里,就算是娘家也有诸多不便之处。
安宁笑道:平日里不也是我照顾,再说了哪里是我一个人,不还是有婆子奶娘和丫鬟呢。
好也将年礼一并带去,就几日的功夫我就回来了。
张致远抿了抿嘴,被福生小哥儿蹬了两下孩子气的戳戳福生的脸蛋儿道:既然是侄子出生,我一个大男人不便去,那送去的年礼也该厚一两分才是。
又嘱咐了两句,安宁渐渐听出意思了,这人是埋怨留他一人在家呢,她心里好笑,也不戳穿他,就只顺着他表面的意思应了下来。
正好有客人来,安宁就推着张致远去见客想了想便在原来年礼的份上添了好些空间出产的药材及庄子的蔬果,还有给新生儿的贺礼,份量既足又不失贵重。
碧水瞧见了就笑道:如此体面,夫人见了也是喜的眉开眼笑的。
安宁瞥她一眼笑道:别贫嘴了,快将年礼收拾出来罢。
唤着丫鬟婆子将两个小家伙的东西收拾好放在马车里,带足了人手,便上了马车,往安家去了。
安宁带着两个小的到安家,安夫人果然十分高兴,嘴上还埋怨道:大冷天的怎好将两个小外孙带出来,万一着了凉可怎的是好?又见两个奶娘抱着孩子,外面还搭着大氅,摸上去不见半点凉气,心里对姑娘选的奶娘满意。
又让身后的媳妇子打赏了随来的婆子丫鬟,让她们去吃杯热酒,又同安宁道:知道你要来,屋子都收拾妥当了,被褥是今年新缝的,屋里烧了无烟碳如今炕也是热的熏笼也燃上了,你且带两个小的去和暖和暖,待会咱娘俩再来说话。
安宁听话得应了先去收拾一番再来。
碧水倒是个机灵的,欢欢喜喜的将礼单呈了上来,笑道:碧水就先给太太报喜了,这年礼姑娘也一并送来了,请夫人过目。
安夫人最近事事顺遂,也喜听旁人好话,又见碧水这丫头跟着自家姑娘长进了不少,心里边也挺满意又接过礼单一瞧分量既足又不失贵重,比去年更厚了两分心念姑娘孝顺,嘴角上扬起来了。
碧水笑道:不瞒夫人我家老爷说他不便过来,因而同姑娘说这年礼要厚上一两分的,且全乎是老爷和姑娘的一片孝心呢。
安夫人一听,仲手点点碧水的额头,喜笑颜开道:偏就你这丫头嘴甜。
说着掏出个荷包给她,拿去吧,尽心照顾你家姑娘和哥儿才是,且去看看你娘吧。
碧水喜乐应了,且去看自家老子娘不提。
安宁大嫂李氏如今肚子已经将近十月,像个圆球,不过气色倒还不错。
她娘家二嫂子李罗氏坐在一旁给她剥了个猕猴桃,赞叹道:这时节还能吃到新鲜的猕猴桃也是难的,你夫家可是对你极好的。
这几日我旁边看着,吃穿用度无不是极好的,全家都紧着你用,就差当菩萨供起来了。
安李氏掩嘴笑道:二嫂子尽是打趣我,这些个稀罕果子是大姑奶奶差人送来的,她有个温泉庄子专是冬日里出些新鲜蔬菜果子的,极难得的。
大姑奶奶?可是嫁给盐政老爷的那位?我瞧着可是个有福气的,进门一年生了大胖儿子,外头爷们儿又升官添禄,再说你家,妹夫越级升官,你进门好几年不曾有孕如也是个儿子,你小叔子也中了秀才,怎么着好事尽是落到你们家了。
李罗氏语带赞叹的笑道,李氏是未嫁时是家里老幺,两个嫂子皆是脾气爽利的,把她当妹妹疼的,前几年她没怀孕两个嫂子也没少跟着想法子请大夫的。
这次她怀孕,母亲年迈不好来,她这二嫂子就过来照顾她了。
听她这么一说,安大嫂也觉得这个大姑子有福气,忽听外面说:大姑奶奶来了!让丫鬟出去打听,回来说是:大姑奶奶带着表少爷过来探望大奶奶,连带着年礼也拉了一车来。
安大嫂心生慰贴,相比于不曾有过半点关怀的小姑子,这个处处留心的大姑子让人不喜欢都不行。
过了会儿就见安宁抱着福生过来,福生小哥儿今日穿着滚火狐毛儿的狐皮马甲,小脸儿被绒绒的狐毛衬得红彤彤的,好似仙童一般。
就是生了两个孩子的李罗氏见着了也特别喜欢,福生也不怕生,被李罗氏抱着也不阄,还呲牙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哄得李罗氏亲了又亲。
安大嫂让丫鬟搬了椅子过来让安宁坐在床边,笑着道:这是我娘家二嫂子,过来看看我,怎么不见安康?安宁打量了李二嫂子,见圆圆的脸庞儿,行事也是爽利的,看着挺和善的人,福生被她逗得咯咯笑,就冲她点点头,同安大嫂笑道:今天起的早了,那孩子还没睡醒,刚才哄着又睡着了。
不像福生,精神好的不行,也没见他安生过。
安大嫂看福生也透着喜爱,心想自己的孩子生出来也有这般可爱健康可真知足喽!孩子还是活泼点好,福生多招人喜欢,顿了顿又道:安康文静,两兄弟正好互补呢。
李罗氏听了这话,狐疑的看了自家小姑子一眼,倒也没问什么。
过了会儿,安夫人叫安宁过去,她才问出来。
安大嫂摸了摸高耸的肚子解释道:安康是府里姨娘生的,姨娘去了,这孩子就养在大姑子身边。
李罗氏却是听出她的话外音,便拍拍她的手笑道:我看妹夫不是好色之人,单你怀孕这段期间也没旁的人,你婆婆也是明理之人,断然不会往妹夫房里塞人的。
你快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放宽心啊,生个大胖孩子出来才是。
二嫂子说的是。
这边,安夫人搂着福生又是一顿心肝宝贝外孙的唤,福生安静的时候绝对是天下最好看的小孩儿,就跟那观音座下的仙童似的。
安宁好奇道:怎么来的是嫂子的二嫂子?安夫人笑道:你嫂子娘家在京都呢,亲家母岁数大了不好过来,她家大嫂子管着家忙不过来,就让她这二嫂子过来了。
她二嫂子也生养过两个孩子,经验足照顾起来也贴心,让我好腾出空来准备过年之事。
你生福生的时候我就没来得及去照顾你,如今你嫂子有个娘家人在身边也能放松些。
安夫人有些愧疚,幸好还不知道那日安宁生孩子有多惊险。
安宁把福生抱过来,让他坐在腿上颠着他玩,道:娘说什么呢,福生又胖了些,跟个小猪似的。
福生好似知道娘说他孬话,咿呀两句来做抗议。
安夫人给逗笑了,道:宝贝外孙子哪胖了,这样正好。
安宁又问到安然,安夫人笑道:他如今是把穆先生家当家了,穆先生也不放他归家,他急着见小侄子正跟他先生磨呢。
估计今、明两日就能回来了。
话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豪和骄傲。
福生在娘亲怀里坐在没一会儿就不老实了,小身子扭啊扭的,安宁拍拍他小屁股让他老实会儿,又和安夫人说到安婉和房家姑娘来往的事。
安夫人也知安宁话中深意,便道:如今倒是不会了,听说那房家国色天香的嫡女被送到京都做贵人去了,大抵是送到哪位殿下后院。
虽说房家是大盐商,但还是商,身份摆在那儿,送进去也顶多是个侍妾。
安婉她忙着养胎呢,日后也不会跟房家人有牵扯,怎么她做什么错事了?原来眼光打到别处去了,怪不得呢……安宁并不说安婉领着房青萝到张家想勾搭大老爷的事,随意扯了个由头糊弄了去。
她们还没说多大会话,外门上就有小厮过来报:二爷回来了。
☆、第一百二三章 难念的经娘俩正说着话呢,外面门上就有小厮来报:二爷回来了。
福生窝在娘怀里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子挥舞着小爪子要往外去,安宁抱着他站起来笑道:你这小子,好歹见着你小舅舅了再出去玩。
福生撅着小嘴儿在安宁怀里拱着小屁股,待见到脱了斗篷的安然,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清新俊逸,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洒脱,站在那里宛如芝兰玉树一般。
小家伙儿又手舞足蹈的要小舅舅抱,安然心里对这个外甥喜欢的不得了,可这抱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僵着身子不敢动,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软乎乎的小家伙,怕是他一使劲就伤着了。
安宁对儿子的叛敌颇为不满,又见了弟弟的僵硬,不厚道的笑了起来,点点福生的额头笑道:别看他这般小,都知道美丑了,最喜长得好看的抱他,要不是奶娘一直照顾他,不然也会被这小子嫌弃了。
回答她的是福生小哥儿撅着小嘴儿把他小舅舅的俊脸涂了一脸口水,惹得安宁哈哈大笑,在弟弟祈求的目光下把儿子抱回来,满意了,臭小子。
安夫人在一旁笑得慈爱,也乐得见他们姐弟互动,见儿子窘态也笑了起来,快去洗把脸吧。
得巧照顾安康的丫鬟来报:夫人,安哥儿醒了,正吵着要夫人呢。
安宁看向安夫人,安夫人挥手道:且去吧,我也过去瞧瞧你嫂子。
一旁添香给安宁披上桃红色缎面芙蓉兰草纹样滚白色毛边儿的斗篷,把福生小哥儿给遮在怀里,小家伙还以为是跟他玩呢当即笑得跟疯了一样,那叫一个兴奋扑腾。
安宁森森觉得小孩儿太有活力不是一件好事。
无法只得把他小脑袋给冒出来,回她的房间了。
待安宁走后。
安夫人沉下脸问道:老爷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让差人去寻了?婆子微微抬起眼角,小心回道:已经让小子出去寻了,只回来说老爷正在戏园子看戏,看完一场即刻回转。
安夫人听了更不高兴,道:一同看戏的还有谁?怎么越老越没个正行?再去让小子去催,看戏什么时候不能看,非得这般时候。
那婆子只回道是二老爷几人,安夫人听了愈发不愉,挥手让婆子丫鬟下去,坐在椅子上愤愤:二老爷。
哪里来的二老爷!当初合着旁人挤兑我家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还是同胞兄弟呢。
这会子倒是腆着脸卖上好来了?老太太那个心偏的没边的,要是还活着那老脸指不定怎么黑呐!呵呵,我家是熬出来了,提挈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想都不要想!又想起当年那些烂事,气不打一处来。
端起手中的茶盏,轻缀了一口茶,平复一下愤怒而激动的情绪。
惹她愤怒还不仅是以往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还有如今二房那长了一双好势利眼富贵眼的妯娌竟是打起了安然的主意,说是什么有一内侄女和然儿年岁相当,也不看看你那副嘴脸能有什么好侄女,怕是一丘之貉罢了!还有那些素来早没联系的三大姑八大姨的也一窝蜂的上来,这安家还是我做主,哪里轮到你们来指手划脚。
真是不知所谓!复而想到自己如今三个儿女俱是出息,嘴边不由得绽出一丝笑容,将茶杯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抚平衣摆,才唤了丫鬟进来伺候。
一会儿安然换了衣裳洗了脸过来重新给安夫人请安,安夫人慈爱的拉他嘘寒问暖。
暂时将之前的忿怒压回了心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安老爷才回转,被安夫人压住说了一通,如今安夫人底气足,加之又是气不过,句句带刺,旁人捧你两句你就飘飘然了,怎么不想想当初他们是如何贬低你,贬低咱家的?当初分家时老太太拿孝道压咱家,咱打碎了牙活着血往肚里吞,后和哥儿娶亲他们暗讽和儿媳妇儿说的那些难听话,还有宁姐儿嫁不出去时他们怎么说的,这么些年你那好弟弟是怎么对咱家的,你忘了我可没忘!我一笔笔都记着呢!你旁的混些也就罢了,如今咱家好不容易光耀了,可别想让那些个臭虫给扯了后腿,你好好想想罢!出门就吩咐门房上的,若是那些人再来一律不让进,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罢!下午时,安大哥也从前面衙门回来了,得知妹妹回娘家也很高兴,抱着福生抛高高,唬的众人一跳,偏就小家伙儿乐的咯咯笑。
众人皆夸赞是个胆大的,还不等用晚饭,照顾安大嫂的丫鬟喘着气来报:大奶奶肚子开始疼了,要生了!众人皆是慌张,安夫人二话不说就往产房赶,一边走一边吩咐各处准备起来,准备热水热棉巾的,准备吃食的,请大夫和稳婆的……好在家里从前几日就开始准备了,真弄起来也是井井有条的。
安宁也想过去帮忙,可一想产房里都有安夫人和李家二嫂子了,哪个不比她这个才生过一胎的有经验,只好顾好外面。
安老爷虽然也有了四个孩子,但孙子还真是头一个,紧张的在屋里转圈圈。
作为准爹爹的安大哥当即愣住,还会安然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说话结结巴巴的:我要当爹啦!安然反而成了最淡定的那个,他使劲拍了大哥一把,大哥,还不快去产房外面等着!看他大哥惊了一下往外跑,连忙追上去喊道:大哥,你跑错方向了,产房在这边!起名字,对给我乖孙子想名字!安老爷早开始好些天就开始翻古书了,可取了好多个都不满意,这会儿猛一拍大腿,也急咧咧的往书房去了。
……翌日,太阳刚刚出来的那一刻李氏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安家的嫡长孙。
安夫人抱着孙子喜得合不拢嘴,连声说了好几句好,媳妇儿辛苦了!有些依依不舍的让稳婆把小婴儿抱过去清洗,早有丫鬟机灵出去给等了一夜的爷们儿报喜去了。
安老爷激动的把墨水打翻,也顾不得了跑过来,欢喜道:好,好!府里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钱,这几日饭菜多加鱼肉鸡子……安宁便打发人下去协办,便是推开门进去看小侄子了,羡慕的府里几个男人伸长了脖子!因为是寒冬腊月冷得很,众人可不敢将初生的婴儿抱出来,万一冻着了可不是玩的。
因而安老爷、安大哥还有安然只有乖乖在外面等着,等产房收拾好了才能看上。
只可惜了安大哥还傻了吧唧的眼巴巴瞅着紧闭的房门,真是恨不得盯出一道缝来!直到大家将初生的婴儿稀罕够了,安夫人才想起来等在外面的爷们儿,才道:把孩子抱到偏厅给男人们瞧瞧。
安宁看了孩子又到屏风后看了一眼脸色有些白的大嫂,忙问一旁守着的李二嫂子道:大嫂没事吧?李二嫂子也高兴,回道:萱妹妹没事儿,就是气力疲了,歇歇就好了。
安宁遂放心,便和李二嫂子道:李二嫂子熬了一晚上也累了,我已经让厨房熬了粥,吃完早饭再歇会儿,嫂子这儿有丫鬟婆子守着呢。
李二嫂子心道小姑子的这大姑子心细,做事妥帖,便欣然答应了,有去偏厅瞧瞧外甥才随着丫鬟去饭厅了。
因是太阳刚刚出来那一刻得了金孙,安老爷便拍板给孙子起了名字——安煦,小名就叫阳阳,众人皆无意见。
碧水伺候安宁洗漱,笑道:大奶奶折腾了一宿才生下煦哥儿,倒是夫人生福哥儿时才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连那稳婆也说夫人是她见过最顺遂的一个呢,还有些生孩子三天三夜的呢,可真是紧人呢!避而不谈那使坏的稳婆,当时既顺遂又凶险呢。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好比阎王殿里走一遭,安宁抱着福生和安康也熬了一宿,真是同意了这句话。
她当时生福生时也痛的很,全身就好像是被卡车压过重组了一遍似的,当即抱着两儿子亲了亲,呢喃道:知道娘生产的多苦,长大了要不孝顺看不收拾你们!小侄子初生下来虽没福生那会儿粉雕玉琢的,但也白白胖胖,没半点褶皱,足有六斤半,可见是在母体里养的好,又结合了安大哥和安大嫂的优点,十分招人爱。
在自家爹娘看来绝对是最招人稀罕的孩子了,头一次做父亲的安大哥几乎抱着安煦不撒手,还是小家伙饿了才被奶娘抱回内室去喂了。
安家得了麟儿到亲戚家报喜,半点没避过了那些没什么情分的远亲,当初儿媳妇嫁进门好几年肚子没动静可不还被这些个没脸皮的暗讽过‘不下蛋的母鸡’,可把她气个仰倒,如今金孙有了,还漂漂亮亮白白胖胖的,可是让她扬眉吐气。
安宁原本还打算等小侄子洗三礼后再回家,不想午后,大老爷就策马来了,先是拜见了岳父岳母,然后就直言要接媳妇儿子归家。
☆、第一百二四章风水轮流安宁原本是想在娘家待到小侄子洗三后再回家,布料待到午后,她便在正厅里看到过来风尘仆仆而来的张致远,一愣。
安夫人刚看完孙子回来,见着了安宁就笑道:姑爷来接你们娘仨回家呢,快些让丫鬟收拾收拾跟着姑爷家去罢。
安宁嘟囔道:娘这是赶我呢,这才住了一天,好歹等煦哥儿洗三后再回去啊。
安夫人瞧姑爷黑脸,拉着安宁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教训她:浑说些什么,正值年关府上还有好些事要你管,哪能几天不着家。
待走远了,伸出手指点点安宁的额头,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姑爷亲自过来接可给全体面了,听他说是直接从衙门过来的,怕是想你们娘仨了。
前面要给足爷们儿面子,他那么个大老爷的可不就好个面子。
安宁翻了个白眼,只揽着安夫人的胳膊,道:好歹我事先全和他商量好的,家里事务来时全安排好的。
见安夫人作势要教训她,连忙认错道:我这就让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去,待煦哥儿洗三我再来。
等到上马车时,张致远体贴的扶着安宁上车,青缎靴子上落了个小巧的鞋印。
张致远浑不在意,朝送出门口的安大哥抱拳翻身飒爽的上了马,策马便是向家去了。
待回到桂院,安宁被张致远虎目一瞪有些心虚,让奶娘抱着福生和安康到碧纱橱内安置。
张致远单坐在那搭着大毛黑灰鼠皮的椅搭的花开富贵椅上不言语,安宁先进去哄了两个小的睡午觉,才出来看他舀了本瞧,那青缎靴子上还留着那鞋印,失笑从碧水手上接了杯热茶给他,喝茶暖暖身子罢。
张致远也不接茶,安宁就把茶杯放到茶几上,复而道:如今这冷的天。
你怎么还骑马?好歹坐轿子还能暖和些。
这人才嗯了一声,安宁无奈这时候绝对要顺毛捋才行,半响才软言道:我嫂子生了个胖乎乎的小子,叫煦哥儿。
她娘家二嫂子过来照顾她呢。
张致远听了,自己端了茶盏吃了一口,才道:家里没了女主人确实不像回事,还有好些事都需要你管。
安宁自然知道,顺着张致远的话往下说,直把大老爷捋顺毛才罢了。
安婉这边儿,陪房何贵家的回了几件事。
请她裁夺。
本来回完事了,何贵家的应该离开,可是安婉不发话,她只能站在下面静等。
安婉彼时怀孕已有三个多月,肚子还不见凸起,她听得娘家嫂子生了个哥儿,一时也没什么感想。
头几年安大嫂都随着安大哥在任上,只过节过年时才回来。
她和这嫂子没甚感情,只有着面上的情罢了。
只这节骨眼上鸀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见着何贵家的还在,只急忙刹住嘴。
站在一边儿也也不说话。
安婉不悦,看鸀儿那模样也知道事不大好,只先看向何贵家的,何贵家的心里叫苦,连忙道:太太,既然大奶奶生个哥儿,您作为姑姑也该去看看,就是身体不爽利不好去看,这洗三的礼怎么也得准备上的,怎么也得给新生的孩子表示点心意才是。
还有这年礼也该送去了。
何贵家的本是安婉的陪房。
一家子大小的身契都已捏在安婉的手里,不管心里愿不愿意忠心于安婉,他们一家都已经打上了安婉的烙印,被人视为是安婉的心腹。
既然如此,自然得尽着一个心腹的本分提醒着安婉,即使感情不深。
可是面上的情还得做的。
安婉最近心情不大好,又因寒冬腊月也是不愿意往外跑,就道:年礼的事先不忙,既然哥哥得了哥儿自然是要庆贺的,将之前家做的小衣裳挑上两件,再加两匹外面送来的布头,再加上四个装着‘笔锭如意’‘状元及第’锞子的荷包当添礼罢。
小孩子家家的,不可太厚,怕是禁不起,这样就差不多了,你且去吧。
何贵家的听了退了下来,心里却有些鄙视,那从外面送来的布算不上顶好,好的都被老太太和太太挑去了。
再说了那添盆礼,虽说给小孩子礼不能太厚,怕承不住,折了福,但这也未免有些寒酸了。
她也只是个下人,哪能置喙主家的事儿。
等何贵家的退下了,安婉不悦的看向鸀儿,皱眉道:刚才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鸀儿低下头,小声道:我刚才到前面去,听说房家来人说太太有孕,怕无人照顾,就…就送了两个丫头给老爷!老爷把两个丫头安排到房伺候了。
什么?!安婉惊怒交加,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怒道:哼!这家里做主的还是我,我倒是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丫头!这房家的欺人太甚,安婉不由将昔日好姐妹房青萝也恨到了心里。
鸀儿眼珠子动了动,掩住眼里的艳羡之意,跟着去了。
腊月里一忙活起来,日子过得飞快,等安煦过了洗三,安宁忙活过年一些事宜,就是张致远衙门里事务也不少,一直到腊月二十里,张致远才稍稍清闲了些,安宁倒是还好,顾着孩子又管着家,眼下都打理的好了才清闲些,专顾着两个小家伙了。
这日,正是腊月二十三,张致远去盐政衙门处理完了事务,准备早些时候回家,出衙门时,才发觉天边儿飘起了小雪。
清风撑着一把伞,笑道:老爷您总算出来了。
今天可是过小年祭灶神的日子,夫人还嘱咐我今天一定要劝着老爷早点回家去呢!待张致远回到家,去正房才发觉几个小丫鬟挤在游廊下支着耳朵挤作一团,冷道:这是在作甚?小丫鬟吓了一跳,还是鹊儿福了福身笑道:回老爷,安哥儿会说话了,婢子几个想听听呢,没了形状还请老爷恕罪。
张致远一听,摆摆手掀开帘子进门了,进了内室果然见安宁搂着安康一阵狂亲猛蹭,旁边丫鬟都露出欣慰的神色来,见着张致远进来连忙福身请安。
老爷回来啦,刚才安康会说话了,开口叫我娘了呢。
安宁笑得见眉不见眼,又是一阵心肝宝贝儿子的唤。
我家安康真是厉害,来再叫一声娘来听听。
安康腻在安宁怀里,瞪着黑黝黝的猫眼儿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娘,发音很清楚,带着一股儿小孩子的奶香味儿,可把这声‘娘’叫到了安宁的心坎上哟。
就连张致远也坐不住了,以拳抵嘴干咳两声,不自觉地带出点期待来:安康会叫爹没?安康歪着小脑袋看了看爹,又瞧了两眼安宁,对着张致远张嘴:娘!众人皆寂静,碧水她们掩着嘴偷笑,安宁半点不给面子的笑出来,搂着安康亲了又亲。
爹!干脆的声音……哎——张致远大喜立马答应,才发觉不是安康叫的。
觉得脚边一暖,低头一看,原来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众人冷落的福生从炕榻上爬下来绕过障碍物,爬到他爹脚底下利落的拽着他爹的袍子站起来,小嘴儿一张,干脆利落中气十足的叫了声爹……众人先是惊讶,接着又被唬了一跳,我的小祖宗啊,这是怎么爬下来的呀!有没有磕着碰着?安宁大怒道:这个臭小子,刚才教了他那么长时间的‘娘’,他屁都没放一个,怎么这‘爹’叫的这么干脆!气死我了……张致远大喜抱起福生就啃,这回儿轮到他笑得见眉不见眼啦,喜道:今日可是个好日子,传下去就说过年喜庆,每人多发两个月月钱罢!看顾福生的李嬷嬷还有几个丫鬟先是大松了一口气,若是大爷儿磕着碰着了有个好歹,这年都过不好了。
见主子没怪罪的意思,先战战兢兢地放下心来,又听还有赏皆是喜笑颜开,感恩戴德自不提。
安宁一边儿为安康先叫她娘喜笑颜开又为了福生先开口叫爹恨的牙痒痒,连带着对张致远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看不过眼,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赏给福生一顿竹笋炒肉。
这会儿安康小哥儿伸出小手儿搂着娘亲的脖子,小嘴儿撅着给娘亲湿漉漉的口水亲亲,脆生脆气的娘叫的欢,安宁被小儿子哄的将那点不甘心抛到脑后面去了,哼了一声就吩咐碧水道:传下去今年辛苦了,年前的饭菜多加些肉菜。
众人一听,笑着谢恩的同时,也琢磨出味来了,感情老爷和夫人这是较劲呢。
倒也不说,反正最后得利的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府里的其他仆役可不知道缘由,一听俱是眉开眼笑,感念主家仁德,一时更是博得个慷慨体恤之名,自当更是尽心尽力。
福生脆生生叫了爹后,转身就赏了一泡童子尿给他爹,投奔到馨香柔软娘亲的怀里,挤开他弟弟,霸着他娘,不等安宁教他,娘、娘的叫个不停,咯咯的笑,在安宁怀里扭着小身子跟扭麻花似的。
这回儿轮到做娘的得意,做爹的脸黑的像锅灰……(。
)☆、第一百二五章 春意浓浓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齐备。
早几日张致远已经落了差事,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的在家里相妇教子,说起来就是宠着两个儿子外加两个姑娘玩耍。
张瑶大些本来还按规矩来,后也放得开,拉着妹妹的手在小园子里嬉耍。
腊月二十九这日,张致远亲自写了对联贴到各个主子所居的院门上,安宁也来凑了一回热闹,写了倒‘福’字贴在桂院的树上。
相比于张致远字体遒劲,她的字带着隽秀小巧,倒也不难看。
张家内外院落都换了门神,对联,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又因为刚出了孝期并无多久,只在大门处挂了两盏朱红大高照的灯笼。
府内也并无太多其他的喜庆装饰,只是到处都收拾的干净整洁。
府里一个嬷嬷剪的一手好窗花,‘连年有余’‘贵花祥鸟’‘龙凤呈祥’,大红的繁复漂亮的窗花贴在窗户上也带出了几分喜庆。
没一会儿福生小哥儿见着了,手舞足蹈的去拽,只可惜他那五短身材够不着,只得撅着嘴甩着手边儿上的玩具撒气,一会儿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利落的四肢爬行。
打从上次他从榻上爬下来惊吓了众人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幸亏屋里的家具都被磨圆了棱角,桌角椅角都被棉布包裹了起来,地上也铺了厚厚的猩猩毡毯,不然伺候的奶娘婆子心脏可不够用。
越近年关来送年礼的络绎不绝,除了亲戚和交好的几家送了年礼,其余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更有甚者还送美人来,这样的连门都不让进。
吃了闭门羹也没人再来碰老虎屁股了,只让管家送了不菲的年礼罢了。
三十除夕这晚。
张家早早闭了门,吃团圆饭的正厅也被布置的喜气暖和,焕然一新。
大管家张英、二管家谢忠和管事嬷嬷由谢嬷嬷打头领着众人先男后女按照差仆不等行礼不提,散了压岁钱、荷包和金银锞子后,又摆上团圆福宴来,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毕,众人方才散去。
除了当值的。
其余皆可自去热闹。
安宁也让身边伺候的自去热闹。
不用在跟前伺候,碧水早得了恩典回安家和老子娘一块儿过节去了,两位奶娘也被放家去,得了安宁的吩咐,杏儿、砚香等大丫鬟才领了小丫鬟们欢欢喜喜去了。
虽说这日扬州城里飘起了大雪。
张家却是春意浓浓,一家子围在一块儿吃团圆饭。
张致远将今日掏弄来的新奇小玩意儿拿出来让孩子玩,自可挑选喜欢的;安宁也不吝啬,除了压岁钱外,还另选了些精致讨喜的小物件来给几个孩子压岁。
除了正规的,每人还得了一串由红玛瑙制成的手串,辟邪保平安不说,玛瑙还是美丽、幸福、吉祥、富贵的象征。
福生腻在他漂亮大姐姐怀里,他说话学的快。
如今也能说几个简短的词,而且还挺清晰,加上还存着一股儿奶香味儿,见着了两个姐姐,姐、姐单个字往外蹦,也喜的张瑶和张玫都和他亲密。
安康穿着火红的狐皮马甲。
精致的小脸儿被绒绒的狐毛儿衬得红彤彤,好似仙童一般,这会儿绷着小脸儿坐在安宁怀里,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看着安宁手上的描红酒杯。
因是过年高兴,就连张瑶也被允许喝两盅子酒的,到安宁这儿更不用拘束,这酒还是她在空间里一时兴起酿出来的,埋在桃花树下,时间一过就给忘了,昨天才猛的想起来,就拿出来喝了。
因空间里时间不同外面,再者材料都是空间出品,闻上去带着股儿浓而深的清香,却也不怎么烈,适合女儿家饮。
安宁见小儿子好奇,玩心大起擦了手指,用手指蘸了些酒送到小儿子小嘴儿里,小家伙吮吸两下,许是不习惯这酒的味道还是辣着了,安康皱着秀气的眉毛,小脸儿都皱成了包子样儿,好歹没哭出来。
安宁抵着他额头蹭了蹭,小家伙以为娘亲跟自己玩游戏,小脸儿也不皱了乐嘻嘻的跟娘亲玩额头顶额头的游戏。
张致远从头到尾瞧着,也没开口训斥,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嘴角也上翘了起来。
福生小哥儿艺没但人胆大,仗着府里他倒数第二小,阖府都当他是小祖宗的,什么都顺着不敢忤逆,就连他爹都是宠着纵容着。
因而没什么敢阻拦他的,见着什么都要去分一杯羹,因而看到描红酒盅小爪子伸出来吭吭哧哧的去够,张瑶不敢让他喝,他撅嘴撅屁股的,攥着大姐姐的手不放,哼哼唧唧的用黑水晶一样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向大姐姐。
最终,福生小哥儿用他那双充满了感情的大眼睛,成功让张瑶心软,俏脸红扑扑的。
旁边的张玫小姐姐捧着苹果红的脸蛋儿,笑嘻嘻拽了拽张瑶的衣袖,嘻嘻道:大姐姐,福生弟弟想喝,就给他偷偷喝点,你看福生弟弟都快哭了。
张瑶抬头瞧了一眼父母亲,见他们正在说话没注意这边儿,拿起小勺倒了些小心翼翼的喂到弟弟嘴里,又赶快毁尸灭迹的把剩下的酒喝了,入口柔,带着股儿竹子的清香又有果子的香醇,虽然有些辣,但回味起来颊齿留香。
低头看福生小哥儿,不同于安康小哥儿的轻蹙眉,小家伙正吧唧嘴儿,大眼睛弯弯的像月牙,看他那小模样儿应该是挺喜欢的这甜酒的。
又吵着要的时候,疼爱弟弟的两个姐姐又给了他一些,幸亏张瑶还有分寸,只哄着他说没有了,另外拿了新奇小玩意儿给他,小家伙才算作罢。
一家人在一块儿吃团圆饭,摆弄那些新奇小玩意儿,说说话,倒也其乐融融。
待到半夜,小家伙都累了,安康早就像是小猫咪似的窝在安宁怀里睡着了。
就是三岁的张玫小姑娘被大姐姐揽在怀里打哈欠,张瑶倒还好,正在和父亲说话,不过时不时的擦了擦眼角,福生这个精神终于耗完的小家伙也被他爹抱在怀里睡的香甜。
迈向新年的那一刻,爆竹声声辞旧岁,瑞雪飘飘迎新春。
安宁觉得手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掌心中,抬头对上那人深邃的眼眸,她反握住那人的手。
无声道:新年快乐!让当值的送了两个姐儿回各自的住所,安宁和张致远一人抱一个娃回到桂院,安宁看福生小哥儿的脸蛋儿红彤彤的,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受了凉风,赶紧摸摸额头也不烫。
这时候小家伙吧唧吧唧小嘴儿,安宁当即黑了脸,原来这小子喝了酒。
在儿子睡得香甜时候拍打了两下肥嘟嘟的小屁股,旋即笑开来分别亲了亲两个儿子的额头,愿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我亲爱的宝贝们!张致远沐浴回来,见了,坐在床沿上揽住安宁,那样子就像是把她们娘仨掬在了怀里。
他在外面为家人遮风挡雨,筑建繁花似锦的家园,让妻子、儿女们远离争端,只愿平安、和美。
安宁低头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笑靥如花。
这个新年她不孤单,有健康可爱的宝贝们,还有挂念她的家人,还有背后为家遮风挡雨的男人。
她不再像是无根的浮萍,如果说去年的这时候她还迷茫不知日后去处,如今她的根落在这里,渐渐融入这架空的时代,适应这陌生的环境,留恋这暖心的温情。
白皙圆润的手腕上戴着的鲜红佛珠从衣袖里滑出来,衬着外面的银装素裹,显得越发红艳,像那迎风雪傲然暂放的红梅。
床上的福生小哥儿咿呀的翻了个身,像只小猪般拱啊拱了几下,最后把自己埋入一旁安静沉睡的弟弟咯吱窝里,兄弟相拥……正月初二,张致远、安宁夫妻带着几个孩子到安家拜年,张致远被留下来和安老爷说话,安宁则带着几个孩子到产房里看望还没满月的侄儿。
只不过到了产房里,在外面听到那些个三姑六婆的话,就来了火气,进去后笑道:各位亲戚太太也是生过孩子,做过母亲的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体谅我大嫂的身子呢?我大嫂为我安家生了嫡长孙这月子还不曾出呢。
再说了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啊,往年过年时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的呢,如今倒是齐全。
我瞧着好些个都是面生的紧,也不知是不是真跟我安家有点子亲戚关系呢。
再说了今个这是来拜年呢,怎么都一窝蜂的跑到我嫂子房里了,难不成你们都是来给我嫂子拜年的?几人听了讪讪得不说话,安宁眼光流转处自有一番高傲,把众人都扫了一圈,遂对安大嫂笑道:大嫂,我今日可是烦了,没个往来的都要到我张家来说劳什子拜年的,这大过年的也不好将人家赶走呢。
几人尴尬极了,也不多呆就往外走,还不等出门呢安宁笑道:嫂子也莫太操心,管住自家爷们儿才是真本事。
几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安宁的品级在那儿摆着呢。
昔日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如今可是正二品的诰命夫人,按道理她们都该参拜的。
娘,漂漂。
福生小哥儿拍拍小肥手,笑得灿烂。
☆、第一百二六章乌烟瘴气娘,漂漂。
福生小哥儿拍拍小肥手,笑得灿烂。
安宁伸出手指戳戳他额头,笑道:你这小嘴儿倒是跟抹了蜜似的。
说着拉过张瑶和张玫的手,同安大嫂笑道:这是我家的两个女儿,瑶儿和玫儿。
安夫人、安大嫂身为长辈,见到几个小辈,虽然每年的四时节礼都有给她俩礼物,但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礼还是不能少的,这是礼数,不论亲疏。
因而安大嫂便让一旁的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舀出来,两姐妹皆是碎花如意攒珠簪和一块赤金坠的如意金锁。
两小的皆是笑着接过,安大嫂有意要和安宁说话,就笑道:小厅里有亲戚家的女儿家的,你们俩不妨去和她们嬉耍。
张瑶侧头看向安宁,安宁便笑道:去吧,你做姐姐的领着妹妹些,让丫鬟婆子都跟着。
张瑶便领着张玫随丫鬟到安家的花园子去了。
一会儿奶娘把煦哥儿抱过来,见着了还在襁褓里的小娃娃,小哥俩欢喜的要去和小娃娃玩。
尤其是福生拍着小肥手,爬上去要去看,最后只得由奶娘护着去摇篮边看小表弟去了。
安大嫂不由有些赞叹道:还是大姑子会养人,两个女儿家俱是水灵灵的娇花儿,又你家两个哥儿都是聪明伶俐的,这才八个月罢了都会说话了,日后煦哥儿若有他俩一半聪慧我就道菩萨保佑喽!又想起那些个三姑六婆的话,不免有些黯淡,这点她着实是羡慕起小姑子来了,听婆婆说起如今那姑老爷的后院就剩下一位姨娘,日后也是要送走的……安宁哪里看不出她的黯淡。
笑道:嫂子你脾气怎能这般软和,照我啊就将那些人轰出去?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安宁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在‘安宁’的印象里这群妇女可没少折腾出些腌臜事。
她拍拍安大嫂的手,温婉道:你莫想太多,娘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之人。
说实在的。
你看前几年嫂子没传出孕事时娘也没动那往大哥房里塞侍妾通房的心思。
娘也是过来人吃过这般的苦头自然不会在这方面与大嫂为难,更何况如今还有了煦哥儿。
这话倒是不假,当年安宁的祖母安老太太可是这方面的极品,偏心没边儿不说。
往儿子房里塞通房侍妾塞的不亦乐乎,如今在安家蹦跶的最厉害的柳姨娘就是当初老太太房里的丫鬟。
安宁对那死去的安老太太无甚好感,甚至于回想起来的记忆并不美好。
不自觉的受记忆影响带上了淡淡的厌恶。
安大嫂露出个苦涩的笑,看了一旁被两个小胖娃逗的咯咯笑的煦哥儿道:我知道,太太待我这儿媳妇是极好的。
只怕是如此传出去对和哥名声不大好。
安宁默然了,她大嫂这算是产后忧郁吧,再者她这般说也并不是不无道理,而且安大嫂是正宗地道的古代媳妇,担忧是在所难免的。
安宁安慰道:这有什么的,那些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们自己管不了家里的爷们儿。
也看不过别人好。
嫂子就是心思重,不然你和大哥说说罢。
看他是什么想法可好?哇哇……摇篮里煦哥儿哭了起来,福生撅着小屁股正好把作怪的小肥手缩了回来。
煦哥儿的奶娘赶紧抱起煦哥儿柔声哄着,一旁的丫鬟婆子哭笑不得。
安宁过来问了才知是福生戳他小表弟吐出的奶泡泡戳上瘾了,等煦哥儿不吐奶泡泡了,就该戳人家的脸蛋了,安宁顿时哭笑不得,拍了福生小屁股一把,你这霸道性子,看把煦哥儿弄哭了,你说该怎么办?福生瘪瘪小嘴儿,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转看向站在一边儿安大嫂,舅舅……安大嫂眼睛一亮,连忙道: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呢,福哥儿这是和煦哥儿亲近呢。
咱们家福哥儿多活泼啊……也不知花园子发生了什么事,安夫人脸色很难看,连带着一向笑眯眯老好人的安老爷也没了笑颜,安然也是绷着一张脸。
安老爷和安夫人亲自送安宁一家出门,等马车离开安夫人脸上笑容隐去,冷着一张脸扫过一群人,冷笑道:眼珠子都长到了头顶上了不成,偏又眼皮浅,自家姑娘还是领回去再教养一通为好!堂堂二品大员家的姑娘难道是随尔随意折辱的不成?真真是猪油蒙了心,我们安家可供不住你们这些个大佛,管家送。
大过年的倒是晦气了!说完也不看那些面露尴尬之人的脸色,径自回去了。
知晓其中缘由的人不免脸色讪讪的,虽然看不过安夫人目中无人的态度,但更多的是将这事迁怒到做出这事的人——安家二房的女儿安蔓,又回头瞪了自家女儿一眼,冷冷道:还杵在这儿作甚,以为自个是个什么身份,回家反省去罢。
虽说在教训自家女儿,但皆是指桑骂槐,二房太太程氏被说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却又发作不得,只得领着安蔓家去了。
安宁从跟着伺候张瑶、张玫两姐妹的婆子口中得知了事情缘由。
这事儿是这样的,张瑶和张玫两姊妹被安家的丫鬟领到小厅里,厅中女孩子们皆是被母亲嘱咐过的,见了两姊妹也是热情非常,便是能说上话的就过来凑趣。
女孩家的能谈论的事多,倒也融洽,有个女孩儿对两姊妹手腕上带的红玛瑙制成的手串感兴趣,多问了句。
张瑶只笑道:是母亲除夕送予我们姐妹的,说是能辟邪保平安。
又说这玛瑙是佛教七宝之一,众人皆好奇便问其他,张瑶微笑一一答了。
安蔓一向自认为自己才貌出众,今日偏又见到比她更漂亮的张瑶,便有些不服气,又见众人皆围着她奉承,心有不甘,将母亲告知她要讨好张家姐妹的话忘了,见状便冷不丁道:竟不知张妹妹懂得这么多?张瑶一愣,随即便笑道:只是平时看得多一些儿才知道罢了。
安蔓又道:平日里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针焀女工、管家理事为要,不认得字反而好。
像张妹妹这般识了字的,若是读还是读些好,女儿家还是只读《女戒》《内训》《女论语》《女孝经》之类的才是呢。
张妹妹合该读写正经呢,别看些有的没的杂,移了性情那就大不好了。
安蔓这话说完,两个离她近些的女孩见状忍不住往旁边移一些,其余女孩家的也忍不住皱眉。
一向大家脾性的张瑶都有些恼了,又见她是外祖母亲戚家的女孩不好乱发脾气,只淡淡的笑道:我家原就是香门第,别的没什么,只籍多,再者本是规矩人家,所读的都是精挑细选来了的,竟是不知这位姑娘嘴里说的正经是什么,那杂又有哪些。
再者我性情如何,自然不需你操心,我的教养嬷嬷自会会尽心。
她的教养嬷嬷罗嬷嬷是父亲、母亲费了一番心思请来的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规矩教养是最好。
偏这几日正值新年,母亲放了恩典让罗嬷嬷家去了,过了元宵才能回转。
若是今日罗嬷嬷在这里,肯定会为了她这番话大加赞赏的。
张玫虽才三岁,但素来宋姨娘也费心思教养她,虽还不尽然懂,却也明白那人是暗讽她大姐姐呢,临了也插嘴道:你这人忒怪,我大姐姐看过何,你竟是知道不成,怎么一口笃定那是杂?她这话说得急,但众人也听了明白,便是瞧向那安蔓。
安蔓本就因为张瑶的面色一红,脸色讪讪的,可又听得张玫的话,怒极攻心,冷道:我倒是怪,偏生比不上你这姨娘生来的罢!这话一出张瑶甩袖护住张玫看向安蔓冷道:我竟是不知你与我姊妹有何恩怨,竟是这般说我姐妹。
我妹妹出身还轮不到你置喙,她自当是我父亲的女儿,是我张家的女儿,二品大员的女儿。
安夫人过来原是那张瑶的大丫鬟砚香看情形不对差了小丫鬟去叫来,原是在亲戚家不好说话,再者那安蔓又是亲戚家的亲戚更是不好说。
把安夫人叫来正好,这才有了开头那一幕!安夫人自然恼怒,张瑶两姊妹是她姑爷的孩子不说,人家还是头一次上门,好歹叫她一声外祖母的。
这安蔓如此不是打了她的脸,还让安宁这个继母不好做,这怎能不让安夫人心生恼怒,心里更是将二房的恨极,当不得要冷嘲热讽一番!安宁知晓了此事,心里感念张瑶当真是长大了,也知道她们姊妹俩受了委屈,将她们姐妹留在内室。
把张玫拉过来摸摸她的头,小姑娘眼圈红红的看来是哭过一回了,安宁软言道:今日之事我听说了,玫儿和瑶儿都做得很好,尤其是咱们玫儿知道维护姐姐了。
小姑娘红着眼圈听了这话也露出笑来,狠狠的点头:玫儿会的!安宁摸摸她的发旋,笑道:你大姐姐说得对,你是咱张家的女儿,旁人怎会将你轻视了去,甭理会那些小性子的。
日后你们姊妹也不会和她们有甚交集,不必放在心上。
最后这句话是和站在一旁的张瑶说的,得巧这时张瑶身边的墨香笑嘻嘻的领着卓静身边的二等丫鬟菡竹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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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七章 蓦然回首得巧这时张瑶身边的墨香笑嘻嘻的领着卓静身边的二等丫鬟菡竹进来了。
先朝安宁和两姊妹福了福身,方道:禀夫人姑娘,卓家姑娘给人送帖子来了。
菡竹行了礼,就奉上一张帖子。
张瑶忙接过帖子,笑着看了,原来是卓静在正月十六那日,想办一个姑娘们的赏梅会。
想起这两个交好的闺中密友,加上安宁的解释,她心里那丝不快也散了去,又对妹妹的亲近欢喜,遂笑着应承下了,对菡竹道:你且回去告诉你们家姑娘,就说到时我一定去的。
墨香送了菡竹出去,张玫眼巴巴的瞧着张瑶手中上描稀疏红梅的帖子,张瑶见了软笑道:好妹妹,待你再大些姐姐就带你去玩。
张玫皱皱小鼻子,童言童语道:再大些是什么时候?等到和姐姐那般大的时候么?安宁忽的笑道:再过个几年,今天也累了,瑶儿你领你妹妹回去罢。
待两姊妹出去,安宁收了脸上的笑容,脸色也是淡淡的。
碧水见状还以为安宁还在为安家亲戚那边儿的事糟心,坐在小杌子上给她一边捶腿一边道:姑娘可是再想安家那边儿的事?其实我也知道些其中那蔓姑娘如此嚣张的缘由?安宁便问是为何,碧水笑道:我听我老子娘唠叨的,那蔓姑娘的老娘舅如今成了扬州的知府,听说最是疼爱蔓姑娘的。
安宁凝眉道:那扬州知府不是王大人么?碧水道:姑娘有所不知,那程大人是举人老爷不假,但进士科几次落榜,随后就捐了个同知。
只那前任知府贪墨钱财被免了官,倒也不知为何这知府官衔就落到了程大人身上。
若不是二爷争气,加之大爷和姑娘您,那二房的嚣张跋扈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这次被落了面子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呐!安宁自是听出碧水话里的意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偏偏那二房没有君子,只有小人。
又想安老爷那活面团的性子和安夫人嫉恶如仇的口条,还有安大嫂温和的秉性,日后指不定再吃些什么亏呐!可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自然不好插手娘家之事。
日后还是最好不与那些人往来,早些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也怀疑那个程大人是怎么混上知府位置的!正月里各家均是贺节宴会,语笑喧闹,亲友来往不绝。
转眼几日便是到了元宵佳节,张家也一片欢心鼓舞,比去年自是热闹了几分。
才吃完白嫩嫩圆溜溜的元宵,安宁听得外面热闹。
也想去凑个热闹,出去嬉耍,偏不巧的安康因前两日受了些寒有些发烧,镇日也是蔫蔫的,趴在安宁的怀里垂着眼帘不想动弹。
安宁只好作罢,反正灯节什么时候都能看罢。
只眼巴巴的看着张致远带着两个姑娘还有急吼吼的福生小哥儿出去瞧花灯去,四喜也随着去看热闹。
偏张致远还刺激安宁,正儿八经道:会给夫人带花灯回来的。
安宁赌气抱着安康进了碧纱橱。
挥手也吩咐院里的丫鬟婆子自去热闹,其他当值留守的必当精心,各有赏钱不提。
安康攥着娘亲的衣襟小脸儿因不大舒服露出两陀酡红。
安宁也心疼儿子,偏儿子小也不敢擅自用些药水。
见他也只应景才吃了半颗元宵,劳心劳力的抱着儿子去小厨房做些吃的。
守厨房的婆子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安宁嫌她碍事,只让她出去吃酒去吧,婆子欢喜的应下去了。
没多大会安宁便用空间的水果做了小碗的水果羹,还有一份蛋羹。
对于花花绿绿甜甜酸酸的水果羹,安康小哥儿很给面子的吃了小半碗,对于蛋羹,小家伙嘴巴闭得紧紧的。
不管安宁怎么哄,就是不肯吃,安宁摸摸他软乎乎的小肚子。
小家伙嘻嘻笑着躲了躲,最后忽闪着又长又密的睫毛啵了下给了娘亲一个响亮的脸颊亲亲,坐在安宁怀里晃晃小腿儿精神却是好多了。
两个小的如今虽才九个多月,但从他俩五六个月时候。
安宁就慢慢的在他们的食谱上搭配蔬菜水果鸡鸭鱼肉这些食物,做成和着菜末肉末煮成的肉羹、菜粥,或是鲜鱼、蛋羹,有时候用空间出产的茶叶煮羊奶去了腥味给他们俩喝,还有些受俩小喜欢的水果羹、双皮奶还有水果丁之类的辅食。
福生不用说,才九个月多的就像是一岁半的小孩儿,前几天还颠颠的站起来拽着他爹的衣摆往前走了两步呢。
安康如今也看不出是早产的小孩儿,从娘胎里带来些的不足也别精心调养的没半点了,虽然不及哥哥那般健壮调皮,却精致听话惹人爱。
安宁带着安康在家也不无聊,和儿子玩你亲亲我、我亲亲你的游戏,小家伙精力没那么旺盛,和她玩了一个多时辰就打着小哈欠困了,安宁哄睡他带在身边睡觉。
自己则是坐在炕榻上呼吸吐纳,屋外皓月当空,霜华满地,屋内暖香四溢,晕黄烛光下身穿浅粉色棉衣的女子神色柔和,棉衣和棉裙上是一整枝的梅花,随着女子呼吸吐纳间也仿佛觉得这衣服上的梅花好似活了一般,花瓣似玉,色如胭脂,又似乎有一股儿暖人心的幽香散发出来,不似梅花的清冷,反而暖暖的……盖着吉祥如意大红棉被的安康小哥儿小嘴儿睡梦中嘟了嘟,软软的胎发有几缕贴在脑门上,软软的可爱。
话说外面大老爷一群人,元宵佳节,如今江南比以往清明,又少了不少的贪官污吏,百姓生活大有盼头,因而今年的元宵佳节比往年也热闹了几分。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各色精巧花灯,又有各种吃食玩具,有些地方人更多些,不时传来嚷嚷声,怕是猜灯谜得花灯的。
元宵节就是深闺太太、闺秀们也覆上轻巧的面纱出来游玩,是以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张致远抱着带着虎皮做成的虎头模样的皮帽,被他娘几乎包成圆球形,就怕是冻着了。
他出来似乎觉得不够看,他爹就给说他指的是什么,本来小家伙还学舌呢,后来直接兴奋的在他爹怀里扭麻花,乐得咿呀咿呀的乱往前冲。
好在周围还有得力的护院小厮在四周围成一遭,就是两个姐儿身边也有孔武有力的婆子护着、丫鬟跟着,不然就凭福生这横冲直闯的模样儿他爹还真放心不了。
四喜倒也精明就飞在福生跟前,凡是福生小哥儿吃不完的零食小吃全都被它包圆喽!饶是张致远大老爷体力不错,也被自家儿子霸道性子和不轻的体重累得不轻。
偏福生不愿意让旁人抱着,就是婆子抱着了当爹的也不放心。
有些普通人家的爹就让儿子骑在脖子上,福生瞧了回头,回头就冲他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泛着奶香味儿的喊道:爹,要!掷地有声,张致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是一张冷峻的脸也绷不住了,好言道:福生,你太小,爹抱着就行了。
不是他觉得面子重要不给骑脖子,而是福生如今才多大,身子骨还脆的很,哪能冒险。
福生虽然没完全懂,但也知道他爹不让,扁着嘴巴哼哼唧唧的直扭,弄得一向在外人跟前雷厉风行的盐政老爷没了脾气,又哄又顺的。
这周围的游人有人认出来张大人来,瞧见了忍不住窃窃私语,原来盐政老爷是个慈父,还有些当爹的也忍不住露出同病相怜的神色来,一些个太太们看着白胖圆润的撅嘴撒娇的福生艳羡不已,若不是有护卫挡着指不定还想过来摸摸捏捏呢。
张瑶见父亲吃瘪也有些好笑,低头瞧见妹妹羡慕的神色,神色一动,看到那边儿有别致的花灯,笑道:爹爹,我看那边儿有别致的花灯,不如我们去瞧瞧吧,父亲不是答应给我们姐妹赢盏花灯的么?福哥儿一会儿瞧见旁的有趣的就不闹爹爹了。
她这么说,就连张玫眼中也露出渴望的神色来。
一群人随着人流前行,这条街尤为热闹,几家大铺子都做了许多别致的、古怪的、精致的花灯猜谜吸引客人,形状各有,动物啊花啊草啊飞仙啊的花灯挂满了,好些个尤为亮眼的花灯下都围了几堆人,都在猜谜若是谜语猜中了,这花灯就是你的了!福生窝在爹爹怀里这边瞧瞧,那边看看,总算是老实了会儿。
张致远含笑问两个女儿道:瑶儿、玫儿可看上哪一盏了?张玫见父亲慈爱,便指着一盏正转圈的走马灯,这走马灯扎的精致,几面的画片被里面点亮的蜡烛一照像是真的一般,一些人也围着那灯瞧,显然那灯谜不简单。
围上去瞧到那灯谜是‘明月一钩云脚下,残花两瓣马蹄前’,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打一字。
’张瑶隔着面纱也瞧见了,微微一笑,见父亲正看向自己,点了点头就让身边的笔香上前将那谜底写给老板瞧。
老板笑呵呵道:这位姑娘猜对了,这吉祥走马灯就是姑娘的了!众人起哄问是什么,老板笑哈哈道:这谜底便是个熊字!笔香笑嘻嘻的将灯笼接下回来递给张玫,张玫笑嘻嘻掂着显然十分高兴。
一行人正欲往前面走,一排灯笼下有两人正往这边瞧,一人用手肘捣捣另外一人笑道:二哥,我说的没错吧,瑶妹妹可是才女,性情又是极好的,我可是极中意她做我二嫂子的。
另一人收回视线来,训斥道:不要乱说话,坏了张姑娘的名声就不好了!头一人嘟囔道:妹妹知道啦,还说对瑶妹妹没意思,这都胳膊肘往外拐啦。
☆、第一百二八章 献美事件(上)张玫得了栩栩如生的走马灯惬意非常,福生小哥儿非常眼尖的瞧见前边的老虎灯笼,催着他爹往前,一行人都顺着这小祖宗便往前走。
正看得热闹,就听得身后有人嘻嘻笑道:瑶妹妹,原来是你!此人可不就是刚才躲在一排灯笼后面的蒋雪晴,张瑶见着她也欢喜,并不曾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
张致远看过这边,那如青松般的少年郎沉稳作揖敬道:侄儿蒋韵见过张伯父。
张致远眯了眯眼,原来是蒋云扬家的二小子,又看了自家大女儿一眼,心里有了思量,便道:出门在外不用客气。
便也不再和他寒暄,被福生唤着去抢那只做的惟妙惟肖的老虎灯笼去了。
蒋雪晴在一旁看着心里只骂这二哥木头,这多好的机会啊!又只好同张瑶介绍道:瑶妹妹,这是我二哥蒋韵,因疼爱作为妹妹的我就体贴的随我来看花灯了。
蒋韵只沉稳的点点头,看出张瑶有些不甚自在,就退到一旁了。
张瑶因他这动作倒是觉得好友哥哥是个体贴之人,便只笑着同蒋雪晴说了会子话,就被丫鬟叫走了。
蒋雪晴有些不甘心的锤了蒋韵一通,怒其不争,蒋韵闷声不吭,蒋雪晴泄气道:算了,待回去我去同娘说罢!一行人没有逛到太晚,又恐夜凉小孩子受不住,便早早打道回府了。
待张致远和福生父子俩回到桂院,院子还亮着灯,就是里间的灯也未曾熄灭,从窗户隐射出来的晕黄暖人心。
安宁听到声响从冥想中醒来,起身套上棉毛拖鞋。
掀开挂在里间门上桃红绸子绣梅花的软帘出来,见到婆子将吃食玩具摆了一桌子。
还有几盏俏丽花灯挂在一旁。
福生瞧见了娘亲,挥着手中的老虎灯笼脆生脆气叫道:娘——安宁把儿子接过来,挥手让下人下去,道:怎么买了这么些东西?饿了没我让厨房准备了热汤,一会儿喝口暖暖吧。
和儿子蹭蹭,小家伙兴奋得脸还是红扑扑的。
张致远嗯了一声,动动手上的一对小巧玲珑的芙蓉花灯,安宁去瞧那薄纸上都是镂空的鸳鸯芙蓉花样,尔后瞥了张致远一眼。
那卖花灯的说这花灯就是成双成对卖的,所以就只能买两个回来。
看着倒还是不难看的。
绝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次日张瑶妆扮一新去参加卓静开办的赏梅会去了。
此时罗嬷嬷也探亲回来自然也跟着去。
倒是没想到卓家正准备帮卓静说亲,又蒋晚晴拉着她的手皱眉叹气,她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遂才罢了,心想怕是晴姐姐因为静姐姐说亲的事也有些烦恼罢。
并不曾放在心上。
日子悠然而过,转眼就到了烟花三月,莺飞草长的时节。
在这期间,因宣武帝并无再立太子之意,再者后宫皇贵妃又育有龙子,加之皇上‘若为龙子,即册封为后’之言在先。
本来身份最尊贵的二皇子焦躁不安,再又他外家一派分化,其他兄弟的虎视眈眈。
让争斗更加不可遏制。
而皇上却似刚发现平时讷憨淳厚的四子一般,对他宠爱渐盛,而四皇子外家虽退隐,但门下学生广博,募门客皆是旧人,复而势力也渐盛。
虽三皇子身有缺陷与那位置并无缘。
但众人并不曾忘了三皇子还有个同胞弟弟七皇子,而且深受皇上宠爱,再者三皇子在寒门世子中威望甚高,也自成一派。
因而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三派争斗比之年前更加严重,每日朝堂上不是你弹劾我就是我参你一本。
京都中这几位皇子争夺激烈,江南官场也被波及,浙江巡抚、布政使、应天府知府被罢官收押,江南巡按也被换了一人,新派来的江南巡按却是皇上直接钦点,并无经过都察院推荐,代天子巡狩江南道,扬州赫然在其列。
扬州知府程天英虽是举人,但好几次参加进士科未曾及第,后捐了个同知,去年前任王知府因为贪墨渎职为夺官收监。
这程天英却会四下打理、投机钻营,有房家的资助还有二皇子门客的荐举,又去年江南官员落马的厉害,这程天英就从同知升成了知府。
他深知自己仕途曲折,官职来之不易,自然不肯轻易将这官位丢了。
因而这新江南巡按来之前,他自然需要一番布置。
偏这时他姐姐程氏回娘家来找他这个做弟弟的哭诉,程天英被哭的心烦,他当年捐同知时姐姐夫家还出了好大一份力,他自然不会忘,便对这姐姐要求基本有求必应。
听她话里的意思,程天英回过味来了,便对程氏说这事他自有主张,便不听程氏再说些什么劝她去后院。
复招来心腹问了问,那心腹倒也明白,遂道:素问那张大人油盐不进,不好美色,平时也只喜好些名家手札字画罢!程天英竖眉道:这名家手札字画还好说,若照张家书香门第之流定是看不上普通手笔!你可打听了清楚了,男人哪有不爱娇妻美妾的?心腹苦笑道:大人,这素来并不听说过。
而且去打听的只说张大人后院凋零,除去张夫人便只余一个姨娘罢。
程天英脸有异色,便想起姐姐说来她夫家大房的粗鄙木讷的女儿给那盐政老爷做继室了!怕是那张大人盼来了儿子不大好意思罢,他倒是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有过得了美人关的‘英雄’!便只吩咐心腹道:你去采买几个温柔小意些的绝色女子,这事若是成了,你我自可前途无忧!却不料这件事被折返回来的程氏听了个正着,这程氏正是安家二房太太,按理说是安宁的婶娘。
安家老太太偏心二房,若不是安太爷还在指不定这家都会让二房太太也就是程氏管了。
这程氏却是个小性子的,没少在安夫人管家时候给下绊子,待后面怂恿相公分家,说是平分,其实安老太太的私房全让这程氏以孙子孙女为由掏空了!分家后更是各过的,后又因程天英还有大女儿嫁的好,没少去挤兑大房的。
但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大房出息起来了!她之前最看不上的木讷不言的安宁竟是嫁的那么高,虽说是继室,但如今明眼人也瞧得出来生了嫡子坐稳了当家太太的位置,还是二品诰命夫人,连带着大房也是水涨船高!安蔓是她小女儿,又最得她兄弟宠爱,因而她也没少连带着得了些好处,却被那之前处处跟她作对的安夫人说成了没教养。
程氏原本还想着让女儿将来嫁门更好的人家呢,若是传将了出去名声还不是臭了,因而新仇加旧恨更将安夫人这个妯娌恨极,连带着更想重新将安家大房踩在脚底下!这次来找弟弟哭诉,也不过是让弟弟记得当初她这个做姐姐出了多少力,再趁机捞些好处罢!没想到还被她听到这般话,眼睛转了几转,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听到脚步声机敏的闪开了。
本来这事挨不着边的,倒是安夫人被邀去喝茶,从交好的太太嘴里知道了。
那太太极热情的拉了安夫人到旁处说话,也没让丫鬟婆子跟着,安夫人见她欲言又止的便笑道:你素来心直口快的,今个儿怎么吞吞吐吐的了?那太太呸了安夫人一口,也不隐瞒只道:昨日跟那万家的太太拉家常,那万太太竟是同我说起你那弟妹程氏到处和旁人说你家大姑奶奶不贤,仗着生了儿子不予张大人纳妾给通房呢!还说是个善妒的!这太太看这安夫人阴下来的脸色连忙道:我们哪是信的?不说素来知那程氏是何秉性,不过是个内里藏奸的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罢了!再者也知晓你们两家的关系,我这也是和你交好立马就和你说的!安夫人见这太太有些恼了,便扯出一丝笑来道:我是信你的,只是没想到那二房的也忒没脸没皮了,我家大姑奶奶哪是那般善妒之人,如今和姑爷好着呢!再者出嫁侄女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做婶娘的来说三道四,颠倒是非了!这太太也附和,又道:你也先别气,我们俱是不信的,只那程氏口无遮拦,没个把门的,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传了去,怕也对你家大姑奶奶名声有影响,你还是注意些为好!安夫人回到家后,越想越恼,恨恨的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因为用力过大,杯中的水溅了出来,掉落在安夫人的裙子上。
幸亏茶水倒了有一会儿了已经半凉了,又逢开春,穿的又厚,安夫人才没有被烫到!她把自己的陪房叫来,吩咐了几句,那陪房的也一脸严谨退出去了。
待陪房的将消息回报过来,安夫人狠狠的将茶杯甩到地上,脸色阴森,晚上又朝安老爷一顿锤,第二日安老爷就病的起不来床。
安夫人给安宁送了信,说爹病重了让回来瞧瞧。
☆、第一百二九章 献美事件(下)待安夫人的陪房将事情问了**立即回来禀报给安夫人,让她知道实际上那程氏说的更难听的还有。
只不过那些个太太管家理事都有一手,大都是些人精儿,就算不是人精的也不会多愚蠢到和旁人乱说,因而听得时候的大多是看向程氏的眼神中分明隐藏着不屑。
偏这程氏还以为自己有多大震慑力呢,只今日这太太素来和安夫人交好便立马将这事告诉了安夫人。
安夫人听了陪房的学话时有些并不大好说,安夫人眼中的冷意更是多了几分,恨恨的将茶杯甩到地上,碎成了几瓣,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晚上又朝安老爷一顿锤,自打正月初二之事安老爷与他弟弟关系也陷入了僵局,以往的被刻意营造出来的亲密也没了半分,自然听了这事恼怒非常,舔了舔嘴唇告诉给夫人一个不算是秘密的秘密。
饶是以往镇定如安夫人也有些不淡定了,但一想程氏的所作所为,旧仇加上新恨,一下子爆发出来可是很吓人的。
因而第二日一向康健的安老爷就病了,严重到起不来床的地步了。
安夫人给安宁送了信,就说安老爷病重了,让女儿回来瞧瞧。
安宁接到信时候还挺诧异,怎么安老爷说病就病了,看那传话丫鬟的意思还挺严重。
遂让丫鬟去收拾东西带上两个小的上了马车,到安家去。
等到回到安家时,看到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安老爷顿时疑惑了,又看端着脸一脸不悦坐在一旁的安夫人,忙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安夫人看到女儿和外孙脸色才好些,福生现在已经会走了。
只是并不稳当,偏他也好强乍手乍脚的走到安夫人跟前。
眼看就要到了,最后几步,他又耍赖不肯走,往前一扑,吓得安夫人赶紧抱住他。
略有些心悸道:我的乖孙,这么心急呢?便让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玩意儿拿来给福生和安康玩。
安老爷和姑娘说了话,便说带两个外孙到小花园子去玩,再者有丫鬟和奶娘顾着,今日又风和丽日、天气回暖,遂放心让他们去了。
安夫人这才拉着安宁说了程氏之事。
安宁听了皱眉。
先不说这事是程氏说出去的。
就单凭她话里的不贤和善妒就已经很毒辣了。
七去里妒就占有其中一去,是以那程氏以不给老爷纳妾或通房为由说她善妒……安宁嗤笑一声,又皱眉道:怎么无缘无故的这般说起来?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她?难不成她还在记恨当初瑶儿和安蔓之事?未免也太…小心眼了,而且她当时是怎么想来的: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只不过这事来的有些过于蹊跷。
毕竟如今离正月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安夫人冷笑道:那程氏最是小性子不过了,心眼比针孔还小。
当年老太爷多给大房些东西,她都能记恨到如今!偏不得不会把当日之事怪到你身上来!虽说那些个太太不会信,但若真传了出去对姑娘你的名声也有影响,她未免做得忒过分!安宁向来讨厌二房,如今也是半点情谊皆无,又闹出这样的事来都那二房越加厌恶了!背后捅人冷刀子,又半点不顾及亲缘,比一般人说起来更让人觉得心生厌恶!她在想法子治治的时候。
安夫人拉过安宁低声说了几句话。
还真看不大出来,那二叔不是怕媳妇吗?安宁听了挑了挑眉问道。
安夫人冷笑道:什么二叔,他倒是有胆,听说有好几年了罢,偏那程氏半点风声都没听到,可见她人缘有多差。
就是有人知道了也瞒着。
这种人啊你跟她讲道理没什么用处,就合该以暴制暴!敢往我姑娘名声上抹黑,就该尝尝也被黑了的滋味!哼!全家人每一个好货!安宁立马决定抱安女王的大腿,顺便在火上浇些油,把火燎得更旺些,引火烧身什么的啧啧……其实安夫人都把程氏想的太高了,这程氏的目的不过是想传传安宁不贤,不给爷们儿纳妾或是开脸弄些通房什么的。
她想这大侄女肯定不想被夫家休了,那补救的法子是什么——那就是主动给爷们儿纳妾不是!正好她弟弟扬州知府程天英将采买来的温柔小意的绝色女子给送上门,正好是在她瞌睡的时候送上枕头,她还不得巴巴的接受了!再者说了她素来知那个大侄女是普通颜色的,虽说上回见了比以前好看多了,许是在那张家吃得好穿得好脸色好些罢了,但绝对改不了原本那木头一般的性子,讨不了那张大人喜欢。
而弟弟选的女子又是温柔又是绝色,到时候就能分了那张大人的宠,给那大侄女添堵,这就是这程氏想达到的目的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有些迂回的策略!而且她还以为起作用了,又听说大房的那大姑奶奶后来照料病重的安老爷了,忙不迭的给她弟弟去了信。
安宁面上说要回去看顾病重的父亲就在安家停留一夜,实际上是为了看戏。
只张致远不知道,他还想明日找时间去看看岳父,偏巧傍晚才处理完衙门上的事回到了张府,还不等用完饭,二管家谢忠来说前厅有客人来了,这谢忠是谢嬷嬷的丈夫,是个忠厚老实的,承蒙主家看得起就做了这二管家。
平时的外事便是由大管家张英处理,他负责襄理罢。
张致远是何事,谢忠便回道:是知府程大人来了…言语中还有些不好启齿。
张致远自然听了出来,心道这个程天英是如何做上那知府的?十有**并不是正当途径,再者他们平日倒是不曾有过交集的?大老爷曼斯条理的用完晚饭,才随谢忠到前院的厅中去。
待到了厅中,只见厅中穿着素净的女子,倒是再看眉眼却如那五月之柳,春色无边,身段亦是妖娆,想来并不是什么良家女子!程天英不说也在厅中等了小半个时辰,眼中也有了焦色,问那小厮,小厮只说老爷正忙事务,请稍等。
这一个稍等便是等了半个时辰,程天英心里一边打鼓一边又暗自不耐。
等到张致远大跨步而来,不怒而威的气势顿时就让程天英矮了半截。
张致远先是扫一眼厅中的那两个女子,随即就将视线转到程天英身上,冷道:程大人夜到本官的家中有何要事?程天英先见张致远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心里有些失望,乍一听张致远冷声问他,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道:张大人,下官听说大人如今事务繁忙,夫人又不曾在府中,怕大人身边没个可心人儿照顾,遂送来秋纹与秋桐两姐妹,她们两姐妹最是温柔体贴会顾人的,定能将大人照顾的好。
这秋纹与秋桐两姐妹确实是他心腹采买里面不管是相貌、身段、才情都是上好的,又细心揣摩了这张大人的喜好给说教了一番才送来的。
以往用这手段绝对是无往不利……张致远冷笑,年前升任巡盐御史时不知见了多少这等手段,都被他震慑住了,怎还有这般蠢货往他这儿撞!还这般明目张胆的,又想他话里意思皱了皱眉,宁儿确实去了外家,这扬州知府一日功夫就知晓了,难不成府里出了不规矩的下人了?见程天英眉间隐隐露出来的得意,张致远冷声道:莫不是程大人太闲了?竟管到本官的家事上了?哦,我听说程大人去年才从同知升上知府的,去年知府之下出现那么多蛀虫,程大人的考绩竟然是中上?竟是不知这中上是怎么得来的?再过几日江南巡按就来了,到时候再来看看你的考绩如何罢了!张致远甩了甩袖子,对谢忠道:谢管家送客,对了那两位姑娘还是程大人自己享用吧,怕是过些日子都没有那机会了!程天英脸色青红白交加,哪里想到这张致远真的是油盐不进,又有些不甘心,尔后听到张致远最后一句话,隐隐觉得不安,没来及得多想只先带着两个身段妖娆的女子匆匆离去了!张致远黑脸同谢管家道:府里可出了不规矩的?凡是泄露主家行踪的一律打发出去罢!还有,凡是这等的直接拒了便是!谢忠一听连忙应下,待张致远走后便去排查了。
却是不知那程天英匆匆离去上了轿子细想一番脸上就有些悔色,却不是觉得自己送了那两个女人不是,而是送错了方式!又该表明亲戚身份,好歹还能沾上些关系,又想这次来的江南巡按又是何许人也!上一次的江南巡按还不是和那应天知府相互攻讦罢!不能自乱阵脚,好歹他也是投诚到二皇子派下之人,又觉得那张致远不解风情……想到那一对姐妹花儿,原先从张府带出来的青白脸色红润了些……安家这边,却也上演着‘以牙还牙’的好戏……☆、130 第一百三十章 江南巡按不说这扬州知府程大人春心荡漾的来,却脸色青白交加的带着两朵姐妹娇花坐着轿子离开,安宁这边却是隔山观虎斗观的不亦乐乎!压倒一个流言的同时不外乎再创造一个更大的流言,若是这个更大的流言还有事实根据呢?对付小人就不能用正大光明的法子,安夫人并不是好欺负的人,再加上事情关乎到自己本身,安宁自然就不会客气! >事情是这样的,程氏最是厉害,又因娘家的缘故把安二老爷压制的死死的,这安二老爷倒是厉害在外面养了外室。
听说是个年轻貌美的娇花儿,还听说有了个哥儿,如今不过是将这层遮羞布掀开而已。
完全可以想象程氏知道了有多恼,几近阄得这一片全都知晓了,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就是安蔓也蜗居在家里不出去了,为母亲的不解人意、小题大做觉得羞耻,就是安二老爷被狠狠落了面子,大发雄威,差点要因‘善妒,这个缘由休了程氏。
听说最后还将那外室领回了家,摆了酒席开了脸登堂入室成了姨娘。
一边儿是菟丝花儿般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一边儿是虎姑婆般昨日黄花的黄脸婆,任受压迫已久的安二老爷的选择就不言而喻了,镇日刀剑往来,也被人笑话了蛮久不提……因而一段时间内程氏也没什么空闲来找安家的岔。
月末,新的江南巡按来了……巡按御史品级虽低一般为正七品·但是代天子巡狩,各省及府、州、县行政长官皆为其考察对象,大事奏请皇帝裁决,小事即时处理,事权颇重。
扬州知府程天英也只知道这新任的江南巡按姓张·出身、家族却不详,却又是皇上直接钦点的,说好听些那就是钦差。
他倒不想失了先机,就让心腹直接去码头去接。
正搂着两朵娇花儿喝酒耍乐的时候,心腹回来了沮丧道:老爷没接到那江南巡按,只听得说那大人下了船直接做轿子去了······盐政老爷府。
什么?!程天英惊讶得推开腻在身旁妖娆的姐妹花儿,横眉冷竖。
挥挥手让娇吟的姐妹花离开,他在书房里踱步·心腹凑上去小心翼翼道:老爷·现在该如何是好?我······先静观其变·不不不,到守备府去。
张致远见到新来的江南巡按半点都不惊讶,这新的江南巡按还是熟人,澄泓的叔叔张文轩!张文轩原本儒雅的容貌耷拉下来,他耸了耸肩坐下来笑道:大人半点都不惊讶,难道不令大人意外吗?张致远并不搭理他,张文轩自顾自话了几句觉得无奈只好停了话语,他冷道:实际上,我是来请求大人一件事的。
张致远抬头·冷笑,表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待到张文轩说完他未尽的话,张致远嗤笑一声,这有些让张文轩觉得难堪,但他只是眼中恼色一闪而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但只可惜张文轩坐在他对面,将他的神色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他一字一顿道:你这是飞蛾扑火,不过很可惜我不想做你的同伴·你是不是想说那半本册子?在你上次来后不小心失手落入火盆中,抢都抢不出来。
张文轩的脸色有瞬间变得青白,他自然料到了这个可能,只是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有些怅然若失,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因为背后是座椅,所以一下子跌坐了下去。
烧了……张文轩喃喃道,看张致远的神色并不似作假,只不过这个是不是失手那就不一定了!这人还真是聪明……张文轩心里失落的同时又升起了一抹庆幸,这人啊还真是矛盾!那东西在身边的时候,认为是催命符、烫手山芋恨不得抛之而后快,一旦等到东西不在了,被烧的只剩下灰烬,他又免不了的失落,心里还有些掩藏不住的侥幸!等到最后他将情绪恢复回来,脸色并不太好!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扯出一丝苦涩的笑道:烧了就烧了罢……我听说你给澄泓请了先生,他会参加今年的府试,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
这次倒轮到张致远有些诧异了,他收回脸上的冷笑,道:你听说的倒多。
张文轩乱没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刚才的情绪大起大落如今缓过劲来,又恢复成那副雅痞的模样。
他揉了揉脸皮,笑道:我只有那么个侄子,不关心他关心谁。
另外我给大人您通气,这次来是代皇上巡狩,目的是肃清扬州和苏州官场,顺便还要协助大人您再接再厉抄家,毕竟国库啊并不富裕。
我来的时候户部那些官员整天在上折子说缺银子呐,而且边疆也并不大稳定呢,到处都需要银子。
谁让两淮这边富庶呢……澄泓被张致远认为义子,住到了张家的一处僻静好读书的院落,并请了先生到家里教书,先生姓石,以前在白鹿洞书院教书,素有名望,只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辞了教书职回到扬州来寄情山水的,若不是张致远与白鹿洞书院的院长有交情,也请不到这位先生。
有先生教授学业,加之还有张致远时而提点,他本来基础就不差,心性又坚韧,读书起来可谓是进步颇大。
就连一向严格的石先生也熄了旁的心思,专心来教授他学业,私下里也对澄泓赞誉有加。
加之在张府吃喝不愁,而且张家珍藏的古籍、珍本、名家手札字画最是勾人心魄,张致远并不是个吝啬的,观摩、临拓都是可以的,因而他也时不时邀些好友来,把酒当歌也颇是人生乐事一桩,最后心甘情愿的赖在张府不走了,因为四月临近府试,石先生就让澄泓下场试一试。
待到张致远从前头衙门回来,张文轩死皮赖脸的随着大老爷回来,叔侄俩见面一个哭的涕零如雨,一个只是稍有动容。
澄泓拍了下叔叔的肩膀,对张致远露出羞涩笑意道:干爹,我叔叔他一向如此,让您见怪了。
张致远啧了一声,嘴角可疑的扬起道:一家人不用这般见怪,对了澄泓人前你还是注意些,毕竟你户籍上并无旁的亲人。
注意到张文轩僵硬的身体,心情大好,挥挥手潇洒离开了。
张文轩磨牙道:我就知道这个张清和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当初就不该把澄泓你托付给他。
澄泓皱眉道:叔叔,干爹对我甚好,你莫这般背后说话!张文轩蔫了,耸了耸肩膀,接过侄子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眼泪,嘴上顺着侄子的话说,心里却把张致远恨得要死,只恨不得扎个小人诅咒张清和不举……四月初的桂院郁郁葱葱,端的是草木繁盛,又布置的极妙-,让人一看便觉得视野开阔,心旷神怡。
踩在沁凉的青石板上蹋进来,两边的碧草丛丛,几株茉莉散发淡淡的茉莉香,绕过绿云似的葡萄藤叶遮盖住的花墙,就听得小孩子泛着奶香味儿的嘻嘻笑笑的声音,还有四喜嘎嘎的笑声,偶尔还能听到夹杂着温柔的女声。
张致远领着澄泓大步跨过来,福生眼尖的瞧见了他爹,脆生脆气的叫了声:爹,来!张玫拉着安康的小手,教他走路,耿嬷嬷和添香伸出手来,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在两旁护着,免得张玫拉不住,安康摔倒。
张瑶在前面拿着他最喜欢的布老虎再逗安康再多走两步,福生在凉榻上滚来滚去,还时不时的拍拍肥爪儿,给弟弟加油。
安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边儿还放着件还没缝制完工的玉色的衣裳。
张致远望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忍不住露出笑容,拉着澄泓的手往里走。
抱起福生亲了亲,福生咯咯的脆脆的笑,看到澄泓立马伸出肥嫩小爪,哥哥抱——张致远轻拍了下他,笑道:这小子,有个哥哥就忘了爹了。
虽这么说还是把扭麻花的福生递给澄泓,澄泓笑着抱起福生来,小心的换了姿势让福生更舒服,福生被抱着就贴到澄泓耳朵旁,嘀嘀咕咕像只小仓鼠般的,至于他小爷在说些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也!安宁看到澄泓的小动作,心想这个孩子心细又体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比之普通公子哥儿多了几分成熟和坚韧,再加上心境好不自怨自艾、又肯努力,家里不但石先生时常夸赞他,就是几个孩子也喜欢这个大哥哥。
六日是你瑶妹妹的生日,七日又是福生和安康的生日,你那时候正参加府试,遂一家人提前聚聚。
安宁笑道,澄泓听到那‘一家人,的时候有些动容,露出欣喜的笑来。
小安康乍手乍脚的扑到安宁怀里,赖在娘怀里不肯再走两步了,张致远说他一句他只顾把小脑袋扎进安宁怀里,露出个小屁股来,其他人皆是露出会心的笑容来,一时间桂院笑语晏晏,欢乐不断。
☆、第一百三一章 功德圆满新上任的江南巡按果然不同,你给他送礼送美人他笑眯眯的收了,转手就让属官记上,还当着送礼人的面。
送礼人自然尴尬,他还笑眯眯道:啊呀,这位大人你还在呀,不瞒大人说这最后都是呈报给皇上的,我这记性不大好自然得记下来,莫见怪莫见怪!送礼的人脸上青白一片,急匆匆离开了。
短短几日折在他手上的官员就有好几个,传来传去自然没人去给他送礼了。
安宁是其中几个知道这位新巡按是澄泓叔叔的事,之前张致远说起澄泓之事时并没有将这位叔叔落下。
在安宁看来在短短大半年内,他从‘逃犯’变成皇上钦点的江南巡按有些玄乎,但其中内情连张致远也不知道,这就给他添上了点神秘色彩。
当时安宁这么给大老爷说起来的时候,大老爷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吃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安宁:……老爷您没事吧?张致远被妻子带着嫌弃的表情窘了一下,连忙接过她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嘴角,换了衣裳后才慢悠悠道:他抱着澄泓哭的涕零如雨,我在旁边。
……还真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安宁想象了下一个大老爷们抱着半大孩子哭的眼泪鼻涕都下来,还真是难为澄泓了。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说这位新巡按是盐政老爷的好友,又因他到处查账核实往年考绩弄得有些人心惶惶,就连安宁被请去喝茶、赏花的次数比往常多了些。
话题也从家常说到了前面的巡按上,表面上的氛围也没有以往那般和谐了。
她也尽量避免谈到,只和布政使、按察使和城守尉这几家交好的通了气,再者他们这抱团的几家问题并不大。
倒也不用担心。
家里和平常无两样,只除了家里多了个去参加府试的小孩。
去年安然去参加府试她还在月子,没多大感觉,如今这考试的孩子是自己家的,总有些紧张。
偏周围的人淡定的不行,就连石先生呼朋唤友去游栖霞山了,临走时还舔着脸皮同张致远要了宋徽宗的《芙蓉锦鸡图》真迹,乐哈哈的走了,半点也没有学生去参加府试的焦虑。
张致远更为淡定,不是时不时从外面掏弄回来些给几个孩子的小玩意儿,就是逗逗满一周岁的两个小豆丁。
福生和安康两个小豆丁满脸严肃的坐在绣着鲜亮的百果缠枝的地毯上。
玩堆积木的游戏。
一个小包子拿了一个方形的绿色积木搁在上面。
另一个小包子嘟嘟嘴,拿了一个三角形的红色积木搁到上面,哗啦啦堆的高高的积木倒了下来。
第一个小包子哼哼一声,另外那个也不服气,两个包子就对看。
噼里啪啦响的电流在两双亮晶晶的猫眼儿之间闪烁。
第一个小包子伸出小肥短胳膊往前一伸,把能搂到怀里的积木全都霸住,另外一个更绝干脆往积木上一趴,脆声道:我,的!最后以独特的语言交涉完,两兄弟重新达成协议,咯咯笑着重新搭积木……完全没分半点注意力给明明已经从不远处的椅子边凑到两个包子跟前的父亲……作为被忽略的爹不满了,待到小包子们齐心合力堆起来的积木蛮高的时候伸出恶劣一指将它推倒。
福生哼一声,安康则是歪着小脑袋。
用纯净的眼睛质问他爹。
做爹的不为所动,用推了两下让积木彻底倒下来,福生冲他爹挥了挥白嫩嫩的小拳头,拉了拉弟弟的手,拱啊拱合伙把积木全都挪了地方,然后一屁墩坐下背对着张致远。
继续乐陶陶的玩的欢快,到底是要无视他爹就是了……呆在碧纱橱内照看两小的奶娘和丫鬟捂嘴偷笑,被黑着脸?被儿子无视?恶劣的大老爷扫过一眼,皆禁了声,眼观鼻,鼻观心,只管看地毯,各种鲜亮的水果挂在碧绿枝头上,看着当真又可爱又喜气。
再一次将儿子堆好的积木推倒后,儿子娘进来了。
福生小哥儿‘蹭’的一声从地毯上爬起来,颠颠的走向安宁,扁扁小嘴儿瞪着水汪汪如同水晶一般的大眼睛拽着安宁的衣角道:娘,爹坏坏!安康则是一脸泫然欲泣,拽着爹爹的手站起来也慢慢的走过来,安宁一瞧赶紧把托盘递给杏儿,把一脸受委屈的小儿子接过来,笑道:这是怎么啦?两个包子瞪向罪魁祸首,爹,坏坏,推,木木……说话还不大清楚,不过安宁看了眼散在一边儿色彩鲜亮的积木,再看看专做若无其事的大老爷,无语……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大人跟小孩子捣乱,好意思么!被瞪的大人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励志作严父的他当然不会拉下脸来跟儿子认错,就自己动手把积木堆了起来,再去吸引儿子注意力的时候,两个小包子全都围到他娘跟前,张着小嘴儿乐滋滋的吃着娘亲喂给的又香又滑的双皮奶。
双皮奶上面还加了莲子和红豆,莲子自然是用得空间的碧波潭里那些灵根莲花结出来的莲子,取了最鲜嫩的部分,配合着味道甜美的双皮奶一块儿一勺一勺舀给两个小家伙吃。
小包子吃的不亦乐乎,张致远孩子气的把堆好的积木推倒。
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安宁抿嘴笑,待到张致远坐过来,笑着让杏儿再端上一碗来,白底蓝花的碗映衬着乳白色的双皮奶,再配上几颗红豆,散发着浓浓的味儿,怪不得两个小的吃得香。
等到安宁告诉还想吃的福生小哥儿没了的时候,小家伙大眼睛骨碌碌转,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理直气壮地告状的,颠颠的爬过去抓住爹爹的胳膊,软软甜甜的叫爹爹,大眼睛却黏在碗里……张致远终于扳回一城,他素来对两个儿子没办法,当然拿起小勺给儿子喂……等到功德圆满后,福生拍拍自己软软的小肚皮,表示自己吃饱啦,张致远看到后凑上去自己的老脸,指了指,福生小哥儿就勉为其难的为了一个响亮的颊吻,喜得张致远见眉不见眼的。
府试一共五场,黎明前点名入场,即日交卷。
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题目、诗、文的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和字数限制。
第一场录取者准应府试,其余各场是否参考听考生自便。
府试下来澄泓果然成了童生,虽不曾像去年安然那般还成为了府案首,不过认真说起来澄泓以前并没接受过正宗的先生教导,只是在苏州张家的族学中上过一年学,族学的先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秀才。
如今他能通过府试与他自身努力毅力是分不开的。
张致远也很高兴,奖励他一块儿端砚,勉励他再接再厉;安宁选了雕琢松柏的竹雕笔筒还有一个白玉镂雕松柏人物笔架给他;两个小的一人送了一个湿漉漉的颊吻,难得见有向张致远那个面瘫发展的半大小子露出罕见的羞涩;张瑶送他亲手绣鱼跃龙门花样的荷包(因为是兄妹关系,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这类说法);张玫因还小女红还不曾学,只送了他一枚状元及第的金锞子。
如此从栖霞山游玩一通回来的石先生很豪爽的送了弟子一幅宋微宗的《芙蓉锦鸡图》——拓本。
作为血缘上的叔叔但表面上无甚关系的张文轩试图和侄子大醉一场,无果。
扬州知府程天英果然是在被查处之列,那程氏自然不愿自己这靠山倒了,也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选择性忘记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
竟然是求到了安夫人那里,安夫人自然还记恨这程氏抹黑安宁名声之事,再瞧她那一贯做派冷笑两声,关门送客。
房家自顾无暇,根本分不出空来帮扶程知府,再加上之前被查处有问题的下属将他供出来,证据确凿,在一顿杀威棒下,很快的签字画押,被拖了下去。
抄没家产,罢官收监,待押解回京受审。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五月初五原本是端午节,竟是不巧也是张致远的生日。
去年的生日偏张致远出外处理事务并不在家,还是待他转家事送上礼物,全家人吃了一顿饭才罢。
今年恰逢张致远在家,生日自然是要好好过的,又问了他的意见,并不曾多请外人,只有几家交好携家带口来,还有安家。
按察使夫人孙夫人刚在四月得了金孙,逢人就笑逢人就夸,若不是孩子还小她都想抱来炫耀一通。
安宁的侄子煦哥儿四个多月了,白白胖胖的也招人喜爱。
隔着苏绣山水大屏风,男人们在另一边儿谈笑风生,安然、澄泓还有蒋家的二子蒋韵却很谈得来,几个半大小子倒凑到一块儿说话了。
屏风这边,女人家拉拉家常,比比自家孩子,几个小姑娘也跑到一块儿说些亲密话,娇笑嫣然,人比花娇……待到客人走后,几个小孩子还有寿礼奉上。
☆、第一百三二章 恶人告状五月初五是张致远生日,待到晚间送走了人,几个小的都有寿礼要奉上。
./澄泓自己是在石先生的指导下绘制的花鸟万寿图一张,绘喜鹊寓意喜上眉梢,绘蝴蝶、蝙蝠、万寿是寓意万福万寿,看得出来笔触还能稚嫩却一笔一划都极其认真,令还有张文轩塞给侄子让侄子转给的唐寅的真迹一幅;张瑶的是在嬷嬷的帮助下一套亲手做的袍子并鞋、帽、袜等,一针一线皆是女儿对父亲的爱意;张玫虽还小,却能静下心来在宋姨娘教导下亲手做了个荷包,虽绣技不娴熟,张致远却是很高兴的,当场就系在了腰上。
福生和安康则是笑嘻嘻的吭哧吭哧的抱着个寿桃上来,这寿桃当真水灵,个头大放在缠枝荷叶边玛瑙盘来,又由两个小家伙端上来,憋得小脸都红扑扑的,就像是仙翁身边的两个金童,又凑到张致远左右给啵了下,乐得张致远见眉不见眼。
张致远非常高兴,儿女绕膝下,又看了安宁一眼。
安宁忙招呼众人来吃寿桃,此寿桃非彼寿桃,这寿桃由精白面做成,一色白脸儿红嘴儿,一水儿用缠枝荷叶边的细瓷碟子盛着,十分好看。
这寿桃面里和了桃汁蜜糖,吃起来微甜还带着桃子的清香味儿。
是安宁亲手做来的,得到众人的一致好评。
晚上,安宁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给张致远,坐在一旁看他吃,笑道:长寿面可不能中间断了。
一碗长寿面只有一根,中间不断的吃完还有些难度,大老爷也维持不了最初的优雅,好歹最后还是没断的吃完了,看到小妻子眼中的促黠,心想这女人是越来越不怕他了是吧,就连两个孩子也被惯的无法无天了。
想起他新修的美髯被福生那小子拔了一把,再者那两个小子在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都被儿子吸引走了。
慈母多败儿!果然是需要好好教训教训!至于教训的方式,大家都懂的!安宁第二天差点爬不起来,‘嘶’了一声摸了摸脖子,这老男人有往‘狗’进化的趋势。
怎么就爱在她身上啃咬!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人啃咬时周身泛着一股儿冷凝!还不等安宁多想,早早就睡醒了的两个小子就要过来闹她了……以免让儿子看到这样少儿不宜的痕迹,安宁还是撑着让碧水和杏儿进来伺候。
//.//坐在梳妆台前,安宁看到上面的痕迹,忍不住咬碎一口银牙!现在又是热天。
若是穿上高领衣裳不还得热死……安宁在心里上演‘关门,放丸子’,丸子把某人啃咬一通的画面,现实中不予考虑,丸子的武力值太差……炎热的夏天在凉爽的秋风中送去,期间除了又一批贪官污吏落网,还有就是安婉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了个哥儿。
她婆婆将房里的柳儿给开了脸当了通房,加上之前房家送来的那两个,后院可算是热闹了。
再者就是皇贵妃早产生下了八殿下。
本人却差点香消玉损,皇上在朝堂上言:‘诸皇子中,若有钻营谋为储君者,即国之贼,法断不容。
’却不知如此让夺嫡事件越演越烈,越发不可遏制。
金秋九月,江南巡按张文轩回京,得到皇上嘉许,官升至为从五品的江南道监察御史。
虽来信关心了澄泓的学业,但并不频繁。
偶尔几个月才能来一封,这也很好说毕竟对于都察院人来说,他这算是空降,虽背后站着皇上,但他本身势力并不显,完全是寒门子弟。
若是想要在都察院站稳脚步还需要一点点钻营。
又因澄泓早就不是苏州张家旁支之人,在户籍上也和他并无关系,他不想连累到澄泓,因而信来的越发少,但厚度却是增加了,让澄泓知道他叔叔还念着他。
又因干爹一家待他亲如一家,还有先生如父,还有两个小家伙时常跑来找他嬉耍,他也并不孤单,相反比起在苏州经常受到嫡支子弟欺压,还要时刻担忧唯一的亲人的日子还有温暖。
因四月份参加府试中了童生,澄泓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了,读经常废寝忘食,就是严格如石先生也有些担忧他读会把身体累垮了!幸而他还交了好友,虽然和安然辈分有差,但并不拘泥,平时交往也以兄弟相称,还有蒋韵,他们家虽是武将世家,但蒋韵却是从文的,因而相交甚愉。
也经常被邀请出去游山玩水、切磋交流、高谈阔论,也是极为增长见识的,石先生和张致远安宁才算放心些,就是安宁也私下和弟弟交代。
这日秋风飒爽,澄泓所的晨曦院早早传来朗朗的读声,偏没多大会儿就听得外面嘎嘎声,像是鸟儿的叫声,又传来几声奶声奶气的清脆声音,还有后面丫鬟婆子的惊呼声。
石先生刚听得摇头晃脑,被这声音一惊醒镇日里绷着的脸露出些喜意,偏又不让学生看出自己期盼,便道:昨日为师布置下来的两篇文章可是做好了,先拿与为师批阅,你自不能怠慢!澄泓忙将昨日所做文章交予先生,并不拆穿先生小心思。
也是石先生早年娶妻,只妻子身体不好,大夫诊断并不能生育,偏石先生也不纳妾只守着妻子过日子。
因请来张府做西席,安宁听闻就和张致远说,才将张府旁的不算小的院落买下来与石先生夫妻、下人住,又在两家之间隔了个小门,出入也是极其方便的。
虽石先生无儿女,却是极为喜欢小孩的,福生和安康冰雪可爱又聪明伶俐,平日极得石先生疼爱的,每每来晨曦院来,在不影响学业的情况下石先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般想着,就听得外面奶声奶气的清脆嗓音道:哥哥,哥哥,我们来看你啦!得了石先生的话,澄泓才过去开了房的门,只见两个小娃儿雪球儿似的的滚了过来,两个一岁多的小娃娃,手牵着手,一个粉雕玉琢,活力四射的,瞪着闪亮的眼睛,另一个眉如如画,五官极为俊俏的,看起来略有些安静些的,不过两个小娃娃穿着同样的衣裳,还扎着冲天辫,随着跑动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异常的可爱。
旁边还跟着只斑斓的鹦鹉,澄泓认得那是干娘养的叫四喜的鹦鹉,学舌很厉害。
前面这个跑到澄泓跟前,嘴角撅起道:哥哥,那些姐姐真讨厌,不让我和弟弟,来看哥哥,真是该打。
还不等澄泓说话呢,这个就恶人先告状了,身后跟来的丫鬟一脸的无奈,明明是大爷儿说的读的时候不让打扰,可看到可爱的两个哥儿埋怨的话根本就说不出。
澄泓朝丫鬟挥手,才一左一右的牵过两个奶娃娃进了门,虽说还是金秋,但已经是秋末了,外面还是有些凉的。
两个娃娃进了门,福生识得石先生,颠颠的跑到石先生跟前,脆生脆气道:石头伯伯!澄泓听了有些无奈,这小家伙明明是叫的出来,偏偏调皮的加上个‘头’变成了石头伯伯,连带着安康也跟着这么喊,好在先生并不生气,还爱得紧,他这个正经徒弟早已经失宠了……安康偏着头看向澄泓,软软道:大哥哥,。
还好安康比较乖,单就福生一个小调皮鬼就够让人头疼了的。
又跟两个小的处的久了,小家伙说的意思都能理解,福生说话比较溜,倒是安康比较慢些,但也比平常小孩子好呢!生起自豪感的哥哥抱起安康放在腿上,拿了桌上《论语》读给他听,看安康听得认真,诧异道:安康听得懂吗?安康趴在桌上,伸出白嫩嫩的小指头指着其中的几个字,念了,发音还是准确的。
澄泓有些惊讶,另外指了几简单个字,小安康拧着秀气的眉头扁着嘴,摇摇头,被红头绳扎起的冲天辫晃啊晃,却是不认得了。
他皱着小脸软软道:安康不会,娘没教,哥哥教。
澄泓却是极为高兴的,翻开最开篇的一页,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安康看,读给他听,读了两段,指了其中其他简单的字问小安康,没想到他虽然说得有些发音不准,但也是读对了的!乐得澄泓抱起安康笑道:安康真聪颖!本来还想再教他一些的,不过安康晃动着小腿摇摇头,又对桌上其他摆件有了兴趣。
澄泓心里并无嫉妒,只觉得弟弟天资聪颖,比他厉害多了,日后必成大才。
见他对其他东西好奇,就极有耐心的给他说话。
这边福生拽掉了几根石先生好不容易打理好的美髯,石先生‘嘶’了一声,板起脸来准备说教两句时,小福生又脆生脆气‘石伯伯’、‘石伯伯’的叫,也不管以前都叫‘石头伯伯’的。
胡子拽了就拽了吧,反正明天还得重新打理的。
越纵容下来,小捣蛋鬼又打翻了砚台,墨水把哥哥誊写好的作业浸湿了,小肥爪儿上去糊两把,结果就是黑成一团,澄泓只能重新抄写了。
回去后被安宁打了一顿屁股,张致远回来时小家伙窝在凉榻的一角儿正委委屈屈哭呢。
☆、第一百三三章 离家出走张府第一小霸王小肥爪黑乎乎的回来,顺便还将弟弟抓了一把,两个小奶娃小手白嫩的出去,黑乎乎雪球儿般的滚回来。
....【福生见到了安宁立马颠颠凑上来,奶声奶气道:娘亲,娘亲,我们回来啦。
背着小黑手嘻嘻的讨巧儿,只可惜一向不会说谎话的安康的红着小脸儿凑上小黑手儿让娘亲看,娘亲,脏脏,洗洗。
安宁瞪了福生一眼,福生搓了搓小脚儿不甘愿的伸出小黑手来,向安康撇撇嘴,见安康不看他,小脑袋一扭哼了一声。
安宁先让奶娘们带着他俩去洗手,又问跟着去照顾的红袖道:怎么回事?红袖本来是安宁身边的大丫鬟,安宁看中她心细又敦厚,便她给了福生和安康做大丫鬟,通管着两个小家伙房里的丫鬟。
红袖便将事情经过说了,安宁忍不住头疼,福生这小家伙霸道又顽皮的性子到底随了谁啊!不消说先按住扒了裤子,露出白嫩嫩的小屁股,福生正奇怪怎么掉了个头呢,还以为娘亲正在和他玩游戏,兴奋的手舞足蹈。
待到巴掌落在小屁股上发出‘啪’的一声,福生小哥儿才知道自己被打了屁股,嗷嗷的叫了起来。
转过头来露出怯生生的表情,看安宁巴掌又要落下来,小家伙就嗷嗷的叫起来:疼啊——娘亲。
我这巴掌还没落下呢,臭小子!好歹才打了几下,白嫩嫩的小屁股变成红彤彤的,福生从一开始的假嚎嚎,后面真的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尤其是在安康跑上来摸摸哥哥的红通通的小屁股后。
觉得被自己嘲笑的福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娘坏,安康坏!自己蹭到凉榻里面乱拱一通把自己埋了起来。
成了一个小蚕蛹,哭了会儿见娘亲也不来哄他,探出顶着朝天辫的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等看到安康正窝在安宁怀里吃芙蓉水晶糕,晃着小短腿的安康眯着眼睛软软道:娘,还要。
觉得自己失宠的福生忧郁了,哭累了就抽抽噎噎了起来,扭着小手指头,娘亲怎么还不来哄我呀!安宁有意晾晾小霸王,一边儿喂安康的时候一边儿还注意到他那边的情况。
...听他抽抽噎噎的又有些心软了。
【 还不等去哄呢,张致远就从外面进来了。
看到福生委委屈屈得窝在一角儿抽噎的可怜模样,愣了下道:这是怎么了?安宁把情况说了一通,一向疼爱几个孩子的张致远也点头附和,福生也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又把福生偷偷探出头的模样收在眼里。
这小家伙!好一会儿没听到声响了,当娘的又心疼了,小家伙实打实才一岁半,一岁多的小娃娃知道个什么,不就是调皮了些嘛。
又怕儿子自己把自己憋住了,扯了扯福生卷着的棉被,看到里面的情况有些哭笑不得——小家伙睡着了。
怕只有睡着的福生,才是能老实一些儿。
抱出来一瞧,又笑了。
福生竟是把自己的裤子给提上了,他爬上榻窝起来的时候小屁股还露在外面呢。
小小的孩子还知道羞耻了,接过碧水递过来的干帕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珠,看了看总共才掉了那几颗小金豆罢。
安康晃着小短腿趁着大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把最后一块儿芙蓉水晶糕拿到外面给四喜吃,小小个人儿似模似样的叹了一口气。
软软道:福生笨,被娘打屁屁,嘻嘻。
一旁照看的鹊儿嘴角抽了抽,安哥儿你这是在幸灾乐祸么……四喜这个大嘴巴肯定没一会儿闹的满院的人都知道了。
安康拍拍小手儿颠颠的跑回碧纱橱内,又蹭到软榻上戳戳福生的小脸蛋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耿嫂子上前来问是不是想睡了,安康点点头,脱了鞋又窝在哥哥身边儿睡着了。
鹊儿心想兄弟俩还是很要好的呢。
还不等晚饭准备好,哥俩醒了又在小床上嬉闹起来,两个娃娃搂住对方摔跤,在小床上滚来滚去,分开了各自扭头不理会对方,没一会儿又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抱在一块儿嘻嘻笑起来了。
待安宁进来,福生也忘了被打屁屁的事儿滚到安宁怀里,拉住安宁的胳膊精气神十足道:天黑了,吃饭了!安宁轻笑,故意弹了弹他的额头道:福生和安康睡过头了,咱们已经吃过饭了!福生听了顿时大声嚷嚷,要不是安宁抱着他都要去打滚了,安康拍拍小肚肚道:不饿。
福生又想起他没吃到的糕糕,还被娘打了屁屁,登时委屈得不行,霸气道:娘坏,福生乖,还打福生,福生要离家出走啦!说着还示威性的挥了挥小拳头,安康听了登时滚了起来拉住福生的小手点头道:福生,安康也去! 两个才一岁半的小娃娃抱在一块儿要离家出走,场面还真有些好笑。
碧水赶紧笑道:福哥儿安哥儿,晚饭准备好了,夫人还亲自下厨做了鲫鱼炖豆腐汤、红烧鹿肉还有糖醋鲤鱼呢。
两个可怜兮兮没饭吃的小娃娃立马停止了小动作,福生听了立即口水直流,凑到安宁跟前嗯哼哼道:还是先吃饭罢。
旁边的奶娘和丫鬟皆是抿嘴笑,两个小爷摆谱的样子最是可爱了。
福生一岁多些就掐了奶,安康有些苦夏,就是过了夏天才慢慢给了掐了奶。
给他俩小碗里盛了鲫鱼炖豆腐汤,福生挥舞着小勺子非得要吃肉,进化成二十四孝老爹的张致远任劳任怨的给两个小家伙拨了鱼刺,放到小碟子上,让两小的自己舀着小勺子吃,腮帮子鼓起来如同偷食吃的仓鼠,小小的人,鼓动着小牙齿,看起来却是可爱极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吃过饭,夫妻俩领着两个小的照例在桂院里遛弯消食。
桂院里各色花草散发出来的香气混合起来清新宜人,又吹来几股儿风,有些凉了。
两个小的撅着小屁股到草丛里找鸣叫的蟋蟀,张致远瞧着满目慈爱,转过身来看向安宁时候温柔似水,今日破天荒得同意了让两个小的不回碧纱橱内的小床上,而是跟他们夫妻一块儿睡。
安宁皱了皱眉,心想肯定有什么事,直到临睡前张致远才道他明日要外出,少则半个月才能回转。
会有危险?安宁低声道,这让她暮然想到去年也是九月他去盐城遇刺的事,若不是那个玉佩替他挡住了匕首,那匕首可是冲着他心脏去的!当时那一滩血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就算安宁对朝堂上之事知之不多,但也能让分析出来他遇刺的缘由!而且这也不是头一回儿了,毕竟他背负皇上的信任,被皇上派到盐政任职,为的就是整顿盐务,革除弊端,收缴流失的盐税,本身就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加上最初时江南那些世家早已经盘踞江南已久,就是强龙也很难压倒地头蛇,更何况这地头蛇不止一条!之前给他下绊子的人多,若不是他收敛锋芒,步步谨慎给躲过去了,也不会有后来将最大的地头蛇贺家扳倒,江南世族也渐渐有了突破口!但是去盐城那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盐民闹事是被有心人煽动的,那边儿的官员还暗地里下黑手。
当时张致远在去安抚那些盐民时,哄乱中就有人从背后推他一手,而且还被人推了一把,肩膀被推搡都红肿了!而这从背后推他的人就是盐城的盐司督办,那煽风点火的贼首事实证明与盐城都转运使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对上官员也就算了,但若是对上的是几个皇子,就算是他背后有皇上的信任和支持,但若他真被暗杀了或者遇刺重伤了,就算最后真的查不出来是皇子指使的,皇上也并不可能真正去惩罚皇子,毕竟是父子!再者如今朝堂上嫡庶难明,派系争端激烈,权力倾轧日益严峻,而张致远作为皇上信任的臣子,又把持着盐政这么一个肥缺,他又是个纯臣,虽说不参与到皇子争端里面去,但未免招了一些人的眼,碍了人家的路。
从去年的遇刺就能看得出来,这次还要出去,若是……想到这儿安宁嘴唇变白,手不自觉地握住张致远的胳膊,随着她的想法手攥紧,张致远轻叹一声知是去年之事让小妻子有些心悸,轻抚她背部,声音低醇带着安抚的意味道:宁儿,事情没那么严重,只是普通公干,再说如今江南形势已经稳定下来,今上还正值虎狼之年呢。
正是如此那些皇子就是再闹,也不敢有更大的动作,加之目前几个皇子的注意力全被皇贵妃,如今的皇后生育的龙子吸引过去了注意力,江南反而比以往平静。
张致远能在这般年纪就坐到如此高位,说明他懂得前瞻后顾,又很好的把握住、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在其位谋其政,又只忠心于皇上,又是会揣摩最大上司的心思,再加上能力出众,自然得皇上青眼,简在帝心。
上一次遇刺事件,从皇上下旨赐下药物和赏赐来就可见一斑,而且几位皇子不得不将獠牙从江南收回去,如今又有几位盟友在,再想有所动作还是很难的。
张致远将行事简略分析了些让小妻子安心,心里却是高兴地如吃了蜜般,原因么当然是妻子如此担心他挂念他……☆、第一百三四章 又一年春时光匆匆,转眼又到了阳春三月,正是和风丽日,几许繁红嫩绿。
桂院里桃花开得正盛,红艳艳的,仿佛是胭脂点上了枝头,又清风扶柳庭院新丝,泛来一阵清香。
安宁招呼丫鬟把夏天的薄衣裳拿出来晾晒,厚衣裳也晾晒一番准备收起来,这一整理不知道,这几年攒下来的衣裳也有好几柜子,还有些是只穿过几次的,还有小哥俩的衣裳也忒多些。
想想也不觉得怪,打从他俩一出生,安夫人和安大嫂给做的衣裳,针线房里做的,还有年礼时候外面铺子送进来的,另外还有安宁亲手做的,满满当当的堆了起来。
安宁遂对红袖道:他们哥俩儿也穿不了这么些衣裳,再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把那些外面送来的衣裳赏给下面有小孩的罢。
红袖便笑着应了,安宁看了圈没看到两个小家伙的影子就问道:他们哥俩又跑到哪儿玩去了?别又是闹澄泓了罢。
说起这哥俩再过一个月就到了两周岁了,安宁很注重他们开智之事,又因在现代看过一些书听过一些方法,便是钻研着一些益智的玩意儿给他们俩玩,给两个小家伙玩的就是积木、拼图、魔方等的益智玩具,平时也注意培养小家伙的学习兴趣。
积木颜色鲜艳很好吸引小孩子的注意力,他们可以随意摆弄,哥俩比赛看谁堆出来的楼阁好看结实;那拼图是安宁让人用薄木板上用鲜艳的颜色,画上漂亮的图画,然后分割开,打磨光滑,做出来的。
从最开始简单的图像。
比如日月星、花草树木到后来复杂些的牛马等动物,等小孩子再大些就是一些繁杂的名画拓印。
还有颜色鲜艳的魔方。
福生尤其抱着魔方时候能老实会……再者其实小孩子学习能力很好,在他们会说话之后安宁就慢慢有意识的锻炼他们的记忆力和逻辑能力,还有培养他们独立思考能力和动手能力,这样对小孩儿脑力开发有好处。
其实一些安宁还是自己慢慢的摸索,若是这个方法见效不大,就慢慢的换成另外一些她能够记起来的方法。
强制要求小孩儿非但没什么成效,拔苗助长就不好了,慢慢引导小孩子的兴趣,让他们愿意去学习。
因为这个安宁还恶补了一把繁体字和画画的技巧,弄出用来给他俩启蒙的画册。
画册里画着动物花草。
底下把名字和特性都标注出来,供孩子们在嬉戏中开拓眼界。
作为二十四孝老爹的张致远有时空闲也极有耐心翻着画册,给两个小孩儿讲解。
不多很多时候被哥俩天马行空十万个为什么问得哑口失言。
两个小孩子对比其他小孩来说都是早慧的,尤其是福生,他也太调皮了些。
想到这个安宁就有些头疼。
其实安宁也知道,在她怀着福生的时候,她吸收的灵气有一部分就会滋养着肚子里的孩子,而且她怀孕期间吃了不少空间里的好东西。
其实在两个孩子还不曾记事的时候安宁也曾经抱着他们到过空间,泡在灵泉里游玩,再者在外面时候吃的喝的基本上都是空间的产物,就是洗澡的时候安宁也会兑入些空间水,还有在外面呼吸吐纳时候两个孩子都会在旁边,尤其这个时候福生就会老实多了。
所以说不光福生看起来比三四岁的小孩儿还聪明、健康。
就是安康也没少受益,身体健康不说,又被福生带的比开始时候活泼的许多。
只说小孩儿没了早产后遗症得益于乳嬷嬷的精心调养和奶娘丫鬟细心照顾罢了。
红袖笑道:二爷和三爷在前面花园子玩耍呢,昨日太太说了大爷要好生读书不让他们俩去打扰,二爷和三爷听话着呢。
在花园?别又胡闹出什么事了。
上回儿福生拿着青虫可把他二姐姐吓哭了,好几日都不敢靠近哥俩儿。
也不知道随了谁。
这么调皮。
安宁嘴里抱怨着儿子调皮,可心里还是喜爱的紧,只是嘴上这么说说,这俩孩子,尤其是福生调皮起来让她头疼不已。
前面小花园里,假山石旁的芭蕉旁,两个胖娃娃撅着屁股在挖些什么。
福生,你看这个蚂蚁好大,一会儿拿给二姐姐看,她肯定喜欢。
说话的是用白嫩小手捏起一个活蹦蚂蚁的小男孩,只见他穿着嫩绿色的衣裳,弯着眼睛像是月亮,笑眯眯的同另外一个拿着小棍子穿着翠绿色衣裳更圆润些的小男孩说道。
哥俩就连头上的小辫儿都用湖绿、水青的颜色搭配着绑紧,仿佛春天长出来的新芽。
都说了几次了,要叫我曜哥,我比你大。
福生用小棍子逗着地上的蚂蚁说道,又看安康手上的蚂蚁,眨巴两下眼睛道:蚂蚁还小了,二姐姐肯定不喜欢,她肯定会告诉爹和娘的。
安康哦了一声带着遗憾把蚂蚁放下,又拽了跟草茎儿去堵蚂蚁的路,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道:大家都好忙哦。
福生大眼睛骨碌碌转几圈,笑嘻嘻道:爹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放风筝,也不知爹爹什么时候有空。
是哦,娘说爹要挣钱养家啊,好辛苦。
哥俩说话的时候一个用草茎一个用小棍子赶着蚂蚁打架,又玩了会儿闹着去抓蛐蛐玩斗蛐蛐。
四喜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嘎嘎笑两声急切道:福哥儿,安哥儿咱们要出去啊?外面可好玩啦,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多好玩的,比在家里好玩多了嘎嘎。
说着还用翅膀比划出个长度,差点流口水出来。
福生用小棍子戳戳四喜,瞪它:四喜你又偷听我们说话,不是教你非礼勿听吗?安康拍拍四喜的翅膀,好奇道:四喜你怎么知道外面好玩的?你又没出去过?四喜被欺负的惯了,也不说飞起来,听安康这么一说大大的得意洋洋转了两圈,道:我当然知道啦,我会飞啊。
外面有好多人啊,还有亮亮的灯笼。
还有还有……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咳咳两声:总之有很多人,嗯,很多人呢!福生嘻嘻笑,和安康嘀嘀咕咕咬耳朵,四喜歪着小鸟脑袋过去想要听哥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又被福生瞪了眼,非礼勿听!几个丫鬟笑着看着福生奶声说着话儿,她们每日最喜欢的就是看到的就是两个奶娃娃一本正经的样子。
见他们哥俩一本正经说悄悄话又冒出来‘非礼勿听’的正经话儿,还最喜欢装大人的样子。
也见惯了四喜能听懂人话还能回话的模样儿。
平时没少看两个奶娃娃教训它,偏它还不长记性,就往两个哥儿跟前凑热闹,着实好玩。
啊——我不是风筝啊,勒死鹦鹉了。
两兄弟嘀嘀咕咕的结果就是要先学会放风筝。
家里其实还有张致远给几个孩子买回来的各式各样的风筝,奈何两个小家伙太调皮,让丫鬟拿来线圈,另一头就拴在四喜身上,还很郑重得告诉它:要好好飞。
一会儿花园里尽是传来四喜各种声调的惨叫声,好歹皮厚加上平时吃得好喝得饱,才没至于被哥俩‘放’死鹦鹉啊!安康的大丫鬟春酌匆匆的往花园来了,看到花园里被踩到的花花草草,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忙道:二爷、三爷,太太让回去吃点心呢。
哥俩儿奶声奶气应了,四喜终于被解放了,摊在地上不愿意动弹。
娘做了什么点心?安康奶声奶气的问,任由春酌给他擦脸擦手,另一边的夏兰也给福生擦手擦脸。
又把衣裳整理好。
太太做了蜜豆梅花糕还有百花奶油冻,就等着哥儿们回去吃呢。
春酌笑着说道,这春酌是主管府里犯错丫鬟婆子孙嬷嬷的女儿,规矩不提,小小年纪却和她娘一样很有威慑力,便被提上来成了安康的大丫鬟,几个小丫鬟被调|教的服服帖帖的。
两个奶娃娃手牵手的回了桂院,桂花树下石凳下张瑶和张玫两姐妹也在,两个奶娃娃见到张玫很高兴的跑过来,眨巴着无辜单纯的眼睛笑眯眯道:小姐姐,给你看好玩的。
张玫被吓过几次,这次见他俩伸出小手来条件反射性的捂住眼睛,两个奶娃娃嚷嚷道:哦哦,什么都没有呀。
小姑娘半信半疑的分开手指,又见白嫩嫩小手上有个黑黢黢的触角还一动一动的,还挣扎着,顿被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
原来二姐姐不喜欢啊,那大姐姐喜不喜欢?两个小家伙踢着小脚儿蹭到张瑶跟前,张瑶见他俩衣衫就知道两个弟弟又跑去花园玩了,也不怕他俩手指上捏住的蛐蛐,俏皮笑道:弟弟又吓唬小姐姐了,当心母亲知道了打你俩的屁股!二姐姐以后也不和你们来嬉耍啦!抬出安宁果然是有用的,两个小家伙朝着张瑶一个吐吐舌头,另外一个做鬼脸,又叫来丫鬟把陶罐拿来,把好不容易抓到的蛐蛐放到里边。
小小陶罐不过巴掌高,青底绘着牧童骑牛的花样儿,又被福生抱着到张瑶跟前,小姐姐你看,蛐蛐不见哦!张瑶睁开眼睛发现蛐蛐被放进陶罐里,才松了一口气,又往姐姐那边挪了挪位置。
两个弟弟可爱的时候真心招人喜欢,只捉弄人来让她这个做小姐姐的招架不住,她最是怕那些虫蚁之类会动的东西了。
小姐姐~这软软的语尾带着撒娇的软糯,福生眼珠子转,福生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孩儿,对不对?这娃开始自恋的抽抽了,待到张玫点头,他又道:福生这么可爱又聪明,小姐姐一定不会告诉娘亲的对不对?安康也鼓着脸颊凑过来,俩娃娃手牵手瞪着星星眼看你,装乖的时候两个小孩儿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任人也抵抗不了那撒娇又满怀期待的小眼神,小姑娘呆呆愣愣的点头。
这样就行了,屁股保住了。
福生冲着张瑶嘻嘻笑,安康皱着清秀的眉毛不满道:为什么只说你是天下最可爱的,安康才是最最可爱的。
啊呀,嫑那么较真哦~大人似的拍拍兄弟的肩膀,惹得一旁的丫鬟和婆子捂嘴笑。
那待会我要多一块儿糕糕。
安康顺着杆子上树,趁机为接下来要福利。
福生皱着脸,变成包子脸,思考半天才‘大方’的答应了。
惹来张瑶和张玫姐妹轻笑,每个孩子都是天使恶魔的结合体,可爱的时候大家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供上去,讨厌的时候亦是恨不得伸手掐死他……兄弟俩就是最好的见证者之一。
安宁如今除了照看两个孩子外,就是府上的事务也各有章程,还有大丫鬟帮着并不多繁杂,平时时间除了修炼外就鼓捣一些吃的喝的。
以往厨艺并不怎么样,但‘安宁’就不一样了女红针黹及厨艺等方面可是精通,再加上小厨房的食材大部分又来自空间,就是一般般的厨艺也能做出美味的食物来。
又俗话说‘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拴住他的胃’……单就为了两个小的安宁也没少亲自下厨,变着花样儿做些美食让两个孩子营养均衡,茁壮成长。
当然也不会少了两个女孩的,就是澄泓那里也时不时送去一些,当然啦大多是适合他那半大小子吃的,咸甜皆宜的。
几个孩子感情也好,这让安宁有些舒心,姊妹兄弟间和睦也是张致远喜闻乐见的。
虽然现在他膝下孩子不算少,但毕竟他过了而立之年才多了几个孩子,对于盼了好几年才盼来的嫡长女张瑶自然疼爱,完全当掌上明珠疼爱的,这在有了儿子后也对这个嫡长女一如既往的疼爱。
如今连以往不受疼爱的张玫也是疼爱有加,府里的仆役个个是人精儿,随风转舵的本事个个练就了一身,加上安宁也愿给宋姨娘体面让她襄理管家,当然了厨房、采买等这些重要事项还是捏在安宁手里,只让她襄理一些不关键的事务,不过即便宋姨娘不得老爷恩宠,府里下人也不会低看她。
如今的张致远,要论宠孩子没有谁能比过他,日常里这几个孩子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几乎是‘二十四孝老爹’了!比起他,安宁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平时教孩子并不一味的宠溺,该罚的时候还是会罚的,并且还不能被张致远看见。
更多的时候都是她在唱黑脸,大老爷温和着脸来唱白脸,变成了严母慈父。
☆、第一百三五章 踏青寡人过几日便是清明节,安宁便忙着准备上坟、祭祖之事,早在下面等了一会子的韩林家的见安宁终于忙完了,赶紧上前回道:太太,这是府里拟出来的放出去的丫头的名单,请太太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更改的。
说着把手中准备好的单子递了上来。
安宁接过单子看了一遍便放在一边儿,问道:既然拟定了要放出去的人选,那新进来的人可选好了?这单子上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仔细斟酌的,就是安宁有什么要删减的,也不过一两人的事也无关紧要,倒是接替的人选和新进来的要仔细些。
韩林家的连忙回道:这接替的人都是按照以往的旧例从下面选上来的。
至于新进来的人,以往太太也说了若是先前被放到庄子上的人表现好了还能回来,那些管事也拟了名单上来,都是经过审核的。
这新进的人选中有些便是这样的。
见安宁脸色并无改变,才接着说道:这样的人进了府后先观察一阵子,若真该好了就留下来,若是再耍奸打滑的话便是要严惩的,不过谅他们也是不敢的。
除了这些个人,其余新进来的人的皆是从府里家生子中选进来的。
韩林家的又回禀了几件事,安宁都一一听了,比起这放人和新进人的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刚说完,福生就跑了进来,韩林家的极有见识的退下了。
福生咋呼道:娘啊,阳春三月咱们去放风筝罢!说着手里还真举着一个比他还大的‘祥云鹤寿’仙鹤形状的风筝来,安康从风筝下钻出来,倚在安宁腿边儿点头。
安宁摸了摸安康的脑袋,笑道:好好的。
怎么想起放风筝了?就是你们两个小孩还没风筝高呢,怎么放的起来?福生举了举手中的风筝。
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嘻嘻笑道:我们会放啦,上次四喜就有飞很高嘛~安康跟着点头,安宁无语,想想就知道两个娃娃又胡闹了,看他俩希冀的表情遂笑道:你们俩要正想放,就去花园放罢。
福生可劲摇头,嚷嚷道:花园太小了,放不开。
娘啊,我们去外面呗。
外面多好。
春光明媚,风清物宜,最是好时节啦。
安宁惊奇拉他过来,摸摸他红扑扑的小脸儿,问道:乖乖。
你这话是从哪儿学来的?连春光明媚、风清物宜这两个成语都会说了?福生直往安宁怀里磨蹭,嘿嘿直笑也不答话,安康嘻嘻笑,抱住安宁的腿儿歪着小脑袋得意洋洋道:娘忘啦,前几天爹就是这么说的,还说有空就带我们出去踏青放风筝呢,娘啊踏青是什么啊?福生握着小拳头挥挥,眼睛明亮又生气道:素啦素啦,爹说了好几次。
都木空,娘我们自己去啦,不理爹哦。
说完又窝在安宁怀里,把安康挤出去,霸道的抱住安宁的腰往上爬,还得意冲安康做了个鬼脸。
安宁点点他额头。
把安康也抱上来坐着,揽着两个儿子温柔笑道:踏青啊,就是去踩青草,到城郊去放风筝,游玩喽!你们老爹啊,要忙公事,不过既然爹爹都答应了,肯定会带着你们去的。
娘给你们讲过这样父母同孩子说过的话要履行,要有诚信的故事对不对?是哪个故事?福生小哥儿举手欢快道:福生知道~是曾子杀彘的故事啦。
可素爹没有答应啦,福生决定生气啦。
安康也举手皱了皱小鼻子道:爹说是有空,可素爹爹好忙。
福生挥了挥小拳头,霸道道:不管不管!然后星星眼的看向安宁,娘啊,我们把爹抛弃吧~安康皱着淡淡的小眉毛,还慢吞吞的点头了,得到弟弟赞同的小福生折腾的更厉害了,扭啊扭的非得要安宁点头。
儿子喂,你知道你现在有多重吗?还敢在老娘腿上扭麻花。
安宁无奈了,两个儿子如今白白胖胖的,搁在腿上坐一会儿还行,再加上她现在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太太,才能撑着他们哥俩撑这么久。
偏福生不老实,安宁干脆把他们俩放下来,福生这小家伙还撒娇打滚各种把式都往上用,就是安康还站在一旁忽闪忽闪着大眼睛,满是希冀。
两个兄弟一动一静,各种胡搅蛮缠都往上上,面对两个孩子的撒娇打诨安宁只有妥协的份儿。
她无奈道:好啦好啦,娘答应了就是了。
不过若是爹爹问起来,你们俩去解释。
福生立马站起来和安康欢欢喜喜的蹦蹦哒哒,也不管安宁说了什么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安宁见两个孩子欢喜的样子,也笑的温婉,想想两个孩子长到两岁除了走亲戚还有元宵灯节出去游玩过,也很少出去玩。
如今又是清明前,正值阳春三月,春光明媚,生机勃勃,风清物宜,正是郊游的大好时光,出去踏踏青、放放风筝也好,也可在城里游玩一番。
福生和安康俩抱起仙鹤模样的风筝急着要往外走,见安宁不动又急了:娘啊,怎么不走啊?安宁失笑,道:总得让娘换身外出的衣裳罢,再说还得让小厨房准备些点心、糕点,得喂饱你们的小肚子哦。
还有去叫上哥哥和姐姐们,大家一块儿出去玩才有乐趣嘛。
好吧好吧,娘去换衣衣吧,我们去叫哥哥姐姐啦。
实际上却是把四喜叫出来,指使它去叫人。
兄弟俩站在树底下,抬头道:不去的话,就不让你出去玩。
四喜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又加上一直受两个小恶魔的欺压,这会儿子一听还能出去玩,哪有不同意的,就扑棱扑棱翅膀抓紧时间干活去了。
安宁便进去换了衣裳,再出来时换了鹅黄色撒着大杏花的软缎斜襟上襦,又穿了件玉色的裙子,身材竟是比三年前高挑了些。
只说又长高了些,反正衣裳每年都是要做新的了,也没让安宁遇到没衣裳穿的境况。
又加上生了小孩儿后也不见身材走样,看着比以往多了几丝少妇的风韵。
福生扑到她怀里,嬉笑道:娘怎么这么好看,怪不得福生也那么俊。
安宁失笑,这小家伙到底是在夸他娘,还是想夸自己啊,真是个自恋的小孩儿。
过了会儿,张瑶和张玫也过来了,澄泓一大早就被安然邀请出去踏青了。
张瑶今日穿了件从衣襟的下角绣着一直往上的长枝玉兰花的娇柔的妃色软缎褶子搭配着白色百褶裙,又梳着落云髻,双耳留髫,配上精致的眉眼,红唇雪肤,更显得清新脱俗,虽眉眼间犹带着几分稚气,但是隐约间已有了国色。
张玫穿了件绣着一朵朵木槿花的嫩黄色的斜襟褶子,小姑娘又因为要出去玩耍圆润的脸上布上了两抹酡红,像是红彤彤的苹果。
她也长得漂亮,遗传了宋姨娘的俏丽,又因年纪小还带着些婴儿肥,却圆圆润润的招人喜欢。
福生上来就扑到张瑶跟前,蹭蹭嬉笑道:大姐姐真漂亮,小姐姐也是好看的啦。
安康搂着福生揭他的小底,刚才你也是这么说娘的,要换个词嘛~福生大眼睛骨碌碌转,哦了一声:比安康好看,比我差一点点。
众人皆笑做一团,碧水领着两个小丫鬟过来,一个手中提着雕花食盒,另外一个手里拿着好几个既好看又大的风筝来,外面马车也准备好了。
坐车到栖霞山下,只见满目荫绿,翠**滴,又柳绿桃红,越朝长期有着清明前后踏青的习俗,因而这儿也有不少人过来郊游,还有些深闺小姐儿也过来矜持的放风筝。
两个小家伙一路上就没有消停过,对那个也感兴趣对这个也觉得好玩,好在有耐心的大姐姐陪着还有一块儿看热闹的小姐姐,他俩也没来安宁这儿闹腾,看到忙活的张瑶和张玫,她突然有种终于看到别人头疼的幸灾乐祸感,虽然那两个小魔王是她儿子……等到了栖霞山下,两个小的早就闹腾着下车了,四喜也被放了出来随着两个小的欢腾。
安宁拿帕子给几个小的包了手,又让丫鬟跟着,张瑶很有做大姐姐的风范儿,也因她有放风筝的经验,手把手教会张玫放风筝,看到‘百蝶闹春’蝴蝶式样的风筝飞了起来,小姑娘脸兴奋的脸更红了。
至于两个小家伙,福生霸道的要自己放,头一个仙鹤式样的还没等飞起来就落下了,非得要换一个。
安康笑眯眯得让春酌帮他放起来后,乐陶陶的拉着到处跑,还没等到他向福生得意洋洋完,一阵风飞过,因为小家伙力道太小了,风筝挣脱开他小手飞走了,连梭子也没找到……四喜在一旁乐得嘎嘎笑,福生作势要打它,它转身就飞,结果撞到一旁的树木上,差点晕了……青葱真好啊,安宁在一旁悠闲的看着,突然生出这么个感慨,虽然她自己还算年轻,相对于妇人来说。
一家子在外面玩的欢快,回来时还去了扬州有名的天然居酒楼搓了一顿,然后回家面对成了‘孤家寡人’的大老爷的黑脸……☆、第一百三六章 友蓉死了青葱真好啊,安宁在一旁悠闲的看着,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
//福生红扑扑着小脸扑到安宁这儿来,拉着安宁的手撒娇要过去放风筝。
安宁对孩子没辙,就逗他:咱们家福生的风筝呢?福生撅着嘴,指了指被夏兰拿在手上的美人风筝,不要它,不听话该打。
说着埋入到安宁怀里乱扭,一点都不说老实一会儿的。
好好,风筝该打该打,好啦咱们俩一块儿放风筝好不好?安宁话音刚落,福生就哦哈一声拍着小肥爪要拉娘亲走。
安康那小家伙也干脆的滚过来霸着安宁的另外一条腿,嘻嘻笑让娘放风筝。
正好风吹过来,手里的美人风筝慢慢升了起来。
两孩子拍着小爪儿跟着跑,福生不小心绊倒了,众人唬了一跳,可这小家伙呜呜了两声利落的站起来,两个小家伙在那里狠狠跺草地泄愤,众人皆道两个哥儿与众不同罢。
宁姐姐,原来真的是你呢。
忽然一阵香风吹来,只见一双十的少妇袅袅而来,见着安宁极为亲热地笑道:宁姐姐,当真是你呢,我就瞧着面善过来一瞧才真是宁姐姐呢。
又看到福生和安康,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道:这是姐姐的儿子罢,两个都是好气度呐。
只是我眼拙,没瞧出哪个是姐姐亲生的呢?众人都是脸色一变,福生挥挥小拳头,你是谁啊?安宁把风筝交予碧水,碧水瞧见这来人,瞧了会儿才瞧出是谁来,暗自撇了撇嘴把两个哥儿带到一边儿玩去了。
这浑身飘香风的少妇是安家二房的长女,也就是程氏的女儿。
安宁的堂妹安蓉。
安宁来到这儿时她都出嫁好几年了,平时并无什么联系,她也只知道这个堂妹嫁了个富庶的商户做正妻罢,没想到在这儿见到。
安宁看出她眼中的不怀好意,只淡淡道:这是我家的家事,不该田太太操心的。
安蓉微一怔。
想要亲热的来拉安宁的手。
安宁敏锐得多便是躲过了。
安蓉手僵在那儿,她却不在意自然地收回,依旧亲热地道:宁姐姐怎么那般见外,再怎么说你我也是血亲。
关系合该更亲切些才是。
如今瞧着宁姐姐成了那诰命夫人,也有了儿子,若是老太太泉下有知也合该放心了呢。
安蓉的话让安宁不悦。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作为‘安宁’的祖母这老太太可没少对外人说她那个大孙女啊颜色普通又是个木讷的,真不知怎么托生到她安家来了。
自然相比于长相出挑又嘴甜的二房孙女。
长相只中上又不善言辞的安宁,那老太太自然喜欢安蓉,只不过作为长辈的老太太真的很难让人接受她那般偏心托辞……安宁整合记忆的时候,最庆幸的一件事便是那糟心老太太死了。
想到这儿她淡淡瞥了眼安蓉,嘴角扯出一丝笑:这话倒是,只怕是老太太没想到她疼爱的二孙女只屈尊成了个商家妇罢。
别叫的那般亲热,我们两家怕也只有面上的情分。
看在老太爷的面儿上。
各人各有各人命。
说完就要走,安蓉却是拉住她的手腕。
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只道:咱们两家总归是血亲,我知道以往你们家因为分家时闹得不愉,可那都是祖母的错。
就是看在老太爷的面儿上也该帮扶我家一把的,你家相公是盐政老爷是皇上亲信,说话总归是有用的,若是你帮了,我又何苦落到被夫家嫌弃的地步?你就是在嫉恨当初祖母不喜你是不是?你一直都在记恨我家是不是?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竟是半点情分都不留!她还没落音手就落了空,不甘的抬起头来,还想往前时候被随来的丫鬟挡住,安宁回头冷冷瞧她道:别总把自己当回事儿!安宁也只当这是个小插曲,只是觉得不可理喻,要是真有可能的话她真想扒开这些人的脑袋看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一个个的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这安蓉如此,她娘程氏更是如此,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为什么她来到这儿都是遇到这些极品啊!安蓉垂下头眼中满是阴翳,她多不甘,原来婆家隐隐讨好她相公也没那么不遮掩搂着那些贱蹄子在她跟前,她思来想去都是这个她一向看不起的大堂姐,她一定是还在嫉恨当年祖母的偏心,嫉恨她长得比她漂亮惹人爱,一定是这样才不帮着她舅舅……她没什么机会碰到她,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了她都这样软下身子求她了,她的心怎么那么硬啊,再怎么说她们都是血亲啊……她还想再叫安宁,可是两个丫鬟冷冷得看她,她突然觉得无地自容,她才不想再去看如今像是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的安宁。
她在如今的安宁面前无地自容……临走的时候安蓉在两个小家伙身上多看了几眼……安宁根本就没将安蓉放在眼里,随之抛之脑后,放下平日在外人面前端庄温婉的形象,和几个孩子好好玩了一天,午餐还是找了阴凉处铺开早就准备好的绣花餐布布上准备好的餐点,一家子在外面玩的欢快,回来时还去了扬州有名的天然居酒楼搓了一顿,然后回家面对成了‘孤家寡人’的大老爷的黑脸……福生手里拿着个风车呼啦啦炮弹似的往前冲,小嘴儿还巴巴的在欢快的道:好玩~等看到黑脸包公似的张致远,来了个急刹车,然后傲娇的哼了一声扭了小身板儿转身扎到安宁的怀里。
安康小机灵的把糖人背到背后,可能是感觉到爹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黑气,乖乖的靠在安宁身边儿。
安宁接受到了大老爷传过来的委屈加愤怒的眼神,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她就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蹲下身来拍拍两个儿子的小屁股,道:娘今天同意你们出去玩的条件是什么还记得吗?自己去和爹爹解释。
从这点上就看出安宁把孩子教的很好,他俩牵着手走到张致远面前,先是撒娇,安康把手中孙悟空形状的糖人递给他,笑脸可人,道:爹啊,给你,娘说爹要养家糊口很辛苦,安康把糖人给爹吃好不?福生撅嘴,眼睛晶亮,道:爹要说带我们出去放风筝呐,可素福生等啊等,等的花花都谢了,爹都不去嘛,我们才央着娘出去玩的。
安康也跟着点头,嘻嘻道:爹不还说读万万书,不如行行路嘛。
听两臭小子这般说,虽说张致远还绷着脸,但眼中已经带了笑意,道:爹既然答应,却没带你们去是爹的不对,但出去也不许回来这般晚了。
还有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虽教孩子改正,但张致远却是很满意孩子能这么回答的,摸摸两小的头,却把安康的糖人接了过来。
安康看着空着的小爪儿,瘪瘪嘴,他很喜欢美猴王的,还没来得及吃啊,可是又给爹爹了,小家伙绞着手指纠结的模样让张致远心情上扬了不少,最终也没把糖人还给安康……哥俩白天精力耗尽,等安宁给他俩洗完澡,就蔫蔫的打着哈欠想睡觉了,安宁才叫奶娘把两小的抱回去看着睡觉。
张致远又灌了一杯茶水,安宁奇怪给他准备的饭菜也并不咸吧,怎么一晚上尽是喝水了。
安宁问了,张致远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道:糖人太甜了。
安宁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感情他真将安康给的糖人给吃了,这个男人有些地方还真是意外的可爱。
等到安宁第二天腰酸背痛的起来牙龈发痒,不就是笑话了一句至于这么‘恼羞成怒’吗?!倒是被个消息懵了片刻,友蓉死了!友蓉两年前被送到了静安庵苦修,安宁当然不可能简单的放过她,只是没想到她还苦苦撑到现在才死了。
安宁沉默了下同碧水道:通知她老子娘把她领回去吧,至于赏银就按照旧例罢。
碧水看出安宁的异常沉默,就担忧道:太太何必为她介怀,咱府上待下宽柔才让友蓉多活了两年。
若是搁在旁家早该打杀了的,太太给他家赏银都是慈悲了!她家子可真是个贪心的,还试图来府里闹呐!安宁面色如常,道:没事,你且去罢。
起初安宁觉得她是穿越来的,不自觉地就带了一股天然的优越感,而且后面还有空间,并且也不想陷入这种几个茶杯挣一个茶壶的宅斗中。
所以她不主动出击,像是安夫人交代的赐药让姨娘们不易怀孕之类的她从来不用,只是想让她这个院子安宁就是了。
就是后来观景亭事件让她意识到‘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而且她们比她这个外来者更狠得下心来,即便是如此安宁却不想逾越了心中的道德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且她沾沾自喜自己有空间在手,并不主动出手,更不想在怀孕期间还在手上沾了鲜血,安宁自我安慰只说是为了肚子的宝宝积阴德罢。
☆、第一百三七章 管事娘子安宁无意识的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吐出一口气,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凶兽,只是蛰伏在自己道德底线下罢了!在这个宅斗来势汹汹的时代这道德底线只是一降再降罢,只是安宁自己不自知。
//安宁一直觉得事情只要在她控制的范围下就行,即便是她发现了表面上老实如木头人的友蓉有心计有算计的时候,她只是做了防范,并没有说将这种威胁掐灭在萌芽中。
对于其他的小动作,她只是做了表面上的敲打警告,并不会真的做什么。
但是她也并不是一味的做这种表面功夫,却是会默默在对方身上多记一笔,就像是友蓉挑唆秦氏所为,还有周姨娘所作所为。
她的作法就是慢慢卸掉她们的爪牙,把她们困住,然后找准机会一击让人击倒,不会给她们反抗挣扎的机会,免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只是安宁也意识到很多时候她太依赖空间和穿越带给她的优越感和安全感,以至于渐渐忘了除了这后宅的女人,她还有其他的敌人。
毕竟她嫁到张家后,代表的就是张家,就算是她有丝丝抗拒但她也已经和这个家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不得不说在这个大环境下,她若是再想保持初来时候的纯真、善良和心软的话,她都有可能被牺牲掉。
就像是碧水说的,友蓉说难听些就是个奴婢,任打任骂,做太太的打杀掉她都没人会有什么异议,这是天经地义的!你要是心软放掉她,反而是不正常了!安宁突然扯出个自嘲之笑,她该说她是幸运的吗?其实说起来她初来穿越,‘安宁’还遗留了记忆给她,嫁过来之后慢慢得到了神奇的空间。
张致远的后院女人并不多,刘姨娘根本没交锋就自己死掉了;周姨娘空有野心但没有与之匹配的头脑,就连身边最忠心的丫鬟也会反咬她一口,也死了最后连张家族谱上都没她;宋姨娘却难得是个聪明人。
她在得知自己没资本和安宁斗后,也知道就算把安宁斗倒她也不会成为当家太太,毕竟她低贱的身份摆在那里,因而在一系列事件后她渐渐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低眉顺眼只管照顾二姑娘;秦氏简直是不堪一击,而且头脑貌似是个不正常的,只除了是被原来陈老太太送进来这点让人膈应罢了;心机最深的友蓉,内里藏奸,层层环环,她是多么懂得操纵人心,府里全部人都被她木头人模样骗了过去。
//说不定就连陈氏的死她也参了一脚罢,如今即便是她现在死了,可也成功离间了安宁和张瑶……可是她也死了……安宁她自己在这里面究竟充当了什么角色,就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觉得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各人都有各人命,她既然来了还带了空间,就没有憋屈活下去的意思!等到碧水回来。
安宁把她叫过来,其实碧水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一人,安宁看着她慢慢沉稳下来。
变成如今的不骄不躁,长开后秀气的脸庞,笑道:碧水,你是跟在我身边最久的,如今你也十七岁了,有什么打算?碧水一怔凑到安宁跟前来,道:碧水如今体面都是姑娘给的,全都听姑娘的。
她是安家的家生子,老子娘木讷不得用,太太看她机灵才给了姑娘。
后来跟着姑娘陪嫁到张府来,有了这般好命成了姑娘的大丫鬟,连得在安家的哥哥都得了好差事!能有今日这般风光,全是姑娘给的!她没想过要出府,就是想尽心尽力的伺候在姑娘身边,如此也就心满意足了。
安宁笑道:你也知道我的性子。
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丫鬟为妾的。
就是不许给家中得力的人做管事娘子,也会说给外面铺子上或是田庄上的年轻管事的。
你跟着我最久,素来尽心尽力我都记着,就想给你说个体面的人,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安宁的陪房并不多,除了碧水一个陪嫁丫鬟,也就孟福一家,这孟福一家管着她的田庄,这几年温泉庄子渐渐看出苗头来,不管是种出来的反季蔬菜水果,还是满山头的药材,只要是无甚大破折,日后都是来钱的地方。
再者说了就算有人想打冬季新鲜蔬菜瓜果的主意也得擦亮眼睛瞧瞧那是谁家的,因而也没人敢去招惹。
他们一家是忠厚老实的,对于这样的安宁心中有数,该赏的赏,他家的小子还被安宁荐去了学堂。
还有她的陪嫁铺子都攥在她手里,慢慢渡过去一些想法扮猪吃老虎也发展的不错,最起码她嫁妆有增无减。
话题转回来,碧水跟她这几年都是忠心的,只慢慢年纪大了些,她的终身大事安宁却是记在心里的。
饶是碧水脸上也飞起一层红晕,她跪在安宁跟前道:我想留在府里,离姑娘近些也有主心骨。
安宁一愣旋即道:你可是看中谁了?碧水说了是谢峰,是谢嬷嬷的小儿子,她道:我替姑娘管着差事,只有次去前院碰巧远远的看了两眼,只举得说是个忠厚老实的。
我也跟在谢嬷嬷跟前过,知道嬷嬷是个通情达理不是个会刁难人的,再说了他家里也人口简单。
碧水也不瞒安宁,红着脸道:我偶尔听起来说那谢家男人都是极疼媳妇的,就是我嫁过去了也不会吃苦。
安宁让她起来,笑道:赶明儿让孙嬷嬷过来好好问问那谢峰的行事,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我就和谢嬷嬷提提,到时候给你备下一份嫁妆也好嫁过去,当个管事娘子也好。
碧水红着脸谢恩,安宁想了想便道:也该从下面提人上来才是,你看着有什么中意的,你多带带她便是了。
碧水连忙笑着应了,脸上飞快闪过一朵绯红,道:我看鹊儿倒是个不错的,行事规矩俱是个心细的,也极有主意的。
鹊儿去年就升成了二等丫鬟,随杏儿办事,安宁对她的印象也是极好的,便是让碧水多提点提点她。
孙嬷嬷将安宁的意思说给了谢嬷嬷,谢嬷嬷心想:她那个小儿子完全是随了他爹是个老实的木头疙瘩,就连如今的管事职位还是老爷夫人看在她和她男人的面上也给了个体面。
如今也需要个能管家过日子的媳妇管住她。
再说了碧水她也是了解的,是个好姑娘,端的是会精打细算、而且脾性又是个好的,再说又是夫人身边得力的大丫鬟,能看中自己小儿子也是烧高香了,当即就是欢喜应了下来不提。
炎热的六月到了,福生和安康躺在用冰水擦了的凉榻上只穿着肚兜、短裤在上面打滚,一会儿又颠着小脚儿想去够上面的青红交加的晶莹葡萄,偏就对旁边雕花小几上的几碟时鲜水果视而不见。
安宁端着用缠枝荷叶边的玛瑙盘过来时,就见着安康踩在他哥哥背上挥舞着小手想要去够葡萄藤,旁边的丫鬟唬的伸着手时刻注意两个小爷的情况,生怕是安康有个好歹。
安康看到安宁,吐了吐舌头乖乖得从哥哥背上滑下来,福生吭哧吭哧的爬起来嚷道:这回该我了……看到安宁站在跟前,光明正大的跟弟弟咬耳朵:安康怎么不和我说娘来了?安宁:……她把玛瑙水晶盘子放到小几上,两个小家伙流着口水凑过来,像只小狗儿般摇晃着尾巴,跟主人撒娇卖萌,就盘子上撒花瓷碗里的水果沙冰,鲜艳的果肉淋在散发着丝丝凉气的冰上面,在盛夏吃到嘴里最是凉爽了。
安宁看着他俩一勺一勺吃的欢快,还很孝顺的舀着果肉送到娘亲嘴边儿。
摸摸儿子的头让他们吃,安宁就对一旁的杏儿道:府里的冰都送到了?大爷七月要院试如今读书最是辛苦,别让冰少着了。
石先生家也送些过去,今年天气热的很,怕是外面也难买到冰了。
家里的冰窑子在冬天储藏了冰窖冰块,再说府中主子不多,可着用冰都是宽裕的。
只是外面天热,那些储冰卖冰的商贾十分精明,价钱高不说每日就卖那么些,常常买不到。
不过外面骄阳漫漫,桂院即便用了冰盆降热也是比其他地方凉爽的,不说这绿树成荫,花草繁茂,最重要的是安宁最新尝试出来的制凉符,不仅可以随意调节温度,而且不会让人察觉,再者消耗灵气也不多,果然是居家旅游必备良品也!果然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么……今年也太热了些,而且好些天不曾下雨了罢!往年这个时候扬州大雨瓢泼的日子常有,今年却颇为不同,想想也有大半个月不曾下雨了。
桂院照顾花木的婆子辛苦的抬水来浇花草树木,才没见花木蔫了。
福生砸吧砸吧嘴,哈哈凉气,腻歪到安宁怀里晃来晃去撒娇道:娘还热~小子求人的时候最喜欢用这用软软糯糯还带尾音的语调了,安宁摸摸他软乎乎的小肚子戳穿他,道:太凉了,不能多吃,上次拉肚子的事给忘了?☆、第一百三八章 集款赈灾炎热又持续了十来日,桂院那些个花花草草在骄阳的照耀下都有些打蔫,吵闹的知了声更为了这炎炎夏日过了几分烦躁,镇日溜达的两兄弟也乖乖缩在屋里玩耍读书。
//**//等张致远回来,两个小家伙正撅着屁股在玩拼图,他看了会发现是《芙蓉锦鸡图》,他素来不讲外事带来的情绪带回家里来,也凑过来跟儿子和乐。
杏儿轻手轻脚的送上冰湃过的时鲜果子,安宁招呼父子三人过来吃,捻了一片西瓜递给张致远,又嘱托两个小的不能吃多,一来是有些凉再来还是吃正餐好。
安宁抬头看张致远眼角的青色和眼中隐藏起来的疲色,这几日他早出晚归,有时太晚了就干脆睡在衙门里头,短短十来日竟是瘦了一圈,颧骨都有些凸显了起来。
安宁看在眼里竟是有些心疼的,只不过这人习惯了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回到家里却依旧抽出空来考校澄泓功课,和两个女儿说说话,教习开始读书启蒙的福生和安康,也不见他露出丝毫的烦躁来!安宁也不是主动的性子,主动开口问了这人也不一定说实话来,她只得多做些补身子的汤粥让清风带着敦促他喝。
安宁抿了抿嘴唇,捏捏福生鼓鼓的脸颊,道:娘去做饭,你们想吃些什么?糖醋排骨~红烧肉~还有狮子头~两个小的一听安宁要亲自下厨,乐得口水直流,小馋猫儿样说了好些个爱吃的,安宁笑着答应,便对张致远说道:你先歇会,看着别让他俩特别是福生吃太多水果了。
张致远目送安宁娉婷而去,她愿为他洗手做羹,想想自从去年来她就经常下厨,做出来的饭菜就是不美味他也会觉得心暖暖的。
福生眼睛骨碌碌转。
窝到张致远边儿上笑道:娘好好看啊,怪不得把爹迷得团团转!张致远故意沉着脸,拍了福生屁股一下,道:今日都学了什么?昨日爹教的可都会背了?福生豪气万千的站在凉榻上。
道:会背了,娘还教我们释意了!说着挺了挺腰,端正的背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吐字清晰。
//**//不快不慢,到后来竟是摇头晃脑起来,背了百来个字才停了下来,一屁股墩到榻上,张致远一问原这小子渴了,换安康接着背。
张致远虽面上还有些严肃,心里却对有两个天资如此聪颖的儿子自豪不已,本来想等孩子满四岁才开始给他们启蒙。
教早了又怕拔苗助长,起了反作用就不好了!如今见他们俩聪慧不亚于当年的自己,耳闻能诵。
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天资不凡。
再者更让张致远欣慰的是两个孩子身子骨健康,将来科举入仕必当没那么辛苦。
这般想着心境开阔的张致远又考问了他俩些功课,待到两个小孩儿嘟囔说好累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安宁在小厨房里偶尔听到从正房传来两个小孩的嬉笑声,嘴角也上翘了起来。
不是不会下厨,只是希望能做饭菜给自己喜欢的人吃,揉进了满心的关心才能让吃到的人感觉到幸福。
头一道做的就是扬州菜中颇负盛名的清蒸蟹粉狮子头,它不同于一般的肉丸,其造型特大。
特圆,因此夸张地把它喻为狮子头;此外,它的烹制、风味也与众不同,不是油炸的,而是清炖的。
烹调时不放酱油,保持原料本色。
用料更是讲究。
猪肉为硬肋五花肉,蟹肉需用鲜活个大的清水大蟹,细斩成末后,调以佐料,做成大肉圆,放在砂锅内,上覆菜叶炖之。
待菜熟透,便可上桌了。
清蒸蟹粉狮子头色味清而不杂,肉香、蟹香、菜香,鲜嫩可口,回味无穷。
糖醋排骨和红烧肉选料都是精细,为了自己口腹之欲安宁真在空间里养了些家禽、家畜,将它们圈养起来,平时选的都是这些空间受过灵气滋润过的上好鲜嫩肉质。
除了这几道被点到名的,安宁还做了凉拌苦瓜、蒜泥清蒸丝瓜、鱼香茄花,还有酸辣小白菜、凉拌黄瓜等几样小菜。
福生和安康闻着香味奔到小厨房来,张着小嘴儿要吃的,安宁一人给了一块排骨,才乖乖的听话出去了。
趁着空档,安宁又用几种野山菌配着从碧波潭里捉来的野鱼熬了一锅乳白色的鲜鱼汤,慢慢的搅动着,一股儿浓香味随着热气扑鼻而来,离的近些的厨娘偷偷得咽了咽口水,心里赞道太太的厨艺了得。
鲜鱼汤尤其得到了张致远的喜爱,连着喝了两碗,热滚滚的乳白乳白的鱼汤下肚,舒服的直恨不得眯起眼睛……两个小家伙最后还为挣一个狮子头,差点没反目成仇,一双筷子横插一杠把最后一个蟹粉狮子头夹走了。
两双眼睛直勾勾得随着那狮子头转,最后看到是爹爹,武力值不能抗衡,只哼哼一声缠着安宁明日再做多些,要一次吃个够,不给爹爹吃!接下来将近一星期的时间骄阳被乌云遮住,连续瓢泼暴雨将院中的树木打的噼里啪啦响,大风过处一些小些的树木甚至被连根拔起,黑云压城城欲摧,暴雨来袭让安宁心中的担忧又上了一层……长江发大水,湮没了周围的村庄,房屋被冲塌,良田被湮没,就是来不及逃走的百姓也被那肆虐的洪水冲进了漩涡。
再加上连日的暴雨,整日整夜都如同那乌沉沉的黑夜,见不到点子光明……终于暴风雨不再肆虐了,幸存下来的灾民使尽了最后剩下来的力气满目绝望的望去,曾经的家园还在,有的只是满目的疮痍……房屋被冲塌了,牲畜死绝了,粮食也被冲走了,亲人也不见了,流离失所的灾民流进了没有受灾的城,没几日曾经繁华的扬州街上多了这些大水祸害了的乡民……开粮仓赈灾,朝廷拨粮款,听闻是派了三皇子来赈灾,亦发下升职来让江南官员赈灾疏水,张致远本是爱民如子,自然忙着集款赈灾。
张家也在府外搭了棚子,在棚子前支了好几口极大的铁锅,每日施粥,给馒头,府里的米面不够了就从田庄里运回来……人手不够,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轮流着上,就是安宁也拿着大勺子用力地搅动锅子里浓稠的白粥,氤氲的热气遮住紧蹙的眉头。
在那般地动山摇的天灾前,人啊总显得那么渺小!看到面黄肌瘦的人,听着那因为饥饿闻到白粥味儿而哇哇大哭的声音,她能做的就是能让他们不饿着,只是那流失的家园……几个孩子也出来帮忙,就连两个小家伙也没了往日嬉笑的模样,跟着哥哥姐姐做自己能做的事儿。
张瑶和张玫两个女孩子更是哭肿了眼睛,瞒着安宁把没了父母的七八个五六岁小孩儿接到府里来照顾,殊不知这事儿怎么能瞒得了安宁……短短几日即使身体好,这般劳累也让安宁有些吃不消,家里的男人隔了几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安宁给他喂了热汤,才回头他就歪在榻上睡着了,浓浓的黑眼圈和厚重的眼袋,皱吧的衣裳让他没了往日的丰神俊朗,就是坚定如他也露出了疲惫来。
安宁轻手轻脚的拿过薄毯往他身上盖,他就醒了,见是安宁也忍不住露出个带着些软弱的笑容来。
这些日子见过了太多流离失所的灾民,又忙着集款赈灾却不见成效,让一心为民的张致远愤懑!安宁轻轻揉捏他酸硬的肩膀,不由担忧问:朝廷不是拨了银款下来?怎么就不见动静?流到扬州城里的灾民我见是越来越多了。
张致远轻轻依靠在安宁馨香的身子上,这时候才在亲密之人跟前露出疲惫来,他轻轻道:近几年河工、赈灾、边疆战事等处处都需要银子,国库并不充盈。
再者即便是拨下来银子又有何用,今年各地旱涝,今上爱民,减免了赋税国库粮食并不充足。
这次大水波及之广造成的灾害极大,官仓虽有余粮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没有粮食就是白搭!安宁听了皱着眉头,手上并没有停下来,道:那些富户粮商家肯定有储粮,扬州、苏州素来富庶,粮食产量也是极高的,那些商贾家里自然有储粮,只是看张致远这般样子,那些商贾却是不合作的!他们不肯?张致远点了点头,揉了揉眉心道:正是,他们不肯捐献也就罢了,使了银款去买,他们却趁机哄抬价格,这些个小人摆明了就是雪上加霜!又想从别处调来米粮,只是最快的也要大半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商贾小人就是看准了这些才敢这般肆意!偏又动不了他们,真该抄家开粮仓才是!安宁沉吟了良久,才缓缓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大粮商,最是念旧,而且不是那般小人,他曾欠过我人情,老爷不妨去找他。
☆、第一百三九章 舌灿莲花张致远听了先是一喜,然后锢住安宁的纤腰,道:怎会认识?话音里浓浓的占有欲,安宁一愣拍了下他的肩膀,失笑:都什么时候你还关注这些,我的好老爷我慢慢给你说。
.]其实这话要从前年说起,去年扬州旱灾她就将空间里的粮食拿出来捐赠过一回儿,当然用的是她田庄上的名义!在张家肯定是不行的,尽管家里的事务都是她拿捏在手中,但还是人多嘴杂,更何况这么一大批粮食突然出现,没经过人手肯定会遭人怀疑的!空间里的粮食都堆满了特意建出来的仓库,又因捐赠粮食这件事她就多了个心思,空间里的粮食除了平时她这儿拿来吃些之外根本没什么别得用处,还不如拿出来卖!理财之道,不外乎开源节流,就是安宁空间里瑰宝无处,但总归是要正当来钱的路数!让忠心管事买下来的良田,不管是在富庶的江南还是在肥沃的关外,如此粮食的出处总归是订了下来!至于这粮商,人才总是培养出来的么……除却了粮食之外、还有木石还有宝石珍珠一类的,有门路有来源有人才兼之生产销售外包一条龙,在张致远不知道的情况,他的小妻子顺风顺水的赚起了银子,更何况还是在成本低廉的近乎于无的情况下。
要说现代人穿过去真是有具有天生的优势,不是说她多聪明,只是她比这些古人过看了几百年,虽说是架空但总归是有迹可循,这样的她更知道一些这个世界的发展趋势,虽然有些偏差,但大致是可以琢磨出来的!至于救过这粮商。
只让安宁舌灿莲花说成了在那人落魄时碰巧救济过,后那粮商东山再起后感念安宁的雪中送炭。
才有欠人情那么一说。
总而言之,假话全不讲,真话不全讲。
她只能在事态能够让这人接受的情况下告诉他,看他信了才缓缓道:你去找他试试看,既然他能滴水之恩当涌泉报,自然不会做出火上浇油之事!张致远点头,道:如果可行的话,官府当愿意出银子按照市价买。
他算舒了一口气,强提起来的精力也耗了七七八八,跟安宁说些软和话时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
.]待到他躺到床上歇息了。
安宁轻手地给他擦了脸和手……待到万籁俱寂时,安宁从贴身荷包里掏出枚玉色的像是海螺一般的精致物件,放在嘴边儿吹了下,奇异的是若是旁人在,肯定是听不到声音的。
然而就在安宁放下玉螺后。
不到几个呼吸间外面闪过翅膀拍打窗户的声音,也是极轻的。
安宁打开窗户,只见有只极俊的黑枭,安宁将写好的纸条塞到绑在它脚上的竹筒里,又喂它喝了些灵河的水,黑枭极为亲昵的啄了安宁的手心两下,才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幕中,几乎就和这黑夜融为一体。
做完这些,安宁轻巧得将窗户关上。
淡淡的舒了一口气。
得了主子吩咐的贺伍和官府来往时自然不会拿架子,在商场上操练了贺伍自然知道如何打交道才让这桩生意事变得不会招人猜忌,最后还派人帮着官府将粮食运往灾区,对于缺少粮食的灾区来说不啻为一剂强心剂,加之过几日那些粮商还是不愿意合作,等到官府派官兵全副武装的过来将宅子围起来。
杀鸡儆猴的抄没了几家的粮仓,其余的商户粮商才后悔不迭,如今得罪了官府,又钱财两失,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三皇子被今上派来赈灾,却没拿半点架子就是吃住也在了为灾民建造的建议帐篷中,如此一来在这灾民中自然博得仁厚爱民的好名声。
今日夜虽已深了,帐篷里却还燃着一盏油灯,灯下之人也不见半点疲色。
看着跪在堂下的黑影递上来的资料,并无半点差池和有纰漏之处,他对他的心腹很是信任,自然无疑有他,看了会儿便放在了一边儿,一个商贾也并不放在心上,既然对灾民有助,嘉奖一番还是应当的。
这赈灾之事若是做好了,也是他的政绩了。
而后他冷道:那幕后之人可查出来了?这商贾拒捐赠还有哄抬粮价之事哪有那么简单只用商人爱财来解释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黑影说了一些人,三皇子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色,想到京中的波涛暗汹,他扯出个笑容,只这笑容极冷,像那寒冰里刮的刺骨北风。
竟真是视百姓的性命于无物了,当真是皇父的好儿臣和好臣子啊!他挥手让黑影退下,才有些疲惫的揉捏着眉心,他的好二哥因为八弟的出生生出来危机感,动作起来也越发无拘束了,还有皇后的娘家,呵呵做事最忌举棋不定,他们还没决定好到底支持哪一位呢。
只是他的好二哥都没有觉察到皇父对他的举动隐隐都有不满了,许是从张清和被刺后就埋下了祸根,只是好二哥不自知罢了!至于他的好四弟,隐藏至深着实令人佩服,忍而不发,韬光养晦这么多年。
啧啧,不过到处乱喷毒液的毒蛇可不好!那个张清和倒是个能人,躲过了江南那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世家刺探打击不说,还在他们这几兄弟博弈中全身而退,更进一步!他好像记得张清和有个岁的嫡女吧,和小七年岁正相当呢……大量的木石建材被源源不断的运往灾区,朝廷也派来兵士帮难民重盖房屋,扬州城里的灾民渐渐少了,等到扬州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日子也进入了初冬。
被收留在张府的孤儿有将近二十人,有男有女,大多是七八岁的半大孩子,小的也有四五岁的。
安宁也起了为几个孩子培养心腹的心思,只是不知他们愿不愿意留下。
虽府里家生子更为忠心,只家生子中年纪没有相当的,颇有些青苗不接的境况。
若不是还有被赶到田庄上的人改好了顶上新进上人的名额,怕是府里也要找信得过的人牙子买些人进来。
若是不愿意就会送到由官府出资开的善堂去,或是再让人去找找有没有亲戚,送回亲戚处也可。
最后只有两人愿意寻亲戚去,剩下的竟都愿意留下来。
安宁随即也释怀了,虽说这些孩子来前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全家只剩下他们,好不容易逃到扬州来不就为了活下去!再者他们都是几个孩子在他们面黄肌瘦快要饿死的时候救下来的,在府里能吃饱穿暖。
普通人家卖儿卖女并不奇怪,他们也懂,因而比起到处受苦还不如留下来,最起码还能博一条生路来。
至于要寻亲戚去的,安宁也并不勉强,只让人包了些旧衣裳没人给了五两银子再送他们离开。
至于贺伍之事,安宁只吩咐了低调行事,并不再多过问。
当初在外行走时候,各处都是打通了关节做足了身份,他也脱开了张家行事,就是别人查也查不到她头上来的。
入冬后,罗嬷嬷就开始领张瑶学习管家理事滋事,本来张瑶深宅大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哪里知道外面的市井经济。
张瑶是张致远盼了好些年才有的孩子,又当为嫡长女,自然是被当作眼珠子养的,还是张致远亲自给启的蒙,她天资聪颖,在诗词上灵性颇高,只恨没托生为男儿!尽管如此张致远却是十分高兴的,连当初选读先生时都精挑细选的。
虽然说女子读明理是极好的,但诗词歌赋和琴棋画只能作为修身养性的消遣,但真正嫁人做主母为人妻为人母,还需要在女红针黹及厨艺、管家理事等这些方面还是要下功夫的。
张瑶本是通透之人,在罗嬷嬷教养下,仪表打扮、行走规矩等还有女红针黹都是好的,但大家闺秀还需懂管家理事才行!安宁本来还怕她不喜这等经济事务,本来还想暗示罗嬷嬷多费些心思,只不过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在救济灾民中安宁事忙,有些事就是在罗嬷嬷等嬷嬷帮扶下替管过,也知柴米油盐贵,虽有些稚嫩但却是出乎安宁的意料了。
她有些欣喜,当下便说今年准备年礼时让张瑶随她在身边学。
罗嬷嬷听了,再顾不得其他,连连满意点头!她是大姑娘教养嬷嬷,自然明白太太的确疼姑娘,是真心为姑娘着想呢!以张家地位,大姑娘将来少不得嫁入大家,在大家里管家理事比琴棋画来的实在!太太管家理事有条不紊、少有纰漏,看府里行事皆是规矩就能端看出来!再者说了这太太虽为继母,但大姑娘能跟在太太跟前历练,日后就算是那鸡蛋里挑骨头之人也说不出‘姑娘少教养’这种话来,端得是极好的了!回去便和张瑶笑道:太太这是为姑娘着想呢,这日后为大家妻虽不说不必锱铢必较,但最起码不能让下面的人蒙蔽了才是!☆、第一百四十章 三皇子意罗嬷嬷听了安宁要张瑶帮助她管家理事之事,连连满意点头,如此大姑娘日后万不会被人诟病无人教养!回去便是和张瑶笑道:太太这是为姑娘着想呢,虽说姑娘日后成了大家妻不必锱铢必较,却还需懂得运筹帷幄,最起码不能让下面的仆从蒙蔽了才是!张瑶的俏脸上蒙上了一层绯红,道:嬷嬷说什么呢,我还呢……罗嬷嬷看着她的羞窘,连连称是,却也不再提。
一般情况下,略有些家底的人家,都要到了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才开始说亲。
一般孩子到了这般年龄,不管是学问还是脾气秉性通常都有了雏形,能够看出好坏来。
这个年纪,要成亲的话,至少要等到姑娘家再过三年及笄,可以慢慢的打听,慢慢的挑,挑中之后男女双方也好说媒。
再者定亲后还需要准备嫁妆,总得要花个一二、年功夫,嫁过来刚好。
像是大姑娘这样家世才情的人家,又是极为受宠的嫡长女,**岁也不算是小了,得需要提前好好挑选,家世、门第都要相当才是呢。
罗嬷嬷从宫里做了教养嬷嬷出来后也没再嫁人,家里也乐意供着,这样说出去家里有个做过女官的姑奶奶对自家的儿女教养都是有好处的!只罗嬷嬷厌烦了家里事,这才被张家请来给张瑶做教养嬷嬷的,自把张瑶当亲生女儿看待,平日教习都是下足功夫细细教的。
日后也是要做张瑶的陪嫁嬷嬷,还是被荣养出府都是看她意思了。
这边罗嬷嬷偶尔提及了张瑶的亲事,外边儿皇上将呆在江南近四个月的三皇子招回去,这边儿的官员自然得夹道相送。
明眼的官员都看出来这三皇子有意拉拢张清和,召他近前说话儿。
和颜悦色的很。
三皇子断不顾忌其他官员在码头冷风中发抖,只坐在凉亭下同张致远说话。
他也知这张致远是个硬骨头。
要是没那个胆不拍被噎到就下嘴啃,结果不还是磕到牙齿,像他那个好二哥就知道了。
素来这个张致远就是被打上了忠皇派的标记,他如今想做的就是慢慢就是让这个人打上三皇子一派的标记,硬的不行来软的,温水煮青蛙,当众人这么认为的时候他就成功了,只是现在先不急。
张大人,这回本王回京上书给皇上时,当记张大人一笔大功啊。
他说的是集款赈灾之事。
张致远忙推说不敢。
三皇子笑得儒雅。
虚扶起张致远,道:张大人何必这么谦恭,若不是张大人慧眼集来粮款,只怕灾情就不可控制了。
这般说来我还得代黎明百姓多谢江南道的各位官员,你们皆是灾民的好官啊。
这话有些意味深长。
张致远略一深思,当即明白过来那些商户粮商拒捐赠再哄抬粮价之事背后必定没那么简单。
只三皇子如今暗示来……三皇子看张致远露出深思的神色,便不再多言,转念又道:本王听说张大人家眷俱是仁厚之人,在府门外搭粥棚施粥俱是浓稠的白粥,深得受惠灾民感激,张大人能有这般贤妻实乃幸事。
张大人如今儿女双全,当得称心如意啊。
张致远还没深思完三皇子话里的深意,三皇子就挑着嘴唇让他下去。
他回到送往队伍里,面对同僚话里的酸腐,也只简单的抱抱拳。
好在被三皇子叫上前寒暄的官员并不止张致远一人,几近送行中高位的官员都被叫上去了,他也就显得明显了。
只那些官员回来后脸上愉色几乎都掩不住,看来也受了三皇子的赞许罢。
各处官员在码头站了两三个时辰。
三皇子才乘船北行回京都了,等到大船的船帆看不清了,众人才跺跺脚搓搓手要散了。
清风早在一边儿牵着马等着了,张墨赶紧上来将手上的斗篷给披上来,正欲上马但听一声爽朗之声:老张,慢些咱们好些时候没聚聚了,天然居我差人订好了包厢,咱们聚聚。
说话的正是扬州城守尉的蒋云扬,他武将世家出身,箭步流星的过来连大氅都没穿。
张致远一瞧后面站在一块儿的钟毅和卓锦年,便知他们几人有话要商,自然点头同意。
回头便同张墨道:回去告诉夫人,我晚些时间再回去。
几人便是到天然居去,才进了天然居,一楼厅中客人很多。
几人和随从径直上了二楼预定的雅间。
掌柜的轻推开门,恭敬的请了他们四人入内,待入了雅间,四人坐定。
因为才送走了三皇子散回,不免说道了三皇子宣召近前之事。
四人中,张致远是正二品巡盐御史,握着江南盐政这个大肥缺;同样的卓锦年为从二品布政使,布政在全国赋税中也举足轻重;钟毅为正三品的按察使,掌管一省司法,外家又是京都老牌士族;唯一的武官蒋云扬为正三品的城守尉,蒋家又是武将世家,如今在武将中占有重要一席,就是兵部也颇有势力。
可谓说扬州除了总督外,当属他们四人位高权重了,不免都被三皇子召来近前说话。
不免的都说到了粮商背后有人捣鬼之事,钟毅冷道:原不想这赈灾背后还有人捣鬼,不说给三殿下下绊子,只是拿难民性命做筏子,着实不该!张致远和卓锦年对视一眼,卓锦年拿起瓷杯抿了一口茶,道:三殿下做出今日这一出,就不怕传到有心人耳中呢。
就算不以回京述职,只怕皇上也不会放任他在江南多呆,如今今上最忌讳的便是结党营私。
张致远赞同得点头,附和道:正是这个理,今上派三殿下来也怕有一部分是这个缘由,毕竟三殿下他……未尽的话在座的人都明了,那就是三殿下身有残疾,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与大位无缘。
他看了几人一眼,蘸水在桌面上写了个七字,众人明了便不再在这话题上打转,毕竟这夺嫡一事是天家之事,他们这些纯臣只当好自己的臣子就是了。
少顷,饭菜上桌,几人边吃边谈,蒋云扬仰脖喝了一杯酒拍拍卓锦年的肩膀,笑道:我听我家姑娘说你家娇滴滴的小姑娘要定亲了?是哪家的小子?卓锦年矜持得笑,道:本早些时候便说好了,只这事耽搁了下来,是我中进士时候的坐师翰林院掌院学士殷大人的嫡次孙。
众人皆说恭喜,这殷大人,翰林院掌院院士,很有可能入阁的,以前也做过皇子们的师傅,颇受皇上看重,不仅学生众多,这长子任广东布政使,次子为户部左侍郎,妻子出身皆不低,比之钟毅的外家孙家谓之伯仲之间。
张致远却深皱起眉头来,一时几人也没察觉到,待到酒席人散张致远策马回府,初冬的冷风吹在脸颊上让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三皇子‘儿女双全,当称心如意’这话在他耳旁萦绕,如今那七皇子年岁……偏又想如今储位未定,诸皇子激烈在所难免,皇位的继承讲究立嫡、立长、立贤,并不完全以嫡长继承制为依据!再者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身有残缺之皇子坐上大位的,当年高祖就以六指之身登上大宝,众人并无不服!只若是照他们想三皇子想拥立同胞弟弟七皇子为储君,七皇子年幼三皇子很有可能代为摄政;若三皇子想自为储君,那么……众人皆以三皇子无缘储君之位,对之并不抱有太大的警惕,就连今上也对这位无缘大位的皇子多加青睐。
张致远抿了抿嘴唇,如寒星般的双眸慑出震人的幽光,但愿是他想太多了。
回到家中,安宁说起来让张瑶随她学习管家之事,张致远赞同得点头,转念又想养在他膝下软软的叫他父亲的娇女日后就要属于另外一个男人,就算是还有好几年,但想想就觉得有些不爽,也算明白卓锦年说到未来女婿时候一脸的扭曲,就是蒋云扬那个武将还拍板说要让姑娘多在家里呆几年呐!倒是钟毅好了家里全是小子,没姑娘也没这样的经历!安宁一脸雾水得看大老爷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扭曲的脸,好奇得问了,张致远只说卓家姑娘要定亲了。
安宁笑道:这么说起来,瑶儿也不算小了,现在也该为她预备嫁妆了。
嫁妆,对于古代的姑娘来说可是十分重要的一项,本来姑娘出嫁之后就矮人三分,这嫁妆可是姑娘在夫家立足的依仗,可挺直腰杆说话。
就是普通人家为了自己脸面也为姑娘着想,也是会置办几件首饰或者衣裳。
大户人家更是讲究,在姑娘七八岁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为姑娘置办积攒嫁妆了!当初安宁嫁进张府那么急,嫁妆却是半点没少的,那是早就开始准备的了,足足六十四抬!却是比不上陈氏嫁来时足足九十六抬嫁妆,可谓真是十里红妆,晒嫁妆时候更是让人赞叹不愧是陈家!本来陈氏的陪嫁家里是打算给张瑶管理,等到她出嫁全塞到她嫁妆里的,只是后面被陈家来人要走了,两家也因此才彻底断了关系!☆、第一百四一章 又抽抽了安宁跟张致远说起来要为张瑶预备积攒嫁妆的事儿,爱女心切的张致远脸更黑了些。
一想到将来不知哪个臭小子能有这般福气讨得自家知达理又孝顺体贴的女儿做妻子,张致远就脸沉如锅底,冷峻得露出个堪称扭曲的狞笑,唬得刚端茶水进来的小丫鬟一个激灵,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滑掉摔了下来。
安宁见状露出个了然的微笑,又想起她老爹在她没男朋友的时候镇日催促着她找,等到有了适当的人选又是嫌弃那个个子矮嫌弃这个眉毛粗,反正就是各种看不顺眼就是了!心里又思量这嫁妆之事,对于古代的姑娘来说十分重要,而大户人家女孩嫁妆的厚薄,取决于在家里的地位和受宠程度。
拿她和安婉来说,除了嫡庶有别外,那还是安婉不得安夫人欢喜,就算安老爷偏向安婉些,但家里的财政大权被捏在安夫人手里,当然了这女孩的嫁妆也是娘家的脸面,因而当初安宁高嫁嫁入张家时候,一来为了不让旁人看轻安宁,二来就是为了安家的脸面,不仅被塞得满满的六十四抬嫁妆,还可以说家里几个来钱多和效益好的铺子和田庄都让安夫人塞到了安宁的嫁妆里!因而若是嫁妆丰厚的,基本上都把姑娘这一辈子要用的钱财衣裳都备齐了,就是那恭桶脸盆,甚至是姑娘的寿衣都有给预备出来的。
为的就是姑娘嫁妆丰厚,毕竟姑娘成了媳妇便是矮了三分,这样有了丰厚嫁妆不仅婆家不会低看,而且这就是表示了姑娘即便是出嫁后吃喝嚼用都是娘家的。
不用仰仗夫家养活的!再者这嫁妆是姑娘自己的,属于她自己的私有财产。
婆家是无权动用和干涉的,有了银钱傍身底气也会足三分!因而大家人家的姑娘准备嫁妆有甚者从姑娘一出生就开始积攒了,就像是姑娘出生时还特地酿酒,装入酒埕,埋在灶口地坑,称女儿红,待出嫁日才拿出来让亲友分享。
还有姑娘陪嫁过去的家具物什都是要使一辈子的,打家具的好木料难得,像是紫檀木和黄花梨木这些贵重些的木料。
因而产地少而且又生长周期慢成材便少,再加上这些木料珍贵皇家宗室大量使用紫檀木等珍贵木材来彰显身份。
因而流到下面就比较少了因而很难买,所以要是不想使用差的就早作准备。
当然了这点根本就不用担心,不说黄花梨木,就是极为珍贵的小叶紫檀、紫檀、绿檀、墨檀、金丝楠木、乌木、红木等她空间里便都是充足的。
到时候只将这些从明面上走进来便是了,但是嫁妆里还不光这些,再者说了张家还不止张瑶一个女儿,还有张玫,因而嫁妆积攒起来并不是一件易事。
在嫁进来的头年就为张瑶准备了一个账本。
还有张玫三岁时候也有一个账本,专门为了积攒制备嫁妆所用的,日后若还有女儿……这当然还是会早早做准备的。
想完安宁便咳了两下把不知心里偷偷把未来女婿操练多少遍的张致远拉回来。
亲自端了茶递给他。
张致远以拳抵嘴干咳两声,然后又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仿佛刚才露出的那抹狞笑是假的一般。
安宁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笑道:你先别光想瑶儿的事,澄泓如今都已经十二岁了,是不是也该替他相看相看?他如今已经是秀才,有了功名,再加上还有咱家还后面给他当靠山,任谁也不会看轻了他去。
只是澄泓还有个叔叔,怎么着侄子的婚姻大事还得知会他知道的。
张致远捻了捻才修的美髯,这胡子让他多了几分成熟感,其实和他差不多大的人髯都已经修的很长了,只是早前因为两个儿子脸嫩,每每被胡渣蹭住都会小白脸儿变的红红的,还不大舒服,相当抗拒和老爹亲亲脸,这人也就勤修面,成了儒雅的老生,从去年才重新蓄的。
他掀开茶盖吃了一口茶,才道:澄泓倒不急,小子就该先好好读,等他中了举才来相看也不急。
不过关于瑶儿的事,你做娘的还得多费点心,多给相看相看。
想到这儿他皱了皱眉,这几年相处下来安宁对他了解颇多,当下就让屋里的丫鬟出去了,才问起到底怎么回事?这人还得瑟一番先,扬唇笑道:知夫莫如妻啊,宁儿看来咱俩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人前人后这人绝对是两面派,精分的厉害!听他那颇为无赖的话,安宁悄悄的翻了个白眼,快说罢,两个小的午觉快醒过来了。
潜意思就是你媳妇我没空在这里跟你哈拉,有话快说!张致远听了顿觉得吃味,只觉得只要有儿子在小妻子留给自己的注意力少之又少,而明显呢儿子和妻子感情又好。
因此板起脸来郑重其事道:宁儿也被太惯着那两个小子了,岂不知慈母多败儿?!女孩儿是要娇养的,小子还是严厉些好,毕竟小子日后要支撑门户的!安宁似笑非笑得看向张致远,他这个二十四孝老爹还有资格说她!慢悠悠道:上次福生描红没到描完,是谁说既然已写了有模有样就算了的?我不是让他明天补上了。
安康拿虫子把煦哥儿吓哭了,我罚他面壁思过,是谁擅自缩短时间的?男孩子怎么能那么胆小,再说他们表兄弟之间促进感情么。
还有他俩说要那米沛的真迹你还真舍得给他俩了?男孩子六艺俱会才是君子之道。
哦,我是想告诉你,那副米沛的真迹弄脏了。
张致远:……突然感觉小妻子挖了个坑,他一点点跳下来了就罢了,还自己扒拉了两把土。
顶上安宁似笑非笑得神情,张致远满口的话都被噎住了,咬牙切齿道:是那两个小子让你求情的?安宁挑了挑眉,哟这人反应还挺快的嘛,然后在张致远的注视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这两个小子胆子也忒(屋)大了些,《弟子规》可会背了?安宁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慢慢笑道:如今两个小家伙已经学到《幼学琼林》了,前日还问爹怎么不考校他们功课了呢?两个小孩儿虽然小,但聪慧过人,从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到启蒙中的《幼学琼林》才用了短短大半年的时间。
安宁抱着儿子手把手的教他们写字描红,感谢空间大神安宁如今的字脱去了几年前徒有其形,又因描符箓的原因力道多后,也在字里行间添了独属于自己的见解,因而这字便从开始的能看到如今的被大老爷扬着嘴唇说句‘还可以’。
就是教起儿子来也还算绰绰有余,只张致远见儿子描红时不时指点两句,也会手把手教儿子。
听了安宁的话,张致远感念儿子聪敏过人的同时,也觉得这些日子太忙有时候好几日回来时两个小的已经睡去了,都没曾抱抱儿子,心里有些内疚,什么米沛的真迹,哪里有儿子重要,遂道:弄脏了就脏了罢,等他俩醒了我考校考校他俩。
话题又转回到张瑶身上,张致远便不隐瞒,隐去了朝堂上夺嫡之事,只将自己的猜测三皇子可能打上了让张瑶和七皇子联姻的主意,这个和安宁说了,道:皇家水极深,我不希望自己养大的娇女儿到那吃人窟里受罪,只希望她嫁个好人家,婆婆是个知达理不能是那般小性会刁难媳妇之人,夫家兄弟和睦,那小子性情好懂得上进,最主要的是还得疼惜媳妇,最好还是个知根知底的人家!张致远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听听还称呼现在还不存在的女婿为‘那小子’呢,不过他说的这些条件,安宁听得嘴角直抽搐,不过怎么越听越清晰有了人选呢。
不过侧过头来看从面瘫变成话唠的大老爷,算了现在还是不去刺激这姑娘控了吧!小妻子弯着眉眼笑眯眯得模样儿让郁卒的大老爷心有不满,伸手拧了拧那越发滑腻白润的脸颊,软软的触感一下子腻到了心窝里。
安宁白了这人一眼,伸手打掉他的手,道:都有儿女的人了,怎么还有些孩子气。
张致远脸皮已经厚到就算是安宁这么说他,他也只是笑笑,转而又想小妻子这几年来还是那般风华未变丝毫,今日只穿了简单又温馨的家常衣裳,懒懒的靠在榻上就绽放出无与伦比的清美秀丽,一颦一笑眼,眼波流转间,在他这个做相公的看来怎么就那么招人稀罕呢!又莫名生起了危机感,摸了自己脸皮一把,对着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的安宁带着些委屈感道:宁儿,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伴随这句话的是安宁震惊的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瞪着眼睛看大老爷,这老男人这是又抽抽了?!(未完待续)RQ☆、第一百四二章 兄弟打架张致远问:宁儿,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安宁答:噗……伴随动作就是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得亏安宁没面向张致远,不然的话这茶水可不就只是喷在安宁衣裳上那么简单了的。
她赶紧擦了擦嘴角,又将衣裳擦了,瞪着眼睛看这人,这老男人这是又抽抽了?!瞧一个‘又’字就说明了点问题,她真想仰天问句:原来那冷酷无情的面瘫老男人去哪了?怎么觉得这人自从有了福生和安康后,这人就精分的越发厉害了,时不时的抽抽一两回儿挑战下自己可以闷骚的下限。
安宁想她真该淡定的,只是这人偏偏在你已经习惯的时候又来一回儿,她觉得这个状态的男人变得有点二了。
幸好这人还只在家人面前有些和外人面前截然不同而已,不然的话还真会闹出些事来,说不定那些看到得人目瞪口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说不定还会擦擦眼睛,或者是说这其实是幻觉吧,又或者张大人其实是被掉包了吧……宁儿,你没事吧?这话里怎么听着就有点点委屈的意味在里面呢……幸亏这杯茶在雕花小案几上放了一会儿,再加上初冬的衣裳穿的不算薄,洒在身上的茶水也寥寥无几。
不过安宁觉得这事儿还有些囧,其实张大人您是故意的吧?安宁进去换衣裳,睡在碧纱橱内小床上的两兄弟盖着棉被正在纯聊天。
撅着小屁股头靠着头,悉悉索索的在外面看特别像两个偷食的仓鼠,实际上还真是偷食吃呢。
坐在一旁杌子上的红袖和春酌听到了声音。
因为福生睡觉半点不老实,常常把被子踢开。
每每冻得凄惨,偏每日跟安宁学出来的午睡时两个小的都要睡到一块儿去,不看着不行。
正奇怪呢,心想这两个小祖宗又折腾什么呢,正想过去看看抬头就看到安宁换了衣裳过来,安宁给她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红袖和春酌对看了一眼抿着嘴偷笑,轻手轻脚站在一旁。
福生在被窝里扒拉了半天,终于在脚边儿扒拉出来一个荷包。
嘻嘻得笑两声,哥哥我藏了薄荷糖和栗子酥。
想吃不?安康鼓着脸庞,变戏法似的从枕头底下拉过来个荷包,我才不稀罕呢,我有水果糖,黄黄的是橙子味的、绿绿的是苹果味的、还有这个紫紫的是葡萄味的,还有奶糖,只有两个啦。
安康把荷包里的糖全都倒出来,摆在枕头上。
一个个的数来数去。
数了好几遍又乐嘻嘻的装回荷包里。
啊——福生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弟弟的,口气里有些沮丧,本来还想给弟弟炫耀看呢。
哪知道弟弟还有更好吃的。
这个果子糖娘都让他们少吃,一天只有几块嘛,不过要是表现得好就有奖励,他一下子就给吃完了,没想到弟弟还有存起来的!福生握握小拳头,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块儿栗子酥塞到嘴里,透过点光看安康的模样儿,小家伙叹口气把栗子酥又掏出一块儿来递给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吃吧吃吧。
又打了个滚,滚到安康身边儿,脸颊贴着脸颊,大眼睛骨碌碌转,小声地道:弟弟,娘要过生日了,你要送娘什么呀?安康剥了个奶香味的水果糖塞给福生,想了想也拿了个奶糖塞到自己嘴里,然后趁哥哥不注意的时候接着把荷包塞到枕头下,还用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才回答哥哥的话,我也不知道呀。
好吃……福生舔舔奶糖,好吃的奶香味在小嘴里蔓延开来,歪着小脑袋问弟弟,要是娘一高兴,会不会就给我们很多的奶糖咩?安康也有些馋了,哥哥说的也有可能,就郑重的点点头,道:会吧~那到底送娘什么好呢?哎,要是大姐姐和小姐姐就好了,她们会做荷包啦香包啦,女孩儿家家的都会这些个。
就是啦,福生你说爹会不会罚我们啦?哎呀都说了多少次要叫小爷哥哥,要懂得‘长幼分寸’知道呗?哦,福生福生我们该起床啦!看福生四仰八叉的叉着小短腿就是不起的样子,自己蹭蹭的爬起来,顺着怕闷着留出来的缝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来,憋死我啦。
红袖和春酌站在一旁将两个小家伙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抿着嘴偷笑,两个小祖宗真是人小鬼大。
又见太太坐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只捂着嘴忍笑,等着看两个小家伙看到太太后是个什么反应呢。
福生从另一边钻出脑袋来,嚷嚷道:红袖姐姐,拿小爷的衣裳来。
安康把小脑袋缩回去,调个头跟着福生从床尾爬出来,拽拽哥哥的袖子,把白嫩的小脸皱成包子状,福生福生……哟,两个小爷知道起了?温柔如水的声音在两个小家伙头顶响起来……张致远看到两个小家伙套拉着脑袋跟在安宁身后过来,心情大好,道:这是怎么了?安宁搭着杏黄色缠花棉搭的花开富贵椅红木椅,靠着和椅搭同色的椅靠,将脚放在雕花脚踏上,问问他们俩吧。
好好的还搁被窝里偷吃糖,想到这儿安宁就有些头疼,这祸根吧归根到底还在她自己身上,两个小的年纪小,偏又爱吃零嘴,因而给预备的零嘴极多,就连那些个水果糖还有奶糖的都是安宁慢慢调试出来的,又怕两个孩子没个节制,小小年纪又吃坏了牙齿,因而每天都是有限制的,就连那些个点心糕点的都差不多。
哪曾想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还给她来玩起来偷藏夹带这把戏了?要不是今天来个突然袭击,她都没发现这两个小家伙是什么时候藏起来的?两个小家伙嘟嘟嘴,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张致远,巴巴的叫了声爹。
虽说这古代讲究抱孙不抱子,可耐不住张致远三十而立过好几年才盼来两儿子,自然没那么严厉,对儿子像是对待阶级敌人似的。
这会儿瞧见了儿子巴巴的叫他爹,便道:你们俩做了什么错事?福生和安康虽小,可极识时务,也会拿人短处,这会儿看安宁脸上没笑容,还不看他们俩,立正站好,异口同声道:娘,我们错啦!还给她给做了个揖。
安宁瞥了眼,看两个小家伙绷着小脸儿的模样,还别说挺像平时冷着脸的孩子他爹的。
只不过这个似模似样的作揖的动作咋有点囧萌囧萌的啊……旁边的奶娘丫鬟抿着嘴偷笑,安宁忍不住笑,道:哪儿错了?不起床?哎,起来了啊。
吃奶糖?哎,不能吃吗?偷藏糕点吃。
窝在被窝里吃。
什么啊,都是福生你要拿出来吃的,我明明说起来再吃的。
都说了要叫哥哥,我看你可怜才给你的哦。
臭福生,你先塞给我的栗子酥,还藏到臭丫丫那边。
我的丫丫才不臭!还没等两个小家伙交代错误,两个小家伙就已经开始内讧,相互攻讦起来了!从最开始吵嘴,到后来直接上手上脚了,怒目而视先,然后比谁嗓门大,最后变成了两个小祖宗揉搓到地毯上,厮打踢咬掐挠捏踹各种手段无所无所不用……安康虽然没有福生力气大,但胜在比福生灵活些,拽着福生的小辫子还试图把福生压在下边儿,福生霸气外露低吼一声踹了安康一脚……奶娘和丫鬟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想要一拥而上,把两个小祖宗分开,被安宁止住了,两兄弟间吵吵闹闹是很正常的么。
兄弟间打架进入了**,小体格的安康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娘啊——福生欺负我——安宁:……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福生都有些愣住了,这不公平啊。
咳咳……最后还是大老爷看不过去了,脸冷的像是三九寒流一般,这是成何体统,还不快点分开!两个小家伙吧嗒一声分开,小辫子散了衣裳也不平整了,安康小脸蛋儿上还有个小牙印,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等到两个小孩儿被奶娘领着收拾了一番仪容,福生往左扭头哼了一大声,安康踢了踢旁边的小杌子,猛的把小脑袋往右边扭了下。
宝贝儿子哎,真怕你俩把脖子给扭到,不过倒是因为他俩揉搓一顿一时还真没顾得说之前认错的事。
张致远先检查他俩背书,脸一直绷着,不过两个小家伙愣是视而不见,一个巴拉巴拉的把千字文从头背到尾,一字不差,另一个不甘示弱背了刚学的弟子规。
张致远这脸色稍霁,道:今日第一次爹不与你们俩计较,再有兄弟一言不合就打起架来的事,就仔细着各自的屁股吧!还不快跟你们娘认错!爹啊,我们俩哪有打架,我们是在交流兄弟感情啦。
才没有!我才没有错,福生太霸道不讲理!眼看两个人又有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架势,安宁扬声嗯了一声,小家伙们又瘪了下来,扁着嘴……(未完待续)RQ☆、第一百四三章 不要过来福生大咧咧道:爹啊,我们俩哪有打架,我们这是在交流兄弟感情啦。
[].才不是!安康反驳,安康才没有错,都是福生太霸道不讲道理!眼看兄弟俩又有一言不合就要再打起架来的架势,安宁敲了敲旁边的案桌,扬声:嗯?福生和安康瘪了下来,扁着嘴谁也不理谁。
安宁道:你们俩去书房描红,待会再来和我说到底错哪儿了?让奶娘和丫鬟带着他俩去书房,因为两个小家伙的关系安宁还特意到家具坊用黄花梨木订做了袖珍的书桌、椅子等,还有小家伙目前用的笔墨纸砚也都是袖珍,正适合他俩用的。
走的时候还无不相让,小嘴儿撅着都能挂油瓶咯!张致远不赞同的看了安宁一眼,有些酸不溜秋得道:这两个孩子太顽劣了些,虽说聪敏过人,但性情不稳……还没说完就被安宁瞪了一下,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三岁的娃娃都还是玩乐的时候,还是正在模仿外面学习的时候,性情什么的都没有雏形,孩子爱玩的天性还正占据大部分,就算是平时规束一下动作,看在外人眼里都还是可爱的时候呐!但安宁也知道张致远虽然疼爱孩子,但并不代表他不望子成龙,作为一个过来人,他要比安宁这个疼爱孩子的母亲看得深远。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孩子间打打闹闹实属正常,打是亲骂是爱,他们两个基本上从出生以后就一直在一块儿。
吃饭、睡觉连读书都紧挨着,哥俩感情深着呢。
你别看他们俩刚才还扭打起来。
没多大会儿两个人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张致远这一辈张家就他一个孩子,所以对这些他不甚了了。
安宁看他半信半疑,就指使堂堂正二品大员去书房去听兄弟俩的墙角。
知子莫若母,兄弟俩卧房吵架书房和,没多大会儿就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了,让没经过这些的二品大员感叹,不过惩罚还是要的。
除了今天的大字写完外,接下来三天的糕点减半!福生和安康的脸皱成了刚出锅的包子状,粉嘟嘟的可爱到不行。
不过两个小家伙跟他们爹一样打蛇随棍上。
虽然嘴上说着‘知道了’,还会跑到安宁跟前趁机又要其他的福利。
.比如说晚上要和娘亲一起觉觉,声音甜得都能拧出蜜来,然后很成功的换来了爹充满威胁的冷眼一枚,动力不高的小包子立即扭过屁股来缩向了安宁的怀里亲昵的揉搓着。
十月二十是安宁的生日,巧的是不论是现代的安宁还是古代的安宁生日都是同一天,也省得别扭了。
这天从府学中五日一休沐的澄泓也回了家,天气放晴,难得的好时光。
在参加正式科考以前。
考生要先要取得入学的资格。
即成为生员。
入学有两个途径,一个是通过成为童试的县、府、院三级考试;另外一个方法就是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
这监生中有遇到庆典皇帝特赐许进入国子监读书的人。
这被称为恩监;还有一种依靠父祖的官位而取得入监的官僚子弟,此种荫生亦称荫监。
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到的,这种监生,通称例监,亦称捐监,通常这也是最常见的。
本来如今张致远身为二品大员,有一个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
但澄泓本来就是心如明镜之人,他感念张致远的恩情,但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再者说他还是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考取。
再说江南文风极盛,正经科举路子方是正道。
因而澄泓参加今年七月的院试,一番考试下来,考中了一等,成了廪生,每个月就有二两银子一斗米的廪生补助。
因中了生员就要入学,这时候摆在澄泓面前有很多选择:府学、州学、县学还有有名的各大书院。
在扬州的话自然有府学可入,就是江南极富盛名的白鹿洞书院也可去。
自己的学生成为了廪生石先生也很高兴,但石先生一向严厉惯了也只赞了两句,反而是让澄泓切记不可骄傲仍需戒骄戒躁、不露圭角。
至于到哪儿读书的事,张致远和石先生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让澄泓入府学读书。
张致远和石先生的意思是,澄泓的底子打的好,又孜孜不倦,方在几年间就学问有所成,这进度和其他的生员不相上下。
这读书读的不错,少的就是人情世故上的历练,这仕子之间人情往来不见得比读书简单,他现在年纪相比于其他的生员年纪还小些,放在眼皮子底下还令人放心些,再者说了他这个年纪正是需要几个益友,将来可能既是朋友又是同乡,感情无疑比同僚更可靠些。
再者说了在府学中,扬州本地官吏的子侄甚多,澄泓虽不是张致远的亲儿,但澄泓是认在张致远门下的义子,端看的是张府的子弟,若能接触到其他人,对张致远这个巡盐御史的意义不可谓不大。
还有就是澄泓目前结交的好友,安然还有蒋家儿子蒋韵都在府学读书,三人之间还可以相互照应。
这府学无疑是几者之间最好的选择了。
见干爹和先生都已经决定了,再者澄泓也不愿离开扬州到别处求学,干爹和先生都为他考虑好了,他心里也是愿意的,因而就到了府学读书,五天休沐回来!因澄泓入府学读书,石先生也闲了下来,回自家的院子和妻子养养花草逗逗猫狗儿,偶尔闲情逸致来了就邀上好友踏青、游河、赏景等,过得也非常惬意。
等澄泓休沐回来时,石先生还是会考校他学业,再指点一二罢。
看到澄泓回来,福生和安康颠颠的跑到他住的晨曦院里,问问大哥哥在外面求学时的事,再者就是过来捣乱,缠着澄泓和他俩讲故事。
澄泓对两个小的非常爱护,耐心十足,回来时还给他们俩带了些小玩意儿。
这两把小木剑是你们小舅舅买的,让我捎给你俩的。
看我天下霹雳无敌剑!我躲!吃我一招!我闪!打不到我吧!哦哈哈~嚣张至极的笑容,还没等落音,小软肚子就被戳中了,鼓着脸颊,你……刺到我了!我要死啦!大哥哥,你要替福生报仇啊!倒在地毯上闭上眼睛‘死’了!等安康凑过来,又一把拿起手中的小木剑戳了下,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澄泓本来就是个心地坚毅而且面冷心热的少年郎,这点从叔侄俩见面,叔叔抱着侄子痛哭流涕,而侄子虽然神色动容但还在安慰叔叔就能看出端倪来!不过看两个弟弟搞怪,连‘死不瞑目’这种词都吼了出来的,青松般的少年郎表示两个弟弟太活泼了点!安康的奶娘耿嬷嬷领着几个丫鬟找过来,看到了两兄弟舞着小木剑戳戳打打的唬了一跳,忙道:我的两个小祖宗哎,快别闹了,太太让我过来叫你们去桂院呐!两位姑娘早早的就过去了,就等你们兄弟几个呐!赶紧让人过来擦手擦脸抚平衣裳,两个小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小木剑拿在手边,喊着澄泓快走,临了的时候还不忘把澄泓给他们俩从外面带来的小玩意儿让丫鬟们带上,颇有些小霸王的架势。
娘啊、娘啊,我来了!福生舞着小木剑从桂院的大门口就开始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回来似的。
四喜听到声儿从游廊下雕有花鸟花纹的黄花梨木制成的架子上扑棱翅膀飞了下来,回应似的在叫唤:福哥儿、福哥儿,你来啦!声音还挺熟悉,牵着安康的澄泓手一僵,这个挺拔宛若一丛青松般的少年脸上露出莫名的表情。
若是他的话,绝对不会有这么曲折高昂的音调,还那么的甜,像是在他平淡的声音里平白加了好多腻人的蜂蜜一般。
这感觉说实话,不大好。
但少年没表现出来,安康拉着他的手绕过几颗青松的松柏树往里边儿走,虽然已经十月了,院子里还依旧不显丝毫的初冬的萧条,几株四季海棠在风中娉娉婷婷,颇为风姿。
葡萄架上的葡萄藤还泛着绿意,澄泓还记得仲夏时候还被福生拉过来当坐骑去够那紫如玛瑙般的葡萄呢。
他这个干娘颇喜欢种些果木,今年有些果木还结了果,走进来的时候草木清香盈满鼻,满目的苍翠会让人觉得生机勃勃,让心情在一片的青浓浅绿中渐渐放松下来。
汪汪!清脆的狗叫声传来,没人注意到原本还处于放松心态的澄泓僵硬了起来,然后看到从观景墙后绕过来的雪白可爱的狮子狗……众目睽睽之下,青松般的少年郎一把抱起了安康退了几步。
他怕狗!小的时候被族里的霸王用狗欺负过,留下了阴影,就是可爱的小狮子狗他也有些胆怯。
不要过来!看小狮子狗越靠越近,情急之下,澄泓开口了。
安康歪了歪脑袋,小手指抵在下巴上,大哥哥这是怎么了?☆、第一百四四章摩拳擦掌青葱少年郎遭遇可爱狮子狗,谁胜谁败?!就在丸子要扑上穿着青色衣衫的澄泓时,张玫从里面跑出来欢喜的叫了声‘丸子’,丸子停了下来转身就往张玫跑去,被欢喜的张玫抱在怀里揉揉卷毛,她抬头眼睛露出欢喜来:大哥哥,安康弟弟。
澄泓确定小狮子狗不会跑过来了,又恢复到平时被多人称赞气度从容的少年郎才平和下情绪将安康放下来。
这会儿四喜绕过来,叫住安康,安哥儿,快些快些,不然好吃的就被福哥儿吃完啦!安康蹦蹦跳跳的跟着贪吃的四喜走了,张玫抱着丸子拉着澄泓的手往里走,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僵硬。
今日是安宁的生日,张致远果然在这天休沐,没去前头衙门。
福生舀着小木剑进来的时候,安宁才掀开桃红色绣梅花的软帘出来。
福生刚想像个小炮弹般的冲过来,又看到随着娘亲走出来的高大挺拔身影紧急刹车,搓搓小脚,怎么爹爹会在啊?规矩去哪儿了?张致远绷着脸道,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腰间一痛,再低头时脸色简直是便了样,虽然还是绷着却给人感觉温和很多。
福生人小功力不够,却不惧怕张致远,被他那么一说,立马把小木剑放到背后,乖乖的叫人。
安宁招手让儿子过来,顺便又瞪了眼旁边忍痛的男人,身子还有些酸软乏力,可见昨日被折腾的有多厉害!也不想想自己都是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了,怎么就跟个毛头小子一眼横冲直撞的,还不注意节制,都说了不要了,这人只管说‘最后一次’什么的,只是这个最后一次不知道说了几次!折腾到后半夜,中间安宁还昏过去一回儿。
张致远不着痕迹抚平腰间被拧皱的衣裳,勾着唇角浅笑,又见小妻子眉头轻蹙就连拧在自己腰间的力道就连以往的一半都没有。
可见是有些酸乏了,他思量难道昨日自己真的太过放纵了?!他素来自律,早些年的时候又因为府里父亲妾们之间争风吃醋斗争的厉害,他被父亲的宠妾下过毒险些死掉后。
母亲便是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要把自己送到广安寺澄观大师身边修习,这才结下了一段师徒缘。
在寺庙里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澄观大师是个佛学深厚之人,教导了自己五年。
他自觉自己自制力堪比老僧入定,只是没想到在碰到小妻子时候每每不能自控,就像是干柴一点就着。
前些年他都没有放纵过,只是碰到宁儿娉婷的身子再看到那温婉透人心的脸颊。
就不凡有股儿冲动,让他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再加上今天是宁儿的生日,她也有些纵意,让他情不自禁地多要了几回,果然是太放纵了些……他虽为文官,但在广安寺那几年大师也曾教他武艺,再者越朝自高祖后便不再像前朝那般重文抑武,到如今自是文武相当。
文官和武官之间并不像前朝那般泾渭分明,再加上讲究‘君子六艺’,也有些文士仗剑而行。
他虽不曾做到江湖中武者飞天入地那般,但也懂得强身健体之法的!就是日后官位越做越高,也不曾废弃过,这几年更加注重养生,也不知是不是家庭美满心境越发平和之故,他只觉得身体越发强健,精力越发充沛!这般想着,张致远抬头看着和几个孩子说话的安宁,她时不时揉捏纤腰的小动作让张致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被张致远注视的安宁忍不住在心里碾磨这人几十遍,又注意到他的视线。
忍不住在衣裳下面举了个中指……福生刚想扑到娘馨香软软的怀里,就被一双有劲的手提溜住了,回头眨巴眨巴大眼睛发现了冷着脸的爹亲,向来极为识时务的福生小哥儿立马朝娘亲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哭嚎着:娘亲,娘亲救福生啊!张致远冷哼一声。
欺软怕硬的福生立马动作小了下来,乖乖的被爹亲扔到一边儿,两只嫩嫩的蹄子抓在椅框,小脑袋耷拉着,小身板儿还可怜兮兮的一抖一抖,浑身散发着‘我好委屈快来安慰我’的气味。
安康跑过去安慰他,拍拍他的小肩膀,软软道:福生哥哥凑过去看,才发现福生根本就没有掉眼泪,在装哭,松了一口气,福生啊呜一声吓了安康一下子跳到一边儿,歪到澄泓怀里,惹得众人笑。
张致远见了,忍不住逸出一丝笑意,坐在安宁身边腰侧的嫩肉又受到了惨绝人寰的对待,只是他忍功一流,连半点痛苦之意都没有露出来。
众人笑闹了一会儿,福生还是趴回到了安宁怀里扭麻花,示威似的朝压迫性他爹摆了个鬼脸,然后滑的跟泥鳅似的缩回到安宁怀里,脆生脆气道:娘啊,咱吃什么啊?咱们今日到新丝广里吃烤肉去,庄子上送来新鲜的鹿肉还有獐子、野猪肉、青羊肉等,还有几条极大的鲈鱼,大虾等海鲜又朝向张瑶道,除了这些个鱼肉海鲜的,还让他们送来了好些个菜蔬,荤素结合才是好的。
张瑶一听,便也欢喜了起来,且不说只摩拳擦掌就等着吃饱饱的福生和安康了。
新丝广,四面都是窗,推窗春日赏花赏草,夏日观碧天莲叶,秋日看星星看满月,冬日亦可以赏梅赏雪。
虽说如今不曾有雪下来,只新丝广外种的几株虎蹄梅已经悄然开放了,平添一抹鹅黄色煞是喜人。
又北边就是荷塘,打开窗户就能看到碧波粼粼,荷塘引得是活水更显得清澈,虽然荷塘里的荷花碧叶已经过了盛放最美的时候,半凋半残地荡漾在水中,随风摇摆送来荷叶青香,还有几丛芦苇处被徐徐吹两下,偶尔还有飞鸟点过碧波,如同蜻蜓点水般,只引起了点点的涟漪,粼粼波光上荡起来一圈圈水纹。
池塘里还养了些金鱼等观赏鱼,许是听到人声,纷纷围到新丝广前,金色、红色摆动着流畅的鱼尾衬着碧波煞是好看。
安宁原本还想引这池塘里的活水在自己院子里挖掘出一个小池塘,里面种些荷花,要么就是丢些可食用的鱼苗,炎炎夏日下在摆动柳丝旁垂钓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只可惜自从福生会跑后,安宁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了宝贝儿子的安全着想,只想着等他俩长大些再说罢。
今年是桂院头一个丰收年,那些个果树被挖来的时候树龄还不到一年,俗话说‘桃三李四’也就是说桃树三年才能结果,李树则是需要四年。
今年也是桃树结果的时候,只不过因为今年干旱后就是好几天的水涝,结出来的果子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香甜,但又因为是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反而觉得格外的香甜。
虽说前几年桃树上也没结果,不过每当阳春三月,漫漫桃花盛开,映着新生的淡淡的翠鸀,越发红了,点点的雨珠落在花瓣儿上,悠然滑过,如水洗一般更见娇嫩。
找来的一个厨娘里酿的一手桃花酿,选那些春雨后打落在草地上的娇嫩桃花瓣儿,等封了酒坛盖儿就埋在桃花树下,等来年浓浓的桃花香就像是被酝酿积蓄了一年终于找到了开口,散发出来使得人春酣不欲醒了。
今年桃树结了果,从开始结果到后来桃子结成一色白脸儿红嘴儿时,福生和安康早就闹着要自己上树摘桃子了,福生被安宁包的严实才允许往树上爬,像个猴儿似的蹭蹭爬上去,可是把在下面的丫鬟婆子唬得不轻。
六月时樱桃也熟了,鸀云似的葡萄藤间的一串串葡萄也紫云片片,在下面放上凉榻,再来些用冰湃过的时鲜水果,就是炎炎夏日也变得沁凉了起来。
虽然后面的水灾让这种好心情打了些折扣,但第一个丰收年还是值得庆祝的。
宁儿,想什么都出神了?低醇的声音在安宁耳旁响起,安宁回过神来才发现新丝广里不知何时就剩下他们两人。
诧异道:孩子们呢?因为是想要自己烤肉,才只让下人将准备好的一叠叠新鲜的鱼肉海鲜摆在一旁的架子上这样方便取用,还有那些蔬菜瓜果也是挑选好的洗净放在青竹编成的小筐里……怎么一恍神的功夫亭里就没人影了,听到窗外欢快的笑声,孩子们到外面去玩了?嗯,张致远难得见她这般迷糊的俏丽模样儿,从胸腔里逸出一丝笑意,道:福生要去看金鱼,孩子们就一块儿去了,我和他们说别呆多大会了。
嗯?刚才想什么呢?你猜。
安宁脱口而出,然后突然觉得和这人单独一块儿她很容易变幼稚,猜你妹啊猜……张致远先愣了下,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胸腔震动发出的舒爽的大笑声在不算小但绝对不是很宽阔的新丝广里回荡起来。
他眼角有些往下垂,淡淡的眼角纹因为主人的大动作带了些成熟的性感,又在暖暖的地炕下显得格外的温心,暖暖的直达心底……(。
)☆、第一百四五章 天下红雨张致远向来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甚少,像是大喜大悲的情况很少,平时面无表情的人突然有这样大开大放的表情还是挺稀罕的,这开怀的大笑声在外面曲栏亭上还能听到,着实让几个孩子诧异了。
澄泓这个一向淡定的少年今日情绪波动也有些大,这会儿想法就是不会是四喜又在学舌吧,很有种……张瑶敛下又长又翘的睫毛,爹爹看起来是很高兴的,是因为母亲么?张玫小姑娘捧着粉扑扑的脸颊心想这难道是父亲在笑啊?好稀奇哦。
唯独两个最小的最淡定,福生眨巴两下眼睛,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鱼歪着脑袋问安康:安康你说鱼能不能吃?四喜嘎嘎笑着在池塘下面扑棱翅膀飞过,被鱼食引过来的金鱼被这躁动惊住了,全一下子游到别处去了。
青松般的少年澄泓表情有一些微妙,他反射性的看了眼新丝广,然后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
四喜飞过来跟福生道:福哥儿,那些金鱼不好吃。
你吃过了啦?福生的话让四喜左看右看望天,事实已经很明显了,福生揽着安康贼兮兮的笑,四喜打了个颤长了些教训立马煽动翅膀往亭子上面飞,把自己藏起来。
新丝广内,被张致远大笑得有些羞窘的安宁瞪了一眼他笑够了没?小妻子恼羞成怒了,张致远止住了笑,坐在旁边看着她,从雾霭隐隐的眉角到长而翘的睫毛,再到水光潋滟的眼眸,温润如玉的脸颊。
还有如红菱般的红唇,心情舒朗。
渐渐平稳下来的心思里带着无法撼动的坚定。
她是属于他的!开朗的大笑后是唇角勾起的浅笑,在安宁看来就有些恶劣,她不由瞪他,道:把孩子们叫回来。
这般命令似的话让她高傲的如同女王。
张致远亦是爱极她这般不同以往温婉的模样儿,自然是极为高兴被她驱使。
去叫孩子们回来。
福生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张致远的怀里,撒娇道:爹啊,抱。
张致远原本就是严肃冷漠的样子居多。
在同僚中也是出了名的。
都说他有一双冷厉眼睛还有一张阎罗面孔,就是那些个犯人一瞧心里就大骇不用审就交代了。
就算是在家里时仆从也是害怕他居多,大些的孩子在他冷脸时也有些不敢多亲近他,偏两个小儿子倒是不大怕的,就像是现在亲昵的冲过来让他抱,张致远心里颇为欢喜冷峻的脸也不由多带了几分温和。
虽说士大夫一介讲究抱孙不抱子。
对待儿子就像是阶级敌人似的,张致远却甚为疼爱儿子。
抱起来也没多大反感。
几人回到新丝广内,铁炉燃了起来,上面架了铁叉还有铁丝蒙,安宁正把事先被切成片的新鲜鹿肉放到铁丝蒙上来,抬头朝他们招手,笑道:快来。
想吃什么就自己烤,小心些别让油星子溅着了。
索性他们家也不是头一回儿吃烤肉,烤肉动作都驾轻就熟的,只是两个小家伙还是头一次操铁夹子上任,兴致勃勃的。
自己动手烧烤,又是吃又是玩,澄泓还会讲些在府学里的趣事,惹得两个小孩子瞪圆了晶莹剔透的眼珠儿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张瑶和张玫两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子家也对府学之事感兴趣。
安康腻歪在安宁怀里,被安宁塞了用极鲜嫩的生菜叶子卷了抹了沙茶蜜汁酱的猪五huā肉卷成团塞的腮帮子鼓起来,嚼啊嚼的,一边儿还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听澄泓讲以前游历时发生的事,到后来都忘了烤肉上还夹着不喜欢吃的青菜。
安宁如法炮制,又塞了两片上面用柠檬汁少许还有番茄酱等搅拌成的酱料涂抹的烤的软甜的胡萝卜片给福生,这小家伙精明着呢,胡萝卜片刚一入口就被嫌弃了。
娘啊,不吃胡萝卜。
乖啊,你先尝尝,胡萝卜片被烤的软软的还蛮甜的,先咽了要是还不喜欢娘就给你了。
福生给娘亲面子皱着小脸儿把烤胡萝卜片嚼吧嚼吧咽下去,味道果然和安宁说的一样,吃完还给砸吧砸吧嘴嗯嗯,一般般吧,娘啊福生还要来一片。
这小子从小就是无肉不欢的型,她是荤素咸宜只后面空间里出产的果蔬极为美味渐渐就转成素菜多些,就是张致远也是偏爱清淡些的,却偏爱喝汤。
安康虽说来者不拒,但小孩子还有些不大喜欢的蔬菜,像是青椒还有胡萝卜他就不喜欢。
两个孩子小些的时候为了让他们营养均衡,可是没少想办法让他们多吃些蔬菜,就把蔬菜切成丁做成蔬菜泥或者是拌在肉粥里,偏福生这个小吃货很会察觉,皱着小眉头肥嘟嘟小脸还给她往新出锅包子发展,饿他几顿根本就舍不得,只得拍两下翘翘屁股就算了事了。
娘啊,福生闻到一股儿梨木香味哦。
福生鼓着脸颊笑嘻嘻的把一串羊肉放到铁丝蒙上烤,安宁笑他鼻子灵,虚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头,笑道:你鼻子倒是灵,这用的木炭是梨木烧的,才会有一股儿淡淡的梨木香味儿。
还在火堆里烤了几个红薯,等红薯半熟了发出软糯的香味儿,勾着众人的馋虫都跑了出来。
福生挺了挺小胸脯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也不看看福生是谁啊!张致远故意逗他,夹了个烤好的虾子剥了皮放到福生座位前面的碟子里,道:那你说你是谁?福生就是福生啊!小孩子说的理所当然,满脸的认真,众人皆笑,就连张致远清逸的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可怜的四喜被吓到在亭子上窝了会儿,闻到香味儿才扑棱翅膀飞过去。
因为是要自己动手,就没让丫鬟奶娘们在,自己想吃什么就烤,一边吃一边玩,安宁还舍得把新酿的桃huā酿拿来,福生爱喝,安宁哄他只喝一口,他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瓶,再加上本来就吃了好些个烤肉,小肚子软软鼓鼓的,都吃不下去了,可怜兮兮的趴在一旁的凳子上以哀怨的眼神瞧着还曼斯条理吃着的众人,又可爱又搞笑,谁要是吃到他原本打算吃的,就坐在那儿软软问:那个好不好吃?福生也想吃啊!要么就是绞着手指以他清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看你——手中的食物,非得你也不好意思吃才是。
安宁被他闹得没法子了,拉他过来给他揉揉还鼓鼓的小肚子,笑道:娘和你说什么来着,开始不让你吃太多的,娘还熬了野菌鱼汤,等会儿还有你喝的。
这才算老实了些,自己小肥手戳戳自己小肚子,好烦啊肚子什么时候才能瘪下去捏~张瑶见这个弟弟嘟着嘴烦恼的样子,也抿着嘴秀气的笑,见一串烤香菇放到她面前的碗碟里,是张致远夹过来的,秀丽的眉眼弯成了新月模样儿,嘴角弯起来。
张致远也是一视同仁,也给其他孩子夹了些他烤的,安康乐颠颠的贴到安宁跟前,‘啊呜’一声吃掉烤的鲜嫩的玉米粒,引得福生在地炕上打滚。
四喜不长记性嘎嘎的嘲笑他,被瞪还被异常哀怨的福生追出去跑,没个丫鬟跟在身边安宁也不大放心,拍拍安康的小屁股也跟着出去瞧。
牵着他溜达一圈,还放了回水,福生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欢喜道:娘啊,看福生的肚肚瘪了,哦耶我可以接着吃咯!要吃烤红薯要吃烤鸡翅要吃大虾子啦——好好,给你吃。
被小孩儿软软热热的手拉着,安宁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来。
有小孩子们在欢乐也多,等喝了鲜鱼汤,福生和安康摊在地炕上都说好饱啊,好在新丝广也温暖,安宁洗过了手把鼓鼓的小肚皮露出来让娘来看看,小西瓜熟了没?曲起手指挠挠,两小的蜷成一团咯咯笑,在炕上滚来滚去,福生先发起反击想去挠安宁,被安宁逮住好一顿揉搓。
识时务的小孩儿立马求饶,连小眼泪都被挤了出来,可见是有多诚心了。
其他几人也打破平常吃饭只吃七八分饱的惯例,因为自己烧烤有乐趣在旁人带动下也比平常多吃了些,都有了饱意。
后面端上来的用鲜鱼和野山菌熬出来的浓汤,鲜美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满口生津,各人舀了一碗,喝下去舒服得直想眯眼睛。
接下来还有被扒拉出来的烤红薯,看剥开外面黑乎乎的壳子后露出散发馥郁香味的金黄色薯肉,又想吃几口了……一家人绕着池塘遛弯,半黄半绿的柳丝随风飘舞,又闻着池塘里残荷青叶散发淡淡的清香,又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不过等到晚上安宁看到糊成团状还黄黄绿绿不知放了什么佐料的不知该称为粥还是面条的食物,再抬头看一大两小期待的眼神。
淡定的站起来打开窗户,太阳已经落山了啊,也没下红雨啊,你们爷弎到底搞了什么?☆、第一百四六章 奇异园林安宁被震惊的里嫩外焦,却看起来很淡定的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没表现自己有两步还同手同脚了,手脚僵硬的打开窗户。
天已经黑了,星星朗朗的夜空下,太阳早已经落下去了,她很清楚的记得太阳是从西边落下来的,天也没下红雨啊,这父子仨到底在搞些什么?安康悄悄拽拽福生的衣袖,皱着清秀眉毛道:福生,娘怎么啦?福生摸摸弟弟的头,回道:难道娘不喜欢我们的礼物吗?早知道就给娘啊一个香吻嘛~话说小哥俩说悄悄话的时候要注意下音量嘛······接收到来自爹冷冽的一眼,两个小家伙动作一致的往后缩了缩,爹冷脸好可怕啊……娘啊快来拯救我们兄弟俩啊!张致远怎么会看不出来小妻子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看白底蓝花瓷碗里的寿面。
煮的烂糊糊成一团,他想起上次生日时候宁儿煮给他的寿面,一根到底盘在碗里汤头清澈面条劲道,看着就引人食欲,哪里像这碗面烂烂的不说就是青绿一片看着就没个好颜色。
他心里别扭,端起碗来就冷道:还是别吃罢。
说着就要端出去看样子是要扔了的架势。
安宁一瞧连忙拦住,把碗截下来,这才注意到他手指上还有细细的血痕,就是发髻上还沾染了面粉,一时间鼻子有些酸,心里更多是满满的感动,既然是给我的,怎么能端走?从他手上接了青花碗·抄起筷子没半点犹豫的挑起面团吃将了起来,虽然面条都被煮烂了,里面还放了不知什么佐料,就是安宁吃出来的就有葱姜蒜竟然还吃到了胡萝卜丁,味道真的说实话实在是不怎么好。
但安宁还是觉得,那些书里写的‘为他洗手作羹汤就是件幸福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在这么个古代社会,君子远庖厨,他这个正正道道出来的儒家弟子竟然愿意为了她亲自下厨,心里那被隔阂在心中深处的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喷薄欲出······福生凑过来,小肥爪儿扒在桌面上,把小包子脸搁在桌面上,眨巴眨巴眼睛,道:娘,好吃么?是福生做的哦——被主创人员冷看一眼,连忙接着说:嗯嗯,福生去问陈大娘怎么做面条,是爹让福生和安康去问的,还有把厨房的大家叫走!稀里糊涂把爹的老底都给漏光了·福生喋喋不休的还想说些什么,张致远一大步上前把福生抱起来坐到一边儿,安康捂着脸偷笑。
等安宁把面吃完,赶紧拿起旁边的茶盏猛灌了好几口茶,她觉得吃这碗寿面的时候,精神和身体是分开的,尤其是味觉绝对被屏蔽了。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这样灵魂飘荡起来的飘渺感······从头到尾都在挑战你的味觉,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等喝了几口茶才将口腔里的味道稍稍压下去,真不容易啊……福生在火上浇油,脆生脆气道:娘啊·好吃不嘞?安宁捏捏福生的小肥脸,往旁边扯了扯,幽幽道:娘告诉你啊·这碗面啊已经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味道,无人能望其背。
然后幽幽的看向张致远,大老爷冷脸在这一刻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敌动我不动。
其实安宁不知道的是,大老爷这碗面还是其中做出来卖相最好的一碗,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忘了自己尝一口。
不过事后真的去尝了一口,然后脸黑了一冬天,同僚们还有属下均觉得三九寒流好像来的特别早又走的特别晚。
安宁让两个小的先去洗澡·拿过药盒子里给这人涂药膏·低着头时候她嘴角弯弯。
除了这面寿面,好吧安宁姑且认为那是一碗寿面′张致远还拿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羊脂白玉雕纹盒子,之前宁儿不是说喜欢那些个奇珍异宝·这是澄观大师偶尔得之,也没看出是什么,我就求来了。
说着把玉盒递给安宁,宠溺道:打开看看喜欢不?安宁一听心有欢喜,那澄观大师她见过一面,最深的感觉就是那人佛力醇厚,面带慈穆,听张致远说澄观大师曾云游四海见识广博,他都说不出来的东西么?忙接过来小心的打开盒子,打开那一霎那仿佛满目流光溢彩,下一霎那却又似乎尝到了酸甜苦辣,心里就确定这定是奇异之物。
定睛一看,在这乳**滴的极品羊脂白玉盒子中央有一枚色如枣红色的上有疙瘩的果核?!澄观大师是从哪儿得来的?他也只说从玉门关外得来的,据说这奇异之物被保存在玉盒中有几年依旧没半点变化,这才被澄观大师得来。
宁儿可认识这是?张致远笑道,安宁沉吟了下,蠕动下嘴唇低声道:之前有看过唐朝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木篇》有道:‘仙树:祁连山上有仙树果,行旅得之止饥渴;一名四味木,其实如枣。
以竹刀剖则甘,铁刀剖则苦,木刀剖则酸,芦刀剖则辛。
,我也只是猜测,这有些像枣核。
其实《神异经》中也有记载过这四味木谓之如何,不过那都是传说古志,许只是传说罢!宁儿喜欢就好。
张致远并不在意,只是讨来看宁儿喜欢的,看她热切的神色也觉得高兴。
除了相公送上来的贺礼,还有福生和安康一人送上个香吻,福生不满还说帮忙说寿面,结果收到了黑脸爹的冷眼。
不过除了香吻还有小家伙偷偷摸摸抄的洛神赋。
女人哪个不喜欢赞美的,尤其还是两个小孩儿那么认真写出来,更是高兴的还了个额头吻,惹得冷面爹的红眼。
澄泓也送了礼物,是从外面书楼里淘到的古志书,还能看得出来有被精心修缮过;张瑶则是送的自己亲手攒出来的梅花珠花;玫是自己绣的带有玉兰花的绣帕,比起当初送给张致远的荷包就能看出小姑娘绣技高了不少,当初那个荷包上就是几瓣花瓣而已。
除了几个孩子送的,还有安然给送来自己亲手描的命名为《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安宁瞧见了笑得花枝乱颤,当即决定拿过来做描下来做花样子。
其实最得安宁欢心的还是张致远送来的‘果核,,安宁把羊脂玉玉盒放到空间里伸手覆上去,这果核的信息就布在安宁脑海里:南方大荒有树焉,名曰如何。
三百岁作花,九百岁作实。
花色朱,其实正黄。
高五十丈,敷张如盖,叶长一丈,广二尺馀,似菅苎,色青,厚五分,可以絮如厚朴材理如支九子,味如饴,实有核,形如棘子。
长五尺,围如长,金刀剖之则酸,芦刀剖之则辛。
食之者地仙,不畏水火,不畏白刃。
这‘如何,也就是所说的‘四味树,,也就是‘仙树,。
感觉有些像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安宁莫名着想,这仙树自然不是盖的,这留下来的果核几百年也不曾有变化,只是不知道为何流落到普通人手里了。
虽是如此安宁还是能从这看似干枯的果核中感觉到顽强的生命力,遂把果核放在灵泉里滋养一番,安宁准备等它发芽后在移栽到南边的雪峰上种植。
安宁又伸手戳了戳沉睡在灵泉里的吉祥,这两年吉祥吃得多却没见长,如今还给她搞起冬眠来了。
吃了堆起来有北边高山那般高的果子、灵根还有鱼虾蟹等后就告诉安宁它要睡觉了,结果一睡睡了整个冬天。
而且她还会发现灵泉里的灵气还被它一呼一吸间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被吸收进去,不过灵泉在这样被吸收见还扩大了不少,氤氲间灵气更足,安宁才把要把吉祥拎出来扔一边儿的手收回来。
这段时间在吉祥的帮助下空间里奇异的植物被种植了更多,还有些制作符和丹药所需要的什么千年灵芝液、万年玉髓膏、不死草、车马芝等这些往往都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就像是不死草,是上古之物,有起死回生之效;还有车马芝,车马芝生于名山之中,此尧时七车马化为之。
能得食之,乘云而行,上有云气覆之。
还有长春树,叶如莲花,树身似桂树,花随四时之色,春生碧花,春尽则落;夏生红花,夏末则凋;秋生白花,秋残则萎;冬生紫花,遇雪则谢。
还有其他的,如今的空间就像是奇异园,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
安宁只觉得这个空间就是她的爱丽丝仙境,在里面可以无尽的探索,每当发现有趣儿的事物都会把在脑海里显示的信息记载下来。
其实最开始进空间时候碰触到的玉简有很多信息被都存储在识海里,而且不会忘记,就像是她随身携带的存储硬盘,只要想用的时候就能调动出来。
本来安宁只修炼了其中温和的呼吸吐纳的功法,就是符也只挑了几样儿来做,这丹药什么的她完全都没想到去接触。
其中那些丹药方里的材料,有些就是如今的空间都还找不全,安宁就相当期待空间能再次进化,只不过感觉进化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一百四七章 给他好看悠闲中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腊月,这日安宁归拢年礼时,发现今年年礼比前几年多了不少。
//碧水,这是谁送来的年礼?安宁把一堆绫罗绸缎指了出来,同已经嫁人了的碧水说道。
碧水相中了谢嬷嬷的次子,那次子倒真如旁人说的木讷老实,虽然能力不强,但碧水单就相中了他这点。
让孙嬷嬷和谢嬷嬷问了,那谢峰怎么没想到太太的大丫鬟看中他,又偷摸见了碧水是个清秀伶俐的,哪有不同意的。
安宁就做主给订了下来,还给准备了一套妆奁,腊月初成亲了,日后就是那管事娘子了。
碧水看了便答道:是田家送的,见安宁疑惑就解释道:就是安蓉姑娘的夫家送来的。
说是田太太身边的陪房柳其善家的送来的,还说什么全是自家铺子上最好的,这颜色花样儿什么的都是最时新的,除了这些个绫罗绸缎还有些玛瑙枕、沉香木的串珠等物件还有两根百年老参,两颗灵芝还有六两六血燕窝。
你倒是记得清楚,安宁笑道,怎么把这些绫罗绸缎掏弄出来了?安宁看了一眼就发觉出情况来了,碧水见了就撇了撇嘴道:姑娘,不是我说这田太太就和二房太太一样的,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什么都拿出来显摆,也不显臊得慌。
我是安家的家生子,我说话姑娘也别生气啊,以往老太太偏心如今的田太太,平时分下来的绫罗绸缎、胭脂、珠花之类的全都先可着她先挑的,剩下来的颜色不鲜亮就是花样也不大好看了。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还送绫罗绸缎来给姑娘您了。
只是,碧水把几匹布匹挑出来放在上边儿。
冷笑接着说,咱府里什么时候缺过绫罗绸缎,就是上用的绫罗绸缎咱府里也是有的。
就说苏州绣庄上年礼送来的绫罗绸缎都比这几匹好。
上用即为进上的绫罗绸缎,为布料其中之最;官用即为普通官员人家所用的绸缎,比上用稍次一等。
张致远简在帝心,再说张家也并非真正清流。
不仅为钟鸣鼎食之家。
亦是翰墨诗书之族,家族绵延以书香为本,好几代的底蕴渐渐沉淀下来,是真正的清贵人家。
这家产自然是不少的,因而几个主子也有不少衣裳都是进上的布料,但张家向来深谙晦迹韬光之道。
//.//从不将富贵显在人前,免得惹出些不可言说的祸事来。
况且张家人丁不旺,整个家里正经主子不过有限的那么几个。
一双手都能数出来,因此日用排场费用并不见奢华,让人看不清内中底细。
就是这府邸在外人看来与张致远这二品大员的身份略有些不相称,却不知内里处处透着精致透着低调的高贵。
再说都非追求大富贵大奢华,平时吃穿精致,追求舒服不被人看轻却并不追求最好,大多平时所穿衣裳皆为自家铺子送上来的苏绣。
不穿但并不代表家里没有,不用也并不代表家里没有。
碧水掂量着那些个安蓉送来的绫罗绸缎。
冷笑道:绸缎的花样颜色,咱又不是看不出来,这些个明明不是今年冬日最时新的颜色花样儿。
那来送礼的陪房柳其善家的还偏说这么说,还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还是怎么的呢!而且我挑出来的这几匹绸缎,看颜色也不像新绸缎,少说也有一两个月了,时新绸缎颜色可比这鲜亮得多呢!说起这蓉姑奶奶还是姑娘的亲堂妹呢,送年礼时候不知是不小心还是真不知情。
姑娘在闺中时候就得那般对待,如今竟还是得这些个,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上次清明前姑娘领着两个哥儿和姐儿出去踏青,怎就好巧不巧得遇到蓉姑奶奶,只她说的那些个话都不先想想缘由,不辨是非就罢了,还怪到了姑娘这边儿来!碧水说的事安宁的印象里还真有,有回儿被安夫人撞见了还红了眼圈。
说起来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点点滴滴从这些小事上就能看出来。
安宁笑道:碧水你打嫁人后嘴皮子倒是更利落了。
碧水被打趣脸上飞过一片红云,他们夫妻两个互补,刚成亲正还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呐!姑娘您尽是欺负我。
好啦,你且去把她家送来的年礼都拿过来现现。
安宁一发话,碧水就叫了两个小丫鬟去把东西搬来,那些玛瑙枕、沉香木的串珠不说,单就那六两六的血燕窝看似颜色好,其实也并不是实打实的血燕窝,吃起来效果和一般的普通燕窝没什么差,甚至还更次一些。
碧水听了药嬷嬷的话,愤懑不已,安宁眯了眯眼睛,笑了笑。
哥儿们和大姑娘回来了!外面小丫鬟通报,安宁就让丫鬟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添香打了软帘,张瑶和安康笑眯眯先进来,福生在他后面满脸悲愤的进来,和安宁请了安后就捧着小胖脸坐在安宁脚边的暖杌子上只管幽幽的叹气不说话。
安康趴在一旁忍笑,张瑶也止不住偏过脸去,她也怕自己看到弟弟那般模样忍不住笑出来。
今日蒋雪晴邀张瑶到蒋家去玩,福生和安康非得要跟着去,说是去找蒋韵哥哥,也不知什么时候和蒋韵那般熟识了。
安宁就派好了丫鬟婆子跟着去,姐弟三人吃过了午饭才回来,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呢,怎么一回来变成小愤青了。
安宁摸摸儿子的发旋,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到我们家福生了,来和娘说说。
福生捂着脸趴到安宁怀里,闷闷道:娘啊,福生没脸见人啦!安康实在忍不住就咯咯笑了出来,张瑶掩着绣着海棠的绣帕娇笑,惹得安宁更加好奇了,福生脸皮可不薄,再加上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还是他这般金童似的三岁娃娃啊!平时少见他这般郁卒的时候,大都是他和安康让旁人郁卒。
问张瑶和安康,安康刚想说,福生就喝令他不要说,又窝回到安宁怀里幽怨……得,宝贝儿你不让别人说那就自己从实交代呗。
福生站到一边儿,绷着胖乎乎的脸蛋儿一脸坚毅,扬声道:从今天起我要锻炼力气,一个月后要给蒋二哥好看!说完鼓着包子脸看向安宁,瞪大了晶莹剔透的眼珠,试图传达出来自己的信心和决心,娘啊,福生只有一点点胖对不?然后张开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指甲的距离,对不?晶亮亮的眼睛满满都写着‘是吧是吧’,全身都充斥着希冀。
是吧。
安宁看着穿着大红葫芦宝瓶花纹刻丝小袄的福生,白白胖胖的衬着大红的颜色多喜庆的团子啊!要说胖,还真有那么点,尤其是软乎乎的小肚子,吃饱后摸一摸忒好滑嫩啊!来和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家二哥说你胖啦?福生点点头,又是一脸悲愤,我要给他好看!儿子喂好歹你要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放狠话好不?在福生的磕磕绊绊试图掩盖事实真相后,还是安康不畏强权在一旁漏他的底,才让安宁拼凑出缘由。
府学如今已经放假,他们去的时候蒋韵正在家呢。
对于两个小家伙的到来狄夫人相当欢迎,一听他们要找蒋韵,也没问就让下面的人带他们去蒋韵的院子。
得巧碰到十三岁的蒋韵正练习射箭,虽蒋韵走的是文举,但蒋家是武将世家,家里的每个人都会修习武艺来强身健体,蒋韵也不例外,就连蒋雪晴还瞒着她娘偷学了几招。
修习武艺的蒋韵比同龄的少年多了几分沉稳,长身如玉,弯弓射靶宛如一株青松的英姿让福生心生羡慕,小心肝儿啊就像是被小猫儿爪挠啊挠的痒痒。
等到蒋韵射完十支箭,福生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昂着头,急切道:蒋二哥,可否教我射箭?蒋韵平稳的将弓放下,低头垂眼,看着穿着边缘滚了一层雪白狐狸毛的大红棉袄显得格外白白胖胖圆圆滚滚像团子般的福生,沉默了半晌,换了一把最小的弓才慢慢道:太胖了,等你拉开这把弓,我再教你。
他自然是识得这个白胖奶娃娃还有后面跟过来长相精致的小娃娃,蒋家和张家来往甚密,再加上他小妹和张家妹妹是闺蜜,澄泓也常提起他几个弟妹,再者去张家时也曾和两个小娃娃一块玩耍过(实际上是福生和安康围着他要玩骑马打仗的游戏)。
对两个讨喜的娃娃他还是很喜欢的,不过眼前这个才三岁,他手上的这把弓是他十岁时用的,他穿的跟团子般自然是不好拉开的。
这般直接拒绝怕不好,他才这么婉拒的。
不过好像打击到这小胖小子了……不是这个打击到福生,而是这个‘太胖了’戳到了福生的软肋,作为张家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他向来自恋的抽抽,怎么能允许别人说他胖,别说还是这么直溜溜的‘太胖了’!!!不被打击了才怪!!☆、第一百四八章 文武双全张景曜,小名福生,张府天不怕地不怕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目前最怕的人是张致远,最爱的最喜欢粘的是安宁,最亲密的人是弟弟安康,最讨厌的目前是别人说他胖,就连挨着胖一点点的词都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蒋韵蒋二哥偏偏在他兴致满满想要学射箭之时嫌弃他太胖了,福生顿时悲愤了!就像是雷劈中了,小胸腔里的怒气差点没被点着了,梗着脖子扬声道:蒋二哥别太看不起人!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还没让我试你怎么知道我拉不起来?!蒋韵掂量了下手中的弓箭,又虚比划了下福生的五短外加团子般的身材,又沉默半晌道:太胖了,拉不开弓。
[].这下子够直白了吧,可又再一次狠狠把雷劈中了福生,小胖脸儿怒气冲冲便成了番茄。
安康了解他哥哥,赶紧小跑过来抓住福生,小小声道:福生,你打不过他的。
小霸王福生抬头看看长身如玉的蒋韵,再看看自己的小拳头,默默的放下来,小心肝儿却更受伤了。
蒋韵的长随蒋玉忍着笑上前跟蒋韵道:二爷儿,我记得您五岁时候用的小弓箭还在库房呢,不如找出来让张家小哥儿使。
蒋韵点了点头,蒋玉小跑着招呼丫鬟赶紧去找出来那把小弓箭,在蒋韵看不到的情况下福生朝他挥了挥愤怒的小拳头!他决定从现在开始讨厌这个蒋二哥了,就算他射箭再厉害也不会改变小爷这个决定!蒋玉把小弓箭拿上来,果然比起蒋韵手上的那把,这把绝对能称得上袖珍了,连带着拿来了还有配套的箭支。
蒋韵想了想还是蹲下身来和福生平视,拉过福生的手把袖珍般的弓放到他手里,你先试着拉开看看。
五岁的蒋韵用的弓给三岁的福生用,福生小哥儿拉开了,有他一个小巴掌那么大的距离。
他朝蒋韵抛了个挑衅的眼神。
蒋韵没反应,只是手把手使劲,然后这个弓箭打成了满月形!这让福生眼红了,蒋二哥好大的力道啊!等到射箭时候。
那靶子又碍着了福生的眼睛,它有点高相比于福生的五短身材来说!而且箭矢从弓上飞出去,‘咻’的一声飞出去……半尺远!蒋玉看到人家白胖可爱的小娃娃都要哭了,再看看自家没什么反应还皱着眉头的二爷,赶紧上前低声道:二爷儿,您还不快快鼓励鼓励张家小爷儿,要是把他弄哭了太太会责骂您的。
而且还得哄他啊!蒋韵点了点头,想了想拍拍福生的肩膀道:你太胖了些,才没拉开弓,力道不够,等你五岁了就可以了!这话显然没起到什么蒋韵想说的鼓励效果,反而让福生更恼怒了,他挥了挥小拳头,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来他的气势。
像他爹一样不怒而威的气势,蒋二哥你等着罢!一个月后我来让你好…嗯来向你再请教!显然中间这个停顿让这句狠话有点打折扣,但是总的来说并不影响福生想表达的意思。
然后很有礼貌的把小弓往蒋韵手里一塞。
拉着安康气鼓鼓的离开了,一步一顿,像是要把地面戳一个洞似的!蒋玉一脸焦急看向蒋韵,跺了跺脚道:二爷,那张家小哥儿不会要哭了吧!我的爷啊您怎么就不会说句软和话啊,比方说嗯你射箭射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啊,要不然等你长大些就会射的更好啊之类的!蒋韵看了看手中的小弓,沉默半晌才道:我是这么个意思。
……还真没听出来。
蒋玉小声吐槽道。
蒋雪晴极为喜欢福生和安康的,看到福生气鼓鼓的样子一问,安康也为哥哥打抱不平。
不排除幸灾乐祸,巴拉巴拉的把事情说了。
蒋雪晴扶额,我就知道二哥会这样,这个木头,连句好话都不会说啊!不过福生啊,不是雪晴姐姐说你。
你还小,射箭武艺不急于一时,等你再大些再让我二哥教你也不迟。
我才不管,蒋二哥也太看不起人了!他还说我太胖了,说了三遍!其实亲爱的福生你最后一句才是你愤怒的重点是不是!蒋雪晴欢喜的蹲下抱着福生一阵揉搓,抱起来才发现是有那么点沉,沉默了会道:福生啊,你最近吃了什么啊?雪晴姐姐都快抱不动你了。
吃什么→抱不动了→暗示我胖啊→那就是太胖了……蒋雪晴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啊,福生火冒三丈,气鼓鼓的回家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娘啊!只有你不会嫌弃我胖啦!听听这语气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安宁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肚皮,软软的确实有点胖啊,还是控制些福生的饮食,以后要是长成个小胖子就不好咯!好啦福生,你不是说要一个月后再去向蒋家二哥请教了吗?那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适当转移孩子的注意力才会不让他在一件问题上纠结,安宁说这话福生果然不纠结他‘太胖了’这件事,转而心无旁骛的思考这个‘要他好看’的事情去了!安康还不怕乱,跑过去给哥哥出主意去了。
张瑶娇俏的笑,同安宁道:蒋家二哥也觉得不好意思,还差人送了他五岁用的小弓和箭矢过来给福生。
注意到小福生往这边投来的视线,安宁抿嘴偷笑,压低声音道:让他去纠结吧,说不定过几天福生就把这件事忘了。
不过让安宁意外的是,过了三天,福生还念念不忘,甚至睡午觉的时候还踹啊踹的,嘟囔着:我才不胖嘛~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张致远也发现儿子的异常,问小妻子这件事的始末,安宁一想小家伙哀怨的表情就觉得好笑,这会儿又不用碍着儿子的小尊严了,笑的花枝乱颤歪倒在正等个正着的张致远身上。
福生想学射箭武艺是件好事,他和安康已经开始启蒙,将来也是要科举入仕的,君子六艺等两个孩子再大一些就该学起来了。
只是两个孩子年纪小,可能学不了那么多。
再说一口气也吃不成胖子,安宁捏了捏酸酸的脸不让自己再笑出来,接着说道:一点点慢慢学,也能修身养性不是么?福生生下来就很健康我不担心,只是安康早产虽然被乳嬷嬷调养的好,但终归气血先天就弱些,我实在有些担心。
不如让他俩也学些武艺,日后做个文武双全的好男儿。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一点都不想把两个孩子养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那些个科举考试越是到后面就越辛苦,秋闱和春闱那就是一连九天吃不好喝不好,身体差些的都会在考场上晕死过去,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的,甚至还很常见。
日后上马能提刀打仗,下马能出口成章,成为文武双全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迷倒万千少女好男儿!张致远听了沉吟一番,他自然是懂得这强身健体之法的,对武艺并不反感,道:宁儿想的对,待他们俩到五岁时再延请武师傅到家里来教他们些拳脚功夫。
至于福生想学射箭,让蒋家小子得空指点他几下,先挫挫这小子的锐气再说。
还想跟人家好看,这小子从哪儿学来的带痞气的话!心里边又惦记上那蒋家二子,怎么着也是半大小子了该懂事了,就不会让着我家小家伙些,又觉得福生有志气。
大老爷这护短可真是短的不能再短了……如此又过了几天,安宁发现洗澡时候福生就会捏捏他的小胳膊小腿儿直叹气,顿时哭笑不得,感情这小家伙还记恨着蒋韵说他‘太胖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一个月后要给人家好看这件事给忘了没?而且福生还不吃饱饭,旁人一说他,他还会用‘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幽怨眼光看你,惹得众人哭笑不得。
安宁偏就那几日天天亲自下厨,每每都是做些福生喜欢吃的,红烧肉啊糖醋排骨啊还有扬州菜中最负盛名的清蒸蟹粉狮子头、扒烧整猪头、拆烩鲢鱼头,就连扬州菜中工艺极为复杂的扒烧整猪头也用了半天时间做出来,肉酥烂,汤汁稠,味道浓厚,甜中带咸,奇香扑鼻,就不信不会把你馋虫勾出来……因而福生看自家娘亲的眼神也无比幽怨了,一边忍啊忍口水,一边捏啊捏圆鼓鼓的肚子,出去绕着桂院溜达几圈回来继续张着小嘴儿等投喂……安宁带他和安康在桂院玩藏宝游戏,小家伙每日的运动量就大了起来,有些提示还是谜语或者藏头诗,不仅能锻炼他们俩的逻辑猜想能力,而且偌大个桂院都是可以活动的地方,当然了最后的宝藏可得有吸引力。
过了没几天他俩就对这个游戏乐此不彼,也不出去外面捣蛋了,唔这也是安宁其中的另外一个目的。
关于安蓉,送安宁年礼的事,当然会有解决之道。
☆、第一百四八章 一窝堆凑腊月十五这日是安煦两周岁生日,他这是安家的嫡长孙,众人皆是疼着宠着,又赶在腊月过的十分热闹。
....他外祖舅舅那边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银丝挂面还有一个开了光的长命锁。
安宁这边儿也是一套衣服,一双虎头鞋,寿桃和银丝挂面比他外祖家的减一等。
安婉那边儿寿桃和银丝挂面和安宁相当,又并着一对‘状元及第’的金锞子。
其他那些个安家那边儿的亲戚也送了寿礼来,估计是想借了安煦生日这事儿和安家重新亲密起来,就是二房也闹闹哄哄的送了一百寿桃并一百束银丝挂面来,从街角欢腾到街尾,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只安老爷看透了并没那么个意思,故而也没什么欢喜。
过了几日安宁送年礼回娘家,福生和安康跟着过来,煦哥儿早知道他俩要来早早就等着了,拉着两个小表哥儿到他院儿里去玩耍了。
安宁让丫鬟和婆子跟着就随他们去了,家里是安大嫂在管家,安夫人也乐得清闲,镇日就围着小孙子转,见个女儿回来了也十分欢喜,拉着安宁去说话。
二房可真够可以的,那外室登堂入室成了姨娘不说,生的那小子你叔叔闹着要上族谱,程氏哪里会同意闹的众人皆知,最后不还是上了族谱。
安夫人语带不屑道,挥挥手就像是赶苍蝇一般,这还不算,那何氏,就是你叔叔养的那外室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那何氏原本就是下三流的戏子,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旁的本事没有,挑拨离间的本事十成十。
三天两头儿都要闹出些幺蛾子来,那日煦哥儿过生日来送寿礼就是这何氏,穿红戴绿不说,一股儿风尘味儿。
那二房是什么意思,这上赶着跟咱家添堵呐!就没让她进门,这到倒好了。
你叔叔明里暗里说将你爹的不是了!这样儿腌臜的亲戚,就该早早断了,不然被那脏水波及可就两张嘴都说道个不清儿了!安宁也不打断,从‘安宁’记忆里也能知道安夫人在做媳妇儿时候受了不少委屈。
二房的并不是什么好鸟,处处挤兑大房不说,旁的本事不说,这颠倒黑白的功夫可真是炉火纯青。
如今风水轮流转,如今大房脱去以往低潮,家里男丁争气,就连姑娘也嫁得好。
何愁日后不枝繁叶茂、茁壮成林?安夫人没落井下石就算人品好,好脾气的人并不是没脾气,该出手阴你决不手软。
安夫人如今当就关好门来管好内宅,冷眼看着二房那些腌臜事儿,每当外人不屑说起时,还给明辨上几句,只这明辨儿有意无意煽动什么的,佛说不可说啊不可说!旁人知道实情还会赞安夫人恭顺大方。
脏水什么的全都冲着二房去了!安夫人说了一会儿也就止了这个话题,姑娘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不想把这些这边儿腌臜事给她说让她烦恼。
每次姑娘回家的时候都是跟她说哪边儿都很好很好的,向来都是跟她说好话啊。
作为过来人前两年的时候安夫人还跟着担心。
姑娘是她养大的,姑爷家是门第高,内宅争斗的事儿哪能不激烈的,姑娘后来生了个哥儿稳住地位哪有不好的。
安夫人从小就读书的,见识也长,单就从不让安婉跟房家姑娘来往还有拒了房家的求亲这点子都看得出来!跟自己娘家的人也有嘱咐过!如今看着姑娘如今行事端庄大方、滴水不漏,骄傲的同时还有些愧疚,姑娘未出阁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好在如今都挨过来了!太太,二姑奶奶送年礼来了。
外面小丫鬟过来通报。
安婉去年生有一子。
海家几代单传,得了哥儿自然很是看重,她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安宁并不大在意,就同安夫人道:娘,我去看福生他们了。
安夫人看着女儿越发水秀的脸颊,慈爱的点头笑道:去吧。
别让他们几个胡闹出什么来了。
安大嫂正在前厅招呼小姑子,这两年安夫人见她行事越发谨慎恭顺索性就将管家之权给摞了下来,让她管着家。
她刚瞧了温和亲切的大姑子,后脚儿就碰上了小姑子,心里还纳闷这小姑子怎么会亲自押送年礼过来,往年都是派陪房过来的。
又打量她,出落的越发明媚娇美又带着少妇的妩媚,端的是个美人儿,像极了她姨娘柳氏。
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儿得意,对她这个做嫂嫂的也不见得有多亲和,反而淡淡得带了个股儿疏离。
安大嫂在心里将两个姑奶奶进行比较,如今不管是气质还是为人处事,这小姑子比起大姑子来差得远!只管客气笑道:二姑奶奶怎么亲来了?又转身吩咐丫鬟端茶来。
安婉不在意道:回来瞧瞧姨…停顿下方才道:亲瞧父亲和母亲,顺带看看姨娘。
可不巧呢,老爷出门访友去了,又今日大姑奶奶也回来,这会子正和太太说话呢。
不如你先去瞧瞧姨娘,只姨娘这两日得了风寒,还是注意些别传了病气。
安大嫂在心里撇嘴,这小姑子连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家里那么多正经主子都不见得你挂念,反而就说个姨娘。
想起这柳姨娘,安大嫂也不大高兴,前几天还正因为月钱的时候被闹了一场!她管家怎么说也有两年,少有出纰漏的地方,偏这姨娘说她克扣份炭,让她这长辈寒冬腊月屋里边儿跟雪洞似的!偏这姨娘还是公公的房里人,真不好说!这腊月近年关本是喜庆的时候,偏她还拿架子生病,这病要是真的就不说了,偏说去请大夫来又不让,只顾自己躺着,这不是心虚么!安婉淡淡应了句,径自要去柳姨娘的房里了,也不说去和安夫人请安的事。
安大嫂瞧见了她走的方向,暗自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还不等安大嫂腾出空来,外面就有小丫鬟过来通报:大奶奶,蓉姑奶奶来了。
这蓉姑奶奶又是哪个?她的奶娘李氏凑上来给她说,原是那二房的早好些年出嫁的姑娘。
又撇了撇嘴低声道:听说是嫁了盐商田家,那家子人都生有一双富贵眼,这个八成是个不好相与的。
安大嫂一听露出了然的笑,又心想今日这是怎么了的,大姑子安宁送年礼回家并不稀奇,这小姑子安婉就是个稀罕的了,哪曾想还来个更稀奇的!先入为主的安大嫂对这安蓉的印象好不起来,这也难怪,她初嫁进安家时安大哥已经中了进士要外放了,她并没在家多呆,安大哥一个大老爷们也不会主动跟她提起过大房和二房的恩恩怨怨,她也没什么了解。
后安大哥任职扬州,她又要保胎又随安夫人管家,并无多少空闲去关心外事。
不过她还在怀孕期间那些个三姑六婆表面上打着来照顾你的旗号,时不时还暗示起她家有个什么侄女啊一朵花儿似的那个又说起什么远方表妹啊,家道中落甘心为妾啊什么的……全都是上赶着来给她添堵的!其中蹦跶最厉害的还不是二房做婶母的,她婆婆相公的亲娘都没说什么,这越俎代庖太理所当然!她奶娘疼她,没几日功夫就打听个清楚,这一听顿觉无语,对二房之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若不是公公疼孙子,婆婆也是明理之人,相公向来是孝顺的,她都想随相公到官邸去住了!一听是二房那边儿的,虽说没怎么打过照面,始终也拾不起什么好心情。
安大嫂甫一见安蓉,就在心里纳闷奶娘不是说这蓉姑奶奶比大姑子还小一岁的吗?怎么瞧着比起越发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大姑子,这位脸上施了脂粉,看上去光艳照人,却是觉得年龄比大姑子像是大了少说五六岁一般!只见她穿着一身滚印牡丹大红袄儿,翡翠弹墨撒花马面裙,高高挽着八宝如意髻,斜插着一只红宝石吐珠凤头钗,又耳上也带着红宝石耳环,端的是大富贵!安大嫂又觉得哪里有些违和,略一看才发觉这蓉奶奶这身虽大红大紫,却一色半新不旧,不像是新做的衣裳。
她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微微蹙了蹙眉,又觉得来者是客,大过年的也不好将人往外赶不是。
好在这人也不多做纠缠,听了安宁来了,只掩嘴笑道:大嫂嫂不知,我和大姐姐在闺中时感情最是要好了,说起来也有好些个时间不曾见着她了,着实想念。
我看大嫂嫂这边儿忙,我也不打扰了且自去看看大姐姐罢了,顺带着也瞧瞧这几个好侄儿罢。
安大嫂心想这二房还有个亲密些的么,也不多想遂让身边的小丫鬟带她去后院了。
回头却看她奶娘皱着眉,眉间挤成疙瘩了都,笑问缘由,奶娘松了松眉头笑回:怕是打听的不清楚罢,老婆子原记得这位和大姑奶奶不对付的。
☆、第一百五十章 不由一窒【上章标错章节名了T^T,应该是<第一百四九章 一窝堆凑>】李奶娘皱着的眉头松开,回道:怕是老奴打听的不清楚罢,原记得这位那边儿的这位蓉姑奶奶素来和大姑奶奶不对付的。
...安大嫂一听蹙着的眉也没松开,想那样的两家还能有什么情分,也不知道其中还有什么渊源,随即又想照大姑子那毒舌就是吃亏也轮不到她的,旋即也就放下心来,亲自到厨房照看午饭了。
一说这边儿安宁去找福生几个小孩子,福生和安康比煦哥儿大了八个月。
这大些的小孩儿要么特喜欢欺负小些的,要么就是特别喜欢在小些孩子面前充大人,照顾他。
福生和安康两兄弟就是属于后者的,因为家里就他一个小孩,安然虽然还是个半大小子但休沐回家时候只能抱他一会儿,还得到他老师穆先生那儿开小灶,叔侄俩也玩不到一块儿来!再加上福生和安康每次来总会带很多在煦哥儿眼里特别好玩的玩具来,因此特别盼着两个表哥来,也粘人的很。
曜哥,佑哥,你们在家都干什么啊?煦哥儿结合了安大哥和安大嫂的优点,又加上在娘胎里养足了才出来的,平时营养什么的都跟得上,这乍一看比福生还白胖几分,说话还有些奶声奶气,当真像个软软糯糯的团子。
福生特别的喜欢他,再加上这声曜哥叫的小霸王心花怒放,像平时安宁揉他发旋似的揉揉表弟的头顶,一本正经道:你曜哥我啊,最近在学射箭,百步穿杨嘿嘿。
百步穿杨是什么咩?煦哥儿歪歪脑袋,显然是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这个么?福生望天,半晌才道:嗯,这是射箭最厉害境界,你曜哥我还需努力。
安康。
不准笑!我就知道你在偷笑。
安康背手站着,颇有股儿风流隽秀的味儿,对哥哥的话露齿一笑,咱没偷笑。
咱在正大光明的嘲笑你。
福生被戳到痛脚追着安康满园子跑,这因为要过年了园子被打扫的格外干净,煦哥儿还一脸的迷茫,不过看俩表哥追着玩,也加入了这个你追我赶的游戏。
安宁还没过来,主要是半路上碧水过来说安蓉过来安家了,安宁眯着眼睛笑的温婉。
^//^低声同碧水说了几句才施施然的准备躲起来——看戏。
安蓉去和安夫人请了安,安夫人面上还要做些功夫,也没多热情,安蓉心道这大伯母指不定还惦记以前分家不公平的事儿,又想她小性儿只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远远的就瞧见了妇人打扮的碧水,又觉她身上穿戴与其他丫鬟不同,又觉得有些面善,就听得身边陪房柳其善家的道:那不是戴贵家的丫头不?如今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语气里又似艳羡又似不屑。
见安蓉看她忙笑道:太太不知,她家丫头是大姑奶奶陪嫁丫鬟,上回儿我家去时偶尔听这丫头嫁了大姑爷家的管事。
如今可是那管事娘子喽!连带着她家木讷的哥哥都得了好差事,见着那戴贵家的穿着绫罗绸缎,还带着个金镯子,当真是显摆也不怕坠了手腕!哦……安蓉就想起为何觉得这丫鬟面善了,那清明前在栖霞山下见过,那会儿摆了个冷脸。
她今天来其实带着不情愿,上回儿碰了一鼻子灰,整个人在安宁跟前就灰溜溜矮了一层。
偏就回家和相公说了,反被相公好将说了一通只说她蠢,不知如今多少人想巴结上盐政老爷都找不到门路。
这么个康庄大道放在眼前都不知道抓住!她心里有千百个不情愿,却还想为自己考虑,偏又找不到好机会,那煦哥儿过生日时候她家送来的银丝面和寿桃也想当个敲门砖,年礼也是早早的送去了。
今日她回来没想到安宁也回来送年礼,就急吼吼的过来了。
这边儿碧水见着了安蓉过来。
面色一冷,却得了安宁的话儿摆出一副儿笑来,便是向安蓉福了福身笑道:蓉姑奶奶。
安蓉神色微微一动,只道:免了吧,怎么没在你家主子跟前伺候?碧水不着痕迹得往拐角处一瞧,还能看到一角桃红色的裙摆,回过神来道:姑娘说要给叔叔家送些年礼去,就差人去了,可这等了半天没见人出来就让我出来瞧瞧,没曾想遇到了蓉姑奶奶了,蓉姑奶奶这是打家里来么?可是瞧见了送礼的下人?我也好回去跟姑娘回话。
那倒是不曾遇到的。
安蓉心里一动,眼中亦是多了几分喜意,只亲热地拉了碧水的手,笑着把手腕上的一只金镶芙蓉玉镯子套在碧水的手腕上,笑道:这个镯子还算是精致,看你有些儿素净,就给你戴罢,得巧也算给你当成亲的贺礼。
不想碧水却褪了下来,递到安蓉手里,笑道:这些个东西,我们在姑娘身边当差的素来是不短的,姑娘也时常赏些衣裳首饰的,不过都是没处挌的东西,都压在箱子底下呢。
顿了顿却又道:这不姑娘给我体面,赏了好几匹绸缎下来,就是孝敬老子娘也行,送平时相好的姐妹也可,哪里收得蓉姑奶奶的东西。
安蓉一怔,只得收了回来,又因为是碧水不收的东西她也不好戴,就随手给了身边赔笑的柳其善家的。
这会儿才看到原碧水身后边儿还跟着个抱着几匹缎子的小丫鬟,那柳其善家的平白得了个金镶芙蓉的玉镯子心骂那戴贵家的小丫头不识好歹平白便宜了她,又听得她得了几匹缎子心道怕是什么压箱子的布料,这抬头一看。
这布料并不是什么压箱底褪色不好的缎子,那么打眼一瞧就觉得这缎子花样儿不错颜色也是鲜亮的当的是好缎子,不过好巧不巧的看了那么一角顿觉得一怔,这不是——这么一想冷汗淋漓的抬头去瞧安蓉的脸色,安蓉也发现了,当即脸色不大好,虚笑道:你家主子倒是心善的,这般好的缎子也舍得赏给你们穿罢。
碧水回道:我们姑娘说了也不是时鲜花样儿,这几匹也不是新绸缎,偏姑娘不稀罕随手赏了下来。
我们却是极为欢喜的,哪里还能嫌弃呐!说完也不等安蓉说话,就福了福身有礼道:蓉姑奶奶,姑娘还有差事吩咐,碧水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带着抱着布匹的小丫鬟往一边儿走了。
安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说这绫罗绸缎的事儿还有点长,本来两个月前下面送上来一批花红柳绿极为时鲜的绫罗绸缎,那会儿正快要到安宁的生日她原本就想着当寿礼送去。
只那几日相公房里的通房闹的厉害,还发现有个姨娘怀孕了,那些个日子忙得紧,就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
那日送年礼时候想了起来,就拿了出来,想安宁也看不出来就随了几匹,哪想到全都被挑了出来赏给奴婢了!之所以能认出来就是那布棒上还有田家的印子,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打脸。
安蓉不由得一窒,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竟不知那安宁是故意给她看的,还是她碰巧遇到了,见到了那几匹绸缎也觉得面上无光,连带着也没了去找安宁的心思,只抬起头来扫了一圈,那些个还想看热闹的小丫鬟连忙做鸟兽状散开了。
柳其善家的小心翼翼的在一旁站在,只盼着安蓉没把这怒火迁到她身上来,当初她也是看出来的提醒了一句的,只太太一意孤行也不能怪到她头上不是!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竟是吓得浑身冷汗淋漓,寒冬腊月的手心里沁出了一些冷汗。
幸亏安蓉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生硬的转了弯,冷道:回家罢。
回到家里程氏正喜笑颜开的摆弄搁了半榻的玩意儿,见着了安蓉回来忙热情的拉了她的手来坐下,笑道:我的儿,怎么这般早就回转了?不是去找宁丫头了吗?可曾得了什么话没有?安蓉心里烦躁,也不答又见了半榻的东西,问道:怎么把东西摆这儿来了?程氏笑着拿了一盒子来,笑道:这可不是宁丫头差人送来的年礼,娘就拿出来稀罕下二品大员家的东西。
竟是送了好几两血燕窝来,娘听人家说女孩子家的吃燕窝最是滋补养颜了,你且拿去罢。
停了停又道:我的儿别把那日的事放在心上了,以前那宁丫头就是不懂事,心地狭小的,哪里蓉儿你端庄大方的!如今送了年礼来,也不过这么些,还没蓉儿送的两成呢,也就这血燕窝值些钱罢!其他的都是些值不了都少钱的玩意儿。
我看统共不过几十两的事儿,真是小气!说不得人家说那张家看着清贵,其实也是破落列侯后代罢了,哪里比得上我的儿家大富大贵的!安蓉拿着手里的盒子,也一时没想起她送到张家的年礼中有几两血燕窝,见她娘疼她也收了起来让柳其善家的收起来,柳其善家的偷摸打开一瞧当即冷汗淋漓。
☆、第一百五一章偷鸡不成柳姨娘问道:怎么没把翰哥儿带来?这时的柳姨娘哪有半点病态,脸色还有些红润。
安婉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递给柳姨娘道:翰哥儿跟着他奶奶呢,你这又是何必啊?前几个月不是给了你银子吗?如今不是大嫂子管家她也不会克扣你月例的。
柳姨娘打开看了,有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些碎银子,打眼一看怕也有个十几两,这都赶上柳姨娘好几年的月例了,还有个翡翠镯子欢喜的戴在手腕上,听了安婉的话撇了撇嘴道:她自然是不敢的,婉儿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丫头们惯是会踩低捧高的,还都是些不省事的,那脚底下就跟安了轮子似的,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没个银钱指使她们能勤快得起来!看姑娘的脸色稍霁才慢慢道:你个没良心的好几个月不曾回来一回儿,如今我就你和翰哥儿这么个念想。
前几日镇日镇日想你睡不着觉的,我要是不说病了你也不好回来一趟。
安婉眼圈有些红,这娘家唯一能念着她的就是她姨娘了,也怪自己只管照顾翰哥儿和讨好奉承婆婆了,也不知道姨娘天天念着自己的。
心里又诅咒起她婆婆那个老货了,不过如今她也算看出些门道来了,只在这老货面前挑拨几句相公向着谁了,谁就会被婆婆刁难,就算是婆婆自己房里得力的丫鬟又如何,还不是给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还有房家送来两个狐媚子,联合起来闹腾得厉害,拉一个打一个,以往亲密的跟亲姐妹似的,如今还不是水火不容的!再说如今她还有翰儿傍身,翰儿说不定就是海家唯一的独苗苗了,谁敢爬到她头上去,如今从婆婆手里掏她私房可真是容易啊!遂对柳姨娘道:等过年后拜年的时候就带翰儿过来看你,想吃些什么就尽管舀银子使到厨房去。
旁人还能说你不成?那是好的,我还给翰哥儿做了几双鞋袜你舀回去给他穿罢。
柳姨娘拉着安婉的手道,又出声让丫鬟出去才低声跟安婉道:我的儿啊,我知道你不喜跟大姑奶奶套些交情说些软话的。
姨娘就豁出去这些年的脸面求了老爷。
你没出嫁时你父亲也是极疼你的,他说了跟大姑奶奶说说让她家姑爷提挈些你家姑爷,总归都是连襟不是外人的!安婉反应反而是淡淡的,看柳姨娘有些憔悴的脸颊拒绝的话也终究没说出来,只道:姨娘甭操那些个心思,外头男人们的事哪是女人们能插嘴的,再说…… 再说海家也不需去攀张家那根高枝儿。
自有旁得法子往上走。
再说张家那姐夫软硬不吃,她相公也没少因为这事儿明里暗里刺她,偏如今她有了宝贝疙瘩,看谁还敢给她排头吃。
终究蠕动了下嘴唇也没同柳姨娘说出来,只让她好好享福就是了。
吃午饭的时候,安夫人便问安婉:怎么没把翰哥儿带来?安婉浑不在意道:翰哥儿还小,万一磕碰到就不好了。
她说完安夫人就有些不高兴,皱眉当这儿是哪里。
这是你娘家,还能让外孙磕碰到了?还小呢都快两岁了,当初福生和安康八个多月就来了。
怎么就见宁儿说不带来啊!真是还以为做了娘能沉稳些,嘴上能知道变通些,没想到还是那般个样子,夹了一筷子排骨给福生,也懒得理会安婉了。
安大嫂也差不多这么个想法,看煦哥儿今日随着两个哥哥还多吃了小半碗饭,高兴地不行,要是可能的话还真想让煦哥儿跟着他表哥。
两个外甥被小姑子教的聪颖过人,她也得益良多,看煦哥儿如今才两岁说话都清楚有条理。
谁见了不得夸两句的。
一顿饭安婉草草吃了,只说家里离不开人,就急匆匆的做马车走了。
安夫人‘啪’的一声把筷子放碗上,脸沉了下来,又碍着有孙子在场才没有发作出来。
不过是个从六品官家,家里也就几个正经主子。
还能有多少事务要操持!安宁和安大嫂对视一眼,安大嫂笑道:母亲,小姑子怕是担心孩子罢,毕竟才一岁多,像我半天不着家也想孩子想的紧。
安夫人脸色才稍霁,又问了两句安蓉过来的事,并不知道安宁打她脸的‘绫罗绸缎事件’,也淡淡的。
安宁笑着插嘴,同安大嫂道:她真那么说啊,我倒没见着她呢。
感情好不好,她倒是上下嘴皮一张一合就说的出来。
大嫂你不用管她,跳梁小丑罢了。
安大嫂一听这两人哪只是不对付啊,听听这讽刺又讽刺的,她还是头回儿见这一向温和的大姑子说话那般直接呢,心里就将这安蓉列为拒绝往来用户。
别说柳姨娘还是尽心伺候安老爷几十年的,为他生育一女,安老爷还是念着些情谊的。
遂跟安宁暗示得说起来姐妹俩之间哪有化不开的心结的,怎么也得相互帮扶些云云的。
安夫人坐在另外一边儿听了直皱眉,嘴唇蠕动两下却没说出话来。
待安宁领着孩子回家后,安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安老爷,安老爷被媳妇看的心虚的紧,摸了摸鼻子窝在椅子上喝茶。
姐妹情深?安夫人想起安婉今日做派就不怎么高兴,她再了解安老爷不过了,看他这幅德行就知道肯定是柳姨娘吹了枕边风,合着我们娘俩都欠着她们的不成啊!还姐妹情深呢,你怎么不想着要是兄友弟恭,当年你那好弟弟还会不顾长幼霸了安家一半的家产不说,老太太死的时候私房几乎是被他们二房的掏个干净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嚷嚷要兄友弟恭了啊!也是只有这等不顾长幼,伪君子假正经的才会做出养外室、把外室接进门登堂入室这样的腌臜事。
虽然其中有她浇了一些油,但谁让程氏黑心肠子抹黑宁儿的名声,不过一报还一报罢。
又说到安婉的事,安夫人知道自己姑娘如今是个有主意的,不用她提醒也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只柳姨娘仗着有安婉,越发没什么正经形状了,谁知道这病到底是不是真的?她也不和安老爷理论,转身出门逗弄孙子去了,顺便让下面的人请大夫来,这腊月天的病着不见好也不是个事。
柳姨娘听了就知道太太这是敲打她呢,本来这病就是装的,目的达到了,喝了几副苦药汁,‘病’很快就好了。
虽说她手里有安婉送来的银子压箱底,却是不舍得使,镇日又一副被苛待的模样儿。
安老爷同安夫人说了回儿,被安夫人霹雳啪啦顶了回去,又掰着手指说一一点明了,安老爷打那也没再管过,被柳姨娘那样子烦了还说了一顿,打那后也不怎么去她房里了,柳姨娘被气的差点呕出老血来,奴仆们哪个不是人精,这样下来她要是再做些什么的,不可得舀银子出来打点,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是后话不提。
还真别说,安宁还真没放在心上,又年关一忙随即就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还有那安蓉的事,安宁当日躲在一旁看戏,人家脸上青白红的好不热闹,至于她送来的年礼,血燕窝被换了个包装送到二房去了,其余的搁起来招尘土去罢。
城守尉太太狄氏年前来探安宁的口风,毕竟他们也是为了这木头些的二儿子着急,而且蒋雪晴也已经十二岁了,比她小一岁的卓静都订亲了,怎么着也不好越过哥哥去。
狄夫人是早就暗暗相中了张瑶,只是见张清和把女儿当眼珠子疼的,也不好对付,只来探探好说话的安宁的口风。
虽说孩子等十一、二岁再订亲也不晚,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早的姑娘八、九岁定亲的不少,不到及笄之年出门儿也不少见。
好媳妇总得早先定下来,才能放心不是!安宁却也思量开来了,蒋家和别家不同,蒋家是军功起家,如今也大多是上过沙场的武官儿,也许是因为这个,蒋家的人口都很简单。
像蒋云扬就狄夫人一个人连屋里人都没有的,蒋家长子蒋柏年逾弱冠才娶的妻子,前年得一女,去年又得一子,夫妻和乐融融,再没旁人的。
好像他们家有条不成文的风气规矩,那就是不纳妾不收房,唯年过三十五无子方才考虑纳妾之事。
就是因为这个,蒋家的男郎都比较受官太太们关注,谁也不想委屈了自家姑娘不是。
而且比起其他家,蒋家还知根知底的,那蒋韵她也见过的,给人最深印象就是沉稳,站在那儿带着些文人的儒雅,更多的却是属于习武之人的英气勃发,像株青松。
想了这么些,安宁抬头看狄夫人热切的眼神嘴角抽了抽,只暗示道先探探张致远的口风。
狄夫人一听安宁这边儿是同意的,心也就放了一大半,据她观察那张大人虽然冷面冷眼儿的,却是个怕媳妇的,这话当然得憋死在肚子里不能说出来,这事儿成了个大半!☆、第一百五二章 尿床记事安宁听狄夫人暗示起要撮合蒋韵和张瑶的事,思量后半晌也没直接说,就说去探探张致远的意思。
狄夫人一听心就放下了大半,心里也觉得二子这亲事成了大半!倒有些迫不及待得往家去了,只二子的亲事定了,最小的这个还实在有些让人操心啊!送走狄夫人,安宁低头就看本来在碧纱橱内描红的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正炯炯有神的盯着她看。
便问:今天的大字写完了?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然后对看一眼,一个点头,一个摇头,最后干脆不说话了。
娘啊,福生刚刚有听到的蒋二哥的名字了?娘啊,大姐姐要出嫁了吗?三岁的圆滚滚娃娃穿着大红葫芦宝瓶花纹刻丝小袄,顶着一脸天真不解世事的小模样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该不该让大姐姐嫁给蒋二哥的事关大姐姐的终身大事,这画面看起来有些逗趣又有些不大正经儿。
眼看两兄弟吵的面红耳赤//迷楼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安宁曲起手指每人给了个清脆的弹蹦儿,笑道:你们大姐姐的亲事还轮不到你们俩决定,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福生现在还记得同蒋二哥一个月的约定,就用很不屑的小眼神示意弟弟来回答这个问题,安康看了看搁在一旁的十二扇山水苏绣屏风,并且着重说明他们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偷摸爬出去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听到了。
安宁对两个儿子的调皮有些头疼,当然了这就嘴上说说心里边儿自豪着呢。
瞟到福生快要趴到她腿上了。
连忙严肃道:站好了,等他们兄弟俩立正站好。
小短腿并拢两脚分开三十度,小手五指并拢放在大腿外侧,表情带着小正经儿。
安宁忍住笑,这动作要是看如青松般青少年站绝对帅的没话说,看一个白胖小团子一个精致小团子这么站着,可爱到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去把大字写完,盯着盘子面朝屏风站半个时辰。
娘啊,真的是不小心嘛加一个熟鸡蛋。
立马识时务的闭上嘴儿。
等到张致远从前头衙门回来就看见两兄弟顶着放了一个熟鸡蛋的盘子对着苏绣屏风正数数呢。
登时笑了,他俩又犯错了?这般说着被福生幽怨小眼神瞟了一眼。
当爹的很不厚道的嘴角勾起来浅笑,当真恨不得摆上几个下菜,喝口小酒看平时嚣张的没边儿儿子面屏风思过。
虽说福生和安康不情不愿,却不敢置喙家里女王的话,乖乖的站满了半个时辰,福生这小吃货还把熟鸡蛋剥开几口塞到嘴里,当娘的还得连忙递过一杯花果茶别让儿子噎着了。
小子还挺嘴欠,吃完了冲安宁直乐呵。
娘啊。
咱下回换成卤鸡蛋行不?想吃娘卤的五香卤蛋嘞!安康在一旁直叹气,张致远瞧见了也直乐呵,其他的丫鬟奶娘想笑还得忍着。
憋得脸都红了。
安宁到小厨房做菜,还藏不住话的两兄弟你一眼我一语的把话学给张致远听,最后由福生来做总结:爹啊,人家舍不得大姐姐出嫁嘞!能不能让大姐姐不要走啊?张致远绷脸,假装生气道:说什么话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大姐姐不可能在家呆一辈子。
福生撅嘴,福生养大姐姐呗安康现在就爱漏福生的底,凑到张致远耳朵旁叽叽咕咕一阵子,嘻嘻笑:福生现在还记着蒋二哥说他太胖了这件事呢。
张致远闻言果真去打量站在他跟前的穿着大红棉袄,衣领和袖口处还被孩子他娘细心的滚了一层白色细绒狐毛儿,还绑了两个小辫儿垂在耳旁,缀着喜庆红色的发带打扮。
福生原本就白白胖胖的,加上冬天怕冷着穿的厚实些,整个一喜庆的团子。
就赞同点头道:那小子倒是没说错的。
话音刚过,原本还喜庆的团子煞是拉下了脸,冷哼一声小屁股一扭哒哒的小跑出去了。
安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跟爹说:爹啊,福生生气了,他讨厌人家说他胖。
张致远一听还真哭笑不得,感情戳到儿子自尊心了。
果然,福生记仇了!面对张致远时,冷着一张小肥脸儿,时不时还冷哼一声,气的张致远没按住他打他屁股。
果然除了冷处理,可不要小看小孩子的战斗力。
晚上该到睡觉的时候,福生趴在安宁身边甜甜得道:娘啊,福生想听睡前故事。
自从两个孩子能熟练说话后,安宁就寓教于乐,有意识的引导他们读识字,如今看来成果斐然。
旁人都夸赞安宁把孩子教的好,聪敏过人,在大人面前也丝毫不露怯。
当然了在调皮捣蛋这方面也相当聪敏,而且还一加一绝对大于二,两个小捣蛋加起来绝对让你措手不及。
安宁点点儿子的额头,别以为你娘我没看到你小眼里的狡黠,安康听了二话不说也蹭上了软榻,一副乖乖模样等安宁将故事。
张致远先去房看文件了,一时也没回来。
安宁就抱着两个孩子讲故事,小家伙们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在安宁提问的时候,举着小爪儿踊跃回答,你一言我一句的像是在辩论,最后窝到安宁怀里嘻嘻笑像是扭麻花似的。
一个时辰后,张致远前脚进来就听到那甜的能腻歪人的声音:娘啊,福生要跟娘一块儿睡觉觉。
睡觉觉?以为自己还是两岁小孩啊?其实你家儿子现在才周岁两岁零七个月多,虚岁还真只有三岁。
福生好久没跟娘一块儿睡觉觉嘞,福生最最喜欢娘亲嘞。
安康也最最最喜欢娘亲哩。
干嘛要比我多一个最。
福生不管就把小脑袋往安宁软香的怀里扎,露出个小屁屁就是不出来。
张致远后脚进来就听得自家小妻子温婉的声音:好好,今天随娘睡。
难得又见两个儿子腆着小脸儿撒娇的模样儿,一把搂住一个亲亲脸颊,然后得到儿子响亮的颊吻。
刚过来的张致远脸都黑了,逮着两个小的就道:你们俩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跟着娘睡,日后该怎么支撑门户?然后又教训安宁:慈母多败儿。
看到奶娘李嬷嬷和耿嬷嬷进来,冷脸道:领少爷们去睡觉。
安宁没发话,两个奶娘有些为难也没动,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见得多了就从最开始的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到现在稍微有点习惯了,说出去也没人信最后赢的当然是两小,谁让他们兄弟俩会卖萌!一左一右霸着安宁,福生还不怕死的朝坐在椅子上的爹扭了扭小屁股,被安宁打了一巴掌,这倒霉孩子!等孩子们睡着了,安宁才披了玉色小袄儿起来,同张致远说起来狄夫人今日来探口风的事儿。
瑶儿现在还小,虽是不想这么早把女儿定下来,但其实张致远心里也是觉得蒋韵那孩子还是不错的,一来两家是至交,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们家有那样的规矩,自然家里要比那些个动辄妻妾成群的后院要清明的多,再者家里兄弟姐妹也亲近。
狄夫人也是爽快好相处之人,也不怕出现婆媳不和这样的事情。
再者说了蒋韵这个人,张致远对他熟悉,澄泓私下里也和他交好,品性什么的也信得过,再者他比张瑶大上几岁,也能照顾张瑶。
另外也得看张瑶是否喜欢了,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张致远素来宠爱这个女儿,自然得想她也是喜欢的。
虽然不是很想让女儿那么早定下来,但三皇子的事还是个隐患,早定下来也好。
张致远口风有些松动,伸手把安宁滑下来的玉色小袄儿往上拉了拉,道:看瑶儿怎么想罢。
安宁心里有一抹小小的嫉妒,张致远绝对是个好父亲,不用她去问她也乐得轻松,遂点点头,上床搂着俩儿子睡觉了。
不过第二天张致远镇日都黑着一张俊脸,福生红着眼圈趴在榻上撅着被打的红肿的小屁股,一脸的羞愤!他尿床了……这绝对是曜小爷过去短短人生史上最令他无言以面江东父老的事情了!三岁的他竟然尿床了,很不幸的挨着他睡的张致远被波及了,夜里突然感觉到暖暖热热的液体,等反应过来脸比锅底还黑了!然后忍无可忍拉开湿热的棉睡裤,狠狠按着打了好几下屁股。
当时福生小爷那个哭啊,一来是被打在屁股上的疼痛,二来就是无颜面对他竟然尿床的这个现实,恼羞成怒,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哭的那叫一个震天响,阖院的人都被吵醒了,一脸茫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安宁好笑的端着早点来给受委屈‘小媳妇看他捏着小手儿眼角红红还有未干泪痕,心里不厚道的想:这受虐小模样儿怪可怜见的!不过还真是可爱的爆棚嘛(未完待续)☆、第一百五三章 为她描眉尿床风波过了没几天,蒋家的年礼送来了。
[].安宁接过杏儿递过来的礼单,一瞧就笑了。
别的不说,打眼一瞟今年他家送来的年礼可比往年厚了三分不止,仔细瞧了霎时就明白了,遂跟杏儿道:把给两个姑娘的礼送过去。
心道那蒋韵也知道变通呢,他是把小心意小物件搁在里头送过来给张瑶了。
再说张瑶这边儿,接了礼物一瞧,见里面有串极品沉香木雕琢而成的念珠儿,温润如玉泛着淡淡的柔光,透着那扑鼻的沉香味道。
却看那珠子却雕工拙劣,算不上上品,便是普通念珠儿也比这圆润精巧,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儿俏脸儿却是羞红了。
砚香如今已经嫁了府里的管事,成了管事娘子,还管着张瑶房里的事务,瞧见了只笑道:沉香木雕琢成的念珠儿可保平安呢。
罗嬷嬷在一旁瞧见了,精明如她果然是看出门道来,在一旁打趣的笑,更是惹得张瑶红了脸,恍惚想起几天前父亲同她说的话。
你母亲与我赞你管家之事能触类旁通,学得快,她都觉得再过两年你都能出师了呢。
张致远望着香软的女儿,心想虽说同意这门亲事,但也不能就这么简单便宜了蒋家小子!伸手摸摸张瑶顺滑的长发,心里叹息径直道:瑶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过了年你也十岁了,你看卓大人家的姑娘已经定了亲,就是蒋家的姑娘也在说亲了。
你母亲和我现在也开始看着了,只希望你终生有托。
张瑶因父亲的话弄得顿时红了脸。
如三月的桃花,娇嫩的几乎可以沁出水意来。
拿着手帕只遮住脸。
心里想到已经说了亲的卓静,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绣自己的嫁衣了,那大红色的鸳鸯戏水的嫁衣,让一起去玩的张瑶和蒋雪晴都看呆了。
最让她们俩惊讶的却是卓静定亲后的变化,容貌显得更加明媚娇俏,还有一些言行举止也和从前不同,不时在说话的时候走了神,或者不知想到什么偷偷红了脸笑了起来。
张致远一边儿觉得女儿如那明珠般高雅,越看越是不舍得。
一边儿又将那蒋韵贬的烂泥都不如。
张瑶抬头看父亲慈爱的脸,只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女儿才不嫁人。
.....我一辈子在家照顾您和母亲……张致远心里高兴脸上却装出生气的样子,斥责道:说什么傻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你真在家一辈子照顾我和夫人,我们才该发愁!便是你嫁了,也是我的女儿呢!再说如今还早,我和你母亲还在相看,今日不过先和你说说,你好有个准备!就是定了。
家里也得留你到及笄。
万不能让那小子轻易将咱家明珠求娶了去!张瑶羞红了脸,低声应了,惹得一旁的罗嬷嬷和丫鬟们抿嘴笑!张瑶只听父亲话里的意思。
想来会相看好了人选,听那语气是相熟人家的,心里一想脑海里浮现一抹青松般的人影,立马羞红了脸,埋在枕头里偷偷骂自己不知羞耻……却不知不觉地走了神……福生和安康被安宁勒令不准将事情说出去,这还没定下来,说出去自然对自家姑娘名声不好。
他俩大事上也不胡闹,再者说了福生小哥儿继‘太胖了事件’后又沉浸在‘尿床事件’中不可自拔,情绪跌倒了历史最低点,萎靡不振不说干什么都怏怏的,也不出去胡闹了,几乎让众人大呼不适应。
张瑶红着脸把念珠儿收了起来,砚香和罗嬷嬷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也不再言语。
虽说婚姻大事大多是父母之命,但张致远就那么几个孩子,再者又是拿女儿当眼珠子疼的,自然得看女儿是否喜欢。
这时代那讲究男女大防,但宠爱女儿的家里也会请对方到家里来父兄陪着宴饮,到时候姑娘可以在母亲、姐妹的陪伴下在隔壁听着,甚至能到屏风后头悄悄的看上一眼。
再说蒋韵和张瑶在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时候也见过,就是前年的元宵灯节上见过,加上蒋家和张家来往频繁,就是姑娘家的赏景玩闹也是隔着屏风见过的,张瑶对有礼细心体贴的蒋韵印象就很好,而且蒋雪晴一来就欢喜张瑶能成为她二嫂子的,也时不时的跟张瑶说起过她二哥的事儿,点点滴滴的累加起来,渐渐的芳心萌动……安宁受大老爷的窜托去探张瑶的口风,张瑶脸上的红晕和又羞又舍不得假意拒绝的模样儿,安宁看在眼里,这小姑娘动心了……安宁回头把这结论和张致远说了,这厮不情不愿回头就是对蒋韵一顿品评掂量,回头也使人好好个、清清楚楚的将这蒋韵小子给查一通,怎么也不能让姑娘被欺负了不是!最后查出来就连万分不情愿的张致远看着资料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还是没得说的!不过也不管蒋家那边儿蒋云扬和狄氏夫妻二人等着张致远松口,就连一向被好友亏为木头人的蒋韵也是在读写字时候时常走神,射箭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内情的长随蒋玉在一旁暗自咂舌:沉稳如二爷也有为了心仪的姑娘这般的时候呐!蒋雪晴更比蒋韵着急,心里想找张瑶出来问个清楚,被狄夫人剜了一眼,乖乖的缩回闺房里,有些小烦躁心想哥哥定亲后可不就轮到她嘞!哎,偷偷的把几年前在广安寺求的姻缘签从随身荷包里拿出来,英气些的脸上也飞过一层绯红。
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啊……繁忙中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过年的喜庆终于让情绪低靡的福生小哥儿振奋了起来,磨拳霍霍的向着鞭炮前进。
等守岁完的时候,竟然还拉着安康跑出去看放鞭炮,自己还想试一试。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吓了安宁一跳,把跟着的丫鬟小厮斥责一通,拎着两个孩子回房间,先列举了放鞭炮不小心造成的各种悲剧各种血腥把他俩吓的索索的抱成一团儿。
安宁如今黑的不行,还主动让人演示了,从小厨房里拿出块儿十来斤的猪肉让人把点燃的鞭炮扔过去,‘啪’的一声爆炸了后,粉红的猪肉被炸的碎的稀巴烂。
两个孩子呆愣了半天,‘哇’的一声抱着大哭了起来……张致远也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自己小妻子变得有些彪悍了,心里却又爱极安宁高昂的气势,也在一旁附和训话。
娘啊,福生再也不敢啦!爹啊,安康也错啦!两个孩子虽然平时有些调皮,但都是家里人宠着,下人都当小祖宗供着呢,哪里受到这样的惊吓,再聪敏也还是个小豆丁,趴到爹妈怀里哭的都抽噎了!安宁见了也心疼,有点觉得自己这教训太直接了,不过想到两个小豆丁拿着燃着的香去点鞭炮的时候,吓的魂都飞了出来!搂搂这个亲亲那个,又是无奈又是宠溺,又生怕给孩子留下什么血腥的阴影什么的,人家都说孩子是父母前生欠的债,这话真真是极对的!不过等到大年初一,看到昨天还哭的稀里哗啦的两小神清气爽,又嚯嚯的跑出去闹腾,安宁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嘴角颤了颤,她实在是太低估这两个小霸王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前生欠的债,她到底是欠了多少啊!张致远站在安宁身后,伸出修长的手指轻重缓急的揉着安宁的太阳穴,深邃的眼眸温情一片。
反正屋里也没旁人的,安宁伸手搂住背后人削瘦却有力的腰肢,听到外面两小子欢乐的笑声,像是任命般嘟囔道:真是欠他们的!张致远闻言,嘴角勾起浅笑道:待他们过三周岁生日我就亲给他们启蒙,再找个忠厚的武师傅教他们拳脚功夫,他们就没那么闲暇闹你了。
娘啊,快点快点!外面下雪啦!娘啊,好了没啊?快点啦!安宁把脸枕在张致远的胸膛上,闻言无语,这两个小子是想人家都知道她这个当家太太大过年的还赖床晚起什么的不成!真该按住打一顿屁股的!这两个臭小子,真是磨人精!张致远搂着她,笑的温文,又带着些霸气,道:小子缠人,宁儿不如给为夫生个像宁儿这般温柔俏皮的女儿来罢!安宁一怔,她生了福生有两年多,也不曾想过再有孩子的,两个孩子就已是占了她太多的心神,再生她怕照顾不过来!没想到今日张致远提起来,抬头看他,他是极认真提起的。
不由得想福生和安康快三周岁了,若再有个女儿,长得像她多些,娇娇软软的窝在她怀里……随即一怔,竟被这人牵着走了,低着头脸色绯红越发如画,嘴角止不住的,亦是幸福的笑意。
对着镜子,正要梳妆,一支笔却描起了她秀气的眉,宁儿,我今后为你描眉。
为她描眉,同德同心,与子偕老。
☆、第一百五四章仨臭皮匠话说过了年,正月里张家自是和乐融融,热闹非常。
蒋韵和蒋家过了个年没等到信儿,也做好长期应对的准备,毕竟么求娶的姑娘被人家宝贝着呢,而且又是千里挑一的好模样和品性,人家家里怎么也不能这样简单就叫外人求了去啊!却想不到的是这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呢,张致远心里边儿吧已经松了气,却就是不说!没想到却被小儿子给漏了底,这事儿要回溯到一个月前的那场‘太胖了事件’,福生当时挺着小胸脯跟蒋韵定了一个月‘给你好看’的约定。
这小子记得挺清楚,掰着手指数着日子呢,等日子一到就大步昂首的往蒋家去了。
小舅子什么的当然也得巴结了,蒋韵从自家妹妹那儿知道张家有个清丽细致的姑娘,他妹妹镇日说这张妹妹的点滴,文采斐然就是送给妹妹刺绣的礼物都是精致的栩栩如生,也知道那是那张妹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又对比自己妹妹又是羡慕又感叹,若是他家妹妹也像那张妹妹雅致温婉就好了。
如今还清楚记得在灯火下第一次见到尚有些年幼的张妹妹,她一颦一笑,举止柔和,猜那灯谜时自信如同闪耀生辉的明珠,无不吸引人。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心里就盼着她早些长大,盼着能求娶……家里人俱是知道他的心思,母亲亲去探张夫人的口风,得回来的信儿让他半是惊喜半是焦虑,竟是不知那张妹妹会不会答应……如今张家没透出半点风气来,他虽然焦急却不会退缩,那样儿的女孩儿值得好的。
亲自雕琢的沉香木念珠儿,还是他头一次为女孩儿做这般的事儿。
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好几次差点伤到了手,却是值得的。
蒋二哥傻了?安康拽了拽福生的衣裳问道。
哈哈,蒋二哥这是怕了吧!福生叉腰做茶壶状,旁边殷切候着的蒋玉看了眼又神游天外的少爷,干咳两声让自家少爷回神。
我的少爷喂。
小的知道您心不在焉,可是您跟前的是未来小舅子哎,这可得好好讨好的,被又像上次把人家小娃娃起跑嘞!蒋韵回过神来。
低头看着一个月未见,只不过过了个年,总觉得这两个小娃娃尤其是福生又胖了圈。
滚来滚去更像是团子了。
不过这次他只是想想聪明的没说出口,反而很反常的道:看起来苗条不少。
‘咔嚓’一声,蒋玉把他掉下来的下巴阖上。
我的乖乖也这是他家二少爷不,这话是在讨好未来小舅子,少爷加油啊!蒋韵皱眉看向冲他挥拳做加油状的童,微微点头,沉默了半晌又道:来吧。
蒋玉:……福生听了‘苗条’这个词还是蛮开心的哇,摩挲着拳头朝蒋玉一挑下巴,去把小爷的弓箭舀来。
蒋玉颠颠的去了。
心里还就纳闷了这小爷指使人起来毫不含糊啊,不愧是少爷未来的小舅子啊。
就是有气势什么的!从随行的红袖手里接过来小弓箭,一瞧这弓箭可真够袖珍小巧的,颠颠的舀过来递到福生手边儿,一时太激动笑道:舅少爷舀来了。
蒋韵:……蒋玉:……一干丫鬟:……蒋玉机灵,连忙改口道:说顺溜了,就给少爷舀来了啊。
福生大气挥小肥爪儿,让他边儿去,在众人注视下从小荷包里掏出个翠鸀嘎嘣脆的扳指往大拇指上一套。
蒋玉心赞这舅少爷倒也弄得全乎,再看人家那礀势,倒也有几分他家少爷的风礀,只是这风礀宽了些圆了些,但也不外乎人家进步啊!靶子离了个三尺远,‘唰’的一声小箭矢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扎进靶子里。
啪啪……一众丫鬟纷纷鼓掌,安康颠颠的跑过来从荷包里掏啊掏出个天蓝色帕子神情严肃的给福生擦额头上的汗,众人皆赞兄弟情深啊什么的。
蒋韵沉默了半晌,也鼓了掌。
不过这会儿丫鬟们也停了下来,静下来全听到蒋韵鼓掌了。
福生小哥儿瞬间满血,昂着小下巴道:蒋二哥,怎么样啊?在蒋玉鼓励的眼神下,蒋韵点点头,道:很好。
这一向沉稳的人吧说出来的话就特别有说服力和可信度,被这么一夸儿福生倒是很高兴的,又让人把靶子往后挪了三尺,这会儿也中了,众人又是鼓掌。
蒋韵倒是有些吃惊了,又诚心的指点了福生一些射箭的技巧什么的,福生也虚心接受了。
把弓箭让红袖收起来,围着蒋韵转了两圈,摸了摸肥嘟嘟的双下巴,又啧啧了两声,拉过安康一阵嘀咕,两兄弟又跑到一边儿嘀嘀咕咕了好大一会儿。
蒋玉支着耳朵去听,想从两兄弟嘴里打听出些什么小道消息来,可惜了福生和安康说悄悄话是有经验的,声音小不说,还夹带着旁人听不懂的特别暗号,蒋玉抠了抠耳朵也没听清楚,干脆放弃了。
又同蒋韵低声道:少爷啊,你不如跟两位小爷打听打听,也能安心不是。
小孩子很好哄的嘛我们听到了。
脆脆的声音把蒋玉吓了一跳,低头就见两位小爷手牵手瞪着两双晶莹剔透的眼珠瞧他呢,心想:这两娃娃咋那么可爱呢!福生也不管他,挥手让他边儿去,冲蒋韵勾了勾小食指示意蒋韵低下身来,大眼睛亮晶晶满是狡黠,就冲蒋韵说了句话,蒋韵二话不说点头做了个请的礀势,又吩咐丫鬟上些小孩子爱吃的点心糕点来。
已经说过福生和安康小小年纪最会舀人家短处,会说话走路也利落后很快就舀住四喜,不管是食物还是抓它话里错处,反正就是指使四喜当他们兄弟俩跑腿和打探消息的,可真够全能的嘎。
若是他们在谁怀里玩的好好的,若是丫鬟奶娘来抱,立即眼圈一红就开始扭动身子对‘谁’撒娇,这事于是就不了了之了。
就是小姐姐张玫也没少被欺压,等等一系列事情都可以看出这两只是披着天使皮的小恶魔。
尤其是福生,有时候就是他先想坏主意,嘀嘀咕咕引诱安康,安康有时候更甚,想想还能再提出另外更好玩的方案,两兄弟默契拍手然后实施计划。
吃了点心喝了茶,福生拍拍圆滚滚的肚子朝蒋韵笑嘻嘻道:蒋二哥,我射箭是不是很厉害啊?一副快来夸奖我快来快来的表情逗的蒋韵嘴角翘起来浅笑,这让他想起才两岁的小侄子和三岁小侄女每次做了些事儿也是这么个求夸奖的表情,当真是可爱。
安康不满,推了推哥哥,低声道:福生说正事啦。
哦,好吧!福生小胖手抵在嘴边儿干咳,这样儿和张致远表情很类似,正儿八经的跟蒋韵道:我们兄弟俩呢,就想来问问蒋二哥对我漂亮贤惠端庄大方的大姐姐是什么想法?蒋韵一怔,还真没想到两个小奶娃正儿八经的问他这样的问题,虽然有些尴尬,但也没在两个小舅子亮晶晶的眼神下退缩,沉稳道:执子之手,与子揩老。
哎唷,蒋二哥你说的太深奥了,我们俩听不懂。
露出纠结的表情,又怕给忘了,便道:那什么不如蒋二哥写下来么。
这口说无凭的,我们兄弟俩回去也不好交代嘛福生正儿八经的说道,安康从荷包里掏出纸张来,抿着嘴推到蒋韵面前来。
蒋玉表示他真的只是个布景,为什么这时候无端觉得两个小爷的小豆丁身材瞬间在他心目中高大了起来,这是什么小孩子啊佩服佩服!他知道这时候该他出场了,迅速舀过来笔墨砚,然后又站回去继续当他的布景。
不过一会儿他就转过弯来了,这怎么像是在表态啊,还立字据,这说不定就是舀回去给张家小姐看的啊,少爷您千万加油啊!待福生和安康走后,蒋玉真恨不得咬着小手绢在院门口挥挥:欢迎再来啊!等回去还见自家少爷坐在桌后边儿,一动不动的,刚想上去叫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少爷傻笑出声。
瞬间他就捂脸表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他家一向沉稳从容大方的少爷露出傻样儿没听到他家一向不大爱笑沉默寡言的少爷傻笑出声了……话又说回来了,福生和安康怎么会想到这么做呢?这不去看大姐姐,见大姐姐俏脸红扑扑的还以为大姐姐生病了,问罗嬷嬷,罗嬷嬷也笑而不语的,回去问安宁。
安宁笑着点点他们琼鼻,笑说他们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了。
最后就去问自称懂很多的四喜,四喜拍拍翅膀特忧郁得鸟头抬了四十五度,半明媚半忧伤,吟唱道:少女怀春总是诗呀——两人一鸟窝在角落头唧唧咋咋了半天,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最后自认为爱护姐姐的好弟弟决定以身探险,深入虎穴,去看看蒋二哥是什么想法,到底是不是两情相悦呀!对手指,两情相悦是什么意思啊?(。
)☆、第一百五五章 喜脉无疑两个小臭皮匠颠颠的拿着‘字据’回来了,还知道不隐瞒安宁,献宝似的给安宁看。
安宁拿着一张纸哭笑不得,一手扯一边儿把两个小肥脸儿往外拉,怎么还想做小红娘啦?低头看那沉稳如蒋韵本人般的字迹,折好塞回福生小荷包里,等着被爹教训吧。
这下子就算张致远再不舍,本来还想等着今年大比之年等蒋韵中了举人后才松口的,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也只好跟蒋家遮掩着露出点意思来。
蒋家别提多高兴了,蒋夫人狄氏巴不得张家早些松口,而且蒋夫人看张瑶是合心意的媳妇儿,早好几年都有了这意思。
虽说张瑶早早亲母早逝,但一来有贤惠大方的继母教导,还有从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教养规矩,教养是半点没问题的。
再者说了两家又是至交,姑娘都是在眼皮子底下,绝对知根知底的,温和细软的张瑶很得蒋夫人欢心,再说了关键是自家二儿子喜欢啊,蒋夫人还能不了解她家的那个二小子,虽说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木头疙瘩,能开窍也是不容易的!蒋夫人作为母亲难免都是为儿子着想,而蒋云扬想的则更多,虽说如今圣上对文人武将一视同仁,但以往的那些个重文轻武的根深蒂固的关念难免不了,因而蒋云扬对这个读书入仕的次子很用心,比继承祖业的长子费得心思还多。
这次能求的张家的嫡长女,可是乐坏了蒋云扬,且不说张家姑娘性情才貌如何。
只张家这样清贵的岳家,蒋云扬对读书入仕做文官的次子内心担心就减少了不少!但凡张家露出了点这样的意思。
蒋家可真是喜不自胜,蒋夫人没少给这个二子私底下攒好东西,就连一向不管庶务的蒋云扬也是十分的上心,准备速度之快让张家有些咋舌。
蒋家动作快,张家倒也不慌,当然是为了表现出女孩儿家的矜持,说定之后还往后延迟了两个月,等时间到了阳春三月这才将定亲的事情给办了。
这定亲自然不会像是成亲的时候那样繁琐,只是交换信物、庚帖、还有让亲朋好友知道一同庆贺罢了。
两家在扬州都是名门世家。
再者说了两家都是位高权重,一时间倒有些强强联合的意思。
来证礼的是两江总督杨大人来证礼。
一时间金翠琛缡,接踵联肩,好不热闹。
不光蒋家重视,张家准备色色齐全,就连拿出来做信物的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可见对张瑶这个姑娘的重视。
外人还看虽说没了亲母,但安宁素来在扬州这边儿有名声的,再加上张清和如今简在帝心。
而圣上还真值鼎盛之年。
日后前程似锦,家里兄弟姐妹间和睦相处,听说张家老早就在为家里的姑娘积攒嫁妆了。
日后嫁妆定不会比那些什么宗室侯府家的贵女差的!两个小家伙表现的比以往更黏着这个大姐姐,还天天就跑过去一块儿玩耍什么的,直到安宁告诉他们说等大姐姐还有好几年才会出嫁,这两个小的才消停些。
四月六日是张瑶的生日,再加上张瑶定了亲,家里喜庆,张致远也请了假没去衙门,请了小孩子爱看的杂耍还有戏班子来家,给几个孩子暖寿。
相交的几个女孩子过来给张瑶祝寿,安宁让人将她们请到内院去。
卓静送给张瑶的,是自己亲手串的石榴醉红玉手串一对,还有个蝴蝶穿花的荷包;作为小姑子的蒋雪晴除了自己送的礼物还有一本木头雕的诗集,雕的不十分精细,不过张瑶接过来却是十分高兴的样子,红着脸进了内屋将礼物好好的搁了起来,出来的时候俏丽的脸颊绯红还未褪。
三个女孩子里面只蒋雪晴还没定亲,但蒋夫人早已经在给这个让她快要操碎了心的姑娘相看人家了。
蒋雪晴素来爽利,见着了张瑶脸色绯红自然知道原因,笑道:小嫂子,我送的礼物满意不满意啊?二哥还在府学读书,不然也是一定要来的。
几人一愣,想想也是如今张瑶已经和蒋韵定了亲,日后蒋雪晴可不得叫张瑶嫂子喽!张瑶恼羞成怒小粉拳打在蒋雪晴肩膀上,众人一阵嬉闹。
张玫还有福生安康几个小些的孩子显然对杂耍更感兴趣,颠颠的跑过去看了。
第二日又是福生和安康的生日,杂耍班子连着请了好几天,让几个小孩儿过够了戏瘾。
安宁除了亲自煮了一桌他们爱吃的菜,还亲自给两兄弟做了一身的衣服,从中衣到外衫再到脚上的鞋袜。
昨日张瑶生日的时候安宁也送了自己新手做的雪青比甲外罩,澄泓虽然在府学却还是托人送了礼物回来,给妹妹的是寻来的竹萧,给两个弟弟每人是一方砚台,虽然都不是名贵的,却是他用自己每月的银钱攒下来买的。
张致远给女儿的从外面铺子掏弄来的雕刻成祥云绕仙株式的羊脂白玉佩,给两个儿子的每人一块儿上好的徽墨,除了这之外还有他少年时用过的书籍,那些书保存的整整齐齐,书里密密麻麻的写着他少年时的见解。
安宁好奇拿过来瞧,嘴角勾着看的津津有味,大老爷少年时期的字不像是现在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般,而是相当之秀气,笔触间虽还略显稚嫩,却就是透着一股儿隽秀。
安宁翻阅着,从字里行间就能看出他的变化,有些空白地方的见解看得出来不是同一个时期写的,不过不得不承认大老爷肚子里还是有墨水的,文采相当之斐然……四月春华繁华,一家人到瘦西湖游玩踏青又或是到广安寺上香拜佛,四月栖霞山景色也宜人,放风筝野炊和乐融融。
张致远扶着安宁下来,细心的他看出小妻子微垂着眼眸时脸色不佳,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靠着他站,担忧问:宁儿没事吧?小妻子自从嫁到张家来这几年,身体向来是不错的,只除了怀着身孕时那会儿有些不适,其余的时候连点风寒都没有得过的。
就是身上那啥时候留下青紫也很快就消失了,还有他啃咬出来的血印,张致远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来他们一家人第一次一块儿去广安寺,安宁拈香拜佛时空灵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的画面……他并不是一无所觉,稍一回想更觉得脑中思绪繁杂,手也不自觉地勒紧,注意到安宁的不适才放开了些力道,却依然圈着她不放手。
安宁也觉得有些累,只想着她好几年都不曾生过病,并不曾将这点疲累放在心上,抬眼看到这人的担忧,心里一软露出安抚的笑容来,见四下除了他们这边的人再无闲杂人等,才伸出葱白柔嫩的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褶皱,笑道:我没事儿,可能昨天睡的太晚了。
张致远瞪了眼在前面颠颠跑的两个儿子,都是那两个臭小子闹得。
一旁的碧水在偷笑,安宁不由一窒连忙将手指放下来,推了张致远一把,让他放开,在外面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蒋二哥,你又来了呀!福生如今也四岁了,启蒙也由张致远亲自启蒙,虽然两个小孩儿早已经开始启蒙读书识字了。
自从张瑶和蒋韵定亲后,每当府学休沐的时候蒋韵就会和澄泓一起到张家来,不是和张致远学习策论,就是教福生射箭,有时候还会带些小玩意儿来兄弟姐妹几个,少年从容大方,不卑不亢,比德如玉,很快就博得了家里人的喜爱。
在安宁看来,这蒋韵很聪明,知道从内部下手么,如今也只有作为岳父的张致远不情不愿的了,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蒋韵不管性情还是才学都很得张致远赏识,态度不知不觉地就软化了下来。
五月的一天,安宁下了床,正要站起来却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倒在地上,幸亏一旁的杏儿和添香眼疾手快立马扶住安宁坐回到床上,担忧道:太太,您没事吧?安宁缓了一口气还是觉得身子有些发软,杏儿说去请大夫,安宁也没有拒绝。
虽然自己有空间做靠山,可也不会讳疾忌医的,心想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日里总觉得身子发软,精神也提不大上来……杏儿便问了些情况,和添香异口同声道:太太莫不是有了?有什么了?安宁还有些懵,旋即才反应过来,才想起她上个月就没来,难道还真怀孕了吗?没多会儿门外谢嬷嬷带了大夫来了,吩咐丫鬟把厅中帷幔放下,请大夫坐了,谢嬷嬷进了帷幔后面看了安宁做的位置,便出来告诉了大夫。
虽然大夫还没开始诊断,谢嬷嬷还是有些激动的。
大夫隔着一条薄薄得手帕把起脉来,先搭了左手的脉,又换了右手搭了一次脉后,才道:恭喜这位夫人,却是喜脉无疑,已经有近两个月了。
☆、第一百五六章 害喜厉害[TT,我错了定时发布搞错了时间(>_<) ]谢嬷嬷欢天喜地的送走大夫,房里的丫鬟均是大喜。
安宁也自欢喜又愁,她知道张致远一直还想她再生个孩子的,她只是觉得她这一辈子生了福生,养着福生和安康两个可爱懂事的孩子就足够了。
就是上次张致远说起来‘再生一个娇俏一般的女儿’时候安宁都有些动心的,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来的那么快,就像是意外的惊喜。
这般想着,温婉的容颜眉梢眼角却是淡淡的温柔和慈爱。
碧水笑道:太太,要不要到前头去给老爷报喜去?安宁剜了她一眼,道:你这小妮子做了人家媳妇儿胆子肥了啊,告诉他作甚,等他回来可不就知道了。
她本来就有些懒怠,如今又有了身孕,自然贪睡了一些,刚起床没多久竟是又睡了。
福生和安康携手从外面回来,瞧着娘睡了要上来摇醒,连忙被红袖叫住笑道:两位哥儿,太太有了身子,自然贪睡些,别打扰了。
有了身子是什么意思?此话一出红袖笑开了,忙解释道:就是太太怀了小宝宝,哥儿就要有个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小小的孩子就知道疼爱娘亲了,知道后竟然比往日乖觉了不知多少,乖乖的坐在窗边桌下拼图,就是哪个小丫鬟粗手粗脚发出声音大些,就被福生很有威慑力的瞪一眼。
杏儿她们又开始了像几年前那样紧迫盯人,整天看着安宁,连拿起针线来都不让了,就是也不能太多大会了……更别说允许安宁下厨了。
那些个新奇小吃儿像双皮奶、水果沙冰等的厨娘们都学了七八成,想吃什么就跟小厨房说。
反正如今小厨房里湘菜、川菜、鲁菜、淮扬菜等厨子都有的。
因为安宁再次怀孕,整个桂院就跟如临大敌般,连小丫鬟走路都静悄悄的。
张致远穿着石青色长衫回来,长身如玉,只安宁吩咐了下边儿的不准多嘴儿,因而他还不知道家里又要添丁了。
回来后安宁柔柔笑道:你可回来了,就等你开饭呢。
等他洗过手坐回来,丫鬟就将晚饭端了上来。
简简单单的几道家常菜,几道小菜还有一罐极鲜美的鱼汤,杏儿忙过来盛了饭。
安宁闻到那鱼汤只觉得腥气刺鼻。
胃里一阵翻滚,顿时呕吐了起来,杏儿连忙拿了手帕接了,整块手帕都透了,却只是一些水儿。
胃里几乎没什么东西。
张致远竟是慌了起来,就连两个孩子头一回儿也被吓到了,安康都红了眼圈,清亮的眼睛蒙了水雾。
一时之间,慌作一团。
安宁怀着福生时候几乎从怀孕到生产都是平平顺顺的,就是害喜也没那么厉害,哪里像这会儿稍一闻到腥味就呕吐了起来。
等吐完脸色有些白,瞧张致远焦急的模样无端窝火来了气,扬声道:女人家的害喜。
你担心个什么,还不都是你的错。
说完也有些愣,看添香端来漱口的茶,皱眉摆手道:不要茶,去给我换盅白水来。
张致远整个人都成了木雕泥塑,眼睛只是呆呆地看着安宁的小腹。
从担忧变成了愕然又成了狂喜,竟是不管安宁有些冲的口气,只抱起福生来,喜道:福生,你娘有小宝宝了,你要有妹妹了。
声音却有些打颤,安康捧着小脸儿到安宁跟前,拉拉安宁的手,软软道:娘,你没事吧?安宁平复了下情绪,擦过手后才摸摸安康的手,娘没事,乖来吃饭罢。
又叫了那边儿兀自高兴地父子俩,因为高兴张致远倒没吃多少,只专顾着照看安宁了。
待奶娘领着两个孩子去睡觉了,张致远方拉了安宁在屋里的凉榻上坐定,挥手让丫鬟们下去,一会儿屋里就剩下他们夫妻俩儿。
安宁吃过饭就有些困乏,懒洋洋地不愿意说话。
照说怀孕将近两个月了她却半点都没发现,还真是有些大条的,只这害喜却有些严重了。
张致远见她困乏了,只伺候她穿上了舒服的睡衣,揽着她躺在凉榻上,头却枕着他的大腿,手指缠绕着她鬓边的发丝。
张致远身上是无法掩饰的温柔,宁儿都是我的错,你可好些了?声音带着浓浓化不开的温柔和宠溺,带着纵容和包容。
细长的手指或轻或重的揉着她的太阳穴,宁儿,想要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一胎就生个像宁儿一般软和的女儿……却是没听到安宁的回答,低头一瞧她竟是枕在自己腿上睡的香甜。
他冷峻的脸上露出有些傻气的笑容,伸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完全平坦的小腹,安宁一动,他急吼吼的缩回手,见安宁还在沉睡,才松了一口气,像个大孩子一眼露出得逞的笑容……安宁怀着安康没到四个月,老太太去世了张致远也要去苏州守灵,根本就在她的身边,等他回来时小妻子的肚子都鼓了起来,像个球般。
那时候他根本还没有确定自己的感情,却隐隐感觉到在外面的时候全心挂念的全是这个在外人面前温婉大方,却又时不时在他跟前露出狡黠的一面儿,点点的就像是张有松有驰的网,把他网在里面。
都说老夫少妻,老夫疼少妻,他也想对她疼爱有加,却有的时候根本不知如何表达出来,让两人感情多了许多磕绊。
如今他们之间羁绊又加深了一层,又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多好啊。
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这般闹腾,安宁害喜的厉害,闻不到半点荤腥,就连加了些肉油煮出来的菜她都吃不下去,有时吃下去少不得吐出来。
只那些腌黄瓜、酸辣豆腐、腌萝卜条等酸辣的小菜配着白粥才吃下去点,除了这些个就是啃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水果。
除了害喜的厉害倒还罢了,身体却疲软的厉害,人也变得贪睡起来,有时候午睡醒了都到了傍晚。
因为安宁怀着福生时候依旧精神抖擞,这两厢一对比也少不得伺候的人大惊小怪,张致远连连请来妇科圣手来,大夫诊了左手又换了右手,直被旁边冰冷眼神盯的差点打一哆嗦,有了结论忙道:这位夫人脉象很平稳,至于大人说的症状,是妇人正常的害喜罢,无须担心。
见张致远脸色有往三九寒冬发展的趋势,又道:这妇人害喜有轻有厉害的,时间也不定。
我看夫人身体康健,胎儿也很稳妥,不若我写一些注意、忌讳之处,开张安胎的方子来罢。
张致远脸色方才稍霁,让谢嬷嬷领了大夫去开方子了。
帷幔后福生和安康靠在安宁跟前,平时都笑眯眯的小脸儿现在也是满是担忧。
原本还为要有个可以欺负可以拉着玩的弟弟或妹妹的两兄弟这几天还站在安宁跟前对着平坦的小腹威胁要老实点什么的话儿。
张瑶和张玫俏脸上也带着担忧,听了大夫的话才展露笑颜。
张致远安抚了几个孩子,让他们不用担心,见安宁有些倦怠,就算是不舍还是乖乖的出去了。
没一会儿杏儿端着一个雕漆乌木小托盘进来,上面放一金边红花白瓷碗,碗面热气腾腾的,乌漆麻黑的看着就特苦。
张致远亲自接过来,吹凉了想一勺一勺的喂给安宁,安宁喝了一勺快苦死了。
俏脸皱成一团,暗暗吐了吐舌头,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最开始几天有些虚弱后面就再也没有生过病,连感冒发烧什么的都不曾有,哪里想到药汁会那么苦。
朝身边的那人鼓脸,好苦。
带着稍稍撒娇的意味,张致远一愣竟然像是哄小孩儿般的哄她,乖宁儿,我让人准备蜜饯来,来先乖乖喝。
说着舀了一勺子吹了吹送到安宁嘴边儿来。
反正都得喝完就是了,安宁很豪迈得接过金边红花白瓷碗来,吹了吹一扬脖子干脆就义了!喝完后嘴里都是苦涩的味儿,还不等回味来,嘴里就被塞进来个蜜饯,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才慢慢将药涩味儿遮掩住。
她上次怀福生的时候也没喝过药,这次的小包子到底是闹哪样啊?!第二天安宁醒过来,睁眼迷迷糊糊的时候竟然看到坐在一旁的这个时候就不该在的身影,迷糊地道:你怎么在啊?张致远坐在床边儿把安宁掬在怀里,手指缠绕她耳旁的鬓发,温和道:我这几日休沐,睡饱了起床了,嗯?低醇的声音如同上好大提琴发出的声音,安宁懒懒的应了一声,靠在这人身上又不想动了。
张致远眉梢间带着宠溺,服侍着安宁起来洗漱完,杏儿端了碗浓浓的鲫鱼汤来,乳白色的鱼汤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儿。
安宁一看就皱起眉来,张致远接过来安抚道:乖宁儿,尝尝再说,不喜欢咱就不喝。
我问过了,都说鲫鱼汤对孩子最好。
安宁一听就算是不想喝还是由着张致远拿着小勺子喂她喝,也不知怎么弄的鱼汤没一丝鱼腥味,乳白色的汤汁上面洒了些翠色的葱花,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安胎药起了作用,竟是喝了大半碗。
张致远在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一天就这样被哄着惯着吃了些饭,奇异的没再呕吐,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五七章 蛛丝马迹张致远在家里呆了三四日,哄着惯着安宁吃饭喝汤,安宁也没再出现呕吐情况,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虽说不去前头衙门,但每日的公文他都得批阅、处理,往往都是等安宁睡了他才得空处理。
安宁半夜醒来的时候见他还在一旁处理公文,侧头看他有些沉沉的脸色,与白日和她在一块儿的时眉梢间都是慈爱和温柔不同。
她歪着身子倚着靠枕看着他,忽得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那般冷峻不爱说话,就是如今他面对外人时也是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唯独对她,对家人才会露出他不为外人道的温柔来。
想想这几天她可着性子,就是吃准了这人会宠着她,惯着她,被宠着也有些小孩子心性,怎么就没发现他眼中却还有些血丝。
忍不住哀叹声,这人真的就像是他那次说的,给他机会让他证明,全心全意的呵护、疼爱自己,如今反而怀有内疚的人变成了她。
张致远本就注意着这边儿,听她轻轻的叹息声立马看过来,原本冷冷些的气质虽还在,眼中却还是掩不住其中的温柔。
安宁有些怔,突然觉得她何其有幸能得到这人罕有的温柔。
张致远将公文放在一边,忙过来把温热的外衫披在安宁身上,略带着责备道:夜里凉,怎么就起来了?安宁一双眼眸盯着他瞧,道:你还知道夜里凉,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早些睡吧。
张致远揽着她,轻拉入怀,道:宁儿先睡,我还有些儿就看完了。
安宁看他带着血丝的眼睛。
鼻子一酸,攥着他的手不让他动。
要么你陪我睡,要么我陪你看,你选一个吧。
张致远有些无奈,心里却欣喜她这般撒娇的娇态,最后只得应下来,明日早起再看也是可以的。
脱了外衣轻揽着娇妻在怀,像是哄小孩儿般轻拍她的背,乖,睡吧。
你明日还是去衙门吧,不然就是我的过错了。
她可不是那导致‘君王从此不早朝’的红颜祸水啊。
张致远听了。
轻笑出声,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醇香的美酒,轻亲了下她娇嫩的红唇,笑道:你就是我的那个小祸水了。
安宁听了真想拧他一下。
只是手被这人禁锢在怀里,只能拿眼睛瞪他。
张致远低头亲了亲她清亮明媚的眼睛,拍拍挺翘的臀部,怀着身子呢怎么都要注意些。
安宁还是乖乖的听话,依偎在他的干燥而温暖的怀里,没一会儿睡意袭来。
翌日,张致远醒来,听到外面清脆鸟雀儿啼鸣声儿,几乎经年四季桂院花果木香都会招来些鸟雀儿。
又听得福生和安康的声音,他才诧异身边儿的妻子已经起来了,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挥退了要过来伺候的丫鬟,他穿上衣裳和鞋袜,走过屏风。
两个孩子见着了爹爹乖乖得请了安,安宁撩了撩滑下来的发丝。
笑着等张致远过来一起吃早饭。
怎么起得这般早?张致远有些责备道,安宁无奈,只道:这几天睡的还不够多么,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正好吃早饭。
福生见安宁吃腌黄瓜吃的香,也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等嚼几下小脸皱成包子样儿,不过还是没把黄瓜条吐出来,连着喝了好几口金米南瓜粥,才道:娘啊,这腌黄瓜怎么那么酸啊?娘怎么还吃的那么欢。
安宁却让鹊儿把那碟子腌黄瓜端到自己跟前,忽的想起自己也真够粗心的,早些时候就特别喜欢吃酸的,头回儿还以为红袖娘醋没加够呢。
也不知是不是过去了那个坎,就是闻到鸡汤的腥味还是喝了大半碗,只有些不适吃了几块黄瓜就没什么事了,还吃了两个翡翠烧卖,一小块儿葱油酥饼,两个豆腐卷,并上一碗金米南瓜粥、一碗鸡汤。
安宁再三保证她会好好吃饭,会好好休息,加上有早餐作证,张致远虽然有些不放心,却还是骑马去衙门了,毕竟好几日不曾过去,挤压的公文还需要他处理。
两个孩子总算喜笑颜开的趴在安宁身边儿,同未来的小弟弟、小妹妹说话。
安宁就笑问:你们俩是想要个小弟弟还是想要个小妹妹?女孩儿太麻烦了,还是弟弟罢,我可以教他射箭。
煦儿有时候也很吵啊,还是妹妹好玩,软软的。
妹妹总归是人家的,看大姐姐不还是要嫁人的,不好不好。
安宁:……福生宝贝儿,你想的好深远,看两个孩子白嫩的小脸儿,忍不住伸手捏捏往外扯……看两个孩子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儿,心情霎时好了不少。
本来四月福生和安康已经满了四岁,之前说好的请武师傅来,只因张瑶的定亲稍微搁下了。
也不知蒋家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是主动上门推荐了一人过来,这人原就是蒋韵的武师傅,原本也是蒋云扬的旧部,为人老实敦厚,因蒋韵去府学读书就请辞回家,这才听了亲家找武师傅,就荐了来。
张致远十分的慎重,亲自考量了,见那武师傅虽为武人,却是识字谈吐大方,最重要的是性子沉稳耐性上佳,遂定了下来,让他教福生和安康拳脚功夫。
本来安宁的想法是想让福生和安康修炼她空间里存下来的炼体功法,又怕他们两个太小了并无基础,就想着先让他们随着武师傅学些拳脚功夫,先锤炼锤炼身体打个基础再说。
安宁怀孕的事传了出去,好些人家送来了贺礼,安夫人也带着安煦过来看望她。
安煦坐在一旁吃了些果子就耐不住了,安宁笑着让丫鬟带他去松鹤院找福生和安康玩耍。
看他像小炮弹般飞奔出去,安宁笑笑随手拿起案几上的酸梅子塞进嘴里,酸郁的味道儿在嘴里泛滥开来,十分甘爽可口。
安夫人见她喜欢才稍松口气,看你之前害喜那般厉害,着实让人担心,这孩子这般淘气的八成又是个小子。
小子有什么好的,就福生和安康两个就够我操心的了,要再来一个我这心不得操碎了。
你呀怎么说话呢,谁还嫌儿子少不成?有些个人家啊求个儿子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呢,连送子娘娘也是镇日供奉的。
安夫人这话一说,安宁怎么觉得她话里有话,就狐疑的看向安夫人,安夫人一笑,道:你这丫头自嫁人后精明了不少,娘说的可不就是那安蓉,嫁出去七八年了,只生了两个丫头。
她那夫家可也是够乱的,正妻没儿子,倒是姨娘肚子一个个往外传喜信儿。
前几日可求到娘这儿来,当真是好笑。
安夫人只扯了个话头,就没往下说了。
安宁往嘴里塞个酸梅子,擦了擦手只笑,另外道:娘,咱家里的庄子大棚弄的怎么样了?连续嫁了两个姑娘,安家虽然有些底蕴,但也不能光出不进,安宁就将大棚的法子跟安夫人说了,还有一些赚钱法子都拉着娘家一块儿来,虽然只占了个小头,但一年的进项也和以前全部铺子田庄上一年的进项差不多了。
如今管家的是安大嫂,她自然是知道大姑子这是有意提挈娘家的,不说这个就是安宁的为人,姑嫂两人相处也是不错的。
又让姑娘费心了。
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家里日后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多攒些备着。
然儿今年都十四岁了,过些时候就该说人家了呢,到时候有娘操心的时候。
半下午安夫人担心家里的大家老小的就要回去了,哪知煦哥儿舍不得走,非拉着门口的门框撒娇大哭。
安夫人被他弄得无奈,要是姑娘没怀孕还能让他在姑妈家住几日,如今家里还有两个外孙要照顾,三个小子围在一块儿指不定多胡闹呢,好哄歹哄只说过几日再来,这才把哭个不停的小子抱走。
临走时还抱着福生和安康大哭,福生明显是不大耐烦的把自己生日时候得到的皮球送给煦哥儿,煦哥儿这才破涕为笑,跟着安夫人回家了。
福生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奈:煦儿真吵,下次不带他玩了。
安宁点点他额头,好了,今年的作业完成了吗?等做完了才能出去玩,知道了吗?六月的天满热,安宁回屋就和杏儿说要洗洗澡,实际上转身就进了空间。
自从被诊断出怀孕后,她就没进过空间,甫一进来顿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泡在凝如滑脂的温泉里,泡了一会儿仿佛每个毛细孔都张开,每个细胞每一寸肌肤都得到滋润。
她泡过这么多次的温泉从来没有这一次觉得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放松,整个人觉得轻灵许多。
又忍不住的取出血翡翠雕琢而成的流云酒盏,从极品羊脂白玉雕琢成的玉葫芦里斟了一杯自酿的百花酒,浅碧色的美酒落在晶莹殷红的翡翠杯中,格外的诱人,喝着美酒顿觉得连灵魂都醺醺然来……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往常她都是趁张致远不在的时候进空间,今日大老爷又去了前头衙门,再说外面还是半下午,哪里想到张致远因为担心,早些回来了……☆、第一百五八章 一载光阴(上)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往常安宁都是趁张致远不在的时候,而大多是晚上进空间的。
今日张致远去了前头衙门一般等到傍晚才会回来,而且现在还只是半下午,安宁很放心的进了空间。
只是没想到的是大老爷因为担心,早早得将公务处理完,比往常早一两个时辰回了……桂院里丫鬟婆子看到了,心里不免暗自道:老爷是如此疼爱太太,因为太太害喜在家里亲自陪伴了好几日不说,今日就算是去前头衙门公务还那么早回来。
不过这几年桂院里的下人都被调^教出来,也不会乱说话,行了礼后之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等张致远进了屋子,不在卧房里,便杏儿问:你们太太呢?杏儿回道:太太觉得身子有些黏腻,就去沐浴了。
张致远闻言皱了下眉,问:有人在里面伺候吗?他知道安宁不喜欢有人在跟前伺候,就连两个孩子也被她教导的很独立,平时都是自己穿衣吃饭了。
不过如今跟往日不同,因而张致远才有这么一问。
杏儿几乎立刻跪倒了,太太不让人跟着伺候。
平常的时候太太都不让人在跟前,就是沐浴也没什么人伺候,如今才反应过来太太正怀着身子,还没过三月安胎的阶段呢。
说完就觉得身上压力剧增,感觉到老爷的怒气,额头上冒出了些冷汗,老爷在正房里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气势了。
张致远皱眉,莫名有些不安。
他松开眉头将心里边的烦躁挥散,看了杏儿一眼。
道:起来吧。
你们太太今天怎么样?中午都吃了些什么,可还有呕吐?杏儿忙爬起来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张致远听了还算满意的点点头,没看到安宁他还不怎么安心,遂问道:你们太太进去沐浴多长时间了?杏儿回道:回老爷,太太进去不到一刻钟。
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了句,老爷,让婢子们进去伺候吗?张致远想了想,去门口候着。
福生和安康还在松鹤院?也没心思去考校两个孩子。
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随意翻开一本书看,心里觉得没有她在身边儿。
总觉得屋子里少了点什么。
而安宁从温泉里慵懒的出来,换了衣裳,白色薄纱对襟褙子,撒着极大的红色石榴团花。
还颇为闲散的把羊脂白玉雕酒壶拿起来,这玉壶雕琢得极精致,玉色纯净,雕琢着海棠春睡图,外边儿瞧着就像是就觉着海棠在流动一般。
就连血翡翠雕琢的酒杯上都雕了几朵海棠花。
拎了拎酒壶没听到水声。
瞥了眼躺在温泉面上的吉祥,这厮还是保持着原来的体型,一点都没变过。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循着酒香味过来的。
吉祥缩成一团滚过来,扒在安宁脚边儿,蹭啊蹭,安宁一踢滚边儿去了。
吉祥接着滚回来,火红色的尾巴护着脸,这回儿学乖了没滚到脚边儿来,打了个嗝,馥郁的花香弥散开来,小脸儿还挺陶醉,又滚到安宁身边,又被踢远了。
可怜兮兮呜呜的两声,傲娇地扭了扭屁股腾着云跟在安宁身后,像是被恶婆婆欺负的可怜小媳妇儿。
完全不知道外面张致远耐心已经到了顶点,怒气也渐渐往上升,屋里的丫鬟在心里祈祷:太太啊您沐浴完赶紧出来罢!‘砰!’张致远把公文扔到一旁的榻上,屋里的丫鬟心里一紧,他站起来往净房里走,几个小丫鬟紧贴在门口候着,见到张致远来了连忙福身。
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进去伺候太太。
正揉搓吉祥的安宁突然有些不大好的感觉,就和吉祥说了句话,就在净房门被推开的一霎那,安宁正整理衣衫还很适当的露出诧异的表情,怎么进来了?张致远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才隐隐松了一口气,听她那带着无辜的声音胸腔里的怒火堵住半天发不出来。
安宁走出来看到站在一旁穿着一袭黑衣的张致远,心漏跳了半下,眼睛缩了缩,如果她稍晚那么一分钟出来,那么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如何在房间里凭空消失的事情。
虽然她有时候曾经想跟张致远说出她这个秘密,但她不敢……不容她多想,张致远见她无辜,脸沉的如同墨水似的,拉着她往卧房里走。
下人都很有眼色退了下去,安宁坐在软榻,很心虚的看向沉着脸的男人,见他还是不说话,伸手拽了拽,孩子他爹,怎么那么早回来了?冷峻的男人被她的撒娇弄的没了脾气,怒火奇迹般消了下去,坐回到榻边紧紧的把安宁拥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沐浴完散发的清爽味道,还有一丝馥郁的花香。
因为平时也会从小妻子身上闻到类似的味道,张致远无疑有他,道: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
话里是浓浓的宠溺和纵容,又带着一丝紧张,大手覆在大团石榴花衣裳下面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斥责道:如今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要小心些。
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让丫鬟婆子跟着,知道了吗?安宁把自己的手覆上去,侧过头来亲了亲这人的脸,请给我时间亲爱的大老爷。
这回儿安宁害喜害了差不多两个多月的时间,又因为那次沐浴事件,杏儿和添香采取紧迫盯人的策略,不管安宁走哪儿都有丫鬟跟着,拿个针线来也不能有多大会儿了,看书的时间也被限制了起来,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除了张致远在一旁搂着睡觉,就是他不在的时候,身边儿必须有丫鬟陪睡,就睡在隔间,稍微有点什么动静都能听到。
福生和安康迅速的变老实起来,只除了每天都会在请安的时候对着安宁渐渐大起来的肚子跟‘弟弟’交流一番,他们俩也不知怎么的了就一致认定安宁这一胎怀得是个弟弟。
而且还不止他们兄弟俩这么认为,大家都认为这么闹腾淘气的肯定是小子。
蒋雪晴也在八月的时候定了亲,男方是布政使卓家的嫡次子。
这下子关系有些乱了起来,她成了自己闺蜜的卓静的嫂子,而另外的闺蜜张瑶成了蒋雪晴的嫂子,这样子三家还真成了姻亲,关系更进一步了。
自从张瑶的亲事定下后,张致远和安宁夫妻俩开始想着为她将嫁妆慢慢准备好,毕竟张瑶这婚事离成亲虽然还有几年,而且看张致远的意思是留张瑶在家过了及笄再出嫁的。
但是时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嫁妆总归是要先置办准备好的。
其中木材这方面肯定是不用担心的,安宁所做的木石建材生意做得好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也很顺利的将暗处木材转到明处以张瑶准备嫁妆的名义先存下了一大批极好的木料,就是等二姑娘张玫出嫁也不会少的。
九月的时候,一家人以给张母办冥祭的名义回了祖籍苏州,在游历风景如画苏州的同时也不忘给张瑶寻些好物件,江南能工巧匠多,苏州的繁华又不亚于扬州,甚至更甚,一番游山玩水下来不知不觉买下来的物件也有凡几,只用红木大箱子装起来也装了五六箱子,这其中还不包括买给家里其他人用的和一些苏州土仪,这是准备拿回扬州送人的。
待到初雪飘摇的十月,一家人才依依不舍的从苏州往扬州回转。
再这期间,也不知道陈家从哪儿得来张家过来苏州的消息,竟是派人过来请张瑶去探望病重的陈母。
自从陈家将陈氏的陪嫁要回去并且还不让张瑶传将出去,上报了户部两家就不在九族之内了,也就是说两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两家再也没了什么联系。
没想到事情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陈家还恬不知耻的凑了上来。
来的人倒还不是外人,是当初曾经来过张家的陈俪,她已经快十五了,但是至今没有人上门提亲。
一来陈家在苏州的名声着实是臭得不行,当年强要回去世好些年的大姑奶奶嫁妆的事穿的风里来雨里去的,谁家也不想娶这样人家的姑娘;二来她老子是个不着调的,赵氏只顾着和邱氏争家里的银钱,还得操心上面哥哥的亲事,哪里顾得上她这个姑娘。
她见了张瑶一面儿,怎么能不羡慕嫉妒!以往只会举得这个姑妈家的妹妹容貌令人惊艳,如今周身展现的大家风范,如同那闪耀生辉的明珠,让人不敢直视。
陈俪说了陈母病重,想见见张瑶的事。
陈家要回陈氏嫁妆的事一直是张瑶心中的痛处,但父母的宠爱,疼爱她的兄长,还有可爱懂事的弟妹,如今更有稳重体贴的未婚夫……她都觉得幸福了,只淡淡道:陈老太太并不是单单我母亲一个女儿,如今她身边儿孙满堂,自是不差吹汤送药的孙辈,我这个外人去了,岂不是让别人说陈家的晚辈们不孝?挥手打断陈俪欲说的话,无非就是些什么‘老太太最疼她母亲’之类的老话了,以为她会信么。
只越发冷淡,我们两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陈姑娘还是请回吧,日后陈家的人不要再上张家门了!(未完待续)RQ☆、159 第一百五九章 一载光阴(下)陈俪虽还想再分说两句,但看到张瑶精致眉梢间的厉色还是叹了口气起身说要告辞了,只临走前还从身边跟来的老嬷嬷手里接过来一个红木盒子,只道是陈母听说了张瑶定亲的事儿,特意挑出来的贺礼,也没多说旁的就带着婆子走了。
罗嬷嬷见张瑶没有心软答应去陈家,心中欢喜。
自家姑娘聪明剔透的,却是心软善良的,不过如今看得出来姑娘是下了决心的,这样反而好。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陈俪不免想起张瑶,她不过才十一岁竟是定了亲的,如今她都快要十五岁了,家里边儿谁还能想起给她张罗呢,就是三哥哥的亲事还没个着落。
这两年母亲和婶娘争的厉害,父亲又是不管事,只管和通房喝酒耍乐,祖母虽然还能管事,可若是祖母没了……若是当初陈家没和张家闹翻,如今是不是就不是这般光景。
陈俪这里怎么想,张瑶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想到自己刚才的一出话,是清清楚楚的和陈家断绝了关系。
不,张家早和陈家没关系了,又不免想起早逝的生母,张瑶还是有一些伤感。
看着摆在手边的红木匣子,她就不该收下的,不过是多增添一份伤感罢。
安宁自然知道陈家来人的事,只不过这样的事还是让张瑶自己去面对,听了下人张瑶对陈俪说的那番话,心里感叹张瑶长大的同时,心里也对陈家的厚颜无耻的程度有了更多的看法,完全是无下限。
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张致远来苏州并不是完全无事的他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恰好今日无事,便早早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两条小尾巴。
福生和安康从张致远身后探出小脑袋来,身后丫鬟手里拿着的都是各色精巧玩意儿。
这些时日就是张致远也热衷给孩子预备起衣裳器具等等的购置了福生和安康作为哥哥也不甘落后,在此同时跟着张致远游历苏州,看一些风土民情,增长见识。
安宁打量了下两小的衣裳,准是又去哪儿胡闹了,还不快去洗洗,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两小的乖乖的去洗漱了,张致远很自觉地过来扶着安宁坐下来孩子今天有没有老实?张致远看着安宁已经挺起来的肚子颇为担心孩子这才六个月安宁的肚子就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似的一下子大了起来而且从怀孕到现在就没老实过,害喜害的厉害有两个月,等小胳膊小腿儿有劲了就可劲活动。
虽然踢在肚子上不痛,但是还是会酸疼。
本来肚子比怀着福生的时候还要大,安宁还以为是双胞胎,可实际上肚子里就一个小宝宝,而且相当活跃。
虽说在苏州有丫鬟婆子伺候,但终究比不上在家里舒适,再加上秋高气爽但夜里还有些凉意了,因而他们也再在苏州停留几日就要回扬州了。
他今天老实没动静。
话音没落安宁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哭笑不得,这孩子刚说他老实就动了起来,等他出来看不打他屁股。
虽说福生是他头一个嫡子,张致远自是疼爱,但如今安宁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的关注明显是最多,就像是他以前说的那般‘我们的孩子,我要一点一滴都要参与看着你的身子一天一天的臃肿圆润,看着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
,等到小包子消停了,安宁才告诉张致远今日陈家来人的事,还有张瑶的应对,当爹的露出欣慰的浅笑,揽着安宁拿出几张田契和地契说:这是我办差时候,无意得知陈家出手的庄子和铺子,我派人给买了下来。
只没想这是瑶儿生母当家的陪嫁,肥沃的田庄,地段和经营都很好的商铺,看样子是急着出手的,可算得上贱卖。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若还再卖的话就买下来。
安宁接过他手中几张薄薄的纸张,翻了翻。
当初陈氏的陪嫁她也经手过一段时间,自然是有些印象的。
当年陈氏出嫁的时候正值陈家鼎盛时期,再加上陈氏又是老来唯一嫡女,深得陈父喜爱和陈母疼爱,那出嫁的时的十里红妆就足够她吃喝花销十辈子绰绰有余!虽说陈氏对她陪嫁不上心,但这十余年经营下来每年的收益也不是个小数目。
田庄皆是肥沃的土地,就是商铺每不是地段繁华之处的。
张致远拿回来的这几处田契中最大的一块,就在苏州,离陈家的祭田隔了几里地,有将近一百顷地。
这田庄全都是七八两一亩的良田,又旁边紧挨着运河,上好的水浇地,旱涝不愁,是陈氏陪嫁中在苏州几处产业中收益最丰的一处,每年都能有两三万两的收入。
再看′的田庄,无不是上好的田庄,还有几张店铺的地契,看见上面些的地址多是繁华地段。
陈家发生了什么,安宁无心去管,把手中的纸张放到桌子上,淡笑道:正好留给瑶儿做陪嫁,我看那商铺地段都是好的,派人去整休下收益也不会少。
张致远点头,深邃的眼眸中亮光一闪而过,低头见安宁有些困倦,遂不提旁的事,换了个姿势让她更舒服些。
过了没几日一家人就收拾东西回扬州去了,因为安宁的身体,车马走的都不大快,沿途还欣赏了一番江南如画般的风景,很快就将这点烦心的事儿抛之脑后了。
陈家急着出手家中产业的事儿,可不就是赵氏见陈母身体大不如前了,更想趁着自己管家的时候多捞点。
当初抄家之时,皇上看在陈父的面上并没有全部抄没,还留下足够生存的产业,再加上陈氏的陪嫁可是相当大一笔,但实在能拿在手里的现银不多,所以就将主意打在了田庄和铺子上。
再加上买家见是陈家的,就有意压价,赵氏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虽然称不上贱卖,但是也没卖上价钱。
张致远派下来的人得了主子的信儿,到了年关零零总总以极低的价钱将赵氏卖出来的产业买下来,算起来基本上陈氏陪嫁里的田庄和铺子有九成都被买了回来,还有当下来的古董、字画等。
这些都被添到张瑶的嫁妆里,并没有跟她说这是当年她生母的陪嫁。
年节将近,安宁挺着大肚子就是走两步,都会唬得旁边的人心肝儿一颤一颤的,就连福生和安康平时都正正经经的请安,在桂院的时候从来都是老实再老实的。
安宁也有些担心,怕孩子在娘胎里养的太大生产的时候怕会不顺利,每天都坚持在厅中走几圈。
屋子被熏的暖暖的,大些的摆件都被挪到一旁,生怕安宁会出一些意外。
因为这个她从进入腊月就不怎么管事了,张瑶也跟着罗嬷嬷学了一年多的管家理事,去年年关时也随着安宁学了。
安宁也放心的让她来历练历练。
这不,张瑶忙着差人打扫房间,收拾摆件,身边还跟着谢嬷嬷回报采买账目,还有罗嬷嬷等一干大嬷嬷在一旁帮扶。
等过了小年才慢慢的歇了下来,虽然累一些,但张瑶明媚的俏脸上多了几分自信之色。
安宁见她做的有条不紊特干脆的做个甩手掌柜,将年礼的事也交给张瑶做主。
罗嬷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姑娘能有这样的能全权做主历练的机会可是好事!再者姑娘定了人家是二子,嫁过去不用参合到管家大权的事情里,日后关起门过日子,凭姑娘如今的本事,定是能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且还是有那样规矩的人家,自己跟着的这个主家当真是疼爱姑娘的,就看置办的嫁妆都是丰厚的了,看那样子还不满足,还要再添的,日后姑娘可是有福气的嘞!过年时,扬州城飘起了大雪,张家却还是春意浓浓,一家子一起吃了团圆饭,福生对于放炮自然很感兴趣,去年过年时安宁用爆竹炸飞猪肉这件事显然没给他有什么影响,颠颠的跑着去玩了。
安康却不跟他同流合污,而是腻歪在安宁身边,说着话凑趣。
安宁精神还好,不过终究没撑过守岁,稍有些困顿时就被张致远护着回卧房了。
安康又颠颠的跑去和福生玩,遭到哥哥的唾弃后,还不是兄弟俩玩的很开心。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过了年,元宵灯节自然热闹非凡。
可张家却是喜庆中夹带着紧张,等到正月末安宁怀胎都十月了,可依旧没见那似球般的大肚子有什么动静。
安夫人早早的就被张致远接过来了,就连她也担忧不已。
倒是安宁半点不见担忧,生福生的时候那小子不甘寂寞的要早半个月出生,可偏等到这一胎的时候人家沉沉稳稳的不到时间就不出来,可是愁坏了一干人等,就是孩子他爹都恨不得头发拽几根下来。
等这臭小子出生了,定要打几下屁股,让一干人等好等。
他虽这么说,眉梢眼角却都是慈爱和温柔。
安宁含笑不语,却不想突然一波阵痛袭来,抓住张致远的手,皱着眉道:我觉得你不用再等了。
☆、第一百六十章 青鸟衔钰两人正说打屁股的事儿,安宁却突然感觉到一波阵痛袭来,痛得她紧紧抓住张致远的手,脸皱了起来,道:我觉得你不用再等了,这小子怕是要出来了。
....张致远脸色血色登时全无,慌忙的样子哪有了素日的沉稳,扬声叫丫鬟,又扶着安宁躺到床上,这是要生了?怎么就要生了?语无伦次的,转身就要去叫稳婆来,却不妨一头撞在门上。
安宁见着了想说话,又是一阵痛袭来,疼得她只抓着身下的被褥,痛出声来。
张致远竟是慌乱得不像个样子,摸了摸被撞的头,听安宁的痛叫声,只转过身来安抚句,丫鬟们听到声音连忙进来准备,他这一焦急,转身又碰到了门框上。
安宁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看他这样,哪有了平日的雷厉风行,想说什么又是痛的说不出话来!全家人听到安宁要生了,都慌乱起来。
各处准备起来,准备热水热棉巾的,准备吃食的,请大夫和稳婆的……好在家里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真弄起来也是井井有条的。
稳婆急忙赶过来,安夫人也早就过来了,把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张致远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虽然已到了二月,却还是二月初,天气还很冷,张致远却是满头的冷汗,坐立不定。
福生和安康两个小小的孩子却是早熟的很,站在一边儿竟是比当爹的更沉稳些,张瑶看慌乱不已的父亲,知道她去安慰父亲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只转头吩咐了下人将各色可能会用到的物什都准备齐全了,看着紧闭的房门俏脸紧绷着。
把明显吓到的张玫揽在怀里。
也不知等了多久,张致远听着里面安宁撕心裂肺的叫声,看着丫鬟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他脸上没了血色,手脚也觉得无力。
几个孩子也吓得不轻,张玫更是吓的哭了起来,张致远听到哭声才恢复了些清明,让几个孩子回去,张瑶拉住父亲的手。
软软却有力道:爹,母亲一定会没事的。
您要挺住才行。
让人带张玫回去,自己却依旧留了下来把忍着没哭的两个弟弟揽着,细细的安慰他们,却没发觉自己的手都还在颤抖。
安宁发丝散乱,一缕一缕的贴在了脸颊上,浑身也湿透了。
....恍惚间听到那熟悉的低醇的声音,手也被有力的抓住,睁开眼睛看到那人冷峻的脸。
此刻却布满了慌张和担忧。
乖,宁儿,我在呢!原来这人竟是不顾什么‘男子忌讳不能产房’冲了进来。
不住地顺着安宁的汗湿的发,拉着她的手不放。
下身就像是撕裂了一样,安宁痛得尖叫出声,冲着这人骂道:好痛啊!我不要生了!不要生了!怎么会这么痛,生福生的时候根本就没那么久也没那么痛。
一波阵痛袭来,安宁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张致远手上的肉里,脸色也苍白,嘴唇被咬破,猩红的血顺着嘴唇流了下来。
张致远心就像是被钝刀子一刀子、一刀子割,伸手掰开安宁的嘴,乖,宁儿、宁儿咱不生了,不生了。
心疼她又怕伤了自己,把自己的手放到她嘴里,哄着:宁儿,咱再使把劲好不好?安夫人看着张致远慌乱和担忧的神色,心中也替女儿有这么一位夫君而欣慰,但眼下并不是欣慰这个的时候。
绵长的分娩中,张致远的一双手被掐、咬的血肉模糊,他竟是没吭一声,旁人竟是不知道他的手一直在抖,一夜中,都没有停止过。
次日清晨太阳初升,黎明的曙光洒落,等在屋外的仆从一声惊呼,引得众人去看。
竟是那东方随着金光竟有一只兰鸟衔钰扑棱着翅膀而来,拂在金光中就像是袅袅而来的仙鸟。
兰鸟落在庭院中,竟是将喙中物什往产房一抛。
众人还没从这景象中反应过来,只听得‘哇’的一声嘹亮的婴儿啼鸣,冲破天际般,再去瞧时哪有那兰鸟的影子,仿佛刚刚看到的异景只是一场梦罢,不由得揉揉眼睛。
二月二,龙抬头,张府喜添麟儿。
接生的安夫人把洗净的婴儿包在早已经准备的红色绣麒麟的小襁褓里抱到女儿跟前,虽是精神疲惫脸上却依旧是高兴,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瞧见姑爷手上血肉模糊,心里不由感叹,张致远颤颤巍巍的接过这个折腾了他娘亲一整晚的小子。
他早就报过福生和安康,如今抱起软软小小的孩子来已是很熟练,手还是有些颤的,说起来也奇怪被安夫人抱着还大哭不已的婴儿一到张致远的手上,竟是声音小了起来。
分娩后的疼痛小了些,安宁苍白着脸虚弱的转过去看被张致远抱在怀里的孩子,恰好孩子也睁开眼睛,清亮亮的像极了身边那人深邃幽深的眼睛,竟是不哭了,睁着眼睛似乎在好奇的看着安宁。
张致远眼中亮晶晶的,似有泪珠滚动,福生出生的时候他竟也在书房里喝了一坛酒大哭了一场的,如今为了这个淘气折腾了他娘亲一晚上的孩子也是又爱又恨。
福生姐弟在外间等了一夜,小小男子汉半夜迷迷糊糊的趴在榻上睡着了,等听到婴儿哭声连忙爬起来,直冲冲的就要往产房撞。
被安夫人哄了出来,连声吵着要见弟弟,张致远抱着襁褓出来,连手痛也顾不得了。
安夫人见状接过襁褓来,让女婿把手包扎了来。
娘啊怎么样了?弟弟好小啊!该打屁股,让娘疼那么久!在安宁落出胎盘,排出瘀血后,谢嬷嬷拿着温热的帕子擦拭着安宁的身体,杏儿和碧水给她身下换了干净的被褥。
张致远回来哄了几个孩子去休息,又朝安夫人作了一揖:岳母大人辛苦了,这儿有嬷嬷和丫鬟在,岳母大人先去休息罢。
安夫人将襁褓递给他,自去休息了。
张致远抱着半睁着眼的小子往产房里走,安宁已经累的昏睡过去,生这个孩子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了。
张致远把孩子放在安宁的身边,婴儿似乎感觉到身边娘亲的气息,半睁着的双眼慢慢的闭上,睡了过去。
张致远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睡颜,低头在这一大一小额头上印下个温柔的亲吻。
这才仔细看刚生下的这个小子,跟福生出生一般皆是白白胖胖的,娇嫩的皮肤一点都不皱。
似乎这个小子比福生还有胖些,怪不得把娘亲折腾狠了。
湿漉漉却乌黑密实的头发,原本乌溜溜的眼睛如今闭了起来,五官轮廓像极了他的父亲,就像是缩小版的张致远。
臭小子,该打屁股的。
小家伙紧握着的小手动了动,浅浅的眉毛皱了皱,娘亲的味道传来,慢慢平复下来,又蠕动了两下小嘴儿睡的更香了。
安宁不知睡了多久,却迷迷糊糊竟到了一五彩斑斓的仙境,只见此处祥云萦绕,仙鹤展翅,她在里面转悠却没见到半个人影,正奇怪又忽听有人说话,只觉得这声音里有无上的尊华,仿佛从天际而来。
她努力去听这声音,却怎么听都听不到,只看到金色的符文萦绕在她身上,钻到她身体里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宁张口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从那斑斓仙境中退了出来,睁开眼睛却看到张致远担忧的神色。
宁儿?你……张致远伸出手来有些颤抖的摸上安宁的眉心,就在刚才他竟是看到了小妻子的眉心隐隐浮出金色的神秘符号,金光大盛他单就那么看着,就觉得这其中带着无上的威严,令人不自觉地想要顶礼膜拜。
张致远脑海里头一个想法便是他的宁儿不会要离开他罢,他不允许!想法异常的霸道,就想着要把她唤醒。
那金色的符文却慢慢隐去了光华,消失后依然是光洁如初的额头,如果不是他还感觉到疼痛,他一定会觉得刚才是他看错了。
我怎么了?安宁还不知道张致远看到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异象,她冲张致远露出温婉如从前的笑容,侧头打量还睡着的孩子,软软的手指摸上小孩儿的脸颊,孩子长得跟你真像。
等摸上孩子紧握的拳头,一直攥着的肉呼呼的拳头松开来,有东西掉落了下来。
安宁:……更没有发现身边的那人兀然睁大的眼睛,还有颤抖的身躯。
安宁拿起来,那是一把不到一寸血红色的像剑一般的,说它是玉质的也不像,更不像金属的,剑身上雕刻的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赫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这是?张致远揽住安宁,手还有些颤抖,将青鸟衔钰的事儿告诉她。
‘一兰鸟衔钰而来,青鸟也。
钰,宝也。
青鸟衔钰往之,大吉也。
’我已经吩咐了,让他们闭紧嘴,不会让这事儿传出去的。
安宁赞同的点了点头,心里边儿波涛汹涌,没想到这传说中的青鸟衔钰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孩子身边儿,而且想起梦中的景色,不由得攥紧了那把血色麒麟剑。
☆、第一百六一章秘密暴露青鸟衔钰这种传说中的事儿发生在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安宁又想起了梦中的所见所闻,不由得攥紧了手心那把还没小包子手掌大的血色麒麟剑,不自觉地蹙起了清秀的眉毛,却不知她的神色全然被身旁的张致远看在了眼里,忧在了心里。
安宁似乎也注意到了张致远的异色,心里停跳了一拍,不由得伸手抓着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还缠着纱布,才想起都是自己的错,娇俏的脸上不由飞上一层霞红,衬着她因为生产后有些苍白的脸越发的清艳娇媚,你怎么了?宁儿,你……张致远捏着她的手,却是伸出另外一只手,修长的指尖缓缓的滑过她蹙起的眉间,宁儿你知道吗?就刚才你额头上浮现了金色的符文,过了会儿等你醒来才慢慢的消失。
他的声音低醇好听,但却像是个惊雷般把安宁惊醒,她睁大了眼睛想要坐起身来,却被他紧紧的搂住,宁儿,不要离开我。
安宁的身体僵住,声音很轻可比刚才的话更让安宁觉得眼眶热热的,这个初见时冰山霸道又不善于表达感情的男人,就算是有时候精分有些傻气的大男人竟然是露出脆弱的一面儿,声音颤颤的,语气中带着害怕,是真的害怕她要离开,真是个傻子。
安宁假装轻松地轻笑出来,像哄孩子般拍拍这个男人的背,你傻啊,我怎么会离开,我苦了一天生了你孩子是假的啊?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的嘛。
这会儿正好小包子也醒了,睁开清亮亮的眼睛,这样子来与身边这男人更是像了,简直就是他的缩小版。
安宁推了推还赖在她身上的男人,笑道:你儿子醒了。
张致远安了心,松开了手。
低头看醒来的小包子,是咱们的儿子。
行行,是咱们俩的儿子。
安宁笑道,把小包子抱在怀里。
张致远失笑。
心想小妻子这是把他当孩子哄了。
伸出修长的指头探进小包子的软乎乎的拳头里,这软软的触感一下子腻到了心窝里,心也安定了下来。
小包子在安宁的怀里瘪瘪小嘴儿,头往她怀里一拱一拱的,身子也在襁褓里动了起来,安宁轻声道:小家伙饿了。
抬头见张致远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修长的手指还被小包子攥着。
安宁心想都是老夫老妻的了。
干脆些的掀开玉色的中衣给小包子喂奶,见他吃得香方才抬起头来同孩子他爹道:小家伙的名字起了没?张致远闻言脸露尴尬之色,这几天紧张的不行,竟是把给孩子起名的事忘了。
本来还想了好些个名字,如今又觉得配不上自家儿子,遂还想再想个。
道:不急,容我再斟酌一二。
说着视线不由得转到孩子吃奶的位置,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
才将视线转移开。
安宁抿嘴笑,福生和安康他俩呢?我睡过去前隐约听到他俩的声音了。
还有我娘呢?瑶儿还有两个小的在外间等了一宿,看了弟弟。
让奶娘领着去休息了,还有岳母大人也去休息了。
张致远说完被安宁伸出手拧了把,可怜兮兮的看了安宁一眼。
安宁没忍住笑了出来,看他眼中血丝,你不也一天一夜没睡,去洗个澡吃点东西睡个觉。
根本就不容张致远拒绝,等孩子他爹去睡觉后,安宁把血色麒麟剑放到小家伙的手心里,小家伙渀佛知道那是他的东西攥住,小嘴儿吸的更紧了。
差点没让安宁背过气去。
臭小子,都是你惹出来的。
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带了几分释然,她本来就想着找个机会告诉他的,只是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想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当然了这个适当的时机是什么时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说白了就是能拖就拖,拖到不能拖的时候。
没想到做个梦都能露出马脚来,伸手摸了摸额头,光洁着呢什么都没有,说实话那梦境是什么意思她还没搞懂呢……安夫人休息完抱着外孙亲亲,谁料到原本窝在安宁怀里很安静的小包子顿时哭个不停,安夫人怎么哄都不见停。
安宁听儿子声嘶力竭的哭声,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似的,心疼的不行,连忙道:娘,还是给我罢。
安夫人颇有些如负释重般将孩子递给安宁,道:这小家伙哭的中气十足的,看来也和福生一样是个活力十足……后面的话却因为诧异而断了。
原来,安宁接过小包子,才哄了句乖儿子,原本大哭个不停的孩子竟然不哭了!安夫人失笑,气恼的轻轻点点小包子的额头道:这么小的孩子,竟是知道亲娘了?真是折腾人。
哪像他哥哥当初可是谁抱都不哭的。
小包子不哭了,却缓缓的睁开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水水的眼睛,一下子让安夫人看呆了,半天才赞叹道:我这个外孙子定也是个聪敏过人的。
安宁笑道:他才这么小,哪里能看得出来?说是这般说,心里又想到那青鸟衔钰的事儿,就算没有这样的事儿也觉得自己生的小孩儿哪会不聪明可爱的。
安夫人没呆多大会儿,毕竟她来张家也有七八天了,虽然家里有安大嫂再管,可也不放心家里老小收拾一番就准备回家了,等孩子洗三儿时再过来。
张致远虽然心里坠着心事,却也睡得香甜,等睡醒醒来也过了好几个时辰,忙翻身起来往产房走。
谁曾想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小尾巴,福生他们几个都进来了。
福生最心急,小跑到床边,见弟弟正睁着水水的眼睛,忙挥着手道:弟弟,弟弟,我是你福生哥哥呐!说着还去蹭蹭弟弟软软的脸蛋儿,说来也奇被福生蹭蹭亲亲的时候小包子也不闹,大概知道这是亲哥哥了。
被张致远抱着的时候也不哭,只是还是最愿意呆在娘亲身边儿,小孩子本来精力有限没一会儿窝在娘亲身边又睡着了。
安康撇撇嘴,软软道:怎么弟弟就睡着了啊?安宁笑着点点他额头,笑道:你小时候也和弟弟一样镇日吃了睡睡了吃,跟小猪似的。
福生听了却是鼓鼓脸颊,捏了捏自己不那么肥溜溜的小胳膊,又瞧瞧弟弟圆不隆冬的胳膊,悄悄同安宁道:娘啊,弟弟长大了定是个小胖子。
还挺不怀好意的嘿嘿笑,被安宁点了额头。
张瑶拉着张玫过来看睡着了还吐了个奶泡泡的弟弟,嘻嘻笑道:弟弟真可爱。
几姐弟也没多呆,就被张致远赶着出去,福生扒着门框依依不舍,等弟弟醒了,我再来看他。
安宁抬眼看张致远,知道自己躲不过,就把睡得香甜半点都不知事的小包子往里面放了放。
单就这个动作让她扯痛了感觉几乎被撕裂的下半身。
说实话可真被这大胖小子给折腾惨了,当初生福生的时候就算中间出了稳婆暗害的事,但从阵痛到生产完不过一个多时辰的事儿,简直是顺当的不能再顺当了。
哪像生这个宝贝的时候,几乎折腾了一天一宿,再加上这小胖子比福生还要白胖。
醒过来之后就觉得全身就像是散了架般,似乎骨头全都被拆卸重新组装了一番,浑身乏力,动下手指都觉得累。
简直就是‘元气大伤’,而如今罪魁祸首还在一旁儿蠕动了下小嘴唇睡得香甜,而这边儿还得面对孩子他爹。
往上坐直身子倒抽了口凉气,痛死了!张致远看她皱起的脸,心疼得不行,宁儿,疼么?安宁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心想大老爷你这不是废话么。
不过苦肉计也没用,等这人舀了松软的靠枕来放在安宁背后,一勺一勺喂了安宁喝了一碗山药排骨汤,让她觉得好些了才熠熠的看向他。
安宁还存着侥幸心理的,却看他还缠着纱布的两只手,心道这人如今做到的比她能想象到的不知要好上多少,他说到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定了定神,安宁才缓缓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算怎么回事,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道:其实在嫁给你半年前我曾生过一场病,昏睡了好几天,我娘说请了大夫来也只说我没事,可是我就是不醒。
其实我昏昏沉沉的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灵魂离开我自己的身体飘起来似的。
我哪里肯走,只努力挣扎,可是不管如何挣扎都回不到我自己身体里,就那么飘啊飘还以为会死,哪知道竟然到了一处地方,那里祥云萦绕,鸀水潺潺,高山重重,流水莹莹,雾气中还露出庄园一角,整个儿就如同仙境一般。
我以为那是做梦,谁知道我竟然能碰到这桃源般的世界的东西,掬了一口泉水喝下去,只觉得如同喝了琼浆玉液般,整个人醺醺然,再去看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黑,睁开眼睛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多久我病就好了。
(。
)☆、第一百六二章 半盘托出安宁缓缓道:我竟然飘飘乎的时候能碰到那仙境里的东西,掬了一口泉水喝下去,我只觉得如同喝了琼浆玉液般,整个人都醺醺然,再去看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沉了下来。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候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多久我病就好了。
其实说觉得我在做梦,许是老天不让我死,等过了几天我娘就带我广安寺祈福了。
安宁还记得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被张母看上眼,张致远也听了出来稍一点头,这事儿他还记得,然后无言的看着安宁催促。
我就知道,安宁心想就是瞒不过这人,也是她刚才说的话完全就是在边缘上转转,没涉及到重点。
本来以为只是梦,却渐渐的发现接下来的日子我渐渐思绪清晰起来,记忆力也变好了起来,身体慢慢的健康了起来,慢慢五感也比旁人敏锐一些。
后来有一次不小心撞到了,才发现淤青第二天就不见了,从那次生过重病后就再也没生过病。
张致远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也发现自己的小妻子皮肤越发娇嫩如同出水芙蓉般,而且很敏感,生了福生后稍稍一撩拨就会化成一滩春水,让他欲罢不能,自制力也会崩塌的一点都不剩,像是个没经过人事的毛头小子般。
每当摸上那柔滑娇嫩的肌肤,他受不住诱惑想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可第二天时候就变得光滑如初。
还有小妻子说的没生病也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还觉得感激,宁儿那是破而后立,有了如此福运。
这般想着,张致远缓缓把安宁拥入怀中,手轻轻抚着她清香柔软的发丝,像是给她坚实的依靠。
安宁像只猫儿样儿蹭了蹭张致远,接着说道:等发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已经嫁到了咱家来,我才意识到可能我那次病重见到的世外乐园可能是真的。
而我的一些变化可能是得益于喝下去的泉水。
当时我就再想病重了一次得到个健康的身体还挺划算的,觉得是我的大幸运了。
没想到后面还会陆陆续续梦到一些很模糊的画面,嗯,有时候醒过来之后我都觉得又是在做梦了。
但是有的时候竟然能记得一些知识,无师自通就会了一些东西,仿佛那东西原本我就会的。
还有一些在原来的我看来很玄异的,只能在《神异经》这样类似古志才会涉猎到的那种,所以才会喜欢上那些奇异的东西。
安宁缓缓的诉说着,假话全不讲,真话不讲全。
安宁只说一些浮于表面上的东西,但却全都是真的。
睡在襁褓里的小包子蠕动两下嘴唇,吐了个奶泡泡。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可是就在生过这小家伙又做了那样的梦,其实真说起来,安宁撇了撇嘴,带着不满,我也不知道到底干了什么。
要不是你和我说我还一头雾水呢。
就算如此说安宁隐隐觉得那金色的符文和小包子的出生有关,也有可能是和空间的进一步进化有关系……不过小家伙的事儿我也不大了解,不过如何他都是咱们的儿子啊。
我还是原来的安宁,是你的妻子,是咱们孩子的娘啊,这点我一直很坚定。
她看向张致远,有些左右游移,那个,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不过我觉得说出来你也不会信,我可不想旁人把我当妖怪,我就想平平淡淡的生活,相夫教子呢!就是从最开始穿越过来还没有得到‘安宁’的记忆的时候。
安宁就从来没有想过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不要说子不语乱力怪神,就算说实话也得有人相信才是!不管这里的人信不信她的话,她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们要是不相信的话,自然会认为她这个安家的长女可能因为嫁不出去疯了,要么就是发癔症了。
要么就是中邪了等等。
既然这样的话肯定要寻医问诊什么的,不管最后她病好不好,顶着那样的名声,她再也无法出门,更不用说出嫁了的,谁知道她这癔症或中邪什么好了没,之后还会不会再犯!要是说出实情,她是穿越来的,不是原来你们的姑娘了,就算是安家顾忌名声不会把这个姑娘丢弃,但他们绝对不能消除这个隔阂,他们可能会认为是她这个外来人把他们原本的女儿(妹妹、姐姐)给弄死了,更有可能还会把她当怪物当妖怪看,引来道士来除妖什么的,最后她也绝对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
在这愚昧无知的封建古代社会,人们根本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一旦她说出来最终都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所以她才千万分庆幸得到了‘安宁’的记忆,这样的话她才能慢慢的吸收、消化后将这个角色扮演下去。
而后慢慢一点点做出些改变,让周围的人潜移默化的接受她这样的转变,就算是觉得诧异的,也会觉得出嫁了做了人妻总会有些变化的,他们自然而然的也不会觉得奇怪。
关于穿越这点,安宁仔细思量了,衡量了利弊后安宁才决定烂在肚子里,谁都不会告诉。
还有空间,你永远无法想象人性是如何险恶,为了自身利益他们可能会做出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很有可能跟你亲密的人下一刻刀剑相向。
毕竟空间里很多东西都不是凡物,对于人类来说银钱、权势可能很,但是最的还是有命在,历来人类总是追求‘长生不老’,若是被旁人知道了的话,她自己可能有保命之法,但她的孩子、她的家人怎么办?甚至这也会成了她的威胁,所以她不敢去触碰,不敢让自己置身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儿她盯着张致远的眼睛,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他要是敢说不,她就领着孩子带上他的家产走闪身进空间,大不了再不见嘛。
安宁手不自觉地捏上张致远腰间的嫩肉,瞧瞧这就威胁就上来了,张致远敢说不么,更何况如今他真的是爱惨了她。
他缓缓把她拥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肩上,面孔埋在她柔软的发丝中,感受着她身上那浓浓的温柔。
她一席话将他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全都洗去,自己的整个身心,似乎也放松了下来。
他兀自觉得自己在钻牛角尖,就像是她说的,他们是夫妻,她还是她,是他的妻,是他孩子的娘。
当然不,宁儿是我的妻,一辈子都是张家的人。
是是,我安宁生是张家的人,死了也会埋在张家的坟茔里。
她的话让张致远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安心,低醇如同经年的美酒。
宁儿记得就行,看来我的宁儿是个大福运之人,就像是澄观大师说的是个旺夫旺子的。
说着亲了亲她,这样的话也就可以解释澄观大师会何断言‘原她是命薄少福禄之相,只去年她再来时候却有高贵之相,福寿禄俱全,定是有大造化!’她说的仙境般的梦怕就是那大造化罢。
他牵起她的手,唇角勾起浅笑,这就是缘分,斩不断的。
猿粪你妹哟!旺夫旺子你妹哟!合着当初这亲事定下来就是因为她的面相啊,这事怎么这么坑爹呢!还有澄观大师不是佛学大师么,什么时候改做神棍了?张致远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家小妻子怎么就那么可爱,原来最后一句话安宁竟然说了出来。
安宁有些不好意思,拧了张致远腰间嫩肉一把,其实她身体还有些虚弱,劲道根本就没有平时的十分之一,在张致远看来就跟挠痒痒似的,再说了这不是闺房情^趣么。
遂也配合的装出疼痛的神色来,澄观大师是德高望重的佛学大师不假,旁人得他一句箴言,却是十分难得的。
若不是我少年时候得过澄观大师两年教导,有段师徒缘分,澄观大师也不会对我多有照拂。
见安宁好奇,就淡淡的将原来小妾暗害才被送到广安寺,有缘被收入澄观大师门下的事简单的跟安宁说了。
安宁还真诧异的,原来这人还有这样苦逼的童年么。
摸摸,没事儿了啊。
张致远无奈,怎么小妻子又把他当孩子哄了,不过这感觉还挺新奇的么。
澄观大师说你很有慧根,跟我佛有缘,是大造化之人。
安宁听了无语,跟我佛有缘,大师我是个女的,又不能出家当和尚,就是尼姑也不可能吧!不过旁人没什么感觉,见到了澄观只觉得这大师慈悲令人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但安宁却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深厚的佛力,半点不造假的。
心想不管你以前受过多少唯物主义教育,在这穿越、空间、仙人什么的出现后,对这大师之言也会信几分的,其实她穿的是一个玄幻世界吧!张致远低头又见小妻子神游了,浅笑,心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这件事他斟酌很久了,只是还没有跟小妻子说,还是等小家伙的满月过了再说罢。
☆、第一百六三章 五雷轰顶第二天,扬州的人就知道张致远又喜得贵子之事。
想想人家二月二,龙抬头这日子正经好啊,家里没儿子的或者少儿子免不了有些羡慕嫉妒的,想人家这新太太娶进门四五年,就生了俩大胖小子,果然是带福气的。
张致远在房里翻看了许多籍,最终才将小包子定名为‘景瑜’,本来是因‘青鸟衔钰’之事想将孩子的名字定为‘景钰’的。
但不想做高调之人,自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那日的异象都被张致远压了下去!幸而那日生小包子的时候正是晨辉初洒时候,并无多少仆从看到,压下去不算难。
也跟着两个哥哥,取了个小名叫‘福久’,取了这名字忙兴冲冲就把这个名字告诉给安宁和其他人知道。
安宁听了,一笑,便让奶娘和嬷嬷丫鬟们喊儿子‘瑜哥儿’不提。
其实按照福生和安康的惯例,安宁也为福久寻了一个极好的奶娘来,但是小福久却是不干,一离了安宁的怀,便又哭得厉害。
就是安宁不抱着,光呆在安宁身边儿,小包子就立马不哭了,让旁人哭笑不得。
洗三时,张致远也没有请太多的人,不过亲朋旧故几家人罢了。
其他人家这几年也摸准了这张大人的脾气,只吩咐了仆人送了一份厚礼来而已。
福久小包子让奶娘抱着好歹没哭,只响盆后哭的天崩地裂的,小脸皱在一块儿委屈的不行,再加上如今是二月还冷得很。
张致远自然心疼不已,反正都是亲朋故友也不大在意,就赶紧让奶娘抱着孩子回正房了。
跟着奶娘回来的还有福生和安康两个小尾巴,娘啊,我来了!奶娘怎么哄福久都哭个不停,急得满头大汗,真打击得一回到安宁怀里就不哭了。
乌溜溜的大眼闪了闪,似乎听到哥哥的声音屈尊给了个眼神,又打了个可爱的哈欠窝在安宁怀里没一会儿就挥了挥小肉拳头。
睡着了。
娘啊,怎么弟弟总是在睡觉?真无趣,这几天两兄弟都想赖在产房里不走了。
每次来看弟弟,小包子十次有九次都在睡觉,所以让早就很期待和弟弟玩的福生、安康都很失望。
却又想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趴在摇篮前戳福久吐出来的奶泡泡,还真不嫌烦,戳不到奶泡泡就去戳肉肉的小脸儿。
福生也不知道是在弟弟这里找平衡还是什么的,每次都在那儿小胖猪、小胖猪的叫,却不敢使多大力气戳小包子肉肉的脸,自从见识了小包子独门武器——哭功后都不敢轻易得罪小包子了。
果然一瞧小包子无意识地动了下,就唬得两个孩子停下作怪的手。
安宁失笑。
拉了两个孩子过来。
俩孩子最是和安宁亲密,不过自从安宁肚子大了起来,就被张致远勒令不能做出冲撞过来一头扎进来这样危险的动作。
再加上俩孩子已经由张致远正式给启蒙了,还有武师傅教些拳脚功夫,读识字都占了好大的时间。
再者也长大了么。
自然不能像小团子似的窝在安宁怀里撒娇打诨,不过还是最和娘亲亲密,这会儿正窝在安宁怀里撒娇呢。
安宁本来没想到那么早再生一个小孩儿,兄弟之间容易有摩擦。
安康和福生是个例外,两兄弟基本上从出生就在一块儿,如今读识字也没有分开过。
虽然平时吵闹归吵闹,但兄弟感情依然很深没受到什么影响。
本来有了福久后,安宁还担心俩兄弟吃弟弟醋什么的,见他们俩很疼爱小包子,很是摆出哥哥的派头才放了心。
其实真的说起来,这几个孩子中在安宁心中最重的还是福生,这不仅是因为福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在她身体里孕育,从一枚胚胎慢慢的长大;还是因为那段时间不仅跟张致远的感情不明朗,那段时间还不大平静;再者说了就是因为福生,安宁才真的觉得在这个世界有了根,安心留了下来。
虽然说表面上她对几个孩子一视同仁,但实际上福生和福久是她亲生的孩子,安康是她亲手养大的,这三个孩子才是跟她一伙的,是她的心头肉。
至于其他的几个孩子,是另外一边的,泾渭分明。
澄泓是张致远的义子,虽然其中有为福生和安康铺路之嫌,但张家半点不曾亏待于他,更何况他真的是个很讨长辈喜欢的孩子;张瑶也因最开始的事让安宁熄了‘待如亲子’这种想法,只是尽了表面上责任,不让她自己的名声有半点污点罢,不过如今张瑶同往日不同,像是珍珠和夜明珠的差别,许是去年的管家时候让她多了几分自信,更具大家风范。
对福生和安康也很亲切,这让安宁对她的隔阂少了几分,不然也不会在她的嫁妆置办上也下了功夫,毕竟她的嫁妆也代表了张家的脸面;张玫是庶女,本来嫡庶有别,她若是待她若嫡女才是有毛病吧,这也只是行了做主母的责任,更何况张玫如今还是归在宋姨娘名下。
安宁当然不喜欢给别人养孩子,当初张致远那么决定的时候她欢喜还来不及呢,当然不会拒绝。
这庶子、庶女养在嫡母跟前不仅是规矩,更是抬举。
本来姨娘生的就已经让孩子的身份在日后的生活中被人看低了几分,再一句‘姨娘养大的’,这让将来孩子长大后都会平白被人看低。
安宁搂住俩兄弟,俩兄弟按虚岁算都五岁了,不过在安宁心里还就是个小豆丁呢,毕竟五岁的孩子在现代也还是上幼儿园的年纪么。
福生隽秀的五官轮廓随了安宁,只脸型和高昂的额头像张致远,正是因为如此张致远偏爱福生一些。
虽然现在还有些婴儿肥,不过可以看出来长大后必然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文武双全英气勃发的好男儿。
安康五官轮廓和张致远有六分像,但遗传了他生母周姨娘的好相貌,小时候就像是精致的芭比娃娃,还被人家误认为女孩子过。
小小年纪就是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的,长大了自是形貌昳丽,也不知得招多少女儿家的心呢,不过那就不是她担心的了。
问了俩孩子最近的启蒙情况,人家说三岁看老还有些道理,这时候两个孩子性格上的差异已经渐渐明显分化起来了,比起福生的活泼好动,安康更喜静些,不过也并不讨厌学拳脚功夫,如今差不多一年下来,力气明显比以前大些,坚持下来,就完全不用担心日后两个孩子会长成那种‘走两步就喘的大家公子哥’。
这种公子哥还真被张致远嫌弃过,这种类似的话在去年张瑶还没有和蒋韵定亲时候不知说过几次。
因为蒋韵的长相并不是时下那些清瘦文质彬彬美男子模样儿,不过这样在安宁看来正好,能照顾人而不是需要妻子去照顾的,话说回来大老爷也不算是那种文质彬彬的弱生模样啊,而是冰山模样,衣衫下的身材相当的紧实,耐力和持久力什么的还蛮厉害的么……安宁赶紧将这种少儿不宜的想法打住,转而围着俩孩子转,越看就越觉得自家孩子怎么就这么优秀这么招人稀罕啊,颇有些‘娘亲眼里出西施’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金色符文的缘故,安宁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身上的痛楚过了没几天就没了。
又为了恢复怀孕前苗条的身材,安宁还将好几年没练过的瑜伽捡了起来,每天趁着福久睡觉的时候,穿着日常衣裳在绣着大团石榴花的地毯上舒展身体。
瑜伽么免不了舒展她也只圆润了些的身材,动作难免大些么,完全不知道这模样儿在好久没吃到肉,连肉汤也没喝过几口的张致远看来是多大的诱惑。
偏安宁月子还没出,大老爷只能干看着,过过干瘾。
注意到自家男人停留在自己身上炙热的视线,安宁心中小人儿的尾巴早就翘起来了。
而且大老爷忍耐的样子也只是脸色稍微沉一些,深邃的双眼更幽深了,就像是黑曜石,美大叔的魅力散发出来,这回儿反而轮到安宁偷偷咽口水了,这男人真就是美酒,愈久弥香的,又加上安宁已经将自己藏在心中的事儿说了几分给这人,说出来后感觉轻松了不少,感情反而深了几分。
心思没在动作上,安宁干脆歇了下来,张致远把手帕递过来给安宁擦汗,顺势将人揽在了怀里。
有力的手将只比怀孕前圆润了几寸的腰肢圈住,把下巴搁在安宁的下巴上,低声道:宁儿的身材这样就很好,该细的细,该凸的凸,该翘的翘。
这人还真是脸皮厚,说话的时候手还不老实的动作着。
安宁翻了个白眼把那作怪的手拍开,放开,我要去洗洗,乖抱福久去。
张致远脸上不由绽了抹笑,当真乖乖的放开安宁,去瞧圆圆润润的福久去了。
福久快满月了,不仅长相和张致远有九分相似,就连性格也像,小小的娃娃不高兴的时候皱起浅浅的眉毛,黝黑清亮的眼睛也透出不高兴来,还会板着小脸。
不过很可惜,显然没达到他自己的不悦,反而更可爱了。
晚上,张致远又给安宁抛了个炸弹,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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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第一百六四章 送俩走我想把福生和安康送到广安寺去。
张致远的声音很低很好听,但他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个炸弹把正在逗福久的安宁给炸醒了。
她扭过头来看向张致远,确定刚才自己没有听错,扬声道:我不同意!福久在安宁怀里动了动,清秀的眉毛皱着,安宁赶紧哄:乖,娘不是说你呢,接着睡啊,乖哟。
一边说一边瞪了张致远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张致远失笑,他就知道小妻子会这样,坐在榻上等小妻子过来给他‘算账,。
等安宁把福久哄睡放回摇篮里,张致远已经准备好面对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了。
安宁心平气和的坐在张致远对面,淡淡的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要不是刚才还抱着福久,安宁正想不雅的抠抠耳朵,她觉得自己听差了。
宁儿,我想让福生和安康跟澄观大师学习。
这件事并不是临时起意,他已经斟酌良久了,各方面都思量过安宁太了解了,这人这样郑重的说起来肯定是已经思量好了,还拿出一副商量的语气,真是的……我不同意!福生和安康才多大,而且澄观大师同不同意还是另外一说呢,说到这儿安宁狐疑的看向张致远,你不是已经和澄观大师说过了罢!张清和你太过分了啊,感情我这个当娘的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不是?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了,又碍着小包子睡着了·只能压低了声音激动,搞得半点气势全无。
看她水润的眼眸怒光熠熠又压抑着声音没气势的模样儿,张致远微微一笑,这笑容惹得安宁更恼了,感觉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半点劲。
索性住了嘴,她也知道么虽然张致远疼爱孩子,但并不代表不希望俩小望子成龙,自然得为俩小的前程考虑,只是这到广安寺去安宁第一个就是感觉接受不了,毕竟在安宁看来俩小的还只是四岁小娃娃,本来还就该在父母膝下撒娇打诨的年纪,就算俩小比较早熟些·但在安宁根深蒂固的观念看来就是小屁孩·这离家去求学完全接受不能!再说了还送去寺庙·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才那么大点的人,就要什么都要自己来,能不辛苦么!安宁自己也有这样离家出外求学的经历,但那时候她已经成年了,这完全没什么可比性!想着安宁眼圈都红了,硬的不行来软的,张致远一看小妻子偷偷抹眼泪心软的跟之前他做的那碗面糊似的。
宁儿,你听我说。
张致远当然不能隐瞒了·他一说安宁就瞪他了,这人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
亲自带着俩小去拜访澄观大师,澄观大师是德高望重的佛学大师,就连皇上南巡时到广安寺去对澄观大师都是毕恭毕敬,他讲究缘法,又爱云游,旁人得他一句箴言都难,拜入他门上更是难上加难。
当年张致远被送到广安寺去,澄观大师只是教导他一段时间·并没有收他做学生,所以张致远也不敢以师徒身份称之。
安宁自然知道澄观大师德高望重,但自家孩子也同样优秀。
那澄观大师是怎么说福生和安康的?这么问起来张致远嘴角噙了一抹笑,看起来颇为自得。
看小妻子好奇的猫儿模样,还卖起了关子。
有些人就是惯不得,安宁还真就不好奇了,看他那样子就能猜出答案来,也不看那是谁家的孩子。
她又问:大师是准备亲自教导福生和安康了吗?张致远浅笑道:大师说福生颇有福德,这般良佳璞玉,日后定有大造化;安康稳似磐石,沅沣兰,好生教导日后必当福寿绵延。
又说俩小俱与他有缘,考校后就决定收入门下。
说起来我这个当爹的都羡慕他俩了,大师不仅在佛学上造诣其他大家不能及,而且才华无人能及,集诗、书、画、篆刻、音律、茶道等于一身,贯穿儒、释、道家思想。
福生和安康能成为他的弟子,受他教导,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再说了福生和安康聪敏过人,天资不凡,但玉不琢不成器,我本来是想寻大儒来教导他们,但思量凡几都不曾找到适合的人选。
怕就是辱没了他俩这份天资,思来想去也只有大师能更好的教导他们。
再说了广安寺也不止大师一人,还有不少得道高僧,他们学问精深,有他们指点,也再好不过的了。
我当年曾得他们教导,终身受益。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安宁恍然大悟,她就说她总觉得哪里不大对,搞了半天她都是再被张致远牵着鼻子走。
还真是腹黑,他强制说了安宁心疼孩子肯定不会同意,但他这绕了好几个弯从侧面说,到最后弄的安宁都得附和,不得不同意了。
你挖坑让我跳。
张致远笑而不语,安宁还在挣扎,福生和安康年纪到底小了些,去广安寺不得吃苦,不如等孩子再大些再去求学么。
慈母多败儿!张致远道,他俩都已经五岁了,已经不小了。
而且澄观大师在寺里什么地位他俩若去了只是身边没下人伺候,衣食住行旁人也不敢怠慢。
再说了福生和安康比同龄人优秀不知凡几,宁儿也教导的好,他俩聪敏过人。
玉不琢不成器,吃些苦才能磨练体魄。
再说了宁儿不是想让他俩学武艺吗?我们寻来的武师傅也只能教他俩些拳脚功夫,只是些花架子。
广安寺武僧闻名遐迩,他俩要是能苦心学习自可能学到真才实学。
就像是安宁了解张致远颇多,张致远也非常了解安宁的心思,再说了他就是来说服慈母的安宁的,哪个方面都考虑全了,让安宁根本就无法反驳。
果然,安宁蠕动两下嘴唇,恨恨的瞪了张致远一眼。
其实张致远说的安宁都懂,她不能光顾着疼爱孩子而忽略孩子日后的发展。
福生和安康如今看来的确聪慧,但若是没有正确的教导,谁也不能防备‘小时了了大时为佳,这样伤仲永的事发生!孩子在成长教育过程中不得溺爱,安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就两个孩子的资质,只要给予正确的教导,就算不能成为栋梁之才,但是支撑门户守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只是她还挣扎,那等俩小过了五岁生日再去行不?福生和安康长这么大都还没有离开我身边,以后我见儿子都不容易啊······怎么着也得让我这个当娘的准备准备!这话真不假,两个孩子长这么大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衣食住行都是她在操心,要是一下子空白了,她就觉得心空落落的!又想到什么事的,安宁突然磨起牙来,好啊,那两个臭小子连我也敢瞒,真是白疼他们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福生和安康两条小可怜鱼就被波及了。
这会子安宁理智分析了,同意了张致远要把两个孩子送到广安寺随着澄观大师学习的建议!但第二天,两个小家伙过来请安,来看弟弟的时候,看他们俩天真浪漫娇憨的小模样儿,安宁又不舍得了!还挺坏心尽是做好吃的好喝的哄着宠着,就想让两个小家伙提出来自己不想走什么的,惹来张致远的怒视和无奈。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张致远只不过煽了几把火,天真浪漫的俩小就特别万分期待想要去广安寺当俗家小和尚了。
安宁功亏一篑,又磨不过来,除了折腾张致远腰间嫩肉,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张致远还得受着。
不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等安宁出了月子,被折腾的腰酸身体乏软的时候,她深深懂得了这个江湖道理。
福久满月礼后一日,澄观大师身边的小沙弥上门来,安宁心里打鼓不知道那老和尚打了什么主意,只让把小沙弥请到内院客厅中。
小沙弥目不斜视,进屋之后,只是坐在那里。
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高僧入定的模样。
安宁从外面进来,小沙弥看见她,忙起身念佛。
安宁也还礼,小沙弥忙把身上带着的一个包袱放到桌子上,推到安宁跟前,全程目不斜视,道:施主,这是大师让我送来的。
澄观大师可有说什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安宁虽说不担心澄观大师会看穿她的来历,但得道高僧并不是说假的,从那醇厚的佛力就可见一斑!再者说了澄观大师还是福生和安康日后的教导老师,再者张致远也相当尊崇他,安宁当然不能怠慢。
小沙弥道:大师只说施主看了方可知晓。
安宁接过包袱,眼中一亮,并不打开,道:让小师傅受累了。
请带我向澄观大师致意,就说改日我会带幼儿往广安寺道谢。
等送走了小沙弥,安宁拿着包袱回到了正房,并没有急着打开包袱,单就包袱就散发着浓郁的寺庙香火气。
还不等安宁想好呢,福久小包子饿了就大哭了起来,奶娘上前抱着怎么都哄不好,额头上满是汗,只得抱过来找安宁。
听自家儿子这小嗓子,安宁心疼得不行,也顾不上那包袱了,过来哄小包子来了。
☆、165 第一百六五章 老神棍么对于澄观大师让小沙弥送包袱来的事儿,张致远回来小小的表示了下羡慕嫉妒,这全天下指不定就是头一份儿.大师送了什么?安宁:……她还没打开看。
等打开那还散发着浓郁的寺庙香火气的包袱,里面有一个朴素没花纹的锦盒,别看这锦盒朴素,还是用至少千年的酸枝木雕刻成的。
打开来,里面还有个正方形有福久拳头那么大的小木盒,竟是枚田黄石雕刻的物件。
拿起来安宁眉头都皱到一块儿了,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麒麟。
其实,澄观大师真的是个神棍吧?这是田黄石里最上品的田黄冻石,看雕工是澄观大师的手笔。
不说田黄冻石千金难求,澄观大师近年来甚少亲自动手篆刻了。
张致远小时在广安寺受澄观大师影响,就爱好篆刻,后来就以收集各式印章为趣,他自己的收藏中不乏田黄石、芙蓉石、鸡血石、封门青等印石中的精品上品。
有时候也会为一枚印石挥洒千金,但澄观大师的篆刻绝对是他梦寐已久的,更何况还是有‘印石之王’之称的田黄石里最上品的田黄冻石。
安宁看他眼睛都直了,故意拿着那有福久巴掌大的‘麒麟’在张致远跟前晃悠,眼睛都直了啊?又不是给你的。
这绝对不是巧合,安宁看铺了一层绸布的锦盒,除了这个木盒之外还有一个鼎状的古物。
刚一摸在手上一种仿佛从远古来的宏大的肃穆之感袭上安宁的身心,仿佛有什么在灵魂深处震动了。
那只有巴掌大的古鼎仿佛是一个漩涡,就要把安宁吸进去,就在一霎那安宁把手收回来,脸上的震撼还没有消下去,被张致远看在眼里,怎么了宁儿?这是件古物,安宁咽了咽口水才开口,喃喃自语:澄观大师到底是什么人?要是之前张致远说俩小跟着澄观大师身边不会吃苦。
安宁还不会相信,但单就看他送来的这些物件,无一不都是低调的奢华,且都是千金难求的东西。
而且最的还是他表露的玄机。
这麒麟的雕刻对应着福久手中的血玉麒麟剑,还有就是这古鼎并不平凡,还有之前张致远送他那里得到的四味果的果核,还有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这澄观大师越来越神秘了.又想起那小沙弥说的话‘大师只说施主看了方可知晓’,关键是她不知晓啊!张致远还对那麒麟雕件爱不释手,乍一听安宁的话沉吟起来。
安宁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谁知道这人装了会深沉,竟然来了句他不清楚,安宁都恨不得把锦盒拍他俊脸上去。
到底没拍上去,把麒麟雕件跩回来,放回到木盒里,改日带着他们几个小的去拜访澄观大师。
定好了日期,着人去广安寺松了帖子。
安排下时间不提。
确定福生和安康要被送到广安寺学习了,安宁反而是相当的不舍起来,好歹把时间撑到了四月。
两个孩子过生日的之后。
自从张致远说过后,就开始操劳起来,从俩小接下来四季要穿的衣帽鞋袜,再到学习需要用到的各种物件都开始操持起来……每回儿张致远回来,不是看到安宁在做衣衫,就是在问旁边的丫鬟哪个鞋袜收拾了没……要不然就是抱着福久哄睡了,等福久睡着了接着挑着灯接着做针线,权当没看到张致远的,而且也是没时间跟孩子他爹闲话,不然就是打发他去哄福久。
福久这小家伙相当黏爹娘。
就是被张致远抱着吃羊乳或者牛乳的时候也是不哭的。
这日,带上三个孩子去广安寺拜见澄观大师,一路上安宁还挺百感交集的。
但等安宁面对面面对穿着红色袈裟老僧的时候,心情倒是平静下来。
澄观大师但瞧了福久一眼,眯着眼睛笑,伸出苍劲的手摸了摸福久的额头。
这动作在旁人看来可能就是长辈慈爱的抚摸下小辈,但在安宁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景象,醇厚的佛光从大师手上降下来,传到福久身上,看福久的表情原本皱着的小眉头也舒展开来,就是在一旁的安宁都能感觉到这醇厚佛力中带着广袤的温煦,没一会儿福久就睡着了。
安宁眼睛缩了缩,等澄观大师收了手,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很明显的这老和尚帮了福久。
本来还想感谢一番的,谁知道这大师出口的话让安宁的感激咽回去了。
小施主颇具慧根啊!安宁嘴角咧了咧没答话。
澄观大师依旧笑眯眯,跟安宁道:不知我可否看一下小施主的钰?安宁应了,把麒麟钰拿出来。
原本的血玉麒麟剑被放到了澄观大师送的麒麟章里的暗扣里,如今正戴在福久的脖子上。
澄观大师拿在手里,原本湛然无波的双眼精光乍现,随即又敛回了去。
安宁没漏看一丝,忙道:难道大师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澄观大师沉吟半晌道:天机不可泄露。
安宁:……澄观大师却没有将麒麟钰还回来,道:这钰是小施主的造化,只戾气未收敛,需在释迦牟尼如来供奉九九八十一天,沐浴佛光,方可功德圆满。
安宁蹙起了眉头,虽然这老和尚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但怎么听着那血玉麒麟剑是件凶物,那怎么会给福久,难道福久是……安宁不敢往下想,不管怎么样福久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是她的孩子。
想通之后脸色亦平静了下来,如秋月般娴静。
大师,我冒昧问句当日大师差小师傅送来的古鼎为何物?澄观大师依旧笑眯眯道:老僧得古鼎数载,也不曾参透其中玄机,如此便送予小友,可盼小友能参透其中玄机。
安宁:……这其实真是个老神棍吧!是吧是吧?!而且怎么着称呼从女施主变成了小友,怎么感觉她这是上了好几个档次了。
安宁垂下眼帘,道:感谢大师指点迷津,景曜和景佑能拜在大师门下是他们的荣幸,还希望大师能好好教导他们兄弟俩。
说着将身边的古朴匣子推向澄观,双手合十道:我偶尔得之,还望能入得了大师的眼。
这匣子里面是安宁在空间那偌大的书房里找到的一本佛经,送过来的这本当然不是原本,而是安宁的手抄本,这老和尚应该会喜欢罢。
抱着福久从澄观大师的禅房里出来,安宁莫名有种重见天日的错觉。
襁褓里的福久睡的正香,就像是焦躁的心得到了净化和升华。
来这一次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罢!张致远领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等着,见到安宁迎了上来,安宁给了个安抚人心的笑,行了咱们回家吧。
就算是安宁再不舍,离别的时候还是会来临的,等哥俩过了四周岁的生日就到了俩小离开的时候。
给俩小准备的行礼满打满算的有五六个箱子,张致远瞧了哭笑不得,这哪是去寺庙里打熬!无法到最后挑挑拣拣还剩下三箱子。
安宁抱着福生和安康心里难受,慈爱得摸着俩下的还稚嫩的脸颊道:福生、安康,你们兄弟俩离开家一定要互相友爱,尤其是福生作为哥哥,一定要多多照顾安康。
还有安康,哥哥要是有什么鲁莽的地方,你要多照看些,别跟着福生一块儿蔫坏了,懂了吗?还有……安宁絮絮叨叨了半晌,俩孩子抱着她的大腿撒娇,直到现在多少有些没心没肺的俩小才红了眼圈,舍不得娘亲,舍不得姐姐弟弟……等那边张致远催促了,安宁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拉着两小的手。
等张致远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安宁眼圈红了起来,也不敢多看,怕看到两小泪眼蒙蒙的小脸会舍不得,干脆的转身回了正房,没人的时候眼泪砸了下来。
福生和安康才刚走,她这边儿就开始惦念了起来,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适应寺庙里的生活?虽然平时安宁对他们比较严格,但绝对都是宠溺的时候居多,就是家里他们俩最小,都忍着让着,欺负了人家爷没人怪罪,送到了寺庙里,就算是澄观大师地位崇高,作为他的弟子不会清苦,但哪会有在家里舒服!再说了这么大,俩孩子还是头一回儿离开家,也不知道那老和尚会不会教导孩子,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惦念了老半天,安宁揉了揉戴在手腕上的佛珠,这一想又不是见不到了,大不了她多去几次拈香拜佛,大不了再去和那老和尚打打交道套套交情,总之别委屈了孩子就行啊!安宁这纯粹是担心则乱,儿行千里母担忧,再者还觉得孩子到底还小,完全是低估了福生和安康哥俩适应能力和顽强特质,再者说了澄观大师地位多崇高啊,那就是国宝级的人物,连带着他的小弟子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没欺负人家就不错了,俩混世魔王就开始了在澄观大师身边接受磨练的生涯不提。
☆、第一百六六章 妻为夫纲张家送了两小到广安寺随澄观大师学习之事并没有刻意张扬,但知道澄观大师能量的家中有子弟的扬州官宦人家少不得羡慕嫉妒。
*.安宁参加‘夫人会’的时候,少不了一些人捻酸倒醋的,安宁全都是一笑置之。
从小就养在眼皮子底下的孩子一下子不在身边,这去的又是寺庙,还真没少让安宁惦念。
不过安宁清楚的知道,就算是在现代社会要想取得好成绩,也是需要努力的。
更何况在这个封建社会,男子要顶门立户的,因此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很大,除非是要做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否则自然要辛苦一点。
再说了张家是翰墨诗书之族,家族绵延以书香为本,是不允许家里有纨绔子弟出现的。
试想哪个父母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虽说安宁并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一定要家里男儿光耀门楣什么的,但还是希望家中男儿能在这个社会站得住脚,做到守成就行了。
安宁虽然溺爱孩子,但是绝对不是一味的溺爱,自然知道家中孩子不可能一直掬在身边儿,不让孩子面对外面的风雨,如此的话不仅日后被旁人不齿,就是与同龄交往时候也被人家看不起。
遂想想就当那广安寺是寄宿式幼儿园不提。
再说了广安寺就在扬州,她又不是见不着孩子了。
四月天气渐热,新荷越鲜,桂院里仍旧一片繁花似锦。
穿着一身鹅黄色撒着大杏花的软缎斜襟上襦的安宁哄着抱在怀里的福久。
两个多月的小家伙比出生时还圆润了不少,虎头虎脑的,时不时还吐两个奶泡泡来。
等他睡熟了,安宁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回到摇篮里。
太太,二姑娘来了。
杏儿小声说道,安宁把单子放下来等玫儿进来,等她进来,安宁瞧她穿着白底撒着红玉兰花苞的对襟褶子,头发盘起来斜梳成一朵兰花形状。
脱去了幼年时的婴儿肥,身量也长高了不少,俨然已是一副小美人模样儿。
安宁刚一瞧见有些怔,在她印象里还是她刚进来张家时红苹果般的小娃娃。
如今也长大了。
想想张玫也有七岁了。
《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
也就是意味着七岁是一道分水岭。
.七岁之后的孩子,告别了单纯自在的童年,开始迈进了新的世界。
并且还意味着七岁之后不论男儿还是姑娘,都要开始学着如何管制下人、银钱收支、与人相处,还有人际往来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要为了成年以后的生活做充分的准备。
这几年府里没再添什么新人儿,原本的旧人也就剩下了宋姨娘一个,姨娘的名头也是徒有虚名。
安宁冷眼瞧了她一年多。
发现她行事谨慎恭顺,原本让她分管一些家事的权利也没有再收回来,再者说了她还养着个二姑娘,在这后院里也是有了寄托。
几年下来,下边的仆役也不敢踩到她头上。
这玫儿被她教养的乖巧懂事,张致远待她虽比不上其他几个孩子,但也不会多差的,端的是府里的二姑娘。
张玫同安宁请了安。
见福久还在睡就没过来看,走的时候还说去瞧瞧大姐姐。
等到她走了,安宁忽然想起了一事。
对杏儿道:把韩林家的叫来。
韩林家的急匆匆的来了,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安宁说话。
安宁便问:府里新进的人可选好了?等进上的时候,挑几个好的放在二姑娘身边儿。
她原本是打算好的俩小的到了知事的年纪,就想往他俩身边放人,让他们俩自己管制下人,日后就是自己的身边人。
被这去广安寺学习打乱了,不过今日看到张玫也想了起来,她身边儿也该放人了。
就是张瑶身边的小丫鬟伺候的人都也是前几年挑好的配过去的。
韩林家旋即反应过来,便答:新进的人除了到了年龄进府的家生子外,还有几个是前年发大水卖给府里的。
如今也是调^教好的,就送了上来,年纪也和二姑娘相仿的,正好放到二姑娘身边儿。
韩林家的这么一说,安宁才想起来,前年长江发大水时候好些个灾民逃到扬州来。
张家也救济了好些个孤儿,大部分都卖身给了张家,先让下面的好生调^教,等到了年纪再选上来分给几个小的,等用的时候正好给过去。
她点头,又叮嘱韩林家的道:回头找可靠的人牙子让她们帮着留意着,挑几个好厨娘。
要能做除了淮扬菜以外其他菜系的,不要本地的,最好是从京都那边儿来的。
放到大厨房去和大姑娘的小厨房去,日后做菜就轮流着来。
自从嫁到张家来,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是吃的大厨房,后面就一直用的是她院子里的小厨房。
如今她这小厨房里厨娘八面玲珑,各个菜系都会做的,而且都是按照主子的口味来的。
这倒是不仅是为了她自己的口腹之欲,还是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
毕竟张致远不可能总在一地做官,他如今已经在扬州连任将近十年,再说了盐政这块儿大肥缺皇上也不可能一直让他担着,总有要调任的时候,而且似乎调回京都的可能性很大。
到底到外地,饮食不习惯可是一件大事。
福生和安康还好些,他俩从小就是随着安宁院里的小厨房吃饭的,就算是日后到了外地总归家里还有厨子。
澄泓也差不多,但两个姑娘家的就不同了,张玫先不说,单就是张瑶,虽说她身体被调养的差不多了,但总归是娇娇弱弱的江南女儿家的,日后出嫁,夫家的饭菜不合口味也是一件难事。
而且看着蒋家的大本营还是在京都的,蒋韵日后中了恩科到外地外放亦或是在京都扎根,她作为妻子总归是要随着蒋韵的,先适应外地的饭菜也好未雨绸缪不是。
再说了家里菜系多了,也能满足口腹之欲嘛。
韩林家听了便是答应了下来下去了,待她走了,安宁回到卧房里坐在榻上接着看她手中的册子。
翻阅了半晌也无果,安宁揉了揉眉,随手把书册扔到一旁。
翻身下榻,蹲在摇篮旁,看睡得正香的福久,得,还真就这小包子单纯无辜,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旁人还不能招惹他,不然的话可有他哭的。
人家都说儿女都是父母前生欠的债,这话儿还真不假,澄观那老和尚搞得神神秘秘,也不告诉安宁那麒麟钰到底是什么来历?安宁翻阅了很多古志都没有头绪,她的鉴定术也完全起不了作用,还有那古鼎。
安宁还没有将那古鼎拿到空间里,不过单就是现在离得近些她都能够敏锐的感觉到那古鼎本身那远古的凛凛之意,是她迄今为止感受最为远古的物件!也不知道澄观大师从哪儿得来的?!又瞧了瞧小包子香甜的睡颜,不良娘亲伸手戳破吐出来的奶泡泡……晚间张致远回来,随手拿起来安宁随手放在案几上的古志,翻阅一番,也看的津津有味。
显然对于安宁看这样非‘正统’书的古志或者佚名野史之类的书,张致远是处于纵容态度的。
他虽是从小受儒家学术教育,却并不迂腐,并不拘泥于规矩教条,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强悍,有时候安宁都在想比起他来,到底他俩谁更像个现代人。
这不,翻阅一番后这人就兴致勃勃的同安宁说起一些奇人轶事来,安宁一心两用,一边儿听着他说,一边在灯下做福久的小衣。
也不知道哪儿转了个弯,张致远皱眉道:做针线还是白日做,晚上伤眼,算了还是让针线房来做,家里请来的那些绣工可不是让她们清闲的。
安宁分出一丝心神来瞧了他一眼,这话儿她已经听了好几遍了,之前福生和安康要去寺庙学习时,安宁就可着他俩做了好几身的衣服鞋帽,没少让这人‘教育’。
也不理会他这个话,反而笑道:说的好好的怎么停了?张致远星目一瞪,扬声道:把为夫当那说书的了?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越来越不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了,看她手中针脚密实一看就是贴身的小衣,脸上发黑,真该让这小女人知道知道什么是‘妻为夫纲’才是!哟这是生气了!安宁挑起嘴唇笑道:哪能啊?老爷满腹经纶又引经据典的,看他脸色稍霁,又补了句:比那说书的先生说的精彩多了。
你这女人!张致远剑眉一扬,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安宁低下头来吐吐舌头,这人别看在外人面前一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样子,在她这儿稍一撩拨都会‘炸毛’。
安宁本来还以为他会生气呢,没想到等大老爷喝了两口茶,没和她计较这‘说书’之事,反而是煞有其事的跟她讨论起来福久小包子的小衣来了!安宁:……今天太阳从东边落下了不成!☆、第一百六七章 入京赶考张致远抚平他身上青衫上并无存在的褶皱,煞有其事的同安宁讨论起她给福久小包子做的小衣的花纹和样式来。
安宁狐疑得瞧了他一眼,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这人要说的话肯定是不止这么表面的,索性也不管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听他从小包子的小衣、小袍子上转到之前安宁给福生和安康做了多少套衣裳鞋帽,再到衣裳的大小款式……然后又隐晦的提起来端午节就要到了,甚至又说到了端午节要吃的粽子什么的……到了最后安宁算是明白了,这人铺垫了那么多,甚至还迂回的告诉她也该给他做身衣裳了,端午节也到了,端午节便是他的生日,又得暗示别忘了送生日礼物什么的!安宁偷笑,果然是没猜错这人以往冷的跟冰块似的,说话都言简意赅的,如今俩人感情好了之后,反而是变得‘害羞’了!想要个什么都是迂回好几回,安宁似笑非笑的瞄了他一眼,假装不知道他的意思,‘嗯’了一声道:到端午节啊,我想去广安寺看看福生和安康去,也不知道他俩在澄观大师身边还适不适应?跟着大师都学了些什么?就是不顺着你的话题说,安宁低下头噙着一抹笑。
但被腰酸险些晕过去后,安宁算是知道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张致远手抚着她滑腻有着优美线条的背,恶狠狠的在漂亮的锁骨上咬了一口,你这女人!给那两小子一年四季做多少套衣服鞋帽的,又是好吃的好喝的。
怎么就对你夫君我那么吝啬的,啊?安宁推了推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听了他这话怎么觉得他就像是得不到主人安抚的大狗狗似的,说出来的话一点气势都没有,而且刚经过一场酣战的他声音该死的性感……伸手推了推,有些缱绻又带着丝丝慵懒道:很沉起来。
张致远在她脖劲处摩挲了片刻,虽然觉得抱着舒服却是不敢真惹怒身下的人儿的,下来后却极为霸道的将人揽在怀里,嘴角扯出一抹餍足的笑,又霸道道:宁儿,为夫的衣衫该重新做了。
亲爱的。
你到底对衣衫到底是有多怨念啊,安宁懒懒的‘嗯’了一声。
趴在他怀里连根手指抖不愿意动弹了。
大老爷似乎才觉得差强人意,把人放过了。
其实说起来对于张致远的生日,安宁还是很看重的,其实礼物也早早的准备好了。
只是觉得容易得来的就不会让人珍惜,就存心不给他提前说了。
眼看着进了五月,端午节就要到了。
端午节头头一个讲究的就是吃粽子。
各地粽子所用的米馅儿不同,味儿也是差别极大。
因粽子凉吃,故而到了五月初四这一天。
尤其是讲究些的人家都要开始裹起了粽子。
预备着晚间煮了,次日便可赶在节日里头应景吃了。
各处的节礼也送去了,澄泓也从府学回来过节。
回来后就去外书房和张致远请安。
安宁也早已命管家案例准备了赏钱提前散了出去,张瑶也随在安宁身边叫人去瞧那预备着的菖蒲艾草等物,自有罗嬷嬷在一旁认真的解说一番。
正瞧着,外面大管家遣人进来说:有蒋家的人奉命过来送节礼。
安宁噙着一抹笑,张瑶却是红了俏脸。
安宁看了一眼碧水递上来的礼单,放在桌上。
厅中站着一个身着甚至体面的管事娘子,安宁倒也知道是蒋夫人狄氏身边的得力陪房,见着安宁来了忙上来福身请安。
安宁笑道:你家夫人竟是派你来了,辛苦了。
那管事娘子忙陪笑道:这可是当不得,我家太太说了‘这给亲家送节礼,就得该郑重些奴婢得了这差事不知该多幸运呢。
太太另说了,如今正好得了些玩意儿,送到这里来给府里的姐儿小哥儿玩。
安宁听着这话倒也是明白了,这节礼送来是真,给张瑶这未来儿媳妇送些小玩意儿小心意什么的也不假,想着方才一眼扫过去,看那礼单上长长的一溜儿,自然不会推辞,命碧水好生将人带下去吃茶,那管事娘子连道不敢,随着碧水出去了。
安宁复又拿起了礼单看了一遍,将那些个小玩意儿单独放在一旁,促狭的看着从屏风后出来的张瑶,就说那些个小玩意儿随她处置。
聪颖如她哪有不明白其中深意的,俏脸红成一片,惹来一旁嬷嬷和丫鬟们轻笑。
这边张致远和澄泓在书房说话,张致远先是考校了他课业,见他思绪井然,答得头头是道,流利条理,还有些问题虽说中规中矩,但其他也有出彩地方,遂满意的点点头,算是满意了,又点拨了他几处不足之处。
复而又谈到乡试的事,今年正逢大比之年,澄泓已入府学读书两年,此次是要进京都参加秋闱的。
乡试又称秋闱,通常每三年在各省省城的贡院举行一次,顺天乡试也被称为北闱,参考者分为两部分,籍贯京城的生员不管是否入读国子监皆可在顺天贡院考试;另外一部分便是各省的贡生和监生。
本朝乡试的考官为正副主考各一人,顺天乡试的副主考为三人,负责命题、阅卷、录取。
正副主考均由皇帝钦命简放,专用翰林进士出身的官员。
其中顺天乡试用一、二品大员,其他省用侍郎、内阁学士、翰林院、詹事府和都察院的官员。
除正副考官外,各省还任用同考官帮助阅卷,这些同考官专用邻省接界三百里以外的在籍进士。
顺天乡试的同考官由礼部会同吏部选用科甲出身的官员担任。
按理说在科举时代,这贡生是由各府、州、县学学习十年的廪生按资历深浅挨次升为贡生的,其名额视各府州县学的大小而不等:或一年、二年一名,或三年、四年、五年乃至十年一名,可谓极难。
澄泓入读府学两年,初升府学时已为廪生,再加上岁考中考试成绩优秀,另外还有张致远这个正二品朝廷大员在,便在初春时就由府学上报给国子监,于八月顺天乡试。
同他一块儿去的相熟的还有安然和蒋韵,蒋韵并未走恩荫的路子进入国子监,而是正经科举的路子。
不得不说,在顺天贡院参加乡试无疑比其他地方好得多,不仅可以面见各级官员,而且一朝得中座师可就是当朝一品,这于考生之后的会试也就是春闱以及日后的入朝为官打下了基础。
再者也可以扩展人脉,在顺天贡院参加乡试的除了各省的贡生外,便是京都子弟。
各省的贡生就不必说了,定然也是学识十分了得的学生;而京都是权贵最多的地方,除了宗室,还有豪门,还有世家,有显贵,有清流……作为他们的子弟,能参加乡试的自然不会是纨绔子弟的,日后大多是朝堂上的新贵。
澄泓将来要入仕,免不了的会同殿为官,自然得先和他们熟识了。
总之来说往顺天贡院参加乡试,对澄泓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致远一开始就对心性难得的澄泓很有好感,就算是收为义子,但张家都是拿他当做家里爷儿称呼的,日常用度都比照着嫡子来的。
选的老师石先生也是选了又选的学识渊博的。
最关键的是澄泓他自身努力,孜孜不倦,入了府学后更是用功,当然也不会死读书,凭他的聪慧也明白当初石先生和张致远让他进府学的原因,在府学里也交好了不少意气相投的士子。
‘稳似磐石,质比青松’这两个词来形容他也不为过,他形成这样的性格也与他少年失怙又叔叔‘不懂事’分不开的,少年的苦难会成为他一辈子的财富。
不过如今他叔叔张文轩在京都斡旋,有一部分都是在为侄子打前锋铺路。
当然了张致远这样致力培养澄泓除了澄泓本身优秀外,还有之前他跟安宁说的原因,张致远如今虽简在帝心,位高权重,但到福生和安康能入仕至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可谓是青黄不接。
依照张家的权势、财力和澄泓的成绩,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算是接上了这一茬。
父子两人相谈甚欢,直等到下人过来说要用晚饭了,才停了下来。
到了端午,碧空万里无云,因天气渐热了,又逢张致远的生日,并无请外人,就一家人在沁香水榭摆了酒席,一家人乐上一乐。
沁香水榭建在水中,四面皆有落地的雕花大窗,推开了便可见池水清亮,池面上儿荷叶如盘,颜色如碧,荷花初绽,还有些打了花苞,淡淡的粉色,荷叶儿的碧色和池塘里水色映照,就连偶尔跃起的锦鲤也笼了淡淡的碧色。
岸上又几许繁红嫩绿,万条千缕绿相迎,再加上时不时的有风吹过,又是凉爽又是轩敞。
往常有福生和安康在,就是不热闹也得搞得热闹三分的,如今这俩小霸王不在,众人还真挺想他俩的。
只福久没福生那么自来熟,除了安宁和张致远,旁人逗他都不会给个笑的,却不知道小小的娃娃绷着脸却更显得可爱了,不过因为他与张致远有就九分像,兄长和俩姐姐当着父亲的面却是不敢虎口上拔牙去逗逗窝在安宁怀里的小弟弟的。
☆、第一百六八章 麻花小辫安宁颇为无奈的看着跟在她身后半步都不离的张致远,索性就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给他。
推搡他:给你的,别再我跟前晃荡了。
张致远接过来自然欣喜,他早就猜出来小妻子准备了,只是没让他看见,心里就跟有猫爪儿挠似的。
如今接过来赶紧打开来,小小的不是别的是一枚印章。
他幼年时受澄观大师影响喜爱印章,更以收集各式印章为趣,为了得到一块儿好的印章一掷千金而毫不吝啬。
在他收集的印章中不乏田黄石、鸡血石、芙蓉石、封门青等印章石的上品精品。
因而才眼红澄观大师送给福久那枚田黄冻石雕琢的麒麟印章,只不过等看到眼前的印石,玉白的玉石似乎隐隐闪着五彩毫光,摸在手心莹润无比,里面仿佛蕴涵着无数的玉石珠宝的光华,玉石上的纹络极具美感,似乎又蕴涵深刻的涵义,具有细、结、润、腻、温、凝之六德。
张致远俊脸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再仔细看这玉石里面竟是流淌着梅兰竹菊四幅画,虽是平平淡淡却却将四君子的风采雕刻出来,竟然是内雕出来的。
再去印底,他眼中的惊喜竟是要溢出来,他对小妻子的字迹是早熟悉不过了,这印章是小妻子亲手雕刻的。
安宁见他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有隐隐的自得,这种让这人惊喜的感觉还真是蛮不错的。
张致远爱不释手得放在手心摩挲,感受着印章的莹润,目光中溢出一片温柔,如水一般包容她,就像是化不开的墨般。
要把整个人都腻在他这一片温柔中。
又瞧到她生动的眉眼,她蕴着笑意的如那下弦月般的双眼。
她挺翘的鼻头,她殷红的唇,心道:她就是自己的,是他的妻!窗外一阵风吹过,拂过那一丛青翠的竹,带来阵阵的竹子的清香。
张致远把安宁揽在怀里,手还摩挲着那枚印章,轻笑道:宁儿什么时候学会雕刻了,是不是是从那梦境里学来的?当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
好话谁都乐意听。
安宁嘴角翘起来。
这枚印章所用材料并不一般,单就这玉石是采那万年巨石中的精髓,极其的坚硬,而那所谓的内雕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则是她用精神力一点点篆刻出来的。
只是那印底的字是她用刻刀一笔一笔雕出来的,其中所花费的精神力可见一斑。
不过看到这人拿在手心里惊喜的神色,她就觉得异常的满足。
拉着他的头发把玩着,没一会儿竟是编出来个辫子来,拿着发尾骚弄他的脸,像个顽皮的孩子般。
笑道:也不看看我是谁呢,那时候模模糊糊的梦到一些画面,等醒了就觉得那雕刻的知识就在我脑海里。
就想尝试,最开始的时候还不敢让旁人知道。
就偷偷拿那竹子或是木材来尝试。
唔,当初送你的那个竹筒雕刻的笔筒也是出自我的手笔,当时也没法和你说,就只能诳你说是从外面买来的。
不管是那笔筒还是这印章还是我头一回儿尝试呢。
她之前已经同张致远说过了从梦境里无师自通的事情,如此解释起来也并无出格的地方,再者说了‘头一回儿’汤灌下去。
大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宁儿现在还会做梦吗?安宁玩心大起又扯了另外一边儿也编了个辫子出来,笑道:最近也很少做梦了,就是上次生下福久那日做了个那么奇怪的梦,醒来后脑海里剩下的也是一片空白,没什么收获。
还被你发现了……张致远换了个姿势让安宁继续‘太岁头上动土’,带着相当的纵容。
安宁心想他今天心情可是十分好啊,这几年张致远吃喝基本上都是用的安宁小厨房里的,还有平时在安宁身边潜移默化的受到了她刻意外散的灵气的影响,再加上刻意保养,身体比弱冠时候也只好不差的,头发又浓又密,安宁想造次好久了。
如今找到了机会,玩心大起想玩个够。
张致远听出她话里少许的无奈和不情愿,手不重不轻得打在她挺翘的臀部上,你这女人,敢情是打算瞒为夫一辈子的不成?安宁一怔,沉默了下,沉默就等于默认,立马感觉到身旁之人身上散发的阴翳,小心翼翼的窥了下看他幽深的眼眸,当即很识时务的笑眯眯道:没呢,我一个小妇人遇到这种的事儿,本来就六神无主,生怕稍一露出个些马脚被旁人觉察出异样来,其他的人都不把我当正常人来看,视作怪物、妖怪,就算是我不会伤人,还是原来的安宁,可他们也会恐惧着、害怕着,对我敬而远之。
万一身边再发生些什么事,他们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我,认为我是异类,哪里能容得了我啊。
我一介女流名声不算什么,可我不单单是安宁,还是您的妻子,是孩子们的母亲,是安家嫁出来的女儿。
若有了那样的名声,你们必然会受到牵连,我哪会开口,能瞒着就瞒着呗。
就算是在现代社会,科技高速发展,教育得以普及,人们的素质大幅度提高,但是这种事情也让人无法坦然接受。
就算是表面上觉得没什么,但心里就会将你归为异类,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会让他们对你敬而远之,而且很有可能会被送到研究所被切片研究。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再说了她身处的还是迷信的封建社会,人们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她如今守着一个空间,却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就连最亲密的人都不知道。
虽说她说的轻松,张致远心绞痛,慢慢把小妻子禁锢在怀里,低着头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宁儿,有我在呢。
莫怕。
安宁眨了眨眼睛,大老爷不会误会了什么吧?额,其实她只是说说而已,内心并没有多大的纠结,你不知道我得到空间的时候到底有多高兴呢,再说了从空间中我受益匪浅!不然的话照他说的话什么旺夫旺子的面相的话,肯定也是空间在作怪,要不是如此她还指不定嫁到哪儿去了呢,也不会遇到这人不是!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么?想着黑线,她会想到这句话绝对是受到了澄观大师那个老和尚的影响,绝对!怎么了?张致远抬头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还在心悸,忙安抚,有为夫呢!还非要缓和下气氛,揉揉她的头发,什么安宁,你如今啊是张安氏。
安宁黑线,张安氏什么的听起来怎么那么让人不爽呢!宁儿,我的长寿面呢?安宁嘴角咧了咧,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伤感后温情的气氛吗,怎么他那么插一句话就生生将一片温情给破坏的干干净净,真是有够会破坏气氛的。
把印章塞到他手上,不是给你生日礼物了吗?每当他和两个孩子过生日的时候安宁都会煮上一碗长寿面给他们,今天又因为睡前哄福久睡觉耗费太多精力,又加上事情多一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怎么能一样?张致远见她脸色好很多,心情也渐渐的舒朗起来,像个大孩子一般围着安宁撒娇。
安宁无奈,心里嘀咕也不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虽然这么想还是从榻上下来,回头还不放心的叮嘱张致远道:你看着些福久,他睡前没嘘嘘呢,一会儿尿了非得哭起来不可。
又想这人向来跟福生的童子尿有渊源,遂嫌弃道:算了,我让李嬷嬷过来守着。
被嫌弃的孩子他爹死皮赖脸的跟着安宁到小厨房里,安宁诧异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的吗?宁儿,你生日时我也煮了长寿面给你。
再说了他都不知为了小妻子破了多少例子了,真名士自风流,怎么会让规矩礼法绑死!安宁反问:那是面不?大老爷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事实证明这人和厨房反冲,在张致远打破了两个白瓷碗、撞翻了案板让面粉撒了一地、洗个菜把菜冲走、切青葱擦点切到手指后,安宁总算明白大老爷以往把面煮熟真是相当的不容易。
嫌弃道:算了,你还是去烧火吧。
当安宁差点被烟熏后,二话不说把人赶走了。
张致远从小厨房出来,外面的丫鬟和厨娘一脸的纠结的神色让他忽视,大步流星的走回正房……这期间镇定的给福久换了尿布,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尿布利落的扔到一边儿,自有丫鬟收拾,拍拍儿子挺翘的小屁股,换上干净柔软的尿布,又耐心的哄福久小包子入睡,最后换了衣裳坐在椅子上。
安宁端着个海棠花式雕漆云龙献寿的小托盘进来,把热腾腾的汤面放在张致远跟前,很简单的一碗面,淡黄色的汤汁,青翠的葱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很是勾人食欲。
张致远一口气吃完长寿面,连汤汁也喝了个底朝天,简单的面,却带着家的温暖,不管是多少珍馐都换不来的。
从头到尾,大老爷顶着脸颊耳旁两根长短不一的麻花小花辫而不自知……☆、第一百六九章 两小和尚翌日,张致远起来时看到镜子里的麻花小辫,又瞧一边儿左看右看明显是心虚的安宁,全是无奈,遂指使她来梳头发。
安宁心道这也不是她的错啊,一时兴奋给忘了么,不过看大老爷黑脸的感觉还挺好玩的。
张致远问:今日去看福生和安康么?安宁一边给他拆开麻花小辫儿一边答道:之前不是说好的去看他俩的么,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去广安寺就行。
张致远‘嗯’了一声,又哼道:慈母多败儿!别又收拢一大堆吃的喝的穿的过去,他俩在广安寺除了学习时辛苦些,其余都很滋润。
澄观大师已有许多年不曾收弟子了,这次收了他们俩已经让俩小高调一番,只他俩还小,若是一味的捧高,对他俩只有坏处无好处,那边是捧杀了!须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者,必先磨其心志,苦其筋骨。
往常他俩还小不必说,如今都到了该知事的年岁,万不能像平日那般娇纵了。
安宁低眉顺眼一副受教的样子,张致远瞧了就一脸的无奈,心里却也不担心小妻子会做出如何娇惯俩孩子的事情来,再说了虽说广安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小妻子也不是内宅无知妇人,这从她平日寓教于乐教导俩兄弟就可见一斑,更重要的是知澄观大师,不为外物所移,会恰当的教导两个孩子。
待张致远去衙门,安宁就招呼丫鬟开始准备了起来,待收拾妥当,抱上还没睡醒的福久以及也要一同去看望弟弟们的张瑶和张玫,坐上马车往广安寺去了。
娘啊。
想死我了。
一身小沙弥装束的福生见着了安宁,扑腾腾的跑过来。
一旁的安康差半步被福生抢了先,只得退而求其次的抱着安宁的大腿,顶着一头软毛揉搓。
张瑶和张玫在一旁抿着嘴偷偷取笑福生和安康这么大了还赖在母亲怀里,福久被奶娘抱在怀里还抿着小嘴沉睡着,清秀的眉毛还时不时动了动,若不是沉睡着他可不会那么老实的呆在奶娘怀里。
安宁把俩兄弟拉出来让他们站在一块儿仔细的打量,虽然这才过了一个月,可看出俩兄弟精神熠熠,除了福生瘦了些。
不过这穿着袖珍版的僧袍,再扎了个小发髻怎么瞧着都有些不伦不类。
带了些喜感。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发髻。
这是自己梳的?娘不是给你们做了衣裳,怎么穿僧袍了?摸了摸这僧袍料子却不一般,看来也是差别待遇的。
说起来这小发髻,在家的时候俩小学会独立穿衣裳穿鞋很早,不过这头发却是丫鬟给梳的。
就是临来的那几天临时抱了抱佛脚而已。
这般看来虽然没那么整齐,却还是看的过眼。
老…师父说要入乡随俗,再说了人家也舍不得穿娘亲手做的衣裳么。
福生背着手站在安宁身边嘻嘻笑道,安宁故意蹙着双眉,笑道:莫不是福生小嘴上抹了蜜糖的?甜得跟什么似的。
安康趴在张瑶怀里,由着姐姐喂给他最喜欢吃的樱桃乳梨花酥,小嘴儿鼓鼓的,眉开眼笑的享受姐姐的服务。
头一回儿没去漏兄弟的底,偏又同抿嘴偷笑的张玫凑趣来。
说起的话儿倒把张玫吓一跳。
原来广安寺可不同于在家里,张家虽不小但花园里的景儿免不了都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这广安寺占地面积却是极大的,周围的山头和田地都是广安寺的田地,光是寺庙后院草木葱茏,还有一座小山坡。
寺庙后头还有一条河,显然野味儿十足。
平时一天学习的空余时间俩兄弟就满山坡乱跑,好在这广安寺周围并无什么危险,加上澄观大师的纵容,寺里最小的小沙弥也比他俩大,总归有些放虎归山的味道。
见识广了,虫蚁爬虫的吓人一道一道的。
张玫拉着张瑶的衣袖,缓过来了笑着告状:大姐姐,安康刚才吓我。
张瑶点点安康额头,又拿了一块儿五彩果仁小酥果喂他,不痛不痒的说了张玫一句。
安康冲张玫做了个鬼脸,腮帮子还在不断的动,蹭到安宁身边,像往常一样在安宁怀里撒娇。
福生怒道:大姐姐偏心,我也要吃。
腮帮子动啊动,安宁在一旁备着茶生怕一会儿他俩噎着了。
这些日子你们俩都学了些什么?安宁拿出帕子擦干净安康嘴边沾的糕点屑,道:澄观大师严不严厉?寺庙里的伙食好不好?安康嘻嘻道:什么都学,读书、练字、算术、学拳、练剑、射箭,师父还说了等我们再大些还要学画、下棋、练琴、吹箫、篆刻、制陶、辨药识药等。
娘啊,师父还说了等再过两年就带我们俩到处游历九州山河,行万里路,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呢!张瑶和张玫虽然有些羡慕他们能随着大师到处游玩,但一听俩小的竟然要学这么多,又担心弟弟们吃不消,累着了。
安宁也挺诧异,也觉得怎么会这么多,因为潜意识里安宁把广安寺想成了寄宿式幼儿园,俩小的随着学习四书五经外,其余再学些其他的才艺,就算是和张致远说‘君子六艺’但也并不是强制性要求俩小的都精通,但现在听起来不光是君子六艺,所学的远远更多,这两个孩子会受得了吗?再说了人的精力有限,就算俩孩子聪颖过人,但贪多嚼不烂,别到最后弄得每项都只懂个皮毛,不精深,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而拉过福生来,问道:怎么会学这么多?大师是怎么说的?你俩若是不喜欢的话,娘就去和澄观大师说,咱们不要学这么多。
娘啊,不用啦。
其实我和安康现在学的这几门都是喜欢才学习的。
学拳、射箭和练剑都是寺里的武僧师傅教导我俩的,他们都很厉害哦!而且学完之后还有时间玩呢,嘿嘿我和安康去玩探险游戏啦。
只是娘啊——福生垫着脚去看襁褓里的福久,戳戳弟弟肥嘟嘟的小脸儿,一脸的郁闷道:记得不要把弟弟喂得像我一样胖,会被嫌弃的。
当真把小爷气坏了,那些武僧师傅都和蒋二哥一样门缝里看人,哼!知道内情的张瑶抿着嘴笑,安宁也忍不住的摸摸他的小脑袋,很认真道:娘记住了。
福久睡醒了,奶娘赶紧把福久递给安宁,安康和福生齐齐站在一块儿逗弟弟玩,福久也很给面子的咯咯的笑个不停。
没一会儿福久饿了,福生和安康就拍着小胸脯说带着俩个姐姐去游览广安寺好玩的地方。
张瑶看向安宁,安宁朝他们点点头笑道:去吧。
喂完了福久,安宁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又想起了他哥哥的怨念,忍俊不禁。
福久哎,别跟你福生哥哥似的长成个小胖子哟!被小沙弥请去和澄观大师说话,安宁再次见到澄观大师似乎觉得他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定睛一看只觉得他周身的佛力更加的醇厚,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浓郁了许多,差点闪瞎旁人的钛合金狗眼。
难不成是那本佛经的作用么?澄观大师依旧笑眯眯道:小友来了。
安宁平复了情绪,恢复了平静,道:大师,我儿的课业是否太重了些?虽说他俩天资好上一些,但贪多嚼不烂,何况那些个技艺达到大师的高度简直比登天还难。
小小的拍了个马屁,虽说俩孩子喜欢,但安宁还是希望他俩有个正常的童年,虽然这与送他俩来学习的初衷有悖,只是一想他俩日后要学那么多,再说了那些技艺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需要长期付出努力的,哪有那么多精力啊!话虽是这么说了,但澄观大师就是笑眯眯,还请安宁品茗,而且一如既往的表示对福久的兴趣,弄的安宁挺无语的……这边行不通安宁又拉着两个小的叮嘱道:你们俩啊跟着大师学习,别只图喜欢,还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分出精力来学习知道了吗?娘已经和澄观大师说好了,他是不会勉强你们俩学习新技艺的。
这所谓的‘说好了’,就是安宁提出来,澄观大师笑眯眯不答,让安宁甚是无力!接着说道:还有啊可不能骄傲哦,学起来要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口可吃不成胖子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感觉到来自福生小哥儿投来的幽怨的小眼神,安宁失笑,弹弹他的额头,娘没隐射你的意思,还有啊娘过一段时间再过来看你们俩,都给我老实点,听到了吗?俩兄弟乖乖的站好,向娘亲保证绝对听话,绝对老实,绝对不搞乱云云的,抱着安宁好一顿撒娇打诨,好舍不得娘啊好舍不得姐姐弟弟啊。
他们兄弟俩的保证安宁会信才怪呢,油然而生一种反正不是祸害自家人,祸害旁人什么的不是还有澄观大师管着呢嘛。
有个好靠山可比什么都重要啊!☆、第一百七十章 身家性命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六月末,今年恰逢大比之年,各省贡生是要进京都到顺天贡院参加乡试的。
遂澄泓和安然还有蒋韵乘船北上,于八月顺天乡试。
在此之前,安宁还和张致远有了一次会谈。
澄泓去京都参加乡试,和然儿同住在一块儿也便宜。
六月末天气炎热,如今日头西斜,外头白亮亮的日光透过窗纱投在屋子里,光线很好。
屋子里摆了冰盆,也不显得热了。
福久窝在一团睡在安宁身边儿,安宁还不时的摇动着手中的团扇,低声问提前回来的张致远。
虽然澄泓的亲叔叔在京都,但目前身份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外人看来无亲无故的,若是到他那里住平白惹人怀疑。
作为张家的义子自然住在自家宅子里,张家在京里是有宅子的,不过自从张致远外任后,那边除了留下几个看宅子的,再没有旁人的。
虽说每年都有修葺,但是长时间不住人,终究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才能入住。
又因为澄泓要入京赶考的事,张致远也早已派人命人打扫布置的,只是终究没有家里住着舒服。
蒋韵祖父、叔叔都在京都,自然是要那边去的,安然是安宁的弟弟,随着澄泓住在一处,也有个照应。
不过宅子里就他俩男子入住,管理也不大方便,还得多带几个仆从过去,我让孙嬷嬷两口子也随着过去,正好管理内宅,她也尽心。
既然是要入住的,府里自然是要有人管理的,俩个男孩子自然不能插手内宅事务,还是让管事大嬷嬷跟过去妥当些,孙嬷嬷那口子是府里的管事。
颇有才干,常被派遣出外办事的。
有他们两口子过去照应也不会出大篓子。
孩子们要参加科考么,就应该怎么舒坦怎么来不是。
张致远听了并无意见,摸摸福久的白白嫩嫩的脸颊,道:宁儿想的周到,咱家在京都的宅子是我在京做官时置下的,也合该好好的让人重新修葺一番才是。
安宁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旋即想到明年他这任期就到了,他已经在巡盐御史这个位子上连任了一届,难道是皇上要把他调回京都了?张致远欣喜于她的聪慧,指尖轻轻点在安宁的翘鼻上。
笑道:怕是圣上要招我回京了。
如今江南盐政上的大蛀虫已尽数除去十之六七。
还有些藤上的杂鱼没了依附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水至清则无鱼,如今盐政上比最初清明不知凡几,而且盐税逐年上升,国库也日渐丰盈。
圣上派我本就是肃清盐政上的风气,提高盐税。
如今也差不多了。
我在江南盐政上已经连任近十年,按说也该调任了。
我外放这么多年,继续外任的可能性不大,多数会被调回京都。
他未尽之言还有的就是他任期上来,以贺家为首的江南士族倒台,以文家为首的诸多盐商被抄家,并且把盐政上的官员也梳理了一遍,该撤职的撤职,该问罪的问罪。
该抄家的抄家……经过了这一番腥风血雨,两淮盐政上的事务确实变得比较清明,盐税也逐年上升。
但是在这期间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碍了多少人的眼,隔断了多少人的利益,成了旁人的绊脚石。
不知被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的。
当年的刺杀就可见一斑,就是皇上不把他调任,他也是准备明年任期到了之前上折子请求调任的!毕竟他真的在盐政这个肥缺上呆了很久了,为了身家性命着想,为了家里的妻儿着想!虽然皇上信任他,但更多时候需要的是识时务的下臣,而不是有野心的臣子。
还有的就是过不了几年福生和安康就要参加科举,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要先为儿子们铺好路。
扬州不是不好,但是远离中枢,终究有所不便。
何况,扬州的官宦人家不过就那么几个,比不得京都。
回京都啊,我院里的果树才到了收获的年份,真舍不得。
安宁的话让张致远失笑,他道:你若是喜欢,在京都宅子正院里也置办这么个果园。
我算看出来了,这果园种着不仅颇有收获有野趣儿,可也让孩子们懂得穑稼过程,省得日后他们五谷不分的。
他的声音稍微有些大了,窝在安宁怀里的福久动了动,恰似张致远的小脸儿皱了皱,安宁朝张致远做了个噤声的收拾,亲了亲小包子的额头,又轻柔的扶着背部,小包子又沉沉的睡去了。
小心翼翼把小包子抱到摇篮里,盖上一绣着仙童坐荷叶的花样的丝绸被,更妙的是坐在荷叶上的酣睡的牧童和福久的面容相仿。
等福久睡的沉稳了,安宁才坐回凉榻上同张致远道:京都的宅子有扬州的大吗?要是照着那么说的话,就该趁早修葺,将来回去的时候,就不用再耽误时间修整了。
说实话安宁并不舍得离开扬州,江南风景靓丽气候宜人,精致的乌瓦白墙,再者这桂院她也住了五六年,基本上是她来到这世界后住的地方,还是她认为的家。
是自己的家,自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而且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她耗了心思种植的,虽然平时都是下人在照顾的么。
张致远也有这个想法,只笑着点头,安宁又推了推他,道:澄泓的叔叔如今怎么样了?左右钻营,张致远嗤鼻,似乎颇为不喜欢张文轩的做派,两三年内有可能做上大理寺少卿的位子。
安宁惊诧道:大理寺少卿从四品,怎么升这么快?张致远有些不满她这语气里的隐隐赞赏,冷哼道:这有什么,想我……瞧见小妻子似笑非笑的神色,摸了摸鼻子将这个话揭过去,只当朝嫡庶难明,派系争端激烈,权力倾轧严峻,江南这边儿远离中枢也免不了被波及,更不用说京都了,近两年太常寺卿和顺天府府尹都换了好几个,他若是个不愚笨的就该懂得如何博弈!安宁一边偷笑一边顺着他的话说,这说到底还是储位争夺战惹来的争端,储君未立,皇上又意向未明。
安宁想起之前的那场刺杀,心里一惊,推了推张致远问道:太子乃是国本,不得不立。
如今储君未立,朝堂就平静不了,皇上乃是圣君,怎么到如今还迟迟不立储君?虽说她并不懂什么朝堂之事,但历史总归是学过的,而且如今她的记忆力非同一般,就是很久以前的小事如今都能回忆的起来。
张致远并不拘泥于规矩礼数,也没有什么‘妇人无故不窥探中门’这样的研究,有时也会将前外面的事情告知给安宁,有的时候还会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听了安宁的话,揽着她道:宁儿有所不知,皇上为先皇六子,其母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当年分位虽高却并不受宠,先皇也并不在意皇上,只皇上韬光养晦,暗自隐忍罢。
当年先皇甚为宠爱一位妃子,不顾当年太子尚在欲废太子立那宠妃之子为储君,只那皇子非嫡非长非贤,偏先皇一意孤行,当时权力倾轧得相当严峻,涉及到皇权的争斗,从来都没有简单的。
虽先皇立太子之事未遂,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最后太子被废,四子、五子被刺,那宠妃所生之子也被鸩杀。
先皇心灰意冷才将皇位传给六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皇上上位后,一直将当年的事铭记在心,并引以为戒,并不多流连于后宫,而且也并不希望兄弟相争之事发生在这一代的皇子身上,只是大皇子逼宫之事如同当头棒喝般打在今上头上,念及骨肉亲情将大皇子贬为平民,也不啻为其他几位皇子一个警告。
然而事与愿违,手足相残的事依旧无法阻止。
张致远说着叹了一口气,如今朝堂上不平静也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只是立储之事向来是陛下的权利,做臣子的怎好干涉。
他冷笑声:只怕朝堂上大有官员看不清楚形势,一抹未平一波又起,也是谁不想要那从龙之功呢!安宁听了有些唏嘘,历朝历代为了争夺那皇位,同室操戈,兄弟刀剑相向,手足相残比比皆是,谁让那皇位代表的无上荣耀太为吸引人了!她如今甚为庆幸张致远如今远离了那争斗的漩涡,而且还是纯臣,她努力想了一些历史,疑惑道:既然如此,皇上为何不秘密立储?张致远轻抚她顺滑而带着沐浴后清香的发丝,平稳道:皇上英明神武,定是也考虑过此类的问题。
只皇上如今春秋正盛,而且诸位皇子不一而足,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太子乃国本,容不得半点疏忽。
不过皇上也不会容忍这纷争的局面太久罢!我等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安宁心想儿子多了争夺厉害,儿子少了没得选,怎么感觉这话有些辛酸呢!☆、第一百七一章 知府夫人张致远这厢将京中形势看得清楚,又扬州远离中枢,再加上之前刺杀之事让他远离了京中权力倾轧的漩涡,他如今只管代皇上牧守好江南,做好本分之事便是了。
如今并不像他初到江南时寸步难移的,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处理好事务的同时老婆孩子热炕头,心里别提多清亮了。
且说澄泓、安然和蒋韵六月末乘船北上于八月参加顺天贡院的乡试,他们三人中,安然是时下最流行文质彬彬清俊的公子样儿,澄泓文雅中带着股质朴味儿,蒋韵最是沉稳又最是细心的。
三人脾性相投,是至交好友,又同为府学贡生,遂一道北上。
一日,三人在甲板上品茶赏景。
安然喝了一口茶,眼睛一亮道:这是姐姐庄上种来的茶吗?吃起来果然舒爽,上次姐姐捎了两包给我,被老师瞧了硬是要了去,半点都不曾留给我。
这次还托了澄泓的福呢。
澄泓和蒋韵皆知道他说的老师是扬州德高望重的穆大儒,往日听他说起来倒有些像个顽皮的孩子,老话说‘家有一老就有一宝’怕是这么个道理。
澄泓笑道:你要还想用,我呆会让杜鹃分一半给你罢。
那我可就多谢澄泓兄了,安然欣喜道,又转过头来问蒋韵,蒋兄此去可是要住在你叔父家么?蒋韵闻言点头,安然有些遗憾,笑道:那你可就要跟澄泓于我分开了,我同澄泓说好了随他去住张家在京都的宅子,如此一来也便利。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咱们平时往来不分辈分。
只日后在外人跟前少不得要论辈分来。
澄泓是姐夫的义子,该随福生那几个小家伙叫我舅舅的。
而蒋兄你么。
黑白分明的瞳仁似笑非笑的看向蒋韵,待大外甥女出嫁到你家,你也该随大外甥女叫我一声舅舅的,来两位外甥先叫一声,舅舅我有红包给。
惹来俩人怒视,安然无辜的耸了耸肩膀,蒋韵低头瞧了一眼挂在腰间的荷包,荷包上绣着‘大鹏展翅’,因知是未婚妻做的,心中一暖。
安然瞧这木头人般的蒋韵露出笑意十有是因为大外甥女。
也就是他未婚妻。
不免有些郁卒道:如今蒋二哥好了,已经定了亲,瞧我父亲的意思只等我过了乡试就要与我说亲了!我推说我年纪小,却被父亲拎着唠叨了一下午,要不是煦哥儿过来我还真解脱不了呢!澄泓你呢。
姐夫没拿这事儿扰你罢,也是姐夫面冷也不是能唠叨之人。
不过姐夫就是面冷心热的,想你在府学的时候隔三岔五差人来看你呢。
澄泓微笑道:干娘送来的吃食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全吃完。
安然面上一红,旋即拍拍澄泓的肩膀,怎么跟舅舅说话呢。
哀叹了一声拍在雕花小几上,难兄难弟啊!心里想起家里边的事儿难免有些烦躁,只不过看着两旁飞速而过的山水,心情才舒朗起来。
澄泓看向青山绿水,心道:和叔叔有好几年不曾见面了。
虽然几年来并没有停止过通信,他清楚叔叔的性格,虽然平时有些吊儿郎当的,但向来跟他说事情都是报喜不报忧。
虽然干爹要提过叔叔的境况,与叔叔说的相差不多,但难免的少年的心里还存了几丝担忧!作为至交好友的三人怕只有蒋二哥忧虑少罢!船只一路北上。
到了京都临下船时和蒋韵约好安置好相互着人报备一声。
带着长随小厮弃船登岸时,蒋韵叔父已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张家领头来的是孙禄,早半月和孙嬷嬷一块儿被派遣到京都来修葺宅子。
相互别过后,等安然上了轿子,澄泓左右打望了一会儿,并无见旁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等小厮来催才上了轿子。
却不知等张家轿子刚走,只见街边拐角不起眼处一顶青色小轿掀开轿帘,不是张文轩是哪个!几年的为官生活让他消瘦不少,青色的衣衫穿在身上像是隽秀的青松,等张家的车辆消失了,他目光才慢慢收回来,嘴角噙着一抹笑道:去国子监监丞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七月扬州也如京都那般炎热,因此穿得都还轻薄,桂院里碧树森森,中间隐着一条沁凉青石板小路,虽是暑热的天气,这里却自有一股儿清凉之意。
安宁正带着福久在桂花树下一张凉榻上午睡,凉榻四周竖立着四根竹竿搭着一顶纱帐,枕头边儿还放着叠放在一块儿的几本,头上一本还随意的翻开,凉榻一角儿还放着一把彩蝶扑花的团扇,凉风吹来,纱帐被卷开了半边儿。
原本窝在安宁怀里睡得香甜的福久迷瞪瞪的醒来,翻了个身隐隐可以看到用梅花式精巧络子拴着的核桃那般大的麒麟玉雕,蠕动了两下小嘴儿,似乎不大舒服把小肥爪儿塞到嘴里磨牙。
安宁醒来就见小包子摆了个高难度的动作,他小肥爪儿抓着自己小肥脚丫儿塞进嘴里磨牙,晶莹剔透的口水流了下来,清透的眼珠儿含着几分恼怒……噗……当娘的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该说福久五月开始萌牙了,有了养福生和安康的经验安宁也就给备了磨牙的小骨头啊小玩具啊,小家伙不给面子不用,拿到手边儿就扔开,牙龈痒痒的时候就宁愿啃自己的小肥爪儿,小手不够用了就吭哧吭哧的去拽自己的脚丫儿来,安宁一个不注意就咬的嫩嫩的小手、小脚丫儿上全是红点点。
可把安宁给心疼的,为了这小祖宗还用空间冰山上的雪莲花混合其他的灵药灵草鼓捣出来清凉消肿止疼的药膏让他含着,在涂抹在红点点上,清凉馨香总算能让挑的很的小包子接受了。
安宁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个巴掌大的玉瓶,给小包子涂抹了,抱着他亲了亲,给他穿好小鞋子才抱着出来。
鹊儿细声道:太太和哥儿醒了,之前蒋夫人差人送了瓜果来,还下了帖子请太太去喝茶呢。
安宁想了想她这两个月竟是闷在家里了很少出门,就答应了下来,毕竟是未来亲家么总归是要给些面子的。
抱着福久在绿荫下悠闲得溜达,随手摘了串葡萄塞到儿子手里把玩,看他黑白分明的凤眼显现着孩童特有的惊奇,只不过小手儿却捏着葡萄,像是捏到什么好玩玩意儿般捏捏这个又捏捏那个。
桃树上挂着一个个硕红的桃子,小包子见了拽着安宁的手要去摘桃子,等桃子洗净了拿上来给他抱着,塞的胸前鼓鼓的,细看那桃子尖上还被啃出了几个小牙印。
觉得自己找到什么可以磨牙的东西了,捏着桃子像只小仓鼠般啃啊啃的,原来那一串葡萄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
安宁看着直笑,换了个姿势让他更舒服些,穿过垂花门,过了四扇木屏风,就到了西厢房,原本福生和安康哥俩就住在厢房的。
遂这厢房也是精心布置的,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芭蕉;绿草夹路,中间羊肠一条鹅卵石路与正房月亮门儿相通,靠院墙处种了几棵樱桃,樱桃早在六月都被采摘完了。
小包子注意力果然从手里残缺不堪的桃子移到厢房里的草木上,不过他跟他爹似的脸上表情不多,可是瞧着无端添了几分可爱。
比起哥哥们来,小包子显然表情不多,却不知道这样更让无良娘亲更想逗上一逗。
过几日安宁应了蒋夫人的约去参加茶会,蒋夫人亲自出来迎了安宁进来,除了她过来,还有相熟的布政使卓夫人,年前蒋家的幺女蒋雪晴和卓家的嫡次子定了亲,如今卓家和蒋家就是姻亲,蒋家和张家是姻亲。
他们几家本来就是盟友,爷们儿间又是至交好友,如今亲上加亲关系自当更密切。
来的人大多是面熟的,只后来的一位安宁没见过面,蒋夫人就给她解释说是去年上任扬州知府夫人,只安宁怀有身孕甚少出门,遂没见过也很正常。
安宁再看了一眼总觉得这知府夫人面善,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不过她向来对她的记忆力很有信心,若是真在哪儿见过的话也肯定会记得的,席间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惹来卓夫人狐疑,拉了拉安宁,低声道:怎么你认识那知府夫人?安宁摇头,惹来卓夫人白眼,那你频频看人家是为何?我倒是记得到这知府家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怎么看上人家女儿了?安宁失笑,和卓夫人交头接耳道:哪是这事啊,我只是觉得那知府夫人颇有些面善,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你可知她家的底细?这我听我家老爷偶尔提起过,只说这新上任的知府姓陈好像是苏州人,之前在福建为官,有一子二女,至于他家夫人也是香门第出来的,为人倒挺和善。
完了卓夫人又问了句:你家泓哥儿今年也十五了罢,也该说人家了,要不我和钟太太帮你相看相看?别别,我就那么一说,澄泓也不急,我家老爷说了待明年殿试过了再行商议。
安宁赶紧浇灭卓夫人的热情,感情她和按察使夫人当红娘当上瘾了,心里边儿也没怎么将这知府夫人的事儿放在心上。
却没料想到次日,知府夫人送了帖子来……☆、第一百七二章 空间进化(上)原安宁就不曾将那知府夫人的事放在心上,这会子拿着那知府家送来的帖子还摸不着头脑,只看到上面的姓氏琢磨了会儿。
把请帖递给杏儿,这知府太太和我倒是向来没往来,怎么就下了帖子给我?安宁在这扬州城里,来往多的,除了官家夫人,也只有张致远的幕僚太太以及盐商大户家的太太们了。
要说深交,也就布政使卓夫人、按察使孙夫人以及城守尉蒋夫人,其余的也就是有些往来罢了。
再说了她也不过昨日见了那知府夫人一面,难不成是卓夫人在其中牵的线?杏儿瞧了回道:太太,要不要使人回绝了?你先去打听打听她家的情况,先不用回绝。
安宁心存疑惑的回了正房,捏着针线又想起卓夫人跟他说的要帮着给澄泓相看说亲的,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虽然这年代婚姻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又说起来澄泓只是张家的义子,家族再无旁人的,并不是张家名义上的少爷,难免会被人看低了身份,虽然身上有了秀才的功名,但大家大户的会考虑的也少,那些个小门户的想巴结上来,他们反而是看不上的,怕就是委屈了澄泓。
索性就等着他去参加了乡试,再说了看张致远的意思,那叔叔不会不认的,若是认了事情就不算难办了。
想起了说亲的事,不免又想到了她弟弟安然身上,安然说起来和澄泓同岁,只比他小几个月。
安夫人早先就开始相看人了。
免不了以往那些生了一双富贵势利眼的亲戚靠上来,什么侄女啊外甥女的往上靠。
安夫人虽然心里厌烦可还得应付,但毕竟也没真正和这些个亲戚撕破脸,一回儿两回的也就罢了,偏没完没了,泥人儿还有几分性子的,再说了这些年人情冷漠的安夫人也看得清楚。
索性装病不出门。
谁知人家竟是找到安老爷那儿了,若是安老爷应了下来,就算安夫人反对也无济于事。
安夫人自然会想到自然先给安老爷打了预防针。
安老爷这几年有孙子逗弄原本软绵性子也该了几分,只是耳根子有些软罢了。
偏不济的还有人送了两个美婢给安老爷,安老爷没受用。
又被人撩拨了几句,转身嘱咐安夫人两句,大抵就是说俩儿子房里人少送过去伺候。
安夫人差点气得仰倒,讲规矩的大户人家子弟成亲前有两个丫头也不算什么,安和成亲前房里也有一个通房,后那通房犯了错就被赶了出去,如今倒有两个通房,两三个月都不去一回。
安夫人也不是刻薄之人,再加上李氏脾性和顺恭顺,安煦都四岁了。
也不会说给儿媳妇添堵闹得婆媳不和的,不会认诟病她也就不说什么。
再说安然是家里幺儿,父母多疼幺儿再加上安然小小年纪中了秀才有了功名,如今眼见又去京都参加乡试,若是高中必然是举人了。
安夫人自然不允许有眼皮子浅的好好的把爷们教坏了,在安然身边服侍的都是安夫人挑的忠厚老实的丫头,事先都好生敲打过的。
只安然平时少有在家,就是休沐回来大多是到穆先生家学习的,身边丫头都干净着呢。
安老爷向来不管这些庶务,这次被人煽动了几句不但收了两个美婢。
还说给儿子当身边人儿。
安夫人自然不愿到大儿媳妇跟前唱黑脸,也不愿这‘下作小娼妇’教坏了小儿子,自然不愿意。
再者这送来的俩丫头,容貌皆是拔尖,安夫人怎么看都不像真经丫头,带着股儿风尘味儿,回头一问是谁送来的。
可不又是二房上来兴风作浪来了,安夫人咬牙切齿,转身使了阴招回头就将这俩丫头送给了二房,只说二太太帮忙大房之事劳累云云的,特送来俩丫头帮忙。
这两个丫头生的年轻貌美,体态风流不说,手段也不差,弄得二房鸡飞狗跳。
安大嫂李氏也不知从哪儿得了这消息,对着安夫人更是恭顺,就差把安夫人当菩萨供起来了。
安夫人把这事说给安宁听,可见气得不轻,自然也有让安宁帮她给弟弟相看媳妇儿的意思。
安宁对安然向来疼爱,自然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放在了心上。
家里边儿张瑶已经订了亲,张玫如今也七岁了,过几年终身大事也要提了上来,她们俩姑娘的嫁妆早就开始置办积攒,因而到时候不会手忙脚乱的。
给张瑶置办的嫁妆除了相继买回来的原属于她生母陈氏的田庄铺子外,另外籍字画、珍宝器玩、绫罗绸缎、衣裳裘皮……她是张家的嫡长女,嫁妆自然丰厚。
安宁有空间在,再者心里很清楚张家的家产几何,再者这几年来她的陪嫁有增无减,还有些铺子并不在她的名下,并不用担心日后给福生他们的家产。
这个时代商户的地位非常低,像是张家这样的香门第自然不止只靠俸禄过活,也有不少铺子、田庄,可是都挂着奴仆的名字,有掌柜的打理。
主家只管听听汇报,查查账本,并不插手管理。
士农工商,爱惜羽毛的自然不会轻易犯了忌讳,一个‘爱商贾之事’的帽子扣下来,名声可就完了。
因而安宁手边儿增加进项的铺子、田庄都挂在奴仆名下,当然了奴仆的身契和房契、地契都在安宁手里攥着的,这样的话不会招人诟病,又比公中的产业自在。
安宁也少有插手管理,毕竟这时候做什么都有规矩,她只管查查帐本,再看看收益,有银钱进账又不用辛苦打拼,何乐而不为嘛!不知不觉安宁脑海里天马行空的,从最开始知府夫人送请帖的事想到名下进项,又被睡醒了的福久抓走了精力,也没空闲琢磨缘故了,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晚间时张致远差人过来说他有要紧事会晚回来,让安宁不用等了。
安宁让人带了食盒带过去嘱托要看着张致远吃饭,草草的吃过饭安宁就抱着福久小包子到了空间里。
进空间的时候安宁总是习惯性的落到庄园里的静心斋,也就是平时安宁练功的地方。
福久已经不是头一次过来了,他窝在安宁怀里好奇的看来看去,安宁嬉笑着亲了亲小包子的额头:乖,宝贝咱们去找吉祥去玩。
被养得愈发圆润可爱的福久被安宁抱到如意莲台上,如意莲台上还放了蚕丝织成的柔软蒲团,而且莲台够小宝贝在上面打滚的了。
小宝贝胆子很大,如意莲台平稳往上升的时候,眼睛清亮满是感兴趣,看起来极为喜欢这里。
吉祥几年混吃混喝下来也没见它长大,安宁找到它的时候,它正趴在一堆玉石雕刻成的硕大玉床上呼呼大睡。
空间里第一次进化的时候升出来很多的山峰,这些山峰形态各异,构成也各异。
就像是其中一座山峰上全是竹树,俨然一片竹海;还有一座山峰为雪山,传说中的雪莲在上面就跟大白菜似的;另外还有一座山峰上由奇形怪状颜色不一的石头组成,底下更是埋着各种玉石,玉石形成年份越往外越短,少说也有百年,这最外层的石头大多让安宁雕刻用了,温泉那边儿就有一座她用石头雕刻成的石屋,用来换衣之用。
还有其他的山峰,各有妙处。
单看吉祥身上的这玉床,仔细看的话就是细微处也雕绘了简单古朴纹络,床腿上雕刻了梅、兰、竹、菊、松柏,整个床面则是内雕的麒麟驾云,栩栩如生,令人不敢亵渎。
之所以是麒麟,完全是安宁的爱屋及乌。
这玉床还奢华无比,玉石隐隐透着莹莹毫光,还镶嵌了珍珠、宝石、琥珀、砗磲、珊瑚等,简直能闪瞎旁人的钛合金狗眼,这归功于吉祥的恶趣味。
安宁拧住吉祥的耳朵扯它起来,又闻到一股儿馥郁的酒香味儿,看一旁的酒葫芦,安宁嘴角抽了抽,感情她养了一只小酒鬼啊!半天没弄醒,安宁就带着福久到离碧波潭最近的山坡上,这山坡是除了泉眼处外灵气算比较浓郁的,因为很多灵草灵树都种在这儿。
前年生日张致远送给她的四味果的种子抽了芽,如今长势葱郁,目前看不出结果的迹象,像这样的灵根生长缓慢,在生长期间吸收空间的灵气也耗费很大,但同样的它们散发出来的灵气与生机却极为庞大。
而且像四味果这样的灵根还不算最好的,只能算中等,和碧波潭里种植的莲要高一些。
不过比起庄园附近那些在外面就能见到的普通的果树,像是苹果、樱桃、无花果、葡萄等的实在好上不知凡几,当然了这些普通的树木在空间中吸收灵气不是外面能比的。
还有那些药园里的灵草灵药,像是紫灵芝、紫团参、五花芯等,这些全是上任主人留下来的,安宁并没有动,只在一旁开辟了土地用来种了香草,如今长势不错,过年过节时候当年礼来送人。
其实这么长时间空间并没有扩大,就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般,安宁自然知道原因,但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空间该突破了。
☆、第一百七三章 空间进化(中)被养的越发圆润的福久小包子趴在如意莲台上,见娘亲在一旁不管他,滑嫩的小手儿扶着莲座边缘的莲花瓣爬了起来,抬高了圆滚的小半身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又见安宁不理他,自己拱着小身子,谁知道莲座竟然动了,小包子欢喜极了,咿呀的趴在软糯的蒲团上咯咯笑。
安宁瞧见了,勾勾手指把如意莲座勾过来,其实是在莲座打上她的印记,能用神识控制它,只是没想到的是福久也能让莲座动,还是说莲座有了自己的意识?相比于第一条,安宁还是觉得后者更靠谱。
这如意莲座对于安宁来说是空间进化留下来的,是有菩提树精髓所化,之所以称呼它为如意莲座,则是这莲座能随心而变幻,也就是说让这莲座变成摇篮都没问题。
安宁通过存在识海中的知识知道日后若是自己的功法达到一定的程度,是可以重新炼器的,赋予莲座更多的功能,比如说往防御这方面发展,而不仅仅止于变幻和‘坐骑’这方面。
安宁心意一动,莲座就变成了福久在外面睡觉用的摇篮,棉被上还绣着大团的莲花。
福久惊奇出声,啊呀啊呀的叫,蹭蹭着爬起来朝安宁咧嘴,咿呀的就像是在说——娘啊看啊好怪怪啊!莲座还得意的晃了两圈,像只在空中飞舞的小船儿,安宁挑了挑眉毛这莲座还挺爱现的嘛!不过它虽然在晃,但还是很稳,福久小包子也不觉得害怕。
反而是有一种猎奇的心思在。
正玩着只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外加声嘶力竭的叫喊:宁宁——宁宁——安宁嘴一咧咧,她怎么把这闹腾精给忘了。
迎面飞来一斑斓的一团,然后嘎嘎一声笑,不是四喜那小玩意儿是哪个?比起之前四喜明显是膨胀了很多,满身的羽毛变得更润泽,还挺均匀。
远远得看过去还真像一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坨……其实四喜在安宁跟前呆了五年了。
鹦鹉是很逗人的小东西,时间长了它就很粘人,一会儿没见到主人就吵着要见。
本来是逗着玩的。
后来福生和安康学说话的时候四喜没少出力,等两兄弟走路走稳当后四喜可以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没少被他俩欺压。
但张家人包括安宁都是相当护短的,也就是允许自己欺负,旁人都不能欺负一星半点的,而且看四喜还蛮享受的。
等福生和安康到广安寺学习,四喜就挺寂寞经常往外面飞,试图到广安寺去,安宁还真怕它飞丢了,就把它丢到空间里来了。
对外就说送到庄子上去养了。
原本那只叫‘丸子’的狮子狗被喜欢它的张玫抱去养了。
可以说四喜这鹦鹉适应能力挺强的,而且跟吉祥这个跋扈相处的还蛮不错的。
现在空间里除了四喜和吉祥这两只动物外,放在庄园附近山林里的野鸡、野兔还有家畜、家禽等吃的都是不含灵气的青草,喝的是庄园附近小溪里的水。
本来还想圈养起来的,只不过它们很奇妙的是不吃灵草灵药。
动物的本能么……前几年的时候安宁还不懂怎么控制空间里的灵气的时候,曾经带几只动物进来,结果还没适应就死掉了,被吉祥给嚎死的。
之后等安宁功法精进的时候,就能够种出来普通的灵气甚微的青草和蔬果,不过就算是普通味道也比一般的好很多。
完全的绿色植物么。
这些收进来的动物大多是每年冬天到温泉庄子小度假的时候放出神识摄取进来的,它们的繁衍也是受到控制的,并不是无止境的,不然的话吵吵嚷嚷也让人受不了。
进一步的安宁想找一些有灵性的动物收进来,话题扯远了,四喜这只聒噪鸟!福久清透的眼睛斜着过去,四喜那聒噪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提了线的木偶身后的配音演员一下子停了说话。
小心翼翼的靠近安宁身边,躲到安宁身后,弄的安宁无语,感情她这个主人的威慑力还不如才五个月大的小包子了是吧?!扯着彩色翅膀把四喜扯出来,四喜怪声怪气的叫了两声蹭着安宁的脸颊,宁宁你来啦!瑜哥儿也来了!声音嫩声嫩气的,照它的想法应该是同是小娃娃的声音更容易获得大家的喜欢么。
福久嘟着嘴哼了一声,伸手扯安宁的衣袖,满脸的不高兴,小家伙独占欲发作了!安宁放开四喜的翅膀,笑着把小包子抱起来,心念一动如意莲座又变成原来的样子,只是缩小了许多飞回到安宁肩膀上,就像是落在肩膀上的一朵莲花。
亲亲福久小包子的额头,声带浓浓的笑意,道:宝贝儿,不认识这是鸟了?你上回还见到过的么?福久小胳膊霸道的搂住安宁的脖子,一个眼神儿都不带给四喜的,四喜飞到安宁背后和小包子大眼瞪小眼。
福久小包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扯在四喜翅膀尖上,就那么轻轻一甩,那一坨彩虹就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然后小包子无辜的窝在安宁颈窝里咯咯笑,得,人家还觉得挺有趣。
四喜歇斯底里的嚷嚷,扑棱着翅膀在草地上打滚,不过没人管它就是了。
它叫的越凄惨,福久就越欢喜,一会儿还拍起了肉呼呼的小手掌,看来一包子一鹦鹉玩这个游戏不是一回两回的了。
安宁对这个相当的纵容,就当是每日一乐了。
安宁从长在碧波潭边的山林里摘了一个奶白色像是桃子般的果子,轻轻在顶端掐开一个小口递到福久嘴边儿,小包子小手抓住慢慢的裹着小口轻轻的吮吸,这种果子叫桃果,虽然就只是长得像桃子,其他的和桃子没半点不同,里面不是果肉还是有着馥郁奶香的果汁,而且掐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味道,椰子味、橙子味、草莓味等等,要是一口吞下去的话,那些果汁味就会中和起来只余下浓郁的奶香。
每个桃果有芒果那么大,正好被福久抱在手里,乖乖的一点也没有平时小冰块的样子。
长长的睫毛,大大的凤眼黝黑晶亮得像是上等的黑曜石,小小的琼鼻随着呼吸一张一翕,吮吸果汁带着白嫩嫩肉呼呼的脸颊鼓动着,真是可爱得让人恨不得上前啃上一口。
好吧事实上安宁也这么做了,轻轻的啃了那白嫩小脸一口,惹来小包子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安宁轻轻一笑:乖宝贝儿,咱不急啊,你爹他今天晚点回来。
吉祥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走路还摇摇晃晃的,摘了颗桃果扔到嘴里,趴在一边儿还挺困顿的瞧了安宁一眼,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安宁问它:小酒鬼,不知道我酿酒很辛苦,还偷喝?吉祥脸还有些红,宁宁你腌的蜜饯还很好吃,再就着一点鱼干,哇唔。
完全的不打自招,而且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安宁连发火的欲^望都提不起来,她和吉祥说了空间要进化的事,吉祥瞪大了眼睛,虽然它能够破开结界到更广袤的空间去,但也是有限制的就只能在边缘,如果空间真的要进化的,那不就是表示它有更多的地方可以觅食了,说不定还能长大呐!安宁这么一说它就来了精神,昂起头来皱了皱鼻子扬声道:宁宁,我闻到你身边有股儿很浓郁的味儿,味道好熟悉啊,你怎么不拿进来,说不定那东西就能起来促进作用呢!试图瞪着它那一双红宝石的眼睛来蛊惑安宁,安宁翻了个白眼,她试图跟吉祥沟通过这个问题不下于五六遍了,那只古鼎她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拿进到空间里来!吉祥,你这么说难道你认识那只鼎?不认识!好个干脆利索,安宁气的直咬牙,伸手拽过莲座狠狠的敲在它脑袋上,不认识你还说的那么干脆?吉祥向来欺软怕硬,捂着脑袋委屈死了,嚷嚷道:我又没见到我怎么会知道?宁宁你怎么不拿进来,又不是什么邪物!福久歪着小脑袋看吉祥,挂在脖子上的麒麟钰滑了出来,吉祥也歪着脑袋瞧他,摇着尾巴,眨巴眨巴眼睛。
安宁也是在考虑为何她不会第一时间就将古鼎拿进来的原因,是从心里生出的一丝惧怕和不可控性!直觉告诉她,那只有一丝远古气息产生的不可控性让一向求稳的安宁胆怯了,还是说不确定澄观大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送这个东西给她。
最坏的结果可能会是那古鼎无尽吸收空间的灵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就惨了。
不过既然吉祥那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一试,说不定那只古鼎能促成空间的再次进化。
让福久和吉祥一块儿玩,安宁用神识将成熟的果子收起来,还有种在庄园不远处的茶叶,又想着中秋节快到了,特意酿了菊花酒,威胁了吉祥不准偷喝。
它一口喝掉了半桶酒,随便几口就吃掉了安宁最新腌的足有上百斤的蜜饯,胃口与体格完全不成比例还真让人头疼,最让人头疼的还是它的嗅觉,吃货必备么。
听到外面的声响,安宁抱上攥着吉祥尾巴不放的福生闪身就出了空间,她觉得应该在外面按个感应器,而且安宁有了新奇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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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三章 空间进化(中)被养的越发圆润的福久小包子趴在如意莲台上,见娘亲在一旁不管他,滑嫩的小手儿扶着莲座边缘的莲花瓣爬了起来,抬高了圆滚的小半身好奇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又见安宁不理他,自己拱着小身子,谁知道莲座竟然动了,小包子欢喜极了,咿呀的趴在软糯的蒲团上咯咯笑。
安宁瞧见了,勾勾手指把如意莲座勾过来,其实是在莲座打上她的印记,能用神识控制它,只是没想到的是福久也能让莲座动,还是说莲座有了自己的意识?相比于第一条,安宁还是觉得后者更靠谱。
这如意莲座对于安宁来说是空间进化留下来的,是有菩提树精髓所化,之所以称呼它为如意莲座,则是这莲座能随心而变幻,也就是说让这莲座变成摇篮都没问题。
安宁通过存在识海中的知识知道日后若是自己的功法达到一定的程度,是可以重新炼器的,赋予莲座更多的功能,比如说往防御这方面发展,而不仅仅止于变幻和‘坐骑’这方面。
安宁心意一动,莲座就变成了福久在外面睡觉用的摇篮,棉被上还绣着大团的莲花。
福久惊奇出声,啊呀啊呀的叫,蹭蹭着爬起来朝安宁咧嘴,咿呀的就像是在说——娘啊看啊好怪怪啊!莲座还得意的晃了两圈,像只在空中飞舞的小船儿,安宁挑了挑眉毛这莲座还挺爱现的嘛!不过它虽然在晃,但还是很稳,福久小包子也不觉得害怕。
反而是有一种猎奇的心思在。
正玩着只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外加声嘶力竭的叫喊:宁宁——宁宁——安宁嘴一咧咧,她怎么把这闹腾精给忘了。
迎面飞来一斑斓的一团,然后嘎嘎一声笑,不是四喜那小玩意儿是哪个?比起之前四喜明显是膨胀了很多,满身的羽毛变得更润泽,还挺均匀。
远远得看过去还真像一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坨……其实四喜在安宁跟前呆了五年了。
鹦鹉是很逗人的小东西,时间长了它就很粘人,一会儿没见到主人就吵着要见。
本来是逗着玩的。
后来福生和安康学说话的时候四喜没少出力,等两兄弟走路走稳当后四喜可以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没少被他俩欺压。
但张家人包括安宁都是相当护短的,也就是允许自己欺负,旁人都不能欺负一星半点的,而且看四喜还蛮享受的。
等福生和安康到广安寺学习,四喜就挺寂寞经常往外面飞,试图到广安寺去,安宁还真怕它飞丢了,就把它丢到空间里来了。
对外就说送到庄子上去养了。
原本那只叫‘丸子’的狮子狗被喜欢它的张玫抱去养了。
可以说四喜这鹦鹉适应能力挺强的,而且跟吉祥这个跋扈相处的还蛮不错的。
现在空间里除了四喜和吉祥这两只动物外,放在庄园附近山林里的野鸡、野兔还有家畜、家禽等吃的都是不含灵气的青草,喝的是庄园附近小溪里的水。
本来还想圈养起来的,只不过它们很奇妙的是不吃灵草灵药。
动物的本能么……前几年的时候安宁还不懂怎么控制空间里的灵气的时候,曾经带几只动物进来,结果还没适应就死掉了,被吉祥给嚎死的。
之后等安宁功法精进的时候,就能够种出来普通的灵气甚微的青草和蔬果,不过就算是普通味道也比一般的好很多。
完全的绿色植物么。
这些收进来的动物大多是每年冬天到温泉庄子小度假的时候放出神识摄取进来的,它们的繁衍也是受到控制的,并不是无止境的,不然的话吵吵嚷嚷也让人受不了。
进一步的安宁想找一些有灵性的动物收进来,话题扯远了,四喜这只聒噪鸟!福久清透的眼睛斜着过去,四喜那聒噪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就像是被提了线的木偶身后的配音演员一下子停了说话。
小心翼翼的靠近安宁身边,躲到安宁身后,弄的安宁无语,感情她这个主人的威慑力还不如才五个月大的小包子了是吧?!扯着彩色翅膀把四喜扯出来,四喜怪声怪气的叫了两声蹭着安宁的脸颊,宁宁你来啦!瑜哥儿也来了!声音嫩声嫩气的,照它的想法应该是同是小娃娃的声音更容易获得大家的喜欢么。
福久嘟着嘴哼了一声,伸手扯安宁的衣袖,满脸的不高兴,小家伙独占欲发作了!安宁放开四喜的翅膀,笑着把小包子抱起来,心念一动如意莲座又变成原来的样子,只是缩小了许多飞回到安宁肩膀上,就像是落在肩膀上的一朵莲花。
亲亲福久小包子的额头,声带浓浓的笑意,道:宝贝儿,不认识这是鸟了?你上回还见到过的么?福久小胳膊霸道的搂住安宁的脖子,一个眼神儿都不带给四喜的,四喜飞到安宁背后和小包子大眼瞪小眼。
福久小包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扯在四喜翅膀尖上,就那么轻轻一甩,那一坨彩虹就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然后小包子无辜的窝在安宁颈窝里咯咯笑,得,人家还觉得挺有趣。
四喜歇斯底里的嚷嚷,扑棱着翅膀在草地上打滚,不过没人管它就是了。
它叫的越凄惨,福久就越欢喜,一会儿还拍起了肉呼呼的小手掌,看来一包子一鹦鹉玩这个游戏不是一回两回的了。
安宁对这个相当的纵容,就当是每日一乐了。
安宁从长在碧波潭边的山林里摘了一个奶白色像是桃子般的果子,轻轻在顶端掐开一个小口递到福久嘴边儿,小包子小手抓住慢慢的裹着小口轻轻的吮吸,这种果子叫桃果,虽然就只是长得像桃子,其他的和桃子没半点不同,里面不是果肉还是有着馥郁奶香的果汁,而且掐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味道,椰子味、橙子味、草莓味等等,要是一口吞下去的话,那些果汁味就会中和起来只余下浓郁的奶香。
每个桃果有芒果那么大,正好被福久抱在手里,乖乖的一点也没有平时小冰块的样子。
长长的睫毛,大大的凤眼黝黑晶亮得像是上等的黑曜石,小小的琼鼻随着呼吸一张一翕,吮吸果汁带着白嫩嫩肉呼呼的脸颊鼓动着,真是可爱得让人恨不得上前啃上一口。
好吧事实上安宁也这么做了,轻轻的啃了那白嫩小脸一口,惹来小包子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安宁轻轻一笑:乖宝贝儿,咱不急啊,你爹他今天晚点回来。
吉祥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走路还摇摇晃晃的,摘了颗桃果扔到嘴里,趴在一边儿还挺困顿的瞧了安宁一眼,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安宁问它:小酒鬼,不知道我酿酒很辛苦,还偷喝?吉祥脸还有些红,宁宁你腌的蜜饯还很好吃,再就着一点鱼干,哇唔。
完全的不打自招,而且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安宁连发火的**都提不起来,她和吉祥说了空间要进化的事,吉祥瞪大了眼睛,虽然它能够破开结界到更广袤的空间去,但也是有限制的就只能在边缘,如果空间真的要进化的,那不就是表示它有更多的地方可以觅食了,说不定还能长大呐!安宁这么一说它就来了精神,昂起头来皱了皱鼻子扬声道:宁宁,我闻到你身边有股儿很浓郁的味儿,味道好熟悉啊,你怎么不拿进来,说不定那东西就能起来促进作用呢!试图瞪着它那一双红宝石的眼睛来蛊惑安宁,安宁翻了个白眼,她试图跟吉祥沟通过这个问题不下于五六遍了,那只古鼎她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拿进到空间里来!吉祥,你这么说难道你认识那只鼎?不认识!好个干脆利索,安宁气的直咬牙,伸手拽过莲座狠狠的敲在它脑袋上,不认识你还说的那么干脆?吉祥向来欺软怕硬,捂着脑袋委屈死了,嚷嚷道:我又没见到我怎么会知道?宁宁你怎么不拿进来,又不是什么邪物!福久歪着小脑袋看吉祥,挂在脖子上的麒麟钰滑了出来,吉祥也歪着脑袋瞧他,摇着尾巴,眨巴眨巴眼睛。
安宁也是在考虑为何她不会第一时间就将古鼎拿进来的原因,是从心里生出的一丝惧怕和不可控性!直觉告诉她,那只有一丝远古气息产生的不可控性让一向求稳的安宁胆怯了,还是说不确定澄观大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送这个东西给她。
最坏的结果可能会是那古鼎无尽吸收空间的灵气,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就惨了。
不过既然吉祥那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一试,说不定那只古鼎能促成空间的再次进化。
让福久和吉祥一块儿玩,安宁用神识将成熟的果子收起来,还有种在庄园不远处的茶叶,又想着中秋节快到了,特意酿了菊花酒,威胁了吉祥不准偷喝。
它一口喝掉了半桶酒,随便几口就吃掉了安宁最新腌的足有上百斤的蜜饯,胃口与体格完全不成比例还真让人头疼,最让人头疼的还是它的嗅觉,吃货必备么。
听到外面的声响,安宁抱上攥着吉祥尾巴不放的福生闪身就出了空间,她觉得应该在外面按个感应器,而且安宁有了新奇的发现。
☆、第一百七四章 空间进化(下)安宁低头看小包子,哭笑不得,原来他随安宁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抓了颗桃果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摘的。
亲了亲小包子,笑道:宝贝儿子喂,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了?可小包子还不愿意交出来,眨巴着清亮的大大的凤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安宁,安宁还真舍不得,不过听到外面的声音儿只得妥协了,好吧儿子,只有这一次。
抱着他哄着,娘不会拿走的,乖儿子现在可是该睡觉觉的时间咯,娘保证明天果果还在好不好?可小包子精神奕奕的也没睡觉的尽头,安宁只得把他放床上搂着他睡觉,心里在想她那个新奇的发现。
最开始的时候她进入空间也就是从哪儿进去,等出来空间的时候也只会在同一个地点,当然了她可以随意选择空间的落脚点。
但随着她功法修炼的进步和空间的进化,她出空间的时候并不拘泥于原地点,这最开始的时候她从卧房瞬移到了房,到后来她最远能从原本的温泉庄子到庄外的山涧,她的意识驱驰了她瞬移的能力。
当然了最开始的原因则是大老爷的逆袭,她一紧张就有了这小小的进步,这也随了那句话‘有压力就有进步’么……而现在明明张致远才进入到桂院的大门,她就有所觉,这就像是一种结界,也可以称为神识的触觉,就像是感应器似的,专门感应的就是大老爷。
额,怎么觉得这玩意儿很像是为了‘红杏出墙’准备的,虽然她心里没有这种心思么……‘艺术愿意生活但高于生活’,很多东西都是在生活中需要她才创造出来的,空间什么的果然是家旅行必备良品嘛。
就像是在冬天天寒,又不愿意闻到炭火味,就有生暖符,这符箓的原型是火符,只要在上面做一些小小的改进就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保持温暖,同样的还有夏天用到的制冷符……所以说安宁没有什么雄心壮志都是夸赞她了。
她就像是个米虫。
环境改造人么,以前的安宁穷人家的孩子为了让老爹过上享福的日子,没少努力奋斗,结果成了大龄剩女后就在黑甜乡中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娘家安夫人又宠着。
再加上安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绝对是殷实之家没吃什么苦,过了半年老姑娘的日子一朝嫁给张致远来当继室,前面一年多的日子虽然有那么些难为,但空间却成了她最大的靠山,日子无虞。
又培养了得力的大丫鬟,再者她才不像去世的陈氏那样家里的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她只要有个统管就是了,平常管家事务也有大嬷嬷和大丫鬟们分担大部分。
这几年照顾孩子她忙了许多,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有更多的心思花在研究识海里无尽无边的知识上来。
除了她最开始接触到如今也一直在修炼的呼吸吐纳的功法,到如今修炼到了中级第四层,虽然不会有吞云吐雾移山填海之威能,但她的精神力却是随着功法层次升高经血脉络里经过一次次的锤炼、拓展,再锤炼加固,再加上她平时很擅于用锻炼精神力。
比方说使用精神力来雕绘,从最开始的粗糙花朵,到后面最细微的纹络她都能使用精神力末梢来完成;又比如将精神力分成丝笼罩在桂院里。
这些末梢可以作为她的五感……若在空间中她能发挥的力量更大,毕竟她是空间的主宰。
这套功法不像是炼体的,能将身体锻炼到极致,刀枪不入都可以;不像是炼气的,隔空摄物不成问题;还有修真发诀,传说中的修仙么……话又说回来,最开始从玉玦里得到的知识存在她的识海里,里面有无穷无尽的知识,各种各样的,除了修炼的功法外。
还有一些其他的知识,炼器、炼丹、符箓、制香、音律、雕刻、酿酒等等。
空闲时间安宁就没少琢磨这些,反正材料随便取,就是时间也随着空间的进化与外界比例增加,也不会愁时间不够用。
咿呀啊呀……宁儿?啊?安宁从愣神中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啊!吓了一跳,看清楚了之后才拍了拍胸脯,是老爷啊,吓到了我了。
瞧瞧这反咬一口的能力,张致远无奈,我叫你几遍了。
说着把福久抱了起来,福久跟他也亲,父子俩腻歪在一块儿。
安宁坐起身来,整了整衣裳,笑道: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张致远抱着福久坐在床边儿,脸色肃穆道:出了一些事。
安宁听他这么说怕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也没立刻问,把有些困的福久接过来抱着他轻轻拍打,一会儿小包子打了个可爱的哈欠长长的睫毛阖了起来。
等把福久放回到摇篮里盖上被子,才拉了张致远出了碧纱橱坐在花开富贵椅上,自己去倒了一杯茶给他,晚饭吃了吗?张致远道:吃了些。
小妻子送来的食盒,还嘱托了清风盯着他按时吃饭,除了这般时候还时不时夹带些点心来给他垫补。
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么……而且他回到家中时,已经亥时一刻了,卧房里还有着灯光。
张致远看着那灯光,心中先是一暖,继而还有些生气,宁儿带着福久这么晚了还不睡,怎么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推门进来,也没想惊动里间的人,只让守夜的丫鬟提了热水,稍微洗漱换了衣裳,才进了里间。
没想到小妻子和福久都还没睡,小妻子恍惚着也不知道想什么正出神呢。
这会儿又听小妻子关心心里暖和着呢,因为外面那一摊糟心事烦躁的心情也沉淀了下来。
还饿不饿?我去给你煮些宵夜来。
安宁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道,想吃些什么?说好了复杂的可不行,小厨房早就熄火了。
吃点粥怎么样?张致远这个厨房杀手也死皮赖脸的跟着去了小厨房,索性烧火熟练了也能把火点着了。
安宁一边儿掏粳米,一边儿同张致远说话,出了什么事?张致远神色淡淡的也没和安宁说,安宁自不勉强,熬了灵芝粳米粥还弄了几样小菜,看着张致远吃了收拾后,先看了看福久才掀开被子躺下,被张致远揽着说了一会话儿,神色有些疲惫,一会子就没了声音,安宁看他是太累了,确定这人睡熟后,安宁将灵力聚集在手指上慢慢的梳理着他的经脉,让他肌肉放松下来,慢慢的疏离他的身体。
觉察到身边人紧绷的身体舒展下来,呼吸也变得绵延起来。
安宁收回手指,这人的身体这几年没往老态发展,经过她的灵气的滋养,细胞渐渐趋向于年轻态,除了那次遇刺受伤后基本上没生过什么病。
同样的福生和安康身体健康,少有感冒、发烧的时候呢,更不用说满十月出生的福久,被养的越发可爱玉润了。
吉祥,它怎么没变化?安宁咬了咬牙把古鼎带进了空间,不过出乎安宁意料的是,就算是将古鼎放进了泉眼里这鼎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外面的铁锈还在,如果不是那丝远古气息还在的话,安宁都要怀疑这古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破烂了。
她蹲下身来戳戳吉祥的白嫩肚皮,看出什么门道来没?吉祥眨巴眨巴红琉璃般的眼睛,忒单纯无辜,它耸了耸肩膀,表示它也不知道,安宁吐槽它:不要以动物的形态做这么人性化的动作好不?吉祥围着古鼎转悠,不应该啊,宁宁啊你有觉察到这鼎上有神识烙印吗?按照常识的话,这鼎不该是无主的?是不是因为上面原来主人的烙印还在啊?安宁正经道:也许吉祥这是你有生以来说的最聪明的一句话了。
惹来吉祥跳脚,安宁不理会它慢慢的将自己的神识和灵力渗了进去,果然不出吉祥所料,这古鼎上还存在原来主人留下来的烙印,但是不像是抹去其他灵器的烙印那么轻而易举,这……感觉就像是蝼蚁面对大象,她就是那只蝼蚁!不信邪的源源不断的输送她的精神力进去,可就像是石头沉入了大海,一点子波澜都没有掀起……随着她源源不断的调动筋脉里醇厚的灵力,神色越来越肃穆,脸色越来越苍白直至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滑落下来。
吉祥蓦然发现安宁的不对劲,宁宁!宁宁你怎么了?安宁蓦然往后一跌,整个人汗涔涔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脸上毫无血色,眼前一度还漆黑一片,摸了个羊脂玉瓶毫不心疼的把发出盈润光的珠子全倒进嘴里,这才好些,睁开眼拽住吉祥的耳朵拧了几圈,听它嗷嗷大叫才放开它,吉祥你可把我害苦了。
感觉下她身体里的灵力几乎全都匮乏了,像是原本水漫岸边的湖泊一下子干涸了。
盯着那毫无变化的古鼎咒骂: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死我了!吉祥见鬼似的盯着安宁眉间,嘴里发出呜呜的似惧怕又似兴奋的声音,突然一个前扑咬住安宁的手指拽到古鼎旁。
吉祥你干什——安宁也和吉祥刚才一个表情,见鬼了!吉祥咬破她的手指,滴落下来的血液猩红中带了丝丝金光……☆、第一百七五章 洞天福地见鬼了!安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滴下来一串的血液,揉了揉眼睛,这怎么可能!等她反应过来,血液已经落在了古鼎的槽里,血液顺着鼎上镂刻的纹络流动,所到之处裹在外面的杂质纷纷脱落,慢慢的展现出它原本令人不敢直视的风姿来!安宁血液里的金色在她和吉祥瞪大眼睛下,慢慢沉淀下来覆在纹络上。
这古鼎原本镂刻的图案安宁研究过,龙纹、螭纹、麒麟纹、狮子纹、凤纹、蝙蝠纹、鹿纹、象纹、鹤纹、龟纹……仿佛就那么一瞬间吸收了血液后就像是活过来一般,似乎那龙须动了下,凤凰翅膀闪动、麒麟眼睛眨了下……安宁心砰砰直跳,此时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听到血液滴答滴答滴在鼎上的声音,远古来的苍袤气息渐渐随着华光释放出来。
吉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也被这股儿气息压的呜呜的趴在安宁脚边儿不敢动弹,人家还是幼兽的好伐!呜呜……安宁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忍不住闭上眼的时候,她眉间的金文熠熠闪光,仿佛是在召唤,又似乎和发出华光的古鼎交相呼应。
这样压迫人的气息下,安宁却没有岿然不动,被吉祥咬开的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滴血珠子下来,她沉吟在这苍莽的古朴气息中,渐渐的却是感觉到一丝丝熟悉的感觉,它不会伤害她……华光大盛……古鼎上的纹络像是活了一般,在这广袤的草原上、高耸的山峰间、一望无际的大海里、还有茫然的雪峰顶端。
彰显着它们的存在!苍袤的吟声从远古而来,祥瑞加身,最后又归于平淡,这样的异象持续了几息,古鼎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浓郁的灵气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直冲而来,整个空间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安宁根本就没来及得看上一眼,就被空间弹了出来。
砰的一声落在椅子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太太您没事吧?外面隔间守夜的丫鬟叫兰月,听见动静。
忙披衣起来了。
听得里面传来空灵的声音,兰月内心一凛,这种感觉不是面对孙嬷嬷时的俱怕。
也不是面对老爷时的发自内心的尊崇,而是一种本能的臣服,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悠忽的回到矮榻上,掀开被子像是提线木偶般睡下。
安宁疲软的摊子床上,身体虽累,而且失血有些多,但她的眼睛就像是夜明珠般在黑暗中熠熠闪光,额头上的金符也消失不见了。
她咽了咽口水,心还砰砰跳,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释放出来的猎奇心理!她现在万分期待空间接下来会有的变化。
而且她有一种万分笃定的感觉——那鼎,应该和她有渊源,她在古鼎恢复原状的时释放的苍莽压迫气息里,非但没感觉到一丝挤压,反而是像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
干涸的身体迫不及待地吮吸着古鼎最开始释放出来的元力,那是比最开始裹在吉祥外面金黄色的灵液还要浓郁还有馥郁,而且吸收起来半点功夫都不费。
那是一种玄妙的境界,仿佛压在头顶上的巨石被轻而易举的用一根手指顶开一眼,从此后她从低凹的井底一跃跃到新鲜、自由、宽广的新世界,那一刻无比的美妙。
她知道空间的结界破了,她将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激动地她脸上一片红潮,手指轻动在床沿边儿撑出个结界来,无色透明的,然而就是这样外面就听不到她的半点声音,但她可以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按照她说给张致远的说话,就是无师自通,这样的玄妙的感觉让安宁忍不住的搂着杏子红绫被激动的滚了几圈,哦呀呀的叫了几声之后,还坐起身来做贼似得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在明明知道这结界里外面的人是如何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颠覆了她一贯在外人跟前淡定优雅的形象,反而像个得到心仪礼物的小孩子!如此折腾了好几回,安宁的兴奋劲才折腾完,还起身去了结界,弹了圆球像是泡泡似的裹住福久的摇篮,慢慢的拉到自己身边儿来。
福久不像是福生和安康,平时白天在安宁身边她照顾着,晚上就由奶娘抱回到厢房里由奶娘和丫鬟看顾。
福久从刚出生就被安宁抱在身边照料,关键是这小包子不能让旁人经手,不然哭呗。
不过福久相当乖,晚上安宁起夜也不频繁,白天的时候他找到一个好玩儿的玩具都能玩很长时间。
安宁摸了摸摇篮里的褥子,还是干燥的,从暖烘烘屁股蛋儿下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安宁好奇得拿出来一看,嘴角咧咧,宝贝儿你这是在孵蛋吗?这是昨天这小家伙偷拿出来的桃果,本来给他放枕头边了,没想到给小家伙放屁股墩儿下面了。
安宁在外面抱着福久沁凉舒适的睡觉去了,然而空间中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几年都不曾长大的吉祥吸收了古鼎喷发出来的元力,大吼一声,出来的不是原本嫩嫩的声音,是带了些威慑力的吼声。
它还有些不适应的低头,怎么觉得脚底下的东西变小了!接着空间剧烈震动起来,跋扈的吉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挫折。
按照它寿命长短,吉祥现在就相当于幼儿期,害怕是理所当然的,抱着头扎到碧波潭里了!还顺手把它的床拖下去,还奇怪呢怎么觉得床也变小了,先没那么多心思管了。
碧波潭虽然是以‘潭’命名,但整个潭比起这边的庄园都大了好几倍,底下更是斑驳陆离,还有吉祥的窝。
不过等吉祥游到潭底,潭水的震动都没有停下来,宁宁你在哪儿呢,呜呜人家好想你!然而就在这时候吃货不改的把潭底受到惊吓的湖蟹鱼虾啊呜一口吃下去,砸了咂嘴怎么觉得今天的鱼虾变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的呢!这厮完全没有意识到它自己长大了!当然是身体长大了,心理还是稚嫩的很!碧波潭慢慢的扩大着,当然了整个空间都在往外扩展,还有似乎轰然倒塌的无形的结界,扑面而来的清新灵气先从结界另外一端喷薄而来。
这可以用密度来解释,也就说结界外的新洞天地府蕴含的灵气无论是在浓郁程度上还是生机程度上都比原本存在的空间大的多。
只是原本馥郁的灵气只是被无形中的结界挡住,如今闸被放开了,瀑布一般涌到密度小的这一方来,顺带着改造了原本的地界一番。
如意莲座化成了一株菩提树的模样,树叶哗啦啦作响,闪烁着盈盈的祥瑞佛光。
四喜懵懵懂懂的吸收了几口,跟喝醉了酒似的醉醺醺的倒在它的小窝里,半晌都没有动静,原本像是一坨彩虹的身体变长,羽毛更为华丽了!当像雾一般灵气消散去,全新的世界崭露了出来。
安宁送走了知府夫人,端着茶轻轻的喝了一口,这知府大人竟然是张瑶亲生母亲陈氏的哥哥,不过如今也和他们家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觉得这知府夫人陈彭氏知达礼,说话妥帖,但安宁和她说话时候不免带了几分有色眼镜,毕竟是从那个陈家出来的么。
让安宁奇怪的是她话里有打听澄泓出身的意思,安宁不免的是往说亲这方面想,就拿当初张致远射想好的身世来搪塞。
澄泓原是张父故交的孙子,因家乡受灾举目无亲才投奔到张家来的,张致远见他赤子之心、心如磐石遂爱护有加,收做了义子!陈彭氏欲言又止,安宁避重就轻,搞到最后弄得安宁一头雾水。
杏儿轻轻捏着安宁的肩膀,笑道:太太还再想知府夫人的事吗?我看陈夫人打听大爷儿也不大像要给大爷儿说亲的意思呢?一般都是让媒婆先打听好人家的,这般亲自问起来的可是很少的。
不说她了,安宁轻笑,碧水她家姑娘明个满月,你从库房里捡几匹颜色花样鲜亮的棉布还有那块赤金的长命锁送过去罢。
碧水早两年许了谢嬷嬷的小儿子,成了管事娘子,刚得了个女孩儿,杏儿笑着应承了下来。
陈彭氏回去后忧心忡忡的,她的奶娘瞧见了开导道:太太这是想把大姑娘许给那张家大爷么?陈彭氏一愣,苦笑道:妈妈,就算是我有这个心思,但看那张夫人的意思也不大喜欢的,怕是对咱家还有成见呢。
奶娘有些愤懑,道:这也情有可原,听说那边的把死了好几年大姑奶奶的嫁妆要了回去,幸亏是分了家,不然的话可就把咱家俩好好的姑娘给连累了!不过太太那张家大爷儿怕是配不上咱家姑娘罢,毕竟身份低了些。
陈彭氏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妈妈啊,你还记得……唉算了,我有些乏了,想歇会。
奶娘见她心事重重的,有些担忧但见她不愿意开口,遂就体贴的关上门出去了。
一头雾水的安宁在得知自家老爷今日又要晚回来后,迫不及待的进了空间,然后就傻了……☆、175 第一百七五章 洞天福地见鬼了!安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滴下来一串的血液,揉了揉眼睛,这怎么可能!等她反应过来,血液已经落在了古鼎的槽里,血液顺着鼎上镂刻的纹络流动,所到之处裹在外面的杂质纷纷脱落,慢慢的展现出它原本令人不敢直视的风姿来!安宁血液里的金色在她和吉祥瞪大眼睛下,慢慢沉淀下来覆在纹络上。
这古鼎原本镂刻的图案安宁研究过,龙纹、螭纹、麒麟纹、狮子纹、凤纹、蝙蝠纹、鹿纹、象纹、鹤纹、龟纹……仿佛就那么一瞬间吸收了血液后就像是活过来一般,似乎那龙须动了下,凤凰翅膀闪动、麒麟眼睛眨了下……安宁心砰砰直跳,此时此刻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现在的心情,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听到血液滴答滴答滴在鼎上的声音,远古来的苍袤气息渐渐随着华光释放出来。
吉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也被这股儿气息压的呜呜的趴在安宁脚边儿不敢动弹,人家还是幼兽的好伐!呜呜……安宁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忍不住闭上眼的时候,她眉间的金文熠熠闪光,仿佛是在召唤,又似乎和发出华光的古鼎交相呼应。
这样压迫人的气息下,安宁却没有岿然不动,被吉祥咬开的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滴血珠子下来,她沉吟在这苍莽的古朴气息中,渐渐的却是感觉到一丝丝熟悉的感觉,它不会伤害她……华光大盛……古鼎上的纹络像是活了一般,在这广袤的草原上、高耸的山峰间、一望无际的大海里、还有茫然的雪峰顶端。
彰显着它们的存在!苍袤的吟声从远古而来,祥瑞加身,最后又归于平淡,这样的异象持续了几息,古鼎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浓郁的灵气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直冲而来,整个空间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安宁根本就没来及得看上一眼,就被空间弹了出来。
砰的一声落在椅子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太太您没事吧?外面隔间守夜的丫鬟叫兰月,听见动静。
忙披衣起来了。
听得里面传来空灵的声音,兰月内心一凛,这种感觉不是面对孙嬷嬷时的俱怕。
也不是面对老爷时的发自内心的尊崇,而是一种本能的臣服,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悠忽的回到矮榻上,掀开被子像是提线木偶般睡下。
安宁疲软的摊子床上,身体虽累,而且失血有些多,但她的眼睛就像是夜明珠般在黑暗中熠熠闪光,额头上的金符也消失不见了。
她咽了咽口水,心还砰砰跳,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释放出来的猎奇心理!她现在万分期待空间接下来会有的变化。
而且她有一种万分笃定的感觉——那鼎,应该和她有渊源,她在古鼎恢复原状的时释放的苍莽压迫气息里,非但没感觉到一丝挤压,反而是像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
干涸的身体迫不及待地吮吸着古鼎最开始释放出来的元力,那是比最开始裹在吉祥外面金黄色的灵液还要浓郁还有馥郁,而且吸收起来半点功夫都不费。
那是一种玄妙的境界,仿佛压在头顶上的巨石被轻而易举的用一根手指顶开一眼,从此后她从低凹的井底一跃跃到新鲜、自由、宽广的新世界,那一刻无比的美妙。
她知道空间的结界破了,她将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激动地她脸上一片红潮,手指轻动在床沿边儿撑出个结界来,无色透明的,然而就是这样外面就听不到她的半点声音,但她可以感知到外面的世界。
按照她说给张致远的说话,就是无师自通,这样的玄妙的感觉让安宁忍不住的搂着杏子红绫被激动的滚了几圈,哦呀呀的叫了几声之后,还坐起身来做贼似得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在明明知道这结界里外面的人是如何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颠覆了她一贯在外人跟前淡定优雅的形象,反而像个得到心仪礼物的小孩子!如此折腾了好几回,安宁的兴奋劲才折腾完,还起身去了结界,弹了圆球像是泡泡似的裹住福久的摇篮,慢慢的拉到自己身边儿来。
福久不像是福生和安康,平时白天在安宁身边她照顾着,晚上就由奶娘抱回到厢房里由奶娘和丫鬟看顾。
福久从刚出生就被安宁抱在身边照料,关键是这小包子不能让旁人经手,不然哭呗。
不过福久相当乖,晚上安宁起夜也不频繁,白天的时候他找到一个好玩儿的玩具都能玩很长时间。
安宁摸了摸摇篮里的褥子,还是干燥的,从暖烘烘屁股蛋儿下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安宁好奇得拿出来一看,嘴角咧咧,宝贝儿你这是在孵蛋吗?这是昨天这小家伙偷拿出来的桃果,本来给他放枕头边了,没想到给小家伙放屁股墩儿下面了。
安宁在外面抱着福久沁凉舒适的睡觉去了,然而空间中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几年都不曾长大的吉祥吸收了古鼎喷发出来的元力,大吼一声,出来的不是原本嫩嫩的声音,是带了些威慑力的吼声。
它还有些不适应的低头,怎么觉得脚底下的东西变小了!接着空间剧烈震动起来,跋扈的吉祥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挫折。
按照它寿命长短,吉祥现在就相当于幼儿期,害怕是理所当然的,抱着头扎到碧波潭里了!还顺手把它的床拖下去,还奇怪呢怎么觉得床也变小了,先没那么多心思管了。
碧波潭虽然是以‘潭’命名,但整个潭比起这边的庄园都大了好几倍,底下更是斑驳陆离,还有吉祥的窝。
不过等吉祥游到潭底,潭水的震动都没有停下来,宁宁你在哪儿呢,呜呜人家好想你!然而就在这时候吃货不改的把潭底受到惊吓的湖蟹鱼虾啊呜一口吃下去,砸了咂嘴怎么觉得今天的鱼虾变小了,还不够塞牙缝的呢!这厮完全没有意识到它自己长大了!当然是身体长大了,心理还是稚嫩的很!碧波潭慢慢的扩大着,当然了整个空间都在往外扩展,还有似乎轰然倒塌的无形的结界,扑面而来的清新灵气先从结界另外一端喷薄而来。
这可以用密度来解释,也就说结界外的新洞天地府蕴含的灵气无论是在浓郁程度上还是生机程度上都比原本存在的空间大的多。
只是原本馥郁的灵气只是被无形中的结界挡住,如今闸被放开了,瀑布一般涌到密度小的这一方来,顺带着改造了原本的地界一番。
如意莲座化成了一株菩提树的模样,树叶哗啦啦作响,闪烁着盈盈的祥瑞佛光。
四喜懵懵懂懂的吸收了几口,跟喝醉了酒似的醉醺醺的倒在它的小窝里,半晌都没有动静,原本像是一坨彩虹的身体变长,羽毛更为华丽了!当像雾一般灵气消散去,全新的世界崭露了出来。
安宁送走了知府夫人,端着茶轻轻的喝了一口,这知府大人竟然是张瑶亲生母亲陈氏的哥哥,不过如今也和他们家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觉得这知府夫人陈彭氏知书达礼,说话妥帖,但安宁和她说话时候不免带了几分有色眼镜,毕竟是从那个陈家出来的么。
让安宁奇怪的是她话里有打听澄泓出身的意思,安宁不免的是往说亲这方面想,就拿当初张致远射想好的身世来搪塞。
澄泓原是张父故交的孙子,因家乡受灾举目无亲才投奔到张家来的,张致远见他赤子之心、心如磐石遂爱护有加,收做了义子!陈彭氏欲言又止,安宁避重就轻,搞到最后弄得安宁一头雾水。
杏儿轻轻捏着安宁的肩膀,笑道:太太还再想知府夫人的事吗?我看陈夫人打听大爷儿也不大像要给大爷儿说亲的意思呢?一般都是让媒婆先打听好人家的,这般亲自问起来的可是很少的。
不说她了,安宁轻笑,碧水她家姑娘明个满月,你从库房里捡几匹颜色花样鲜亮的棉布还有那块赤金的长命锁送过去罢。
碧水早两年许了谢嬷嬷的小儿子,成了管事娘子,刚得了个女孩儿,杏儿笑着应承了下来。
陈彭氏回去后忧心忡忡的,她的奶娘瞧见了开导道:太太这是想把大姑娘许给那张家大爷么?陈彭氏一愣,苦笑道:妈妈,就算是我有这个心思,但看那张夫人的意思也不大喜欢的,怕是对咱家还有成见呢。
奶娘有些愤懑,道:这也情有可原,听说那边的把死了好几年大姑奶奶的嫁妆要了回去,幸亏是分了家,不然的话可就把咱家俩好好的姑娘给连累了!不过太太那张家大爷儿怕是配不上咱家姑娘罢,毕竟身份低了些。
陈彭氏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妈妈啊,你还记得……唉算了,我有些乏了,想歇会。
奶娘见她心事重重的,有些担忧但见她不愿意开口,遂就体贴的关上门出去了。
一头雾水的安宁在得知自家老爷今日又要晚回来后,迫不及待的进了空间,然后就傻了……☆、第一百七六章 天外飞仙空间里天高朗阔,灵气浓郁,但安宁并不是震惊灵气浓郁,而是入目的景色实在让安宁震惊,她还是落在庄园前,入目的灵河蜿蜿蜒蜒,金光粼粼,这还不算,让安宁的吃惊的是在灵河里撒泼的吉祥,应该说是长大后的吉祥。
它从原来小狗那么大,现在有小船那么大,大概有一米高,两三米长,火红色的鬓毛像是焰火一般,它的蹄子从脚掌到小腿处不满了火红色的鳞片,冷质的鳞片闪着锐利的光芒。
还有它原本白嫩的肚皮上布满了云纹形状的绒羽,也不像是羽毛,反而像是鳞片多一些,整个吉祥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团火,热情的燃烧着。
其实安宁更期待的看向空间的进化,吉祥发现她,相当郁卒的跑过来,它奔跑起来脖间的鬓毛炸开,火红火红的。
安宁一见它就来气,还不等吉祥开口,冷道:吉祥,你给我老实交代!原本愤怒而来的吉祥眨巴两下无辜的大眼睛,交代什么啊?安宁伸出食指来,把福久放下来,召来如意莲座,这一瞧心一惊如意莲座也变得忒好看了吧!只见原本普通的莲座变得晶莹晶莹的,流光溢彩,就像是水晶雕刻出来的一般。
让它变幻成婴儿车载着福久到处去玩,安宁索性也不急着去看空间变化的,她还有一些谜底没有搞清楚。
你说交代什么?昨天你咬我手指是怎么回事?安宁还就纳闷了,难道吉祥还是扮猪吃老虎不成?吉祥一听萎靡下来,人家也不知道嘛!见安宁明显不相信连忙解释,我看到宁宁眉间的金文,就咬上去了!真的啊,宁宁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大有你不相信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安宁狐疑的看了它一眼,见它挤眼睛沮丧的脸,再加上它平时的‘二货’表现。
摆摆手先暂时放过它,又问:恭喜你长大了!比以前还帅了么。
对了那古鼎呢?不管了,先去看看空间好了?安宁说起这个来,吉祥更沮丧了。
大声嚷嚷道:宁宁啊,你不在的时候这里震啊震的,可把我吓死了!安宁额头冒出个井字,心道:这世界上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把你吓着呢!又想按照它的生长速度,却是还是个小孩子呢,没必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可有些人吧就是不能纵容,不然它就会得寸进尺。
蹬鼻子上脸的!吉祥就是这样的典型!宁宁啊,那啥啊……吉祥一跺脚,反正宁宁都会知道,自己主动坦白绝对和被动被发现不一样啊,声音如蚊子哼哼道:我一长大,就觉得饿了,就吃啊吃啊,等我吃饱了。
就成那样了!安宁有不好的预感,等她看到碧波潭潭边就剩下寥寥无几的几片睡莲叶子,好嘛潭水里的鱼虾湖蟹少了大半。
还有离碧波潭最近的山峰上结果实的先天灵根好不容易接出来的果子没了,光秃秃的让安宁的后牙槽痒痒的很!然而安宁的火气没发出来,忽然见全被消弭不见了!她身后的吉祥低着偌大的脑袋没看路一下子撞到了安宁身上,缩了缩脑袋,心想这下子可完了,宁宁都不说话肯定是要惩罚我了!可是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安宁说话,傻了吧唧的才知道抬起头来,歪着火红色的脑袋,脖子间的鬓毛火红火红的,像是一匹火烧云。
配着它单纯无辜的神色异常的可爱。
宁宁,你怎么了?真是……安宁真是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她眼前的景色。
听到安宁嘀咕,吉祥也昂起了脖子随着安宁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它皱了皱鼻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宁宁说这次空间进化后。
那结界里的无数它垂涎已久的灵果灵草不就是能吃了!可是现在怎么没见到影子啊!虽然它才刚吃饱长大了,不是那么饿,但是那些灵果光是闻到味道就要流口水了!打了个响鼻,宁宁啊,你看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如意莲座载着睡着的福久回来了,瞧瞧靠近很有灵性的歪歪摇篮,好似在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吉祥也一头雾水,宁宁到底怎么了啊?如果说以前的空间能被说成世外桃源的话,那眼前的岛就是真真正正的仙境,如梦如幻。
空间进化也就是原本阻碍的结界消失了,这个空间终于呈现了它最完整的面貌。
该怎么说呢,结界后是一个空中岛,说是空中岛并不贴切,因为它是一座没根的山峰,被浓郁的雾气缠绕着山峰的底,让人看得并不真切。
但对于空间的主人安宁来说,这并不是问题,她痴迷于岛屿的美轮美奂、无与伦比,咽了咽口水。
山水绝美,灵果仙草无数自不必说,还有那浑然天成的,源源不绝的灵气也是以前不可比拟的。
就是她站在外缘,都觉得安宁刚想往前走一步,却觉得自己衣衫被拽住了,回头才发现吉祥呲着牙咬着她的衣角,亏她这身衣衫是雪蚕丝勾的不然还真会被吉祥咬烂了。
只听‘刺啦’一声,吉祥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嘴里还多了一块儿绣着云纹的布。
安宁倒吸了一口气:……吉祥眨巴眨巴眼睛:……如意木木然然:……福久小包子睡得正香:……安宁咬牙,看来随着吉祥身体长大力气也变大了不小啊,还有什么破雪蚕丝不是说刀枪不入的吗?骗吉祥的么!回头敲了一下吉祥的脑门,恶狠狠得道:拉着我干什么?你不是一直很想吃那些灵气十足的灵果的吗?不会是你上去啃过吧?安宁把拳头捏的噼里啪啦响,隐隐还能看到紫色的闪电,当然了这只是用来吓唬吉祥用的,没有什么杀伤力。
吉祥恨不得把脑袋摇下来,呸呸几口把布条吐到一边,哭开了:宁宁啊,我看不见啦!呜呜……我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灵果了吗?可是明明之前还能偷偷进去的啊,早知道当初就该多吃的啊!想起了那些灵气十足的灵果哈喇子都流了出来!安宁无语了,不过看吉祥说话不似作假,摸着下巴沉吟了一番,她将整个空间感应了一番,那座空中岛屿确确实实存在,难道是说那岛对于吉祥来说是隐匿状态的。
可是她是空间的主人,如今的空间对她来说是完全开放的。
这个时候安宁才想起来她还真傻啊,之前明明就是可以感应空间的变化的,还傻了吧唧的过来看!不过你没看到就不知道那种震撼,美轮美奂的仙岛一般的存在!而且还是大胃口小吃货不会践踏到的宝岛,想到这儿安宁不厚道的笑了。
吉祥打了个寒颤,习惯性的缩了缩脑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么小小一个好隐藏的了!安宁蹲下身来声音很具有蛊惑性,用手摸着吉祥松散的鬓毛,笑道:吉祥啊,你不是一直很想吃那些灵果吗?就在那个结界里面,我都看到了,一个个真的很诱人啊!真的吗?吉祥很雀跃。
安宁明眸流转,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吉祥咽咽口水,扑腾扑腾后蹄子,往安宁指的地方溜达过去,以往的时候它可没少试图穿过结界去找好吃的,就算是那边缘的灵果灵根都美味非常,而且灵气十足。
小吃货心里就想了既然外面的都那么香了,里面的肯定就更好了,它向来对自己的鼻子有信心,再加上确实能感觉到灵果灵根的波动。
没什么能阻挡一个吃货想吃好东西的决心,然而事与愿违,在安宁中间什么都没有,但就在吉祥撞上去的那一瞬间有莹然五彩毫光闪过,接着就是紫色闪电打在吉祥身上,把它打入不远处的陡峭的山峰上。
安宁赶紧在福久摇篮里设了结界,隔绝掉那轰隆隆的肉撞到石头上的声音。
不过安宁却很明白,吉祥作为神兽,而且又和安宁呆在一起那么长时间,是安宁承认的人,所以说那紫色的玄雷都电下留情了。
而安宁的目的就是让这个小吃货长长记性,不要为了吃的去试图撞开结界。
但事实上请不要高估一个二货加吃货的记性,而且吉祥还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货,而且安宁低估了吉祥的属性,它将紫色玄雷打下来的雷电吸收了,所以身上也就被撞击到山峰上碰碎了几块石头而已。
它犹不死心的再接再厉的往结界上撞,这次是玄冰将它冰冻了起来,落在山峰脚下。
安宁扬了扬眉毛,看它吹出一口火将冰融化了,咦,看起来是学会了新技能。
不过不要以为结界拿它没办法,试了很多次之后狼狈不堪的吉祥套拉着脑袋扭头去找安宁。
却发现安宁不在原地了,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以为安宁把它丢下来了,挤了挤红琉璃的大眼睛,挤出几滴眼泪,用一只蹄子画圈圈。
安宁让如意莲座送福久回庄园里睡觉,自己踏进了新生的洞天福地里,明显得感觉到从云里到空气里,灵气浓浓稠稠,她不由自主的运用起呼吸吐纳的功法,每一次呼吸间都像是吃了灵果一样让人餍足。
☆、第一百七七章 戴罪立功吉祥不碰南墙不回头,这碰了南墙不头破血流也不罢休,等它撞了很多次结界后也没能成功的进去。
一想以前它还能钻进去呢,赶紧跑去找安宁求虎摸,可找了半天原地就它一个了,可怜兮兮的挤出来几滴眼泪,用一只蹄子画圈圈。
不让我吃,我非得吃上不成!宁宁真可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了!说不定自己去吃灵果灵根了!哼,我就知道!╭(╯╰)╮呜呜……我也想吃啊!顶着一身乱毛在草坪上打滚,滚左滚右……突然眼前出现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定睛一看浑身散发着悲天悯人的气质,通体萦绕着玉白的光,一股儿很香很香的味道从这人身边儿传来!吉祥一个激灵爬起来,哈喇子流了一地,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安宁还是哪个!心里直打鼓,刚才自己说的话宁宁不会都听到了吧?还有宁宁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灵果呀!腆着脸凑上来,宁宁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闻着好香喔!安宁哭笑不得,绷着脸道:我刚才好像听到谁在说我坏话,说什么来着?吉祥义愤填膺道:谁敢说宁宁的坏话,是谁?肯定不是我!安宁:……这个二货,瞥了吉祥一眼,脏死了,去洗干净过来给你好吃的。
话音没落,只听得碧波潭上‘噗通’一声,还有溅起来的水花。
安宁挑了挑眉,才明白自己刚才的策略不对。
吉祥这个记吃不记打的,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
虽然现在看来吉祥撞结界没什么问题,但它为了吃整日这么撞来撞去惹怒了结界就不好了。
安宁进去后除了呼吸吐纳吸收那郁郁稠稠几乎要液化的灵气外,还看到了那只古鼎。
脱去了外面的令它蒙尘的渣滓,还原出它原本的相貌。
很像是在历史籍里看到的那种鼎,方形三足。
但在其上雕绘的龙、凤、麒麟、螭等纹络栩栩如生,环绕在鼎上,增添了它苍袤的气息。
金色的就像是她额前浮现的那种金符。
乍一看还有些暴发户气质。
有因即有果,她生福久时候做了个离奇的梦,梦到金符缠身。
福久满月时澄观大师送了这口古鼎来,过了这么长时间古鼎恢复原貌,而她的空间又因这古鼎得到了进化,出现了天外岛。
她只在天外岛上逛了不到天外岛的万万分之一,它看上去不大,但只有你上去的时候就会震撼造物者的神奇。
当然了让安宁都流口水的则是天外岛上的灵果灵根,不像是这边的后天灵根或是低等的先天灵根,在岛上的最起码的都是中等的先天灵根,而且这岛自成方圆,很有可能这空间前任主人也没有造访过。
安宁将神识笼罩了这天外岛。
因而即便是她不踏足这岛屿,也能知道里面的情况。
安宁回到庄园里面,福久小包子醒了,正在和四喜玩耍。
四喜站起来有一尺高,身后的羽毛托在地上。
斑斓的羽毛润泽有光,忒华丽了!看来是从空间进化时收益了,不过就算如此,还是被福久欺压,小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戳瞎人眼!小包子看到安宁。
蹭蹭的爬过来,抱着安宁的腿瞪着清亮的大眼睛,仿佛在控诉娘亲把他丢下了!安宁把用藤条编织而成的篮子放下来,颠颠的抱起来小包子,亲亲脸颊,笑道:宝贝儿子,有没有乖乖的啊?小包子很好哄,回亲了一个,窝在安宁怀里不撒手了。
四喜则是很得瑟的跟安宁展示它华丽丽的羽毛,安宁问它当时什么反应,四喜伸出翅膀挠了挠脑袋,当时动来动去的,我还以为是地动了,又吃了什么东西觉得暖暖的,我就睡着啦,等我醒来就这样啦。
话还没说完,吉祥像个小炮弹一样的飞过来,毛上还滴着水,安宁一个眼神过去,撇着嘴停下来甩甩水珠,一会儿就干了。
迫不及待地进来,看到搁在案几上的篮子,一个飞扑。
‘咔嚓’咬了一嘴空气,哪里还有什么篮子,篮子在安宁手上呢。
不甘道:我要吃要吃要吃……安宁把福久放下来,从篮子里拿了个葫芦形状的奶白色的桃果塞到小包子手里,原本长在碧波潭边的桃果也变了模样,成了小葫芦样子,这样还挺方便小包子拿着的。
四喜现在还不能吃含有灵气太多的灵果,再说了种在这边儿的果树上结的果实任由它吃。
吉祥可怜巴巴的看过来,安宁拿给它一颗血红色,表皮上长满了层次依序类似鱼鳞片一般的果子,吉祥抬头大口一张吃了。
这龙血果味道怎么样?安宁问。
吉祥砸吧砸吧嘴,有些不好意思,一口吞了,没什么感觉。
安宁无奈,招它过来,把篮子给它看,吉祥拼命咽口水。
安宁摸它脑袋,边道:吉祥啊,你想不想吃?吉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安宁眼睛一亮接着说道:我跟你说,那个结界你不能撞了,要是把它惹毛了,连我都进不去了,到时候你就吃不到这灵气十足的灵果了。
我不撞啦,可我想吃灵果了怎么办?得,这小家伙还不好骗啊!不过照吉祥这胃口,这结界还真是设对了,毕竟越是能结果的先天灵根,生长速度就特别的慢,而且结的果实还特别的稀少,像是她拿出来的龙血果,都要三百六十年一开花,三百六十年一结果,一次一棵树只结三十六个,这还算特别快的了,其他的你就可以想象了。
当然了那天外岛上大部分的能结果的先天灵根都已经结果了,所以安宁就打算给这些先天灵根分枝,种到这边儿来,空间虽然高度上进化完了,但是只要灵气充足还是会往外扩张的。
虽然分枝后这样第二代比不上第一代,但毕竟人家最开始基础在的,也不会掉价掉的哪儿去!安宁想了会儿,眼眸流转,同吉祥笑着说:吉祥啊,你想吃的时候我会给你摘的。
不过这果子里面不是有种子么,你吃了果子把种子种下去,结出来的果子你可不就能吃了?吉祥托着下巴想了会儿,觉得安宁说的还真在理,忙点头答应下来了。
安宁笑了,临走时候还加了句,我会让四喜看着你的,你要是撞一次结界,我就少给你一个。
四喜拍拍胸脯表示保证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吉祥有得吃什么都不顾了,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张致远洗漱完刚掀开被子进来,安宁就醒了,回来了。
张致远把还有些迷糊她抱在怀里,拉了拉被子,有些疲倦的嗯了一声。
安宁睁开眼睛,皱眉,喝酒了?张致远亲了亲她的额头,和子牧喝了些。
安宁见他累就没再问,闭上眼睛窝回到他怀里。
这段时间他向来早出晚归,安宁就问了一次,他也没说,看来事情很棘手啊。
事实上这段时间也不大平静,本来张致远在江南所行之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这几年得今上指令各处暗线都布置齐全。
但又因这两年见今上没有了大动作,而且朝堂上夺嫡之争虽有今上言语上镇压,却是将大皇子嫡长子立为世子,以前许多依附于大皇子的余孽又蠢蠢欲动,不大安生了。
再者当初打压江南旧臣只取了冒头太严重的几家,毕竟今上仁厚不能寒了老臣的心。
然而残存下来的这些世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者说了他们盘踞江南已久,各处沆瀣一气,早几年因暗线布置当初种种十不存一二。
如今恢复了些许元气,又故态萌发有了指手划脚圈钱的趋势。
江南什么地方好捞钱啊,除了盐政就是布政了!这其中若说身后没人,怎么也说不过去!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张致远送往京中折子被人私下换过,上面的要上述之事都是虽不是极为重要,但是竟然大胆到连巡盐御史二品大员的折子都敢换,这事非同小可。
好在发现的及时,昨日去的折子,今日便被发现了。
张致远自然要做出补救,又重写了折子,以及多了一封请罪的折子,不管如何,这被人钻了空子,都是自己疏忽所致。
再请城守尉使军中快马送走。
索性老天不算太亏待张致远,被调换的折子和随后写的折子一同到了御案上,等皇上看到这两份折子,冷笑片刻。
虽然没治张致远处事懈怠之罪,但依旧下了密旨让张致远肃清‘杂鱼’,戴罪立功!偏屋漏又逢连阴雨,盐城改革也遇到了瓶颈,这盐城改革是张致远和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魏子牧一手促成的,自然不能功亏一篑。
因而忙碌起来,一边儿又得收集那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族的罪证,一边儿还能督促盐城改革,当真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等进入八月,捋清头绪后一切都变得清明起来,张致远才没那么忙了,短短的大半个月,整个人清瘦了不少。
等清闲了下来,就被安宁塞补汤、补药,颇有些安宁坐月子时候架势,大老爷痛并快乐着!☆、第一百七八章 桂花放榜等张致远稍微清闲下来的时候,已然进入了八月,江南的世族的罪证张致远已经收集齐全,只等着他上交给皇上,就可以戴罪立功。
再者盐城的事,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魏子牧已经去监管了,着实忙活了一阵子。
短短大半个月,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清闲下来在桂院里看看书逗逗福久,安宁食补加药补的给他滋养,总算长了些肉。
如今已经到了乡试的时节,澄泓和安然在京都除了最开始几日观摩了京都的风土民情外,都在家里苦读。
本朝不兴士子考前拜访官员以及从属,五服内宗亲参考的官员还必须避嫌。
顺天乡试的《四书》题和贴试诗题由皇帝钦命,其余考试内容由主考、同考官员命题,各省乡试均由主考命题,以防科举舞弊的发生。
他俩都很庆幸家里有过参加过科考的先例在,张家是诗书传家,而且更为难得是还由某人倾情提供的不少往年乡试的题目。
因而来京都这么长时间,两人除了和好友蒋韵传些话,相约出来吃过一顿饭罢了。
乡试分三场进行,以初九、十二、十五日为正场,考生于每场正场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
因而八月初八这日,天未大亮,顺天贡院前前来赶考的士子们就已经排好队准备进场了。
这些来参加乡试的士子里有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像澄泓和安然这几个未及弱冠的还很少见,大多是青壮年。
待时间到。
贡院三门大开,此次的考官以及卫士从内而出,澄泓和安然站在一块儿,穿着拆缝单衣,单层鞋袜,提着考篮徐徐随着队伍前行。
等监察官检查完所带笔墨纸砚以及食物都要切开检查是否夹带……检查无误后才准许进入。
等到考生入围后,栅门上锁。
同时顺天贡院的大门也封闭,鸣炮为响。
士子们要在贡院里进行为期九天的考试里,吃喝睡排泄都在简陋透风的号舍里完成。
同时在扬州张府桂院里。
张致远和安宁说起来乡试的都是心有戚戚然,安宁还有些担心安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瞧那简陋、破旧的环境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安宁瞧了一眼闲适的张致远,幽幽来了个句:天气热,号舍的味道不好闻罢。
也不知道有洁癖的大老爷怎么过来的。
张致远很显然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把福久抱起来,在桂院里乘凉溜达起来了。
安宁偷笑,心里却中秋节时去广安寺里探望两个孩子去。
时值九月,桂花盛开,十里飘香,因此乡试放榜又称为‘桂花榜’,又多选寅、辰日支。
以辰属龙,寅属虎,取龙虎榜之意。
是日,孙禄带着人三更天不到就去顺天府尹署前等着。
放榜时,正副主考、监临、房官、提调、监试等齐集公堂。
拆墨卷弥封核实中式者姓名、籍贯,核实后交书吏唱名,唱毕填写正榜。
榜由第六名写起,末名写完后再提写前五名,由第五名倒写至第一名,谓之五经魁。
澄泓一向沉稳。
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再者和安然他俩是头一次参加乡试,能入到顺天贡院来参加乡试的都是全国各地的佼佼者,一时间也难免有些紧张。
不多时,孙禄带人喜气洋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扬声大喊道:恭喜大爷!大爷中了第八名!安二爷中了第六名!蒋二爷中了第十二名!澄泓和安然听了方才一颗心落到了肚中,也欢喜非常,忙封赏了去看榜的众人,连着府里众人皆有赏,一时间府里皆是喜笑颜开。
又快马加鞭的差人与扬州的张府和安家报喜,蒋家叔父这边也欢喜非常,同样差人送信到扬州去不提。
等消息传到扬州,一向不苟言笑的张致远也露出了几丝笑意,安宁这个在现代参加过高考的人都不禁在心里佩服了几把,当然也是十分欢喜的。
后院的张瑶也知道了自家大哥和蒋韵秋闱高中的事儿了,那几天,嬷嬷和丫鬟们没事儿都是笑眯眯的,闹得她也不大好意思了。
张家从主子到仆役都是乐呵呵的,不光家里的爷们中了举,姑爷也中了举了。
更不用说早就坐立不安等着消息的安家了,安老爷一听连拍着大腿说了好几声好好,安夫人更不用说了,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迭声说有赏!转头去看安老爷,却见他偷抹了几下眼角,心里一热,也不计较他以前做下来的荒唐事了。
蒋家人异常高兴,虽说如今陛下不重文轻武,但早先抑武重文的思想已然根深蒂固,有些世族宗亲酸儒文人还是从心里边儿看不起粗鲁的武人。
蒋云扬在这个走科举的二子花费的心思远比继承家业的长子花费的多的多,不仅费心思拉拢了书香门第的张家做姻亲,更是让在京都任职的蒋二叔多费心思,如今二子乡试一朝得中,全家人喜笑颜开。
在此次顺天乡试中,解元是京都人,历届顺天秋闱的解元都点直隶人,这并不奇怪,是惯例么。
然而第四名经魁、第六名亚魁、第八名、第十二名都是江南人,其中第四名经魁是苏州府学推荐到顺天乡试的,其余三人也就是安然、澄泓以及蒋韵皆是扬州府学荐来的,不由得让人赞叹江南文风鼎盛,多出才子。
每年秋闱中了举的,若没有特殊缘由,都会参加次年的春闱,澄泓好友几人自然不例外。
到第二年的春闱还有半年的时间,几人准备埋头苦学,再加上事先张致远和穆先生皆给自家义子(学生)写了推荐信来推荐了可以去拜访求指导的大人,如此巩固一番以求在次年的春闱会试中高中,再者还取的好的名次!转眼到了十月二十,离家半年的福生和安康回了家。
彼时福久也八个多月了,像福生一样已经磕磕碰碰的在学走路了。
张致远为此没去衙门,特地休息一天,打扮一新神清气爽的从外面过来时,张玫窝在张玫身边儿笑嘻嘻的偷问姐姐嫁衣绣的怎么样了,张瑶羞得脸红不已,姐妹俩叽叽喳喳的说着悄悄话。
福生和安康腻歪在安宁身边说了会儿悄悄话,过去拉着窝在安宁怀里不愿意走路的福久的小手,以过来人的身份来教弟弟走路。
奶娘伸出手来,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一般,在两旁护着。
望着眼前温馨和谐的一幕,张致远忍不住露出笑容。
两个孩子报告了学业,虽然过去的半年安宁基本上以每个月一次的频率亲自去广安寺探望孩子们,但抵不住隔三岔五的叫人去看他俩。
更不用说张致远和澄观大师本就有来往,见两个孩子的机会比安宁多得多,哪有不清楚他俩学习进程的,但听兄弟俩你一句我一言的童言软语,趣味良多,听得正房里笑语晏晏,和乐融融。
兄弟俩送上的是自己合作亲手雕的孩童捧桃献寿木雕,捧桃献寿的两个可爱孩童活脱脱是他们兄弟俩的模样儿。
安宁拉过两个孩子来,亲亲脸颊,又是满足又是赞叹的。
早两个月兄弟俩才开始拿起刻刀来学雕刻,最开始接触的时候不熟悉,白嫩嫩的手心磨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血泡,等过了两天熟练掌握了才好些。
兄弟俩不愿意让安宁见着,还把小手背在身后,不过那时候掌心都结了痂,也让安宁觉得心扎似的疼,要不是碍着澄观大师的身份,真恨不得骂他个狗血淋头的,当时都恨不得把兄弟俩带回家,可是福生和安康精明着呢,立马举着小爪儿来说是他们俩心甘情愿学的,在安宁怀里扭得跟麻花似的。
这两个月下来他们合作雕的孩童捧桃献寿木雕,材料是上好的墨檀木,刀触虽然稚嫩,但颇具神韵,最重要的还是兄弟俩的孝心可嘉啦。
惹得张致远在一旁眼红不已,在孩子面前又不好表现出来,遂看着兴趣缺缺的模样,安宁挑了挑眉得瑟。
一家人围在一块涮锅子,汤底是安宁特意从空间里逮出来的老母鸡汤,并不是非常的油腻,反而是清清的,却是熬制的非常的香。
一边儿各色蔬菜瓜果俱都是齐整的,肉类不是被削成薄片,就是做成了小丸子,几个人见了食指大动。
下午安康窝在正房陪着福久玩堆城堡,福生溜溜达达的去了张瑶的屋子,去时张瑶正在做一件大氅,福生眼尖一看就不是自己的尺寸,一想森森的嫉妒了。
他在广安寺呆了半年,不说别的,拿人短处功夫最是见长,再者他在广安寺里因为澄观大师弟子的名头地位当然不低么,寺庙里的不管是教授他和安康功夫的武僧还是小沙弥都是心思淳厚之人,可没少被他俩压榨。
这上前笑道:大姐姐啊,这大氅可是为了弟弟我做的?啊呀,正好天气也冷了呢,只是怎么瞧着有些大呢!这可无妨,搁到明年我也能穿么!☆、第一百七九章 强词夺理福生拽啊拽的蹭到张瑶跟前,盯着她手上的银色玄纹的大氅,笑嘻嘻道:哎呀,看起来有些大啊!我和安康穿着大,难不成是给澄泓哥哥的?张瑶放下大氅,捏了捏福生白嫩的脸蛋儿,道:你不好生让父亲考校功课跑到我这儿来,父亲逮到了有你好受的了。
福生嘿嘿一笑道:大姐姐这可放心了,我啊是得了娘的许可出来溜达的,不,是来看大姐姐的。
说着挺了挺小胸脯,读书总是要劳逸结合的,日后我可是要像小舅舅、澄泓哥哥还有蒋二哥入顺天贡院考取功名的哟!大姐姐还没说这大氅是给谁的呢!难不成是蒋二哥?捂着小心肝做出西子捧心的小样儿,惹来丫鬟抿嘴偷笑。
张瑶脸上浮现红晕,瞪了一眼福生,你个鬼精灵。
说着自箱笼内取了一件大红色披肩小斗篷,少不了你的,还有安康和福久的。
一件紫红色的披肩小斗篷和鹅黄色云纹小斗篷也在箱笼里。
福生嘻嘻笑道:大姐姐亲手给做的,啧安康倒是好运气,那感情好弟弟我一块儿带回去罢,那我就不打扰大姐姐了,蒋二哥肯定会很欢喜的。
抱着小包袱,眉笑颜开的颠颠走了。
张瑶满脸红霞,心想这弟弟人小鬼大,又想蒋二哥穿上是否欢喜,一针一线的全是满满的担忧和丝丝的幸福。
福生扛着个小包袱,又颠颠的跑到张玫那儿,坳走了两个荷包,挂在腰间颠颠的回桂院里显摆了。
搂着安康得瑟,瞧大姐姐是特意给我做的时候,多出来的布料就顺便给你做喽!安康拿起自己的和福生的比了比,推了推福生,两个颜色不一样。
哈哈,这都被你发现啦!福生耸了耸肩。
又从自己的腰间拽下一个荷包递给安康,二姐姐做的,马马虎虎吧。
说完就被安宁弹指摧残了,你呀。
你二姐姐的女红连嬷嬷都夸赞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马马虎虎了?福生腆着小脸道:儿子这不是和娘做的荷包比的吗?谁能赶上娘做的,安康你说是不是?安康郑而重之的点头,安宁假意蹙眉,不痛不痒的说了福生一句,心里哪有不高兴的。
又他俩第二天才走,就决定晚上亲自下厨做好吃的慰劳兄弟俩。
福生立刻大声点菜道:娘啊。
我要吃糖醋鲤鱼!安康也不甘示弱,道:娘啊,我可想娘做的拆烩鲢鱼头啦!福久吭哧吭哧的爬到安宁这儿来,长着小嫩嘴儿道:啊啊咿呀!福生欢喜的拍巴掌,笑嘻嘻道:娘啊,福久也要是吃肉肉呢,他要吃红烧鹿肉!安宁把肥嘟嘟的福久抱起来,点点福生的额头。
笑道:是你自己想吃罢,怎么还赖在福久身上?安康也在一旁附和,背着手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听懂福久说什么。
用手指头在脸上画着羞他。
福生大言不惭道:那说明福久和我亲,我们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朝安康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兄弟俩活泼非常,以安宁为中心玩起了躲猫猫游戏,福久瞪着大大的凤眼好奇的看着,歪着小身子要去看,安宁只得抱着他转来转去。
外头丫鬟打着帘子道:老爷回来了。
刚才还笑闹的福生和安康忙整整衣裳,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儿。
不是说怕严肃的老爹,而是怕爹爹惩罚他俩,晚上还想多黏在娘亲身边呐!张致远从外面进来。
看一大三小都朝他看来,蹙了蹙眉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没怎么!这是异口同声的兄弟俩。
咿呀!这是显然没看够热闹的福久。
安宁明眸流转,笑道:孩子们闹着玩呢,你外面的事处理好了?吃过涮锅子,前院大管家差人来把张致远叫走了。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张致远点了点头,坐在花开富贵的红木椅子上,看了一眼乖乖站在一块儿的福生和安康,捋了捋只有薄薄一层的胡须。
说起来大老爷蓄胡须的道路异常的坎坷,这时代男子以蓄胡须为美,行完弱冠礼后男子也开始留胡须。
安宁嫁过来的时候也诧异他没有胡须的,大红色底端绣并蒂莲喜服还有凛凛眉目,剑眉星目犹如寒星,映衬着一张脸酷帅的一塌糊涂。
等他开始留胡须,福生和安康出生了,胡子扎人张致远那时候也不像平常规矩人家讲究子子孙孙、抱孙不抱子这样的规矩,也是他过了而立才有了儿子,自然是疼爱的。
而且那时就出乎安宁预料的,张致远并不是个墨守陈规迂腐之人。
等瞧见了儿子白白嫩嫩的下巴上被胡子扎的红点点后,第二天就见他下颚和脸颊留的胡须已经不见了踪影,刮净后也没有再蓄胡须,更养成了每日刮刮脸保持面部洁净的好习惯。
等福生和安康再大时,张致远再次留起了胡须,当然了也是中年美大叔一枚,只可惜好景不长,等他蓄了胡须后福久也出生了,再次重复了之前。
现在短短须根带着股儿沧桑味儿,相当的有型,帅大叔啊!安宁回过神来,脸颊有点红,抱着福久坐在榻上,把儿子放到榻上玩来做掩饰。
张致远摸了摸须根,指了指自己前面的位置,来考校福生和安康的功课。
自从他俩去了广安寺学习后,安宁在他俩跟前就是一慈母,反而是张致远从原先宠溺的状态变成了如今的严厉要求的态度。
当然了福生和安康也知道父亲就是看着严厉,其实内心还是很关怀他们的,因而也不会怕严肃的父亲。
乖乖的站在一边儿等着他考校,一番考校下来结果自然是满意的,就是张致远也不禁露出几丝笑意,却看不得福生和安康挺着小胸膛略带骄傲的小样儿,道:你们现在学问上才算入门,就是比其他同龄人优秀也没什么好骄傲的,日后还需要谦逊,好好跟着澄观大师学习。
还有别以为你们俩不在家,在广安寺发生的事我就不会知道了!自己说着还带着几丝笑意和无奈,兄弟俩虽然天资聪颖,但调皮起来也差点弄的佛门净地鸡飞狗跳的,尤其是福生,他们俩的性子着实该磨练磨练。
张致远后面的话已经有教训的意思了,福生和安康立马站好,低着头听讯,然后赶紧表示他们俩知错了,识时务的本领他俩数第二没人敢数第一的!孩子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张致远自然不会拿什么架子,再看他俩认错态度良好,大手一挥算他们来过关了。
福生和安康背过身躯,就朝安宁调皮的伸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安宁忍不住笑道:他俩还是小孩子,调皮一些是正常的,等再长大些自然就会沉稳了。
话里的纵容和包庇的意思非常的明显。
就是就是。
又异口同声的兄弟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张致远黑脸,你们俩还有理了?引蚂蚁是怎么回事?还有明知道寺庙里吃素戒荤腥,你们俩倒好镇日想着大鱼大肉,还将广安寺后面小河里的鱼钓上来准备作甚?嗯?兄弟俩立马蔫了,套拉着脑袋连忙道:爹啊,我们俩知错了。
可是爹啊你不要只听一面之词,也要听我们辩解一二啊。
好,我倒要听听你们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安宁还真不知道兄弟俩在广安寺里闹出这么多花儿来,顿时来了兴趣,福久小包子爬过来坐到安宁的腿上,大大的凤眼清亮极了,好奇的看着两个哥哥。
福生和安康对看一番,福生握着小拳头抵在嘴边儿干咳了两声,安宁噗嗤笑了出来,这个动作和大老爷有时候转移话题干咳的时候太像了。
笑完就对上福生幽怨的目光,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福生瘪了瘪嘴:娘啊,好好的气氛都让你给破坏啦!安宁抿嘴偷笑,表示自己的无辜,道:好好,娘知错了,你们俩继续辩解吧!福生鼓了鼓腮帮子,整了整衣衫才道:首先爹啊,这蚂蚁是因为从书上看了蚁冲出入,天色将变。
老师也说了要知书实行,儿子们才引了蚂蚁出来,可惜那日晴空万里,我们这才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
退了一步,轮到安康了,安康道:儿子不才,看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故事,才做了无钩的鱼竿去钓鱼的,徒劳无功后,儿子们才想捉只鱼上来问问它为何不愿意上钩?过后儿子们立马就将鱼放回小溪里的!安宁忍笑忍的相当辛苦,就是张致远虽依旧沉着脸,但是眼中却有着笑意,脸部肌肉微微的抖动。
看来是被兄弟俩的诡辩说的哭笑不得,这兄弟俩调皮还尽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听着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嘛……安宁朝张致远使眼色,张致远干咳两声,道: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第一百八十章 亲疏有别张致远脸黑的能滴出墨来,假意呵斥道: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安宁怕打击到兄弟俩的小心肝只能脸颊颤动强自忍不住笑,抱着福久嫣然一笑,道:你们爷仨先聊,福久有些饿了。
低头亲亲好奇的瞪着大大如同黑曜石般眼睛看自己的福久,宝贝儿乖哦。
张致远等妻子进了内室,朝俩儿子道:你俩还有什么要说的?福生和安康眨巴眨巴眼睛,冲着严肃的父亲裂开嘴笑道:爹啊,其实我们俩刚才在彩衣娱亲啦!张致远紧绷的俊脸皲裂了……安宁一边抱着泛着奶香的小包子喂奶,一边儿听外面传来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抽了抽嘴角,顺手捂住小包子的耳朵,笑道:家庭暴力,宝宝不宜哦。
爹啊,我知道错啦!爹啊,难道你不高兴吗?……娘啊,救命啊!娘啊,屁股要烂啦!……张致远举着蒲扇般的大手,当然了这是在被把了外裤的福生和安康看来,实际上大老爷的骨节分明,纤细有力,再加上作为文人保养得宜么。
但在福生和安康看来,父亲这打起手来打屁股没什么威胁性,但小男子汉的尊严让他俩觉得很羞耻!当然了作为父亲的张致远很了解,挥手让丫鬟和奶娘出去了。
还没等开始打呢,自认为小男子汉的景曜和景佑已经开始鬼哭狼嚎了。
弄得张致远哭笑不得。
但是作为一向以严肃自的父亲。
大老爷怎么能容忍被自己五岁大的儿子以‘彩衣娱亲’的名义给娱了一把!当即每个肥嘟嘟的屁股打了几巴掌,不过最终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你们俩长大了,嗯?竟然娱乐到父亲头上了!在广安寺不好好学习,竟学习有的没的,我看是要好好教训了,干脆剃度当小和尚罢!这话当然是气头上的,景曜和景佑撅着嘴委委屈屈的对看了一眼。
趴在榻上不动弹了。
张致远还稀奇了兄弟俩不嚷嚷了,还以为是听话了,其实打了几巴掌早就心疼了。
正好下了阶梯,过了一会儿,偷偷瞅过去。
哟原来在偷偷的抹眼泪呢!这倒是真稀奇了,俩孩子早慧的很,就是走路摔了跟头都没有掉过眼泪,难道自己刚才说的过分了?在里间的安宁也纳闷了,怎么外面没声音了,等福久小包子吃饱出来,一瞧,乐了,俩孩子搂在一块儿抹眼泪呢。
张致远见到安宁出来眼带希冀还有没辙,安宁轻声问他:怎么回事啊?听完他的话。
安宁明眸流转,故意往重了说道:他俩本来就想让你高兴呢,好心到你这儿都成了驴肝肺了,还打了他俩屁股,这下好了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了呗。
他俩什么时候掉过眼泪了。
你这当爹的也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还想我这个当娘的去哄孩子不成,当心啊以后他们兄弟俩不理会你。
张致远黑脸:他俩敢。
自古真名士自风流,以往陈氏无子,后院也无所出的时候,张致远纵然平日嘴上说着不在意子嗣。
不在意的,但是心里还是很介意的。
而且在他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努力一点的都可以抱孙子了,他却才有了儿子,自然是将儿子看重的。
不说儿子,就是家里的姑娘也是尽了做父亲的责任,不像其他大户人家讲究规矩姑娘就由后院女人教养,张瑶小的时候他还曾手把手的教导过她读识字呢!就是福生和安康小的时候,完全的二十四孝老爸,要月亮不给星星的那种。
当初福生和安康刚开始描红时,他都是亲自临摹的三字经的大字帖给两个孩子。
福久更不用说了,有的时候换尿布都不假他人之手的。
虽然在外面是冷静自持、不好接近的样子,但在家里却是个好父亲,慈爱、包容、有耐心,在这个士大夫拘泥规矩的年代,算得上一朵奇葩了。
张致远拎着俩孩子去房再教训了,安宁偷笑,福久好奇的歪着头,安宁笑眯眯的点了点小包子的脸蛋儿,戳出个软软的坑来。
第二日张致远亲自送依依不舍的两兄弟去广安寺,也不知道在房里同福生与安康说了些什么,兄弟俩比以往相比更加听父亲的话了。
时光飞逝,年关近了往京都的年礼早就送了过去,澄泓笑着叫住正进来的蒋韵,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大氅,道:家里针线上做的,蒋二哥收下回去试试吧。
说着将手中的小包袱塞进蒋二哥手中,蒋韵上了马车后,才打开包袱,看着那件针线极其出色的大氅,他心思细腻,加上对未婚妻的针线熟络,便知道这件大氅定是张瑶做的,心中一暖!铺子年底盘账,各地田庄上缴年货,因着这几年安宁开源生财,铺子和田庄自是比往年多了些,盘账对账时候往自己私库里进账不少,今年风调雨顺田庄上缴的各色年货比往年还多一分。
忙是忙了些,不过安宁还是将张瑶带在身边,让她帮着自己张罗过年的各色事宜的,就是给张瑶添嫁妆的铺子和田庄都让她一一打理了。
红玉跟大姑娘院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冬梅交好,听她夸夸其谈大姑娘的陪嫁是多么的丰厚,回去见到宋姨娘嘴快就学给了宋姨娘听。
宋姨娘原本的大丫鬟是逐月,逐月到了年纪配了小子,红玉便是进上来的大丫鬟。
自是没有逐月得宋姨娘的心,压不住心口的疑惑遂道:姨娘,怎么都觉得老爷和夫人太过偏疼大姑娘了罢?听着大姑娘的陪嫁忒是厚重,珍宝器玩、金银玉器那些的,老爷偏疼大姑娘也就罢了,怎么太太就不想着给膝下的儿子留些,还有二姑娘呢……宋姨娘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只道:玫儿是张家的女儿,将来出嫁,张家难道会不给她预备一份嫁妆?太太是明理贤惠之人,自然不会苛待玫儿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宋姨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玫儿是庶出,又是养在她跟前的,将来出嫁太太给她预备嫁妆,怎么也不会越过嫡出的大姑娘的。
就像是红玉说的,张家可不只是有大姑娘一个嫡出,太太就是再贤良淑德,人分亲疏,一个前任生下来的姑娘当然比不上亲生的,就是连从小养在她跟前的都比不过。
更何况张家日后支撑门户的全是太太生养的,她自然不会将家产都给大姑娘陪送出去的!这几年她冷眼看着,太太断是不会苛待玫儿的,但从来只觉得嫁妆少的,哪有嫌嫁妆多的。
心里头又想到当初老太太去世的时候留给她的一万两,日后再加上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也能给玫儿添一份嫁妆,嫁妆丰厚了,吃穿用度都不用沾婆家的,说话也硬气些的。
想到这儿宋姨娘同红玉道:玫儿呢?红玉见宋姨娘讷讷的不言其他,清楚宋姨娘性情的也不再多问,听她这么一说便笑道:太太刚才差人过来说,铺子上得了些稀奇精巧的玩意儿,就让二姑娘过去挑拣挑拣呢。
又嘀咕道:大姑娘这些日子都跟在太太跟前帮着打理过年的各色事宜呢,冬梅那小蹄子还在我跟前耍威风呢。
宋姨娘听了压住舌尖的苦涩,像是张家这样的规矩人家,下人向来是跟红顶白的,她最是清楚不过的了,过了年玫儿都要八岁了,按理说就应该有教养嬷嬷了……过了会儿张玫从外面进来,兴高采烈地同宋姨娘讨论起从桂院里得来的新奇玩意儿,姨娘不知道,铺子还送了一个十分稀奇的物什,叫什么八音盒的,又会唱又会动的,听说是从西洋人手里得来的呢。
宋姨娘心里一动,拉过张玫坐在她身边儿,把小手炉塞到她手里来,笑道:那是挺金贵的呢,你怎么不在太太跟前嬉耍了?张玫把自己得来的一对彩色琉璃蝴蝶簪给宋姨娘瞧,笑道:我得了这个,就想着拿回来给姨娘瞧瞧呢。
那八音盒福久弟弟在玩,母亲说了等在进上来再给我们玩耍。
宋姨娘接过簪子插在张玫鬏鬏头的两边,这蝴蝶簪做的极其生动,蝴蝶翅膀像纸一样薄,振翅欲飞乍一看就像是活了一般,又是彩色琉璃的看上去极为漂亮。
哪个女孩家的不爱美,乐的张玫在铜镜前面照来照去,欢喜得不得了。
宋姨娘看着欢喜的女儿,又想之前她想的亲疏,这不就能看得出来,不过也不会和女儿细说,瞧着女儿娇俏的面容,也勾出一抹笑容来。
这八音盒是贺伍送来的,从来越朝的西洋人里掏弄来的,着实是个稀奇物什,安宁上了弦,给福久让他自己坐在炕上玩。
福久对这个小巧精致的会唱歌上面还有小人跳动的八音盒很感兴趣,大大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凤眼充满了好奇,肥嘟嘟的小手指戳戳上面跳舞的小人儿。
安宁刚转了身核对了下置办的年礼,等一会儿感觉衣袖被拽了下,回头小包子一手举着小人,一手觉得八音盒给她看。
☆、第一百八一章 衣锦还乡安宁把福久抱在自己腿上,福久还举着八音盒给安宁,坏了。
安宁捏捏自家儿子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小包子说了两个字而欢喜呢。
本来么福久比福生还要聪颖些,不仅学说话、还是走路都要早,可惜了跟他爹似的不怎么爱说话,早早的小嫩嗓就发育完全了,可就是小闷骚不开口说话,象征性的叫了声‘娘’‘爹’表示自己会说话了,之后不管安宁再怎么哄的,就不给你多说话,有时候还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再来就是走路了,不吭不响的学会走路了,平平稳稳的在大家面前现了,然后那叫一个懒啊,能走几步路的也非得让安宁抱着。
也不像福生和安康刚学会走路的时候那么调皮,尤其是福生会走路后,走的还不稳当的时候就上蹿下跳、东跑西颠的,每天横冲直撞的让人不放心。
等到福久了,安宁每天要哄他走两步路,都能把嘴皮子磨薄了,调皮的让人操心,太安静的也让人担忧,真是应了那句‘儿女是做父母的前生欠下来的债’的说。
自家这个小的安静的过分,而且小小个奶娃娃就是能沉下心来,你不去管他,他能坐在暖暖的猩猩毡毯上玩拼图玩上一个下午,自己渴了、饿了就会抬起头来勉为其难的开了尊口,用嫩嫩的小嗓子喊‘饿’‘渴’,面对安宁的时候还好些,至少还会加上语气词和主语、谓语的。
要不是福久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是她从小就拉拔这么大的,安宁还真以为自家小孩儿受过什么创伤呢,这也是多想了,小包子连周岁还不到呢。
张致远却是极爱福久这个性子呢,连连夸赞他沉稳,这个时候安宁都止不住翻白眼,亲爱的老爷啊他才多大啊。
不过就是因为这个,不良娘亲就特别喜欢逗弄福久。
有时候非得逼着他开口,嫩嫩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偏就让人听出一股儿沉稳味儿,别提多可爱了。
就像是现在,安宁把八音盒拿在手心。
跳舞的小人还被小包子捏在自己小肥爪儿上,声音沉痛道:怎么办呢?来告诉娘,它怎么坏了啊?小包子闷声不吭的拿过来,试图把小人按到远处,沉稳着小脸儿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可当小人第五次掉下来之后,恼羞成怒的小包子哼了一声。
恼怒的把八音盒扔到一边儿,把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到安宁怀里,不要了。
还真稀奇,这小家伙还说了三个字,安宁逗他道:这可怎么办啊?本来还想让福久娃娃和哥哥们一块儿玩呢,这下坏了可玩不成咯!到时候要是哥哥们不喜欢福久了怎么办啊?福久窝在安宁怀里直摇头,安宁还就故意逗他,眼看就把小包子弄得眼圈都红了。
才连忙道:娘看看能不能把它修好?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孩子还是忍不住了,没哭。
只委委屈屈的撅着嘴给了安宁一个湿乎乎的口水吻,亲完,还扭捏着低着头从长长的睫毛的缝隙中看了娘亲一眼,睫毛带着泪珠抖啊抖的,让安宁在心里大呼可爱。
安夫人的陪房回年礼的时候报了件喜事,安宁的大嫂李氏自生下长子安煦后时隔四年再次有了身孕。
安夫人倒不曾为此给安大哥安和塞侍妾通房,她吃过这样的苦头自不愿意在这方面与儿媳妇为难,更何况李氏如今底气足着呢。
一来是给安家生下了嫡长孙,再来就是她父亲李大人得了今上赏识,去年任了户部员外郎。
就是娘家大哥也入职国子监。
成了国子监司业。
虽然品级不高,但国子监是国学,能入得国子监入职的学问自然要好,再者还能提供士子历年科举考试的试题和优秀试卷以供参考和借鉴。
正逢今年是大比之年,安然进京参加顺天秋闱,安大嫂娘家也多有照拂。
安然乡试高中亚魁,安夫人越发觉得这个亲家给力,就是今年李氏往京都送年礼时,安夫人比照了往年的礼单多加了几分,对李氏更是好得没话说。
安大嫂得知了,一方面觉得娘家升势让她在婆家硬气了几分,心里边儿隐隐有些自得却是没有表现出来的,毕竟婆婆不是个贪权的,她这几年做起了管家太太风生水起的,就是出去茶会说起来旁的媳妇儿隐隐的羡慕嫉妒就让她自得,更不用说安夫人也没因为她怀孕给安和塞通房侍妾的,又安夫人在年礼上的作为,让她觉得婆婆这是讨好于她的娘家,投桃报李自然对安夫人更尽心了。
另外一方面李氏也从自己奶娘那里听说过以前安老夫人的做派,虽说安夫人的确偏宠小叔子一些,但也不会做出像安老夫人那样的。
从另外一方面说了小叔子入了仕对安家都好,如今她娘家帮衬一些,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还需小叔子提挈呢。
如今安大嫂又怀了孕,安宁在安夫人陪房的回安家的时候又让她带回去许多棉布、绸缎还有一些上好的补品回去,另外还有一些惊奇小玩意儿也让她带回去给安煦玩。
很快,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就过年了,衙门里也比了衙,安宁就催促张致远到广安寺接了兄弟俩回来过年。
景曜和景佑一回来,桂院里就热闹非凡,上蹿下跳的没个定性,倒是福久有人带着玩了,也颠颠的跟前跟后的。
福生不说旁的,单就一张小嘴儿就特别的能扯,再者就是安宁也不得不承认澄观大师有踔绝之能,集诗、书、画、篆刻、音律、茶道等于一身,更何况广安寺里学问精深的也不止澄观大师一人,好些个高僧也曾对兄弟俩指点,再加上他俩触类旁通,勤学好学,进步让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的。
因而福生对还不到一周岁的福久来说,就是什么都懂的哥哥,没过几天就成了哥哥的小尾巴儿,跟前跟后,让张致远和安宁好生眼红了一把。
要是福生有尾巴的话,早就翘到天上去了,还耸了耸小肩膀说什么弟弟不要太崇拜哥哥之类的话,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新年张家很热闹,尤其还有福生这个活宝在,福久小面瘫也难得跟在哥哥后面多走几步路了。
而福生和安康因为要在弟弟面前做榜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有模有样的教起福久看图画书,凑在一块儿总是欢乐多多。
等到了正月里,往张家拜年的人不少,有扬州官场上的人家,有盐商、富户和文人,一直到了正月十五才消停了下来。
期间安宁回娘家拜年,可赶巧了安婉也带着她儿子海翰过来,海翰比几个孩子小一年。
他满月、周岁时办的很热闹,就算不喜欢安婉,安宁作为姑母也是要到场的,之后安宁也很少见到这个侄子。
安婉回娘家来的时候也不怎么带孩子出来,再来安宁也很少碰巧和安婉同一天回家的。
安宁听安夫人说起安婉的相公年前升任了正五品的守备,安婉如今成了五品的诰命夫人,回娘家的时候按照诰命夫人的正装打扮的。
戴了一套粉色珍珠的头面,就是手腕上也带着好几对翡翠镯子,稍稍一动就叮铃的响,颇有些衣锦还乡的气派。
今天来安家拜年的不止嫁出去的两个女儿,还有其他亲戚家的小辈。
尚在闺中的姑娘们围着安婉,羡慕着说着恭喜。
安宁对于安婉隐隐的挑衅眼光没放在心上,淡笑着说了恭喜,转身就抱着福久去同安大嫂说话去了。
今日出来迎宾的是安大嫂,她才怀孕不到两个月,自然看不出,见着了安宁很是热情的逗逗福久。
瞧见从前院给安老爷和安和拜了年的福生和安康溜达过来,笑得更亲切了,说让小孩子们一块儿去玩。
瞧见了跟在安婉身边儿的海翰,安大嫂也没落下,笑着问:翰哥儿要不要和哥哥们一块儿玩耍?视线隐晦的从安婉的珍珠头面和手腕上镯子上转了一圈,回到翰哥儿身上。
安婉听着耳边那些媳妇子赞叹大姑奶奶家的几个孩子,多些见识的一位太太甚为羡慕的同其他人说道:两个大的才五岁都成了澄观大师的弟子,澄观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其佛学深厚,却不知其才学备受士林学子推崇的呢!这两个表少爷从小得了大师的教诲,日后入仕路子就比旁人宽了数倍呢!其他有了孩子的媳妇子自然眼红不已,就是还没有孩子的新媳妇更是眼红被安宁抱在怀里安安静静的福久,小的这个被养的玉润白嫩的,听大奶奶说八月会说话,十个月就会走路了呐!而且还生在二月二那样的好日子,这大姑奶奶进门才几年就生了两个哥儿,竟都是钟灵毓秀的可人儿,瞧着样子日后个个都会光耀门楣呢!旁边自有人附和,安婉也不大自然得笑了笑,旁人许是看出来冷落了翰哥儿,有眼色得自然也跟着夸赞一通。
这在安婉听来勉强又刺耳。
☆、第一百八二章 娘家来人几个媳妇子在安宁未来之前都围在安婉身边,安宁来了之后安婉顿觉得穿戴得再贵气也比不上安宁简单又不份的妆扮。
又听得安宁的孩子得到了身边儿的夸赞,心里不满,言语间难免有些敷衍。
旁人看出来了自然顺带着要夸赞翰哥儿一番,这有了前面的铺垫,这夸奖的话在安婉看来又是勉强又是刺耳的。
海翰比福生他们几个小一年,真的说起来也就比腊月生的安煦小半年。
安大嫂嫁入安家好几年才有了安煦自然看的紧,她从安宁这儿取经,又照顾的仔细,安煦爱动看起来健健康康的活泼可爱的。
再看海翰如今也五岁了,可看着就没有表哥们健康,有些孱弱,偎贴在安婉身边儿,也没小男孩儿的好动。
说起来安婉出嫁这几年她相公不像张致远那般自持不爱色,安婉嫁过去之前通房大丫头就有好几个,只海母就那么一个儿子也不希望被‘下作小娼妇’占了儿子心思,那些通房侍妾自然有所收敛。
但安婉嫁过去,有了当家太太,安婉因为这个捻酸倒醋,最开始时手段粗鄙斗不过那些通房侍妾不说,还险些失了丈夫、婆婆的心。
那段时间宅斗高手房青萝教授了她不少手段,再加上同其他官太太聚会时候听得多了,安婉也颇有了几分手段。
又加上娘家势涨,紧接着她怀了孕,便不由自主的高了半截。
那些通房侍妾不用她使手段去打压,海母为了孙子着想也帮着打压。
偏生的那些通房侍妾不安分,安婉有好几次差点中了招,更加将肚子里的孩子看重了。
后房家送了两个貌美的婢子,再加上原本的通房侍妾在她眼前娇声细语的模样,安婉气的咬牙,夜里背人的时候没少流泪。
丈夫的心要抓,后院的也要整治。
在护着肚中孩子的同时,也对那些个通房侍妾采取一些手段,防着她们怀孕。
在正妻未生嫡子之前不得有庶子。
嫡子和庶子之间至少要差三岁,这是大家规矩。
但通房侍妾为了要抬成姨娘,花样百出。
联合起来给正妻上眼药的事儿更是家常便饭的。
而且安婉怀孕更是成了攻击目标,安婉也知道,等哥儿生下来,海母含饴弄孙,家里的权力渐渐都被安婉拢到了手里。
而且她相公也因为翰哥儿到正房里的时日多了起来。
安婉相貌不差,再加上生了孩子后多了几分妩媚和丰腴,又慢慢将心拢了回来。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懂得孩子的重要性,当真恨不得捧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等孩子三岁(虚岁)之前还抱在奶娘怀里连地都很少下。
吃奶吃到三岁多才掐了,平时又不多让孩子走路,孩子身体自然孱弱些。
因而安婉听得安大嫂问翰哥儿要不要一块儿和表哥们去玩的时候,也不管翰哥儿眼中的渴望,条件反射性的拒绝了。
人家娘都这么说了。
安大嫂也不勉强,转头吩咐了丫鬟婆子好好看着哥儿们。
安煦显然是和福生、安康熟络,就是表兄弟差不多一年没见面有些生疏了,但不到一刻钟就重新热络起来。
福生和安康也很大方的把自己拿来的玩意儿同安煦分享,里面就有个八音盒。
这时候八音盒金贵,稀奇的很。
原本那个八音盒被福久小包子弄坏了。
安宁承诺了给修好,索性拆开弄懂了原理,琢磨了半天还真让安宁鼓捣出来了。
安宁耸肩表示这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纯属运气好,当然了这么想的时候尾巴都差点翘天上去了。
鼓捣出来的八音盒就拿出来给孩子们玩,福生和安康之所以这么大方的拿出来给安煦儿,哥俩表示玩腻了。
其他人没见过啊,就是几个小姑娘也围过来瞧新奇。
众说纷纭,只说张家富贵,这八音盒金贵什么的。
安婉表面上浑不在意,却是攥紧了帕子,偏翰哥儿也说着也要,安婉没好气道:要什么要,咱家可没那么富贵,能有这么金贵的东西!福生年纪小,也知道翰哥儿是表弟的,说要拿八音盒来送给他。
安婉有些阴阳怪气的道:还是算了罢,这么精致的玩意儿,小侄子特意拿出来给大家现一现的,要是给了翰哥儿,大家儿可就看不了了,可不就是扫了大家的兴致了。
她话里的意思众人一听就明白了,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和冷场。
安大嫂有些不悦,本来就是小孩子家家的一块儿玩,从安婉嘴里说出来就像是福生特意炫耀似的,真是不知所谓。
见场面冷了下来,连忙过来说外面冷,让几个孩子到小厅里去玩。
安宁挑了挑眉,扫了脸色涨红的安婉一眼,她算是不明白了,要说以前‘安宁’还在闺中的时候,和安婉有过节吧,可真说起来安宁比安婉大五岁,俩人还这没什么好说的,再说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能有多大的仇恨让她记恨到现在。
等安婉也嫁了人,两人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的可怜,怎么每次见着了这安婉就有故意针对她的嫌疑,就是带着房青萝上门那次真让她有些膈应。
两人说起来是姐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仇人呢,当然了每次都是安婉单方面的挑起战争,说话夹针带刺的。
安宁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活的时间都三十多了,自然不会和她这么个小姑娘计较。
当下脸色只是沉了沉,又恰逢安夫人差人来请安宁过去,安宁就和安大嫂说了声,就抱着福久进去了。
安宁这一走,安婉心里突然泄了气,脸色也不带好,翰哥儿从没见母亲对他这么严厉过,眼圈有些红,安婉也顾不得其他,只顾着哄儿子去了。
其他太太姑娘的也自顾自话去了,拜完年就收拾东西家去了。
安宁抱着福久去见安夫人,见安夫人跟前有一面生的女孩儿,大约十三四岁,看见了安宁忙站起来一副拘谨的模样儿。
安夫人见到了姑娘和外孙笑的亲切,素来知这个小外孙的脾性,就不勉强抱他,拉了那小姑娘的手同安宁介绍道:宁儿,这是你二舅舅家的女儿,叫文佩。
你弟弟不在家,你二舅舅就让文佩过来陪陪我。
又对叫文佩的女孩儿笑道:佩儿,这就是你宁姐姐,已经嫁了人家,抱着的是我的小外孙,还有另外俩外孙没过来。
你也不用拘谨,都是表姐妹的。
文佩怯生生的叫了声‘宁姐姐’,又去看福久,福久绷着小脸儿把脸腻到安宁颈窝里摆明了不给人家面子。
安夫人失笑道:这小外孙小小年纪就跟姑爷似的不苟言笑的,佩儿别介意。
话里的宠溺不言而喻,就是责备也是不痛不痒的。
文佩点头表示她明白,安宁坐下来,让福久坐在她腿上,安夫人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吃糕点,一会儿又让人拿了果子进来……安宁更是狐疑了,说实话安宁对自己的外公家,也就是安夫人的娘家没多少印象,在‘安宁’的记忆里,安家和安夫人的娘家往来极少的,‘安宁’也很少听安夫人提及她的娘家,就知道安夫人的娘家在扬州,她有两个舅舅一个姨妈,剩下的外祖父已经过世,只外祖母还在。
每年的节礼和年礼都是按时不拉的送过去,但安夫人却很少回娘家,至少在‘安宁’的记忆里是没有的,就是她娘家的人也没上过安家门,如今破天荒的来了位表妹,再看安夫人的态度,就觉得里面肯定有事儿。
不过当着人家这表妹的面儿,安宁也不好过问。
不过想想安夫人不会是有意让这内侄女说给安然吧?想到这儿安宁不着痕迹得打量起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妹来了,许是过年的缘故她穿戴一新,穿的是桃红色袄儿,外罩大红锦缎对襟褂子,搭配着粉红色棉裙。
梳着简单的发髻,双耳留髫,以小碎花点缀发髻,简单精巧,再看她相貌,柳眉红唇雪肤,虽不是娇艳,但也清秀可人。
只是她大多时候眉毛平滑,低垂眼帘,手指有些不自然的捏着衣摆,显得拘谨又温顺。
不过安宁发现这表妹的手指指尖有些细茧,扬了扬眉,难不成在家里过得不好?又瞧安夫人表面亲热,但细节言语中都可以看出和这个未曾谋面的内侄女很疏离,不亲。
再细想安夫人刚才说过的话,‘你弟弟不在家,你二舅舅就让文佩过来陪陪我。
’这两句话中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安夫人说了会儿就让丫鬟领着文佩回房间了,待文佩走后,安夫人端起手边的茶杯,用杯盖拂去茶面上的浮叶,轻呷一口,脸色一反刚才的亲热反而是淡淡的。
福久拉了拉安宁的衣摆,打了个可爱的哈欠,安宁抱着他哄了会,又让鹊儿拿了玉质九连环给他玩,说等一会儿再睡,狐疑的看向安夫人,道:娘,这表妹是怎么回事?(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八三章 陈年旧事安夫人听闻安宁这么问,就摆手让丫鬟们先下去,若有人过来拜年就通报一声罢。
待丫鬟们关好了门,安夫人搁下茶杯,道:是你二舅舅家的女儿。
娘,您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安宁失笑,外祖父家里的人多年不曾上门,怎么突然就出来个表妹来?安夫人冷道:那家子人不喜攀附‘权贵’,这么些年才不曾上门的。
这语气里对自己的娘家是极为不齿的,又道:咱们家原先算不了什么权贵,那家子俱是清高的呢,就是过来也是看不起咱家的,这不来之前都不说知会一声,径自送了个内侄女来!也是,咱家有什么,你大哥如今才五品的官,你弟弟乡试才是顺天亚魁罢!这说的可不都是反话,安宁心想。
安夫人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我没和你们兄妹几人说过你外祖父家的事,我原就不想说的。
打你外祖父去世,那家里边儿就没我一个亲的,这些年送节礼回去一来不想让人诟病,二来毕竟那边儿将你外祖父血脉延续了下去。
安宁一听这话的意思,那边儿所谓的舅舅、姨妈什么的不是亲的,只是同父异母么。
迅速脑补了一段宠妾灭妻、姨娘鸠占鹊巢、继母苛待嫡女、霸占家产之类的狗血宅斗之事。
看向安夫人,脸色纠结了下。
安夫人白了安宁一眼,淡淡道:想哪儿去了,是你外祖父续弦。
安夫人截住这个话题。
似想到什么嗤笑一声,道:说起来,我真不知是该感激老太太还是该同情你父亲了?安宁囧了,怎么安夫人一下子跳到这句话上来,抱了抱福久,目光炯炯的看向安夫人,做洗耳恭听状。
安夫人似乎也想和人倾诉一下。
显然儿媳妇不是好人选,姑娘向来和她亲说起来也无大碍,反正安老太太已经死了好些年了。
遂道:我父亲。
也就是你外祖父也曾经读中过举人,不过后来会试屡屡不中就在扬州属下的一个县做了县官,家里也有几百亩良田。
家境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
不过我母亲去的早,父亲就续了弦,父亲极为疼爱我,继母虽然厌恶我倒也不曾苛待我。
待父亲生了一场重病,就想早早把我定下来。
安夫人顿了顿,娓娓道来:你父亲虽是家中嫡长子,可老太太也就是你祖母极为偏爱幼子,也就是二房。
那时安家已经不复往日风光,但也是祖产颇丰的。
老太太想得好。
怕日后大房一直压在二房头上,就不愿意给你父亲求娶个门第高些的亲事,就求到了我家。
我那继母也不愿我在跟前膈应,同我父亲说了好话,就定了下来。
我娘家式微。
后二房娶的门第高,老太太还以为我小家小户出来的好拿捏呢,没少给大房添堵。
要不是老太爷在上面镇着,老太太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也是老太爷去的早,老太太过几年病重,二房就怂恿着分家。
家产平分也就罢了,老太太这么些年攒下来的私房全都让二房掏走了,当时可没少让人笑话。
说来也觉得老太太可怜了,人还没咽气呢,二房的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老太太丧礼上假惺惺得掉了几滴眼泪,转身就欢天喜地的买了院子搬出去了。
这么些年但凡清明忌日的,你可见二房的去祭奠过?安夫人说着也笑了,她和安老爷可不一样,至少她还有父亲疼爱,继母不疼毕竟不是亲生的么,可老太太实打实是安老爷的亲生母亲,瞧着差别待遇的!这老太太要是泉下有知看到二房这些年的表现,不知道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大骂一通呢!当初看不起大房,如今大房为安家光耀门楣了,她端着的二房呢,连那上不了台面的外室都能带进家来,正经的嫡子是个靠着祖产过日子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就是那外室子也是个一文不拔的腌臜泼货,上不了台面,偏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全然不顾外面怎么看呢!啧安夫人光是想着,就觉得当年积压的郁气全然消失不见了,看如今的二房,当真恨不得做梦都要笑醒了!安宁不由得咋舌,老太太偏心的确在‘安宁’的记忆里占据了很深的印象,之前和安蓉的谈话中就看出端倪。
老太太不喜大房,连带着对大房的孙子孙女都不怎么待见,当初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安和已经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饶是如此也没见老太太给过什么好脸色。
只是没想到当年还有这么一出啊,安宁小心翼翼的看安夫人的脸色,见她脸上无愠色,拍马屁道:咱们家可真亏得有娘持家有度又教子有方,不然怎么会出了考取进士的大哥,还有高中亚魁的弟弟,今年春闱过了咱家可又要出一位进士啦!到时候谁不说娘是有福气的,人人称羡呢!安宁一句话可就搔到了安夫人的痒处,安夫人当年得父亲疼爱读过几年的,嫁到安家后,心想安家要向光耀门楣还需靠读入仕,两个儿子早先启蒙都是安夫人再管。
就是安宁也随着安夫人读识字,就因为这个,没少受老太太挑理。
老太太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家的只管认个账本就是了。
因而安夫人极为得意的便是两个儿子读得好,尤其是安然,才十五岁就中了举名次也很靠前,今年春闱高中的希望很大,不奢望进士及第的,便是二甲进士出身便是极好的了!当然了安夫人也极为疼爱安宁的,只安宁是嫁出去的姑娘,再疼也不会越过儿子去,听安宁这么一说,就知道是在逗她开心,自是聊表疼爱之心了。
安宁也没再问安夫人那突然上门的表妹是怎么回事,想想安夫人对她娘家无甚好感,虽然同她娘家在礼法上亲密和睦,实际上不过面上情而已,也不会有安夫人想把内侄女许给安然的念头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给安夫人拜年来了,福久已经窝在安宁怀里打了又一个哈欠了,玉质的九连环已经被弄齐整了,安宁就趁机从正房里出来。
问了丫鬟福生和安康在哪儿,就抱着福久过去了。
过去一瞧顿时乐了,福生和安康在一旁搂着肩膀,看煦哥儿一个人瞎乐呵呢,安宁过去一人一个弹指,福生顿时不平的嗷起来,又听有些困顿的福久软软的叫了声哥哥,顿时没了音,嘻嘻道:福久困啦?娘咱回家罢,还是家里睡着舒服。
这次安宁过来拜年,只带了三个孩子来,因为来家里拜年的男丁还得有张致远在,也有意锻炼张瑶,来的女就让她接待,一般过来拜年的都是家中子侄,年轻一辈的,接待起来也不会有多大难处的。
听福生这么一说,安宁也有了这意思。
安煦一听表哥们要走了,不由得冲着安康跑过去抱住就是不撒手了,安宁遂道就让侄子到她家来住两天罢,安大嫂磨不过宝贝儿子,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也不用收拾什么衣裳物什的,直接带了个小尾巴回来。
等到晚间来拜年的人才散了,安夫人听了孙子随姑娘家去了,同媳妇儿不由笑道:也好,也让他两个小表哥教导教导他好好读识字的。
福生和安康三岁宁儿就给他俩启蒙了,那会儿听着《三字经》《千字文》都背的流利。
咱家煦哥儿也是聪颖的,等过了正月进了学,也像他父亲和叔叔考取功名,光耀门楣的。
安大嫂自然顺着安夫人的话说,心里却是想起母亲来信说的想让煦哥儿到京都由父亲、哥哥亲自教导然后入官学读之事,虽然当时心动,却又觉得不妥。
父亲和哥哥如今事务繁忙,且哥哥们膝下都有侄儿要教导的,难免会顾不过来;再来就是婆婆、夫君这一边儿都说不通,家在扬州呢,怎么能让唯一的孙子到京都外祖家去,难免被人家诟病的,单就是她也舍不得。
再说江南文风鼎盛,才子辈出,学院虽比不上京都的国子监、官学,但也有极富盛名的白鹿洞院,还有府学文风浓郁,就是有名望的先生还是能请到的。
像是小叔子的先生穆大儒,想到大姑子家的两个孩子能随澄观大师学习心里也是羡慕,她尚在闺中时都曾听父亲提起过澄观大师才学无人能及,能随他读日后前途无量,但也隐隐佩服大姑子,毕竟能狠下来心来将儿子送到寺庙里,没人伺候自然清苦。
她嫁到安家好几年才有这么个儿子,自然希望能在眼皮子底下顾着的,只要煦哥儿争气,日后不但有相公和小叔子为他铺路,还有她娘家舅舅和外祖提挈,再看大姑家姑老爷认得义子也乡试名次靠前,就是和煦哥儿同岁的两个儿子日后前程似锦,不消说这个最小的也是聪颖非常的,更何况姑老爷不到四十已然是正二品的大员,而且还不会止步于此,日后入阁拜相都很有可能。
将来不管如何煦哥儿的前程都不会孬了,至于小姑子那边,想起今日之事,就是安大嫂也不禁在心里叹一口气,维持面上情谊就好。
☆、第一百八四章 那般圆润正月里往张家拜年的人不少,有扬州官场上的人家,有盐商、富户和文人,一直到了正月十五才消停了下来。
扬州的上元佳节,绮纨满目,街上遍布各色彩灯。
这一日,就是深闺女儿也可陇上面纱出来游玩,温婉的江南女儿家点缀着琳琅满目的街道花红柳绿,惹人驻足,流连忘返。
天将黑,张致远、安宁还有赖在安宁怀里的福久一块儿出去看花灯,张瑶因和蒋雪晴、卓静约好,就连张玫也有了交好的密友,安宁便是让丫鬟婆子看护,也有得力的护院小厮跟着,正好也得了清净。
景曜和景佑两过了春节没几日就回广安寺去了,还直嚷嚷家里不得清净,小大人的模样儿让人哭笑不得。
街上,确实热闹,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
道路上游人摩肩接踵,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再看周围三步一个灯谜会,五步一个舞金狮,还有踩高跷的,划旱船的,舞刀弄剑的,击太平鼓的混杂其中,让人目不暇接。
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还有七八个会武的护院在四周围成一遭,自从张致远遇刺杀后出门在外就多带着得力的护院小厮跟在身边保护。
至于府中不当值的,安宁也同往年一样吩咐:小丫鬟们可结成几堆跟随一个大丫鬟,在府里小厮的陪同下各去游玩,不可离队,不可太出格就好。
其他当值留守的今夜更要严守紧巡,自然了各有赏钱,张家一向待下宽柔,腊月至正月间留守当值的皆是月钱翻倍,赏钱也充裕。
今年跟在安宁身边大丫鬟是杏儿、鹊儿,桂院里的不当值的小丫鬟凑到一块儿围在未随在安宁身边的添香,其中一个叫薄荷的三等小丫鬟讨好的将买来的赤豆元宵用油纸包着递到添香手边儿,道:添香姐姐,我们的月例比不上添香姐姐。
也没得大钱买些旁的金贵小吃,只这家的赤豆元宵最是甜腻好吃的,还请添香姐姐被嫌弃。
添香原本是桂院里的二等丫鬟,后来原本的大丫鬟芝儿犯了错被降了等。
她被挑上来补了空缺。
府里的丫鬟只有在主子跟前伺候的,若是主子觉得原来的名字不入耳,会重新起名,就是原先的几个丫鬟安宁都没重新起名,这添香是顺了红袖来的。
添香瞧了薄荷一眼,接过来,吃了一口。
薄荷眼巴巴的望着添香问道:添香姐姐,再有些日子就是二月二,福久少爷就满周岁了,这次小少爷的周岁礼会不会大办啊?其他的小丫鬟原本都在新奇街道两旁的花灯的听到了也都往这边支起了耳朵。
添香几口将赤豆元宵吃完,闻言笑道:我说今个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殷勤呢,原来是想从我这儿打听消息来的。
添香看了其他几个小丫鬟也巴巴的望过来,看来也是想从她这儿能够打听些消息的,不由笑道:怎么除夕、上元节太太封的赏钱没封住么?放心。
不管大办不大办,太太都会预备赏钱的,府里上下都会有。
绝对不会少了你们这些个小蹄子那份的。
几个小丫鬟被添香说破了心思,忍不住脸红了,太太大方,从腊月到如今存下来的比平常月份多了好几倍呢,不光赏钱还有加肉加菜的,而且只要正月里只要当值就得双倍的月钱,府里众人都十分乐意的。
薄荷被推出来,红着脸道:添香姐姐可别笑话我们呢,哪是为了赏钱啦,这一说也不大好意思。
脸涨红了,捏了捏衣角,其他小丫头悄悄给她使眼色,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就是想想二爷和三爷那会儿,虽说满月和百日也没大办,只府上阖家庆贺一番了事。
至多太太娘家还有老爷的至交那几家到场庆贺的,可抓周的时候办的很热闹的。
小少爷的满月和百日也差不多,如今周岁要到了,看老爷和太太疼宠小少爷的模样儿,还有小少爷是嫡子,是不是也要大办?薄荷这话倒是真,不消说福生和安康的满月和百日,就是府上几位主子的生辰,就说张致远的生辰并没有大肆操办,只除了张母五十大寿时候因某些原因大操大办了的,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家宴,只除了请几家交好的人来。
添香舔了舔嘴唇,就没往前走,看河边有人放花灯就往那儿走,边走边道:老爷和太太确实疼宠小少爷,尤其是老爷比当初的二爷和三爷都疼得很,就是当年大姑娘小的时候都比不上的,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别看当初二爷和三爷的满月和百天没大办,只太太不肯,那会儿外面有些不平静,再加上老太太刚过世不到一年。
虽没大办,但那会子老爷却是舍了银钱又是施粥又是善堂扶弱,全是给二爷和三爷积福呢!至于二爷和三爷的周岁礼,虽太太不想着大办,但老爷怎么都不会同意的,不说为了太太的颜面,就是老爷这么些年才得了儿子,又是嫡子,自然疼爱。
再加上二爷和三爷聪颖过人,周岁礼上大放异彩让老爷和太太脸上有光,没看老爷高兴成什么样儿了!至于小少爷——几个小丫鬟听添香说起来一愣一愣的,等到关键处添香就停了下来,几个小丫鬟抓耳挠腮的想接着问,到底大不大办?她们可不就是为了赏钱来的,虽说不办的话,也能得到赏钱,但到底是无法和大操大办相比拟的。
不但能够得到太太预备的赏钱,还有的就是凭着老爷如今的地位,但凡置办宴席,宴请来的人非富即贵,出手大方的很,要是伺候好了那些贵随手赏下来的就很有可能是她们好几个月的月钱呢!还有的就是还能吃到宴席上剩下的那些美味的饭菜,想当初二爷和三爷周岁礼上什么人参鲍鱼、鸡鸭鱼肉啊还有好些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厨子都是请的大厨子,那些个饭菜很有可能是她们这辈子都未必能吃得上的好东西。
还有的就是大办的话也会请来扬州最有名的戏班子还有杂耍啊,平时想看还看不到呢!这么一想几个小丫鬟心里跟猫爪挠挠似的,可听添香姐姐的意思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啊,刚想问问呢。
添香让她们看桥上,白石桥上因为点缀了好些个花灯,而且明亮的月光从云层中倾洒下来,就是晚上也如同白昼,更何况她们一群人站在下边儿往上看,看得可清楚呢。
皆是目瞪口呆,平常在她们看来如同冷面阎罗的大老爷笑容可掬的抱着小少爷,还如同普通百姓父子般让小少爷骑在脖子上,这在她们不知内情的小丫头眼里就像是小少爷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她们虽然觉得老爷疼宠小少爷,可没想到老爷竟然这么疼爱呢,真真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呀!添香看她们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由得嗤笑,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要是让她们知道老爷还亲手给的小少爷换尿布、喂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呢!就是普通百姓家的父亲也不会做到这样吧,所以她才会说就是当初府中只有大姑娘一个孩子的时候,老爷也没有疼到这个地步呐!出声让几个小丫鬟回神,道:看到了吧?懂了吧?也没等几个小丫鬟反应过来呢,就径自往一边儿看热闹去了,上元佳节可得好好看热闹啊!薄荷傻傻道:添香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另外一个叫春燕的小丫头瞪了她一眼,喜笑颜开道:你傻啊,老爷和太太那么疼小少爷,这周岁礼肯定是要大办的啦!这边,福久小包子笑眯眯的露出两个梨涡,显然老爹张致远乐在其中的神色,安宁走在一边儿,手里还拎着个精致小巧的走马灯。
瞧见了不远处的一家馄饨摊,明眸流转,扯了扯张致远的衣袖,指了指那摊子,笑眯眯道:老爷,饿了吗?咱们去吃馄饨吧。
她绝对认为张致远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张家五代单传,家资饶富,虽说他不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但这样的坐在路边儿在旁人的注视下吃一碗馄饨,应该是没有的吧。
果然但见张致远扫了眼那馄饨摊,又似笑非笑的看了小妻子一眼,安宁眼神游移,了然。
出乎安宁意料的,一口应了下来。
卖馄饨的是两口子,见到这一家子也愣了下,老大爷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反而是他老伴的热情地招呼他们坐,用手肘推了下老大爷,老头子还不快去下馄饨,两碗!又去招呼其他人了,安宁低声问神情自若的张致远,带着些促黠道:老爷,你以前吃过这样的路边摊么?张致远挑眉,就不告诉你。
还饶有兴趣地看老板下馄饨,老板娘招呼人,虽然胖胖的老板娘一直在大声嚷嚷憨厚木讷的老板,可还是细心的擦了老板额头上的汗,老大爷露出憨厚的笑容。
张致远突然扭头朝正在逗福久的安宁低声道:宁儿,等你老了也像那老板娘那般……圆润么?☆、第一百八五章 归园田居张致远突然扭头朝正在逗福久的安宁低声道:宁儿,等你老了也像那老板娘那般……圆润么?他中间还停顿了下,似乎是在想措辞。
安宁看了一眼胖乎乎的老板娘,微眯了眯眼睛瞪了张致远一眼,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怎么不想想你是不是会成老大爷那样的么?再说了,老爷你可比我大一轮呢,要老还是你先老!不去看张致远僵硬的脸色,得意的挑起了嘴角,低头继续和坐在她腿上的福久咬耳朵。
老板娘端着托盘过来拽着身子过来,热情道:尝尝我们老刘家的馄饨,老招牌了!老板娘大概四十多岁,胖乎乎的挺热情的,放下碗,笑着同张致远道:这位老爷带着妻儿出来看花灯啊,一看就是疼媳妇儿的!一句话说的张致远嘴角扬了扬,这话听着中听啊!那老板娘又看向窝在安宁怀里的福久,笑眯眯道:好个有灵气的娃娃!你们夫妻有福气啊!那边有人要给钱了,老板娘拽过去去收钱,张致远嘴角挑着心想这老板娘会说话啊,两句话把他们一家人都夸了!馄饨是新鲜的荠菜馄饨,典型的江南小吃,安宁咬开一口,里面是新鲜的荠菜和肉馅,很美味啊!福久皱着小鼻子,软软的叫了声娘,安宁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喂给他。
福久小娃娃的也跟哥哥似的是肉食动物,估计是家里难吃到这样简单的馄饨,张致远舀了一口汤,汤头很足,确实不错的。
只不过付了钱临走的时候,隐隐听到老板娘笑着同老板道:老头子,你说那娃娃是那位老爷的孙子还是儿子?我刚才还真不大好说呢!那老板还往这边瞧了一眼,回头不知和老板娘说了什么,老板娘笑着继续招呼人去了。
老板娘说话声音虽不大,但足够让张致远听到的。
安宁更不用说了,抱着福久挡住自己忍笑的脸,她面上陇着轻纱,再加上背光那老板娘看不大真切她的脸。
要是判断的绝对是从大老爷这边儿。
张致远脸黑的能滴出水来,咬牙切齿道:回去了,这馄饨真难吃。
绝对的迁怒,安宁脸忍笑得都涨红了,回家就回家,反正也玩的差不多了,那位老板娘真是个妙人啊!回到桂院张致远闷声不吭得坐在花开富贵的红木椅子上。
安宁脱了披风,当值的小丫鬟端了茶水上来。
安宁越想越乐,边走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福久在回来的路上困了,到家的时候已经睡着了,安宁一笑他嘤咛了一声,安宁连忙噤了声把儿子重新哄睡着,放到碧纱橱内的小床上。
这小床原还是福生和安康小些的时候睡的床,隔了几年竟是轮到福久小包子了。
盖好了杏子红绫被子,安宁才出来。
看大老爷站在明亮的西洋镜前。
她不禁莞尔,也不知那馄饨摊上的老板娘是怎么得出那个结论的?其实张致远虽然快到不惑之年,但比起同龄人胡须过下巴,身材走形之类的,又冷峻的气质撑着,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真的小了不少。
张致远复而坐下来,端着茶盏好一会儿都没有喝,皱眉,盯着安宁看,安宁被他炙热的视线盯得发毛了。
撇撇嘴道:你怎么了?还在纠结刚才那老板娘的话吗?她是夸你呢,安宁干巴巴的说道,试图安慰大老爷来,你想想和你同年的,都有抱上孙子了的。
我想那老板娘这么说,是想说你那么年轻。
看着不像是有孙子的人。
张致远还盯着她看,安宁呵呵的笑了两下,看他没反应,又干巴巴的道:说实在的,我也搞不懂她怎么会得出这么个结论,真是有眼无珠么。
张致远冲安宁招手,安宁无奈的翻白眼,心道你这是招狗狗呢。
不过还是乖乖的走到他身边儿去,被这人抱住,安宁心想他不会是真的被打击了吧?不像是他的作风啊!张致远摸着安宁愈发出落得出水芙蓉般的脸颊,最开始的时候见她最初的印象便是觉得这便是江南水乡出来的闺秀,纤细娇柔,一派温婉婉约之意。
之后就觉得她的五官不算绝色,却带着一种从容雅致,行事做派俱是大方端庄,还有隐藏在那份优雅之后的活泼灵动。
如今生了两个孩子后,光华内敛,眼波潋滟,不施脂粉,不着艳装,自有一番雅致,还有她离奇的经历,这是上天给予的缘分,原本膝下单薄的他如今儿女俱全,人人歆羡。
今日他看到那馄饨摊的老板与老板娘相处,就想日后他俩老了是否也这样相互扶持,共度一生呢!当初他中举娶妻,娶得还是当时盛极一时陈府的嫡女,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
陈氏出身大家,长相带着北方闺秀的雍容大气,又擅文墨通琴棋画,两个人很是说的上话的。
他因父辈之事,对正妻极为尊重,相敬如宾,又有话说,成婚几年,即便陈氏不曾生育一儿半女,但感情依旧不错。
但张家五代单传,衍嗣绵延乃是大责任,张母为了张家着想,陈氏既然已经嫁入张家为主母,若是不能担负起生儿育女之责来,也不能拦着张母为张致远纳妾生子了。
然府中那么多年也就陈氏诞下过一男一女,男孩儿无德夭折,后院也无所出,张致远嘴上说着不介意,但还是心中介意的,因而渐渐的对陈氏也只有敬重,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对发妻要敬重,将陈氏供了起来,少了夫妻之间的情谊。
只后来张致远待陈氏去世后得知真相,不由得心寒,想到陈氏之母陈老太太一人生了两子一女,其余妾侍除了三个姑娘活了下来外,庶子还是老来子由陈老太爷护着才侥幸活下来,不少被打压,手段厉害可见一斑,陈氏受陈老太太亲自教养,这身子虽然不好,但是这手段肯定是学到九成九的。
因而原本的因大姑娘张瑶存下来的情谊又因这样阴私之事加上陈老太太所作所为磨的半点都不剩,毕竟人死如灯灭,就是恨也没了用处。
但怀中的宁儿不同,从最开始在心上留下的惊鸿一瞥,到新婚之后她的从容雅致,再到偶尔知她真实性情,一点点的进驻内心,生日时的一碗长寿面,还有她怒极的神色,暖暖的淌到了心房里。
执子之手,与子揩老啊!老爷?安宁好一会儿没听到大老爷开口说话,不由得出声。
张致远拉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声音低沉,道:宁儿,我没有在生气那老板娘的话,只是看他们夫妻老来相处有所感触罢。
宁儿,等日后福生能支撑门户了,我就辞官咱们学那五柳先生归园田可好?安宁一怔,张致远如今深沐皇恩,再者皇上又正值虎狼之年,若无意外的话,张致远这样皇帝的心腹重臣日后入阁拜相都有可能。
那时候也不过才四十多岁而已,而且这并不是让她发怔的原因,而是张致远话里的深意,这个男人在婉转的告诉她——想和她老来所依,共度一生这样类似承诺的话。
安宁旋即捏着张致远的手指,明眸流转,笑道:我只听说老人家爱说这样丧气话,老爷你确定不是在哀叹你老了。
张致远无奈,我是个老人家,娶了个娇妻。
心里却明白她在躲避……哎老人家又戳到他心窝里,亲亲她的脸颊,哎等吧,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只是下回儿可别被人家说成老人家了。
果然如添香说的那般,福久的周岁礼在正月下旬就开始置办起来。
什么鲍鱼鱼翅,什么鹿肉獐子,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供应的店铺一早就把东西送了过来,操办了起来。
还有温泉庄子上早早的将新鲜肥美的蔬菜瓜果预留了下来,这几年因为这温泉庄子出产反季蔬菜还有罕见水果,不少人眼红也学着挖掘了温泉盖了庄子,可种出来的蔬菜瓜果味道就是比不上安宁这庄子上种出来的。
扬州的非富即贵,也不在乎这价钱贵不贵,有人想闹事找茬,打听到了是张家太太的陪嫁庄子也没什么动作,再加上荒山成林,单就这小小的庄子每年就能有将近万两的收益。
话又说回来,果然同添香所说那般,府里从正月下旬就开始操办福久的周岁礼了,等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天,外院男设了十桌,内院女眷有八席,另外为了防止不请自来的人,厨房里也多预备了几桌的材料。
请了扬州最有名的戏班和杂耍,在外院搭了戏台子,挑的全是寓意好的戏曲,就是内院花厅里,也一色齐备,亦是搭了台子,隔着苏绣山水十二扇大屏风,谁要听曲子了便可点来唱一通。
安夫人早早的和安大嫂一块儿来了,安宁悄悄问了那表妹之事,安夫人淡笑着道:这姑娘在姑姑家住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给了她些盘缠送她家去了。
安宁也没多问,笑着招呼前来的女眷们。
☆、第一百八六章 福久抓周安婉也来了,这次和安大嫂坐在一块儿,面上情谊总还在。
盛装打扮后的福久被奶娘抱到外院抓周去了,安宁坐在内院和旁边的太太说着话等着。
张致远为了福久的抓周,早早的就忙了起来,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之前为了福生和安康的抓周礼也着实忙过,用来给福久小包子抓的东西除了籍,笔墨纸砚,什么刀枪宝剑,小画戟的,金镶玉的小算盘,还有簪环首饰、胭脂水粉啊,还有之前福生跟蒋韵学射箭的时候订做的小弓箭等等的各行各业,无所不包。
福久小包子今天简直就像是王母娘娘身边的金童子,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脚上和手腕上的金镯子都是新的,金光闪闪的,上面小金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脖子上挂着一个金灿灿的镶嵌的珍珠宝石的项圈,下面挂着一个由广安寺的高僧开过光的长命锁。
安宁曾经伸手掂量一下那个沉甸甸的金锁和项圈,心想这幸亏福久他们三都是健康的小包子,不然戴上这些有重量的东西,就等着脖子压弯了。
好在这长命锁平常是不给福久小包子戴的,就是福生和安康长命锁也就满月、百日、周岁戴出来现现,不然这沉甸甸的长命锁坠的再长不高了,平常的时候都是戴的安宁亲手给他俩雕琢出来的玉佩,如今福久小包子还有一个,就是他的麒麟钰。
今天这么一喜庆的打扮衬得小包子金光闪闪的,差点要戳瞎人的眼睛。
不过特别喜庆可爱就是了。
奶娘将福久放在大八仙桌上,福久看着桌上眼花缭乱的东西,特沉稳,爬在桌子上开始伸出小嫩爪要抓东西了,气氛紧张起来了,就连张致远也正色的直看着小儿子的一举一动。
福久大大的凤眼扫了一圈自己周围的东西,周围人都等着呢。
说来也怪了,看着小家伙波澜无波的样子就忍不住屏住气,生怕是出声就将这小家伙打扰了。
等到福久抓了本奶娘立马张口说小少爷文章天下闻。
结果福久又抓了那把小弓箭,要说百步穿杨日后能做将军的,众人皆大呼小公子日后能是上马能提弯弓打仗。
下马能提笔有神,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又赞叹这通体气度无人能及云云的。
张致远也是神采飞扬的,众人又惊呼出声,原来福久小包子坐在桌子上不耐烦了,皱了皱秀气的小眉毛,稳稳当当的撑着桌子站起来了,还撅着小屁股把他抓的小弓箭拿在手里边儿。
唬得奶娘和众人一跳,张致远连忙让奶娘把福久抱起来,千万别把小心头肉给摔着了。
等福久被奶娘抱回去了。
蒋云扬高声大笑拍拍张致远的肩膀,笑道:致远,挺行的啊,看这小子小小年纪挺有范的,后继有人啊!众人也纷纷夸赞。
张致远虽然嘴上不说,但上扬的嘴角可是清清楚楚的让众人看到了。
旁边的人腹诽不已,敢情张大人这冷面人还是会笑的啊,也有儿子的人也想了自己要是也有这么个肖父又极有灵气的儿子,再想张清和还有两个极有出息的儿子,就连收个义子小小年纪。
顺天乡试名列前茅的,要是自己也有这么几个儿子,自己说不定做梦都会笑醒呢,人之常情么!内院里宴席上大家说说笑笑,安大嫂也有同旁边的官太太说话,眼角斜着瞟了坐在她另外一侧的安婉。
心想这小姑子怎么就和大姑子过不去,来人家儿子的周岁礼还摆出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真是的,以为自家男人升任了守备,自己成了五品诰命夫人了不起了!这宴席上坐着的肯定有和盐政老爷不对头大人的太太,瞧人家也不会露出苦瓜脸来给主人家不痛快,你这还是主人家的小姨子的就摆出一副这等模样来,就不怕旁人笑话!安夫人坐在主座上当然注意到了安婉的样子,稍微有些不大自在,但身边儿的蒋太太是个会说话的,相谈甚欢。
等到奶娘抱着福久回来,禀报了福久抓了本和小弓箭,等安宁放了赏,大家又坐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安夫人拧着眉训斥安婉,道:你摆出这幅样子来到底是想给谁看呢?给你姐姐看,还是给在场的太太们看呢?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就不见稳重些。
安婉皱眉,嘴唇蠕动了两下,只道:翰哥儿有些不舒服,我很担心,难道我还能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在哪儿傻兮兮的赔笑不成?拢了拢发丝,福了福身,既然宴席都散了,我就先回去了,反正这儿也不差我一个来道喜的。
安夫人气的嘴唇都发抖了,安大嫂连忙过来劝道:我看小姑奶奶也是担心家里的哥儿,才说话有些冲,婆婆别跟她生气了,不值当的。
安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儿冷哼道: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算了不管她了,咱们回去吧。
安婉上了轿子脸色涨的通红,绞着绢帕面皮抖动,做给谁看!我就是做给安宁看又怎么了,瞧瞧那些宴会上的太太们笑的花枝乱颤的,也不看看都是半老徐娘了的!不就是个周岁礼吗?还这么大操大办的!当初翰哥儿的周岁礼虽然也是大办,但哪里能像张家能请那么多的官太太,摆场摆的那么大,真够奢侈的!就是这样每次看到安宁的时候,她就是一次次的受挫,让她一次次的见识到她与安宁之间的差距,最可恨的是所有人都站在她身边。
安夫人是人家的亲娘,当然得站在她那一边儿了,安婉嗤笑一声,转了转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心想果然就是亲娘,她那个婆婆还真是受不了挑拨呢。
柳儿那个小蹄子以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鬟,她这个做主母就整治不了她了,这手的借刀杀人她也是会玩的。
其实该怎么说呢,安婉也只有在安宁这个份上犯浑些,宅斗手段还是有的。
等内院的女眷散了,安宁抱着福久回了正房,小弓箭还拿在手里边儿玩呢。
奶娘站在一边儿眉飞色舞的向安宁讲述福久抓周时的情形,还有在场的人大肆的夸赞讲的话,安宁听得兴致勃勃的,一会儿外面杏儿来通报:大姑娘过来了。
安宁还有些奇怪呢,就赏了奶娘让她先下去了。
回头把福久脖子里戴的沉甸甸的长命锁拿下来放回到一边儿去,张瑶进来了,安宁眼尖的发现她眼圈红红的,正诧异呢这是怎么了呢。
瑶儿,这是怎么了?给杏儿使了个眼色,杏儿微微点了点头出去了。
张瑶擦了擦微红的眼角,她今天宴席上碰到知府家的两个千金,隔着几个座位乍一看有些面善,稍一回想竟是陈家三老爷的两个女儿。
当初在苏州陈家时,她鲜少见到三老爷膝下的两个女儿,只在头天到的时候陈老太太给她介绍过见了一面,在如花娇女中最为吸引人的就是她们姐妹,穿着素净,发髻上也只象征性的钗了一个白珠小钗,明眸如星。
只后面见到的机会也不多,最后走的时候她们两姐妹还送了自己绣的荷包,极为清雅的。
当时自己还想这外祖家还有两个极为清雅的姐妹呢,只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张家和陈家也彻底断了关系,没想到过了好些年还能见到三老爷一家人。
那两个姑娘知达礼,说话极为妥帖,见到自己的时候明显是认出来的,也只是有礼的说了话,并没有挑明往常的身份。
只临走的时候拉过一边儿说了些话,她兀然想起之前偶尔听罗嬷嬷提起来三老爷同苏州那家子分了家的,一时间竟是为她们欣慰的,想起只留下丝丝印象的生母,一时有些伤感。
听安宁这么一问,只道在宴席上碰到了知府大人家的两个千金。
安宁挑了挑眉,道:那原本是陈太太的内侄女,说来咱家和陈家没断绝往来的话,你该叫一声的表姐的。
你父亲也是知道的,只没了什么交情,怕和你说了又徒增伤感罢。
知府家千金我瞧着德言容功都是不错的,你若是喜欢自可结交的,也可下帖子请到家里来玩耍。
闻言张瑶心中一喜,出声应下了。
她走后,杏儿回来同安宁说了,福久爬到安宁怀里要睡觉觉,安宁搂着他哄睡了,才和杏儿道:听你这么说,这两位陈姑娘教养还是不错的,我也就放心大姑娘和她们来往了。
外院的宴席还没散吗?让清风看着点,别让老爷喝高了。
杏儿应了,安宁想那知府夫人欲言又止的,让下面的人查了查,只是没想到她和澄泓的母亲那边儿还有亲戚关系,只是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澄泓的过往。
不过只要知府夫人识趣些就不会将这种事情漏出来,毕竟如今澄泓有功名在身,若是被人查出来伪造户籍、身份不仅举人身份不保,就连张致远也会受到牵连。
☆、第一百八七章 探花老爷安宁对张致远和澄泓的叔叔张文轩之间之事兴趣不大,却是没想到这世界怎么这么小呢,原本断了与陈家的联系,没想到如今还因为澄泓有了联系。
不过,就算是真的有亲戚关系,知府夫人也不会贸贸然的捅出来,这关系就是有也不能有的,除非澄泓的身份摆到了正面上。
至于张瑶和知府千金来往之事,只要不太出格就没什么问题。
转身吩咐下去让管家嬷嬷好生处理外面的事,她也并不过问了,福久已经窝在安宁怀里睡的正香,润泽的麒麟钰滑出来,安宁忍不住的拿在手中细细摩挲。
前面散了,张致远带着几分酒气进了正房,掀开了桃红色绣梅花的软帘子。
听了声音,安宁坐了起来,给小福久盖上毯子,二月屋里也燃了熏笼,屋里暖香暖香的,而且榻上铺了暖和的银狐皮褥子,因而单就盖着个小毯子也不会让小福久着凉的。
刚才搂着小福久睡,没想到真睡过去了,见着了张致远进来,隔了好几米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皱眉道:喝了醒酒汤了吗?又道:喝了多少,不是让清风看着不让你多喝的吗?已经吃了醒酒汤了,张致远嘴角挂起浅浅的笑意,道:今日高兴多喝了几盅,福久睡了?安宁点了点头,一脸的嫌弃:还是去洗洗吧,免得熏到福久。
张致远侧身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一向有些洁癖的他也顿觉得酒气大了些。
也没往前走,回头吩咐下人准备水,他要沐浴。
顷刻张致远沐浴完毕,换过衣物,没有束发披着半干的头发进来了,坐在榻上。
安宁白了他一眼,拿过软毛巾递到张致远手边。
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张致远接过来一边擦拭头发一边有些感叹得道:想以往宁儿都是亲自给为夫擦拭头发的?安宁不理他时不时的抽抽,稍稍将知府家的事同他说了,看他神色似乎也并不知情知府夫人和澄泓母亲家之间的渊源。
安宁细声道:按理说知府夫人才回扬州不到两年。
而澄泓去年六月末就乘船北上到京都了,怎么一内宅夫人也没机会接触到在学少年的,这事倒也奇怪了。
虽然说澄泓现在的身份文俱在。
只怕有心人拿他身份做筏子。
再者说了,听你说澄泓他叔叔是极为疼爱他的,本来澄泓在扬州,他们叔侄因为相隔甚远没什么机会见面,平时也只信联系,信也是寄往咱们府上的,旁人只说他和你来往并无其他。
只如今澄泓到京都去,他叔叔怎么说也会去看他,说是子侄并不怪,但难免会露出马脚惹人怀疑。
本来么也没什么。
但澄泓叔叔太过神秘,他一个外姓人怎么能做的房家的亲信,又怎么会在房家内忧外患时脱身而出,摇身一变成了京都的江南巡按,如今还入得大理寺。
继任大理寺少卿,这才短短几年功夫。
他如何升迁我不管,别牵扯到澄泓身上就行。
自然是不能牵扯到咱们家来,不说张文轩本身的才干,但这官场的升迁要讲究资历、功勋、长幼,自然还少不了家族在背后铺路提挈。
这澄泓的叔叔身后有苏州张家不假,但张家一个大家族已经是日暮西山了,家族子弟入仕的着实不多,就算是有但助力不大。
张致远闻言沉思半刻,当年那半本账册之事他还历历在目,只不过那半本已经让他烧了,渣滓都不剩。
但还余下半本……张致远在心里转了个九曲八弯的,眼睛眯了眯,擦干头发同安宁道:澄泓的事他自有分寸,张文轩这人有才干,再加上有古家那样的外家,古家乃香世家,家族中屡屡有出仕之人,虽然品级都不太高,但多年经营下来,就是高位显爵之家都不敢小觑,有这样的外家再加上他本身经营,升迁也并非难事。
至于宁儿说的知府夫人和澄泓母家的关系,我让下面的查查好了,说起来三月澄泓他们就要参加会试了?我看之前澄泓的来信,这半年苦读,再加上老师的教导,文章更进一步,只要保持这样的状态,会试问题不大。
安宁听他这么说,遂将这个问题抛下了,又说会试,安宁突然想到一句前世形容高考的话:‘高考是年度国产恐怖大片,每年六月七号开播,连播两天,中途战死者无数,是灭绝人性,惨绝人寰的恐怖事件。
’不过比起现代的高考,古代的科举更为严苛,寒窗苦读,悬梁刺股,在科举的独木桥上奋斗厮杀,更有甚者有些文人到白发苍苍了还在不惜余力的想要博一功名。
而和澄泓、安然和蒋韵这一届同年中,大多的年纪都比三人大,而且春闱不同于秋闱是一省一地的考试,而是全国性的,能到京都参加春闱的不知道有多少才华横溢的俊才,全国这几年的英才云集,安宁还真替她弟弟安然、澄泓捏一把汗啊!想到这儿安宁不免有些好奇的戳了戳张致远,张致远一挑眉,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安宁收回作孽的手指,讨好的笑笑,道:老爷当年春闱高中第几名?张致远把手中的软毛巾递到安宁面前,意思不言而喻,安宁正想一口茶水喷到张致远脸上,说他打蛇随棍上当真一点都没说错的。
不过还是接过了毛巾尽心尽力的伺候大老爷,张致远静静地享受着,眯着眼睛,嘴角挂着浅笑,觉得很是舒服,悠哉哉的说道:怎么宁儿不知道么?当初说亲的时候这等事情不是该打听清楚的吗?安宁努力回想了一番,当初懵懵懂懂的只有安夫人唠叨张家五代列侯啦,香门第、钟鸣鼎食之家了啦,还有张致远的原配陈氏啦家里的人口问题什么的,还真没提起过张致远当年科举之事。
不过瞧这人嘴角翘起明显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那会儿老爷身从三品高位,谁不称赞老爷沅茝沣兰,乃人中之龙一般的人物呐。
至于老爷当年怕也是年代久远,不好拿旧事来衬托老爷您的光辉了罢。
张致远无奈,宁儿还说福生和安康小小年纪就会拿人短处,他看都是随她学的。
每每还先扬后抑,梗的他说不出话来,别以为他听出来她话里的小九九。
张致远只道:为夫就给你说说这科举,三月澄泓要参加的为会试,会试也称春闱,每三年一科,逢丑、未、辰、戌年举行,会试考试、阅卷、场规、和考试内容等基本等同于乡试,中式者称贡士,贡士即可参加殿试,能够得中者也分三六九等。
进士分为三甲:一甲称之为进士及第,有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说到这儿大老爷特意在‘探花’上加重了音以引起安宁的主意,然后接着说道:二甲称为进士出身,有若干名,二甲头名称为传胪;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
张致远侃侃而谈的同时,安宁就将他的头发擦了八成干,还特贤惠的帮他按起了头皮,适度的力度让他精神舒缓开来……按完头,头发已经基本上全干了,大老爷的话也到了个段落舒服的停了下来。
安宁又拿过来梳妆台上的木梳,温柔的帮他将头发梳顺,一边笑道:老爷当年莫不是中了探花?张致远捏了捏胡须,极为自得,安宁莞尔:澄泓、然儿他们俩和蒋家的蒋韵年纪在一干同年中算小的了,不比其他举子苦读经年的,以探花老爷高见,他们仨下场能得个什么名次?张致远听了这个‘探花老爷’的称呼怎么听怎么觉得舒服,又加上头发被梳的舒服,嘴角上扬好几个度,道:他们仨乡试名次靠前,这半年读又不曾觉得中了举就万事大吉,从而荒废了学业。
他们三人的脾性我是了解的,再者说了科举才学是一方面,还有所做文章是否入得考官的眼,再说了少年高中并不是稀奇之事,江南文人荟萃,他们三人并不十分显眼。
不过他们仨高中一甲的可能性不大,二甲并不成问题,只是名次前后不定。
若是在三甲的话并不好,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这所谓的同进士出身的意思是:不是进士出身而按照进士出身对待。
不过以他们仨应该不会在三甲里面,位列二甲的话,回头再进行朝考考个庶吉士,留在翰林院呆三年,日后再做打算。
到时候我们若无意外已经回京,在眼皮子底下也好有照应。
安宁心想这所谓三甲就像是前世高考后分什么重本、二本、三本的,那三本虽说是本科但能报考的学校并不好,有的还不如专科生呢不过一听张致远这么分析,回头和因为会试时间临近越发紧张不安的安夫人说说,让她先吃一颗由探花女婿给出来的定心丸。
果然,安宁将张致远的话转告给安夫人,安夫人笑说心有一半落回肚子里了不提。
☆、第一百八八章 三眼天珠转眼到了四月初六,因为生辰将到,景曜和景佑被恩准回家来。
到了桂院搂着安宁一阵打滚求虎摸。
等撒娇打诨完,景曜紧绷着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颠颠的去找福久玩了。
安宁摸摸景佑滑腻的小脸儿,过了年到如今景曜和景佑又长高了些。
现在景曜看起来还有些婴儿肥,比景佑看着更活泼。
和爹请过安了吗?景佑点点头,继续凑到安宁身边撒娇,景曜那小子见状咋咋呼呼道:安康,你都多大了,还跟娘撒娇。
说完就捂住嘴,坏了,露馅啦!原来景曜这小子掉了一颗门牙,说话还有些漏风,怪不得从进门到现在说话都小心翼翼的,还故意绷着脸,这下子一没注意就露出了缺了门牙的牙床,遭到景佑无情的鬼脸,背着安宁朝景曜一笑,露出自己白亮亮的完整的牙齿。
景曜看娘亲也跟着看过来,突然有点不大好意思了,扭过头去找小弟弟玩了。
说来也怪,景曜和景佑在福久生下没多久就被送去广安寺随澄观大师学习了,除了过年过节都不怎么回来,这期间当然还有安宁带着福久去看望他们。
林林总总加起来他们做哥哥的能和弟弟玩到一块儿的时间还真的不多,但很奇怪的就是他们两个很有做哥哥的派头,也不会嫌弃福久小豆丁,很会逗他乐,还会小大人一般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当年的画册,耐心的教福久认图。
还讲故事什么的!还有福久也是,这小孩小小的就性清淡,有的时候连动作、反射神经都会比别的小孩慢半拍,好在脑袋瓜子聪明。
若不是他从来没离过安宁身边,从他出生喂他吃奶、吃辅食、陪他一块儿拼图、给他念,说不定还跟外人一样认为他跟他爹一样是小冰山、懒得动呢!再加上小家伙还张了一样肖似张致远的脸,更是惹人怀疑。
这得说一下小家伙对颜色红红绿绿的积木不敢兴趣。
淡淡的,反而是对高难度的拼图、九连环还有魔方感兴趣,给他玩只要地方舒舒服服的。
他都能安静的玩上半天。
就是这样这么小就淡泊明志的偏偏就被景曜甜言蜜语给哄的心甘情愿的当起了哥哥的小尾巴,原本学会走路后就懒得走的小包子还吭吭哧哧的拽着景曜和景佑的手溜达呢,这也就破了小少爷都快一周岁了还不会走路的流言。
其实他早就会走了。
就是懒的走而已。
福久生下来后就相当的黏安宁,第二黏的就是张致远,没想到两个哥哥回来一会儿立马‘弃暗投明’了,这让哄半天还不一定能哄着福久叫‘爹’的大老爷异常的郁卒,当即拍板考校兄弟俩功课,答的不好就罚站墙角罚写大字,让欢欢喜喜回家的两兄弟叫苦连连,然后换来娘亲许诺的更多的好吃的,乐天派的景曜觉得挺值的。
小福久原本玩拼图玩的兴致勃勃的,许是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抬起头来,照顾他的春酌便走过来道:小少爷,要不要起来?春酌原本是让安宁提上来照顾安康的,等安康走后就让她来照顾福久。
福久点点头,春酌就抱着他出了里间。
景曜看到他兴高采烈的奔过来,也不管自己缺了门牙还漏风的嘴让人家看到了,弟弟啊,哥哥回来了高不高兴?来让哥哥抱抱。
春酌还有些犹豫的,虽然觉得景曜长高了些,但毕竟还是六岁的孩子。
万一把小少爷摔了可怎么办?就在她犹豫间,小福久却伸出小胳膊,嫩嫩道:抱。
啊!弟弟会说话啦?景曜这个惊喜啊,小心翼翼的抱住福久,春酌在一旁细声细语的说着姿势,别看景曜小但力气不小,抱着小团子般的福久特高兴,又一脸讨好得道:弟弟啊,来叫声哥哥,叫哥哥!景曜说起来就那叫一个期待,景佑和他同一天生,虽然时辰比他小,但景佑从小到大还就真没叫过他几声哥哥,都是福生、福生的叫。
好不容易盼来个弟弟,就等着这个小弟弟叫哥哥呢,虽然说吧舅舅家的安煦也叫他哥哥,但亲兄弟的能一样么。
景佑闻言也奔过来,倍儿期待的看向一脸淡定的福久,语调飞扬道:来好弟弟,叫哥哥,哥哥给你礼物哦!安宁看当哥哥的几乎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的小福久张嘴叫了哥哥,还差点因为这哥哥到底是叫谁又打起了口水仗,不禁莞尔。
景佑还真的带回了礼物,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手帕,献宝似的掀开后,露出里面的一串佛珠,笑嘻嘻道:这串佛珠是由三眼天珠穿成的,师父说由藏边的活佛加持过的。
是我特意求来给福久做周岁礼的,师父说了这佛珠能保佑福久平平安安、吉星拱照的。
来福久,叫安康哥哥!福久和景曜小时候一样白白胖胖的,景曜抱了一会儿也就累了,但是不能让弟弟看轻自己就硬撑着要抱,颤颤巍巍的,让一旁的春酌揪的心都累了。
这会儿又听得景佑这轻轻易易的就将他的功劳给抹了,都归拢到他自己身上了,还蹬鼻子上脸的让福久叫他安康哥哥,想得要不要那么美啊!立马嚷嚷开了:张景佑!你不要欺人太甚,什么你特意求来的,明明是咱们俩一块儿求来的啊!还差点害我被师父罚!福久被他抱得不舒服,扭头看向站在一边儿看热闹的安宁,清灵灵的黑白分明的大大的凤眼,清秀的小眉头拱了起来。
了解小儿子的安宁过来把福久抱起来,一人给了还瞪着眼睛想瞪成铜铃般,吱吱冒火花的俩儿子一个弹指,道:别争了,娘做了点心给你们俩。
景曜立马倒戈,笑嘻嘻的凑到安宁身边,娘啊,我可想念娘做的点心和饭菜了,娘你看我都瘦了。
这倒是真的,他长高了些,再加上学了功夫,婴儿肥也渐渐的褪去了,看上去还真清瘦了不少,不过这是对比他之前圆润的身材来说的。
景佑将佛珠递给安宁,笑眯眯的,刚才福久又对着他叫了声哥哥,让他高兴地不得了。
安宁接过来那串由三眼天珠串成的佛珠,这三眼天珠颜色深红近乎黑褐色了,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一股韵润的光泽,每颗天珠之间,是为了防止天珠相碰而受损,还有个小小的隔珠,虽然不起眼。
安宁对于天珠还是知道一点的,天珠是藏族人的珍宝,天珠可以消除业障、趋吉避凶、增强内气、吸收日月星及地之灵气,保佑持有至纯天珠者获得意想不到的福报、吉祥与圆满等等。
《怙主颂文》说:在殊胜宫中,有天珠宝石,又称如意宝,具有心想事成之功能,故名之而她手中的这串三眼天珠,颜色深红近乎黑褐色,近前看颜色还要更深邃些,是至纯天珠。
而这天珠上的三眼,象征佛之身口意之圆满、三宝加护、速除外内密一切违缘障碍、福禄寿吉星拱照、碍障平息等。
这天珠又经过了活佛加持,绝对是至宝,安宁在心里边儿记上了澄观大师的一个人情,不过心里还想:看不出来啊澄观大师那里还有这么多贝……娘,师父说了这天珠最好不要让外人触摸。
景佑郑重道,景曜插嘴嘟囔道:师父手里还有两颗九眼天珠,很宝贝的样子,我们俩原本是想求那两颗九眼天珠的,磨了师父好些天都没有磨到。
不过师父说了这三眼天珠就很适合现在的弟弟戴哦。
九眼天珠集九乘之功德,慈悲增长,权威显赫,离苦得乐之意。
至高无上尊贵之气宇,为天珠中最上品,能免除一切灾厄。
安宁哭笑不得,这两个小土匪!她把佛珠收起来,又问道:你们大姐姐生日,你们俩可有带礼物回来?杏儿和春酌端了点心和果汁进来,景曜立马欢呼一声,俩兄弟捧着喝了一口,是橙汁!景佑把属于他的那份挪过来,吃了一口点心才回答安宁的问题:有带哦,不过要跟娘保密啦。
安宁点点他的额头,笑道:行啦,现在长大了连娘都要瞒着了,真伤心啊!景佑连忙摇头解释,连点心都顾不得吃了,道:娘啊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啦,就是想给大姐姐一个惊喜。
安宁莞尔让他接着吃点心,把泛着果香的水蜜桃捣碎一勺一勺的喂给福久,小包子抓着安宁的手腕,抬着头看向哥哥们喝的欢快的果汁,抬起头来朝娘亲嫩嫩道:娘,要喝。
二十四孝娘亲当然是吩咐杏儿再端上一份来,用小勺舀着喂给他。
此间,三月的会试已过,等到四月放榜之日,贡院外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张府在京都宅子的众小厮护着孙禄挤到前面等榜,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到两列卫兵护着数名官吏来张榜,孙禄在小厮的开道下拼了老命去挤到前面瞧——☆、第一百八九章 一个乌龙四月会试放榜之日,贡院人山人海的,孙禄在小厮的开道下拼了老命挤到前面去瞧,从前往后不敢拉下一个,第十九名:江南姑苏籍张澄泓;孙禄大喜,想着还有安二爷,没想的就想往下看,下面一个名字就看到了蒋韵,第二十名的蒋二爷都看到了,怎么就没看到安二爷的名字,心想着不会是没中吧?想想也不可能啊,秋闱的时候这安二爷的名字比大爷还靠前呢!这一想一拍脑门,刚才只顾着找大爷的名字了,这前面的就没怎么注意,赶紧的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就从头开始找,第十三名:江南扬州籍安然,狠狠的吁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大喜,忙要挤出去给大爷和安二爷报喜!再一想蒋家肯定也派了小厮过来看,也就不管了,不过好不容易等孙禄挤出来,几个小厮衣服烂的不成样子,脸上都有几块淤青,有个小子鞋子都挤掉了一只,也顾不得安慰连忙上马回去报喜!正是休沐日,张文轩也在,澄泓和安然早已经等在了外房,听孙禄扬声报喜:大爷第十九名!气喘吁吁地,中间大喘气让安然也提了一口气,又听得孙禄道:安二爷第十三名!张文轩叔侄皆是松了一口气,就是安然大惊大喜的,跌坐在椅子上,紧攥的手心里的也都是紧张出来的汗,也不管平时规矩了,瘫坐在椅子上。
孙禄这可是拼了老命了,还没靠近外房呢就大声嚷嚷起来。
一把老骨头的跑到房门口大口的喘气,等顺了口气裂开嘴喜气洋洋地恭贺:贺喜大爷,贺喜安二爷!张文轩比澄泓还要激动,他来张宅来就是以张致远好友的身份来关心子侄的什么的,孙禄也认识他,虽然觉得吧这张大人热心了些吧,但人临门总不能不让人家进门吧!张文轩嘴唇抖动的。
拳头捏在衣袖里,笑的见眉不见眼的,看到孙禄衣衫褴褛的好不可怜。
随手从身上掏出个荷包扔给孙禄,孙嬷嬷站在一旁诧异的看了一眼,随即也理解为这张大人和自家老爷是至交。
高清之余免不了的,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澄泓又问了蒋韵,孙禄笑道:蒋二爷挨着大爷的名儿,是第二十名!澄泓欢喜的又封了大赏给孙禄,阖府都是有赏的!孙禄喜气洋洋的自去,咧开嘴,心里颇为得意,你想啊主家派他们夫妻来京中宅子伺候大爷和太太家亲兄弟,这如今不光秋闱名次高,就连会试名次也是不低的。
这殿试肯定没大问题!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多有光啊!那几个呆在扬州的管事哥几个的肯定是眼红的不行了!还有未来的大姑爷也榜上有名,喜上加喜啊!孙禄来到中庭,瞅着几个可怜兮兮跑回来的小子,笑眯眯道:都赏!几个小子赏银二两!另府中皆赏一个月月钱!孙禄说着掂量起手中的荷包来了,刚才他只顾着出来照应了也没当着主子的面打开瞧瞧。
不过掂量着挺沉的,打开一瞧里面有十几两银子,还有四五个如意梅花的金银锞子,颠颠足有三四两沉,唬的孙禄和面前的几个小子一跳。
几个小子嘻嘻哈哈的打起了主意,孙禄假装唬了脸。
却还是每人又分了他们一两,几个小子拿着银子欢天喜地的才散了!孙禄把荷包往袖子里一拢,心想这张大人倒是个大方人呐!又着人快马加鞭往扬州报信去了,张文轩有意为侄子庆祝,又着人到酒楼里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也不张扬就并着阖府庆祝一番罢了。
待晚间张文轩有些微醺的回了自家正房,丫鬟打帘子道:老爷回来了。
张家太太古氏给陪房嬷嬷陈嬷嬷使了个眼色,忙是迎了上来。
古氏闻到了张文轩身上的酒气,轻声道:老爷要不要沐浴一番?张文轩极为高兴,闻言也点了点头。
古氏忙让陈嬷嬷领了几个粗实的婆子抬了水进了后面的耳房。
等张文轩进了耳房沐浴,古氏皱着眉坐到一旁,陈嬷嬷过来道:随着老爷的小厮说是老爷到巡盐御史老爷家的府邸去了,今日春闱放榜呢!听那小厮说一个张家外家少爷中了十三名,张家大爷中了十九名还有蒋家的少爷中了二十名!都很靠前呢!古氏暗自咂舌,抬头见陈嬷嬷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古氏看到她这般模样,就道:嬷嬷,你有事就说罢,我经得起这个打击。
陈嬷嬷闻言宽慰道:太太,老奴直说,也觉得许是老爷真和盐政老爷私交甚好,关照下子侄也是于情于理的,许是咱们都猜错了。
老爷如今才二十有七,怎么会有十六岁大的儿子啊!也不知是哪个小蹄子多嘴拿人家二品大员家的义子做筏子呢!古氏也觉得有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嬷嬷你看着点下面的人别让他们嚼舌根,举人老爷,不等过了殿试怕就是进士老爷能是她们能说三道四的!陈嬷嬷应了,原来这张文轩爱侄子心切,在家时常和古氏和她提起澄泓来,次数多了古氏难免有疑,再加上张文轩说的含含糊糊的,古氏竟然觉得张文轩养了外室子什么的!古家是香世家,家族屡屡有出仕之人,虽然品级都不太高,但是多年经营下来,已经在中下级官员中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哪怕是身为高位有爵位之家族也不敢小觑。
张文轩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费了气力求娶了古氏。
古氏年幼失怙,和寡母依附大伯和二伯两房生活,虽说伯父待她极好,但中间尚有伯母,更有堂姐堂妹,伯母们自然要先为自己的女儿们打算。
所以古氏没有其他姐妹们的娇气,做事极为妥帖,很得古家当家的老太爷老两口的疼爱。
本来以前说了一门亲事,但及笄时母亲因病去世了,守孝满后祖母身亡又接着守孝,亲家不愿意等就退了亲。
蹉跎下来古氏也快二十了,饶是她再好,也极难再说到一门好亲事。
张文轩当时正是古氏大伯属下,办事严谨又长身如玉,得了她大伯亲眼,又张文轩家里简单,连个通房都没有,虽然家族示微,但古老太爷倒是挺满意,不想让疼爱的孙女受苦,因而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年退亲的事让古氏大病了一场,缠绵床榻好几个月,自嫁了张文轩以来,张文轩待她极为尊重、体贴的,夫妻俩之间相敬如宾,但嫁进来近两年肚子都不曾有动静,虽然心思细腻但难免有些不安,便做主给张文轩纳了两个通房,张文轩却是极少留宿通房房里的,这让古氏又喜又忧的。
从相公的言行举止间就知道他是极为喜欢孩子的,古氏原本破釜沉舟的想若是真有外室子领会来养罢!水深也漫不过船去,可没想到是乌龙一场,古氏想来想去觉得不大对,虽说她平时想的多些,但也不会轻易中招的,思前想后,想到一人,冷笑了一声。
等张文轩沐浴回来,古氏亲自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来醒酒汤,柔声道:老爷,喝些醒酒汤吧。
张文轩对古氏也是满意的,单不说古家的权势,就是古氏嫁进张家后,后宅打理的妥妥当当,就是行事之间也极为妥帖。
但看她面容虽不绝美,没有江南水乡女儿家的细致温婉,却有北方女儿家的妩媚。
虽说她嫁进来两年肚子没有动静,但张文轩却是极为敬重她的。
亲密的拉着古氏的手让她也坐下来,自然而然的谈到了澄泓会试之事。
古氏听了,淡淡笑道:都说江南文人荟萃,每科贡士中江南士子占了大半,此话果然不假呢。
他们三人未及弱冠就有如此成就,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呢。
等会儿交代陈嬷嬷背些礼去恭贺下,老爷觉得怎么样?张文轩沉吟下点头,笑道: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夫人可用饭了?古氏说没有就等着老爷回来呢,张文轩哈哈一笑拉着古氏的手自去用餐,期间来伺候的两个通房看着老爷和太太亲亲热热的,免不了眼红不已,各种羡慕嫉妒恨,眼含秋水,直往张文轩身上勾。
古氏淡淡定定的吃饭,却还是关注着张文轩,见他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两个通房,心里一甜。
会试的结果传到扬州来,张致远和石先生都十分的高兴,虽不能进士及第但二甲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安夫人心一大半放回到肚子里,就等着一个月后的殿试了,不过安夫人又开始操心,不应该是说她从去年安然六月末乘船北上要去参加秋闱时就开始操心起安然的亲事来,她不允许自家儿子委屈了,这会子会试成绩下来了,便火急火燎和安大嫂着急起安然的亲事来,连带着安宁也跟着找适合的姑娘,毕竟澄泓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第一百九十章 尽善尽美安宁又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安夫人还拿着她准备好的适龄姑娘的单子喋喋不休,看她的架势还能再说上一个时辰。
事实上,安夫人已经说了一个时辰了,安宁刚开始的时候还饶有兴趣的同安夫人讨论,这家的姑娘家世不错但是庶女啊,那家的姑娘性子不好啊,还有那谁家的姑娘命硬啊!总之是安夫人为了小儿子的亲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是原本看着温婉大方又贤良淑德的姑娘都能被安夫人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安宁那个黑线啊,她有种安夫人不是在挑儿媳妇而是在货比三家,看这家的家世啊、姑娘的品行教养啊等等的!而且单子上准备的不下于十几位,也不知道安夫人到底是从哪儿总结的。
前面儿安宁还有兴趣插上两句话,等到后面完全就是安夫人一个人在说,问到安宁的时候,安宁就敷衍的‘嗯’‘哦’的回答。
安夫人抬头见女儿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顿时就来气,要不是碍着还有丫鬟在场,就上手掐耳朵了。
宁儿,你有没有听娘说啊?安宁不着痕迹得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让小丫鬟重新沏了两杯花果茶来,亲自端到饶有怒气的安夫人跟前讨好的笑道:娘啊,我一直听着呢,用不用女儿给您重复一遍儿您刚才说的话?安夫人说了半天,停了下来还真觉得口干舌燥的,接过姑娘递过来的茶盏,嗯哼了一声,端着茶杯吃了一口,淡淡的花香、果香、茶香温温热热地滑入口腔,口里一阵回津。
女儿自从嫁了人后竟是鼓捣些新奇的东西来,像是这放了晒干的花瓣、果粒还有茶叶、枸杞等等的花果茶,虽然和平时喝的茶不一样,却清清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
大儿媳妇就挺喜欢喝这个的。
还有那些给小儿启蒙的画册、拼图还有积木的,她是不大信的,但大儿媳妇坚决的跟着这个大姑子走,等现在也瞧出效果来了。
不说女儿家的那两个大的,就是自家孙子看着都比旁的小孩聪颖!还有那劳什子大棚暖室的,自家的收益进项比往年多了不少。
安夫人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所以平时有什么事都习惯问一问安宁的意见,再者说了母女本来就比旁人近密,没什么不好说的。
不过安夫人看了一眼女儿滋润悠闲的样子。
顿觉得来气,感情她唯一的亲弟弟不上心,连张姑爷的义子都不说操心些。
虽说这义子日后不会和福哥儿争家产,但如今人家已经会试高中了,日后前程锦绣与否,对于外孙子都是个助力,这时候就该好好的拉拢在身边儿,别日后养了个白眼狼就得不偿失了!不过这话安夫人自然不能和安宁直说。
只暗示的问了问。
安宁失笑,道:娘啊,澄泓的事你甭多操心。
澄泓那孩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一片赤子之心。
老爷对他有救命之恩,这几年又有养恩在,日后若是翻脸不认人,于他名声可不好,再说了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机会微乎其微呢。
安宁可不认为澄泓会做出这般行径,在这个名声大于天的世界,而且能被张致远认为义子是对他身份高抬呢。
安夫人被安宁这么一说,不大高兴,道:娘还不是为你好。
我就说一句,你这边就有百句等着我呢!女生外向,罢了罢了,索性都是你们家的事,我是管不了。
安宁好言相哄了几句才让安夫人僵着的脸色又阴转晴起来。
安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这合心意的姑娘怎么这么难寻?那还不是您眼界高啊。
其实当年‘安宁’这么晚嫁,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因占了一大部分。
当娘的么当然希望自己的姑娘嫁个好人家,儿子娶个家世完美相貌完美的媳妇不是,这也可以这么理解。
安宁喝了一口茶,心想福久睡午觉也该醒了吧,看安夫人眉头皱着,褶皱都能夹死一只苍蝇的样子,缓缓道:娘这事你不是和大嫂商量的吗?安夫人闻言,神态有些不愉,蠕动了两下嘴皮子才道:你大嫂也介绍了几个都还不错的姑娘,只是那些个姑娘都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
安宁瞬间明白了,安夫人这是觉得安大嫂给安然说她娘家那边的亲戚,嫁进来后亲戚间做妯娌,会让安夫人觉得不满、不平衡,怎么着要让安家都姓了李去啊!还会觉得安大嫂是怕妯娌家世高压过了大房的,看安夫人神色就能才个**不离十。
安宁道:娘,大嫂不在京都那么些年,她还能知道多少合适的姑娘啊,还不是忧心然儿的亲事托她娘家给相看的呗。
再说了娘担心的也没必要,依照爹和娘的性子,日后安家自然是由大哥继承的了。
爹和娘自然不会让长幼不分之事发生,这样岂不是平白让大哥和弟弟的名声受损,如今大嫂管家,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哪里还会担心进门的妯娌若是压她一头,她管家之权不保的。
再说了,难道娘不希望家庭和睦,妯娌间和谐相处的?照女儿说一句啊,娘又不是选嫡长媳,用得着那么紧张吗?安夫人蠕动了两下嘴皮子想说话,安宁又缓缓道:我知道娘是疼爱然儿,想给他找个尽善尽美的媳妇儿,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姑娘家的。
还有啊,娘的眼光也不要那么狭隘,只局限在扬州,我看然儿日后留在京都的可能性大,到时候他们小两口就在京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又不会碍在娘跟前,这儿媳妇啊只要是个好姑娘,家世相当就行啦。
安夫人恍然大悟,一副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模样道:哎呀,你这话可是点醒我了!她只想到找个能配得上自家小儿子的,没想到这一茬的。
安宁歪在榻上捧起茶杯悠哉地喝了一口茶,任由花香、果香还有茶香味儿在嘴里蔓延开来,这花果茶取材虽说来自桂院的,实际上却来自空间,从茉莉花瓣、甘菊花瓣、花蜜、水、茶叶……自然清新怡然,喝下去满口生津,颊齿留香。
安夫人不着急了,神情轻松许多,也学着姑娘捧着花果茶喝了两口又问:也不知你弟弟在京都如何了?再过几日就要殿试了,真是让人跟着着急。
安宁在心里叹口气,她能理解安夫人这种焦躁的心情,可怜天下父母心么!就宽慰了几句,慢悠悠地道:娘您就放宽心吧,然儿的成绩在那儿摆着呢,不会有大问题的。
您啊就平平顺顺的等着,嫂子也有五个多月了吧,不如和嫂子到广安寺拈香拜佛,求个符礼个禅抽个签什么的,就当散心,这时节啊广安景色正是宜人时,说不定还能碰上福生和安康他俩。
安夫人听出姑娘话里的深意,笑了笑伸手点点安宁的额头,道:就你舒心,行啦我也不烦你了。
娘你要走啦?安宁还真有些巴不得安夫人走呢,她用了一整个中午来听安夫人唠叨,还没唠叨出个结果来。
她向来舒心惯了,日子又因为张致远宠着丫鬟惯着精细惯了,平时午睡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这才多大会儿她都打了几个呵欠了,要不是来人是母上大人,安宁还能打起精神来对付两句,搁着旁人早就乱棍打出去了。
安夫人被她这一身懒骨头的形状给气乐了,听她这句像赶人的话也不介意,这么看着自家姑娘就觉得这姑娘真好看,温和柔软的眉眼隐隐带着慵懒的风情,脸蛋小巧,肌肤莹白如玉,长长的睫毛微翘,略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也是翘起来的,天生一副笑脸儿,跟她这当娘的说话还是漫不经心的,不柔媚,不艳丽,不炫目逼人,却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安宁被安夫人慈爱的视线盯得发毛,唬得不行,娘,您看什么呢?安夫人伸出手,在自家姑娘脸上轻轻地抚摸,摸的安宁一头雾水,安夫人笑着说:宁儿越发好看了,还越发懒散了,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家你是怎么管的,还有条不紊的。
虽然是自己的娘,但被这么摸来摸去安宁也非常不好意思还有几分的不自在,又听了安夫人的话哭笑不得地闪躲:娘,您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安夫人瞪她一眼,道:你还是做娘的人了呢!再这么下去连骨头都懒得长虫了。
安宁无奈,恰好碧纱橱内春酌细声道:太太,小少爷醒了。
这才从彪悍女王手下解救出来可怜的张太太。
安夫人看了自家姑娘的窘迫心情上扬了好几个点,临走时还更用力地掐了一把安宁的脸颊,笑着说:瞧这皮肤嫩的,像水煮蛋一样。
安宁哭笑不得,她怎么没发现一向端庄大方的安夫人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时候。
对于被娘捏脸逗弄这样的事,上辈子自然没可能,就是老爹也不曾有的,安宁微微不自在,但看着安夫人温暖又慈爱的目光,安宁倒是很快的坦然了,难得有被娘宠爱的觉悟。
☆、第一百九一章风寒来袭春酌把小福久抱了出来,安宁搂着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精神奕奕的醒了。
日子将近五月,不似仲夏时节那般热,草长莺飞,桂院里鸟雀儿向来是不缺的,清脆的声音唧唧咋咋的响起来,别有一番野趣。
安宁又懒懒的歪在凉榻上,揽着福久读书给他听,实际上是福久抿着小嘴唇露出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慢慢的翻开图文并茂的画册,这俩小小的梨涡遗传自安宁。
打开的窗户却还能看到正房后面的竹林,竹林中鸀竹密布,枝叶畅茂,不知哪里的清风吹得竹叶沙沙乱响。
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安宁也时不时的对着画册给小福久讲解一下。
自从澄泓会试榜上有名后,安宁就有些忙,接受旁人的恭贺还有同交好的那几个夫人咨询下相看姑娘的事儿,顺便听听安夫人时不时的抱怨,之前才将安夫人送走,就是现在还觉得耳边有嗡嗡的声音在响呢。
杏儿本来坐在一边脚踏上做针线呢,瞧见安宁无聊之极的样子,不由笑道:太太,院里种的那一片草莓有熟的了,太太不如带着小少爷去摘草莓来?外面日头已经不大足了呢,也不会热。
小福久闻言也抬起头来,杏儿见惯了小少爷不理人的模样,见他因为自己的话有反应了,心里边儿倒有些小小的得意,语气越发温柔了:小少爷也有兴趣吗?没想到小福久想了会儿,眨了下如同琉璃般纯然的眼睛点了点头,让杏儿欢喜的不行。
只管放下针线出去吩咐小丫鬟准备盛放草莓的小竹篮了。
安宁失笑,一个两个的都快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原本桂院里最开始的时候只种了些果树。
这草莓、西瓜还有香瓜等矮小、爬藤类的水果还是后面才种上的,就种在果树底下的间隙里。
既然小福久破天荒对外物有了兴趣,安宁哪有不答应的。
给小福久套上小鞋子,小家伙很自然的伸出藕节似的胳膊要抱抱,这小孩儿明明早就会走路了,还懒得走。
真是,被宠坏了……安宁蹲下身来,伸出两根手指,捏、扯——滑腻的触感一下子腻到了心窝口。
小包子眼中显露出不明白的疑惑。
安宁突然泄了气,逗起来真没意思。
小福久被惩罚要自己走路。
他显得不是很高兴,但娘亲的话不能不听,抿着小嘴儿迈着小步伐往外走。
鸀叶间的红艳艳的草莓格外的招人,安宁也是图个好玩,尤其是还看着小福久挎着小竹篮伸出肥嫩嫩小爪儿去揪红艳艳的草莓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
小豆丁般矮矮的身子,笨拙的挎着有他半个那么高的小竹篮,郑而重之的揪红红的草莓。
安宁坏心眼的等他揪了十来个后就让小丫鬟端来水盆洗净后直接塞到自己嘴里,一口一个。
吃得津津有味。
拍拍手。
对上小儿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控告的大眼睛!安宁被噎了下,太有气势的小包子什么的。
有时候还是会让人觉得压力有点大的。
宝贝儿,张嘴。
小福久乖乖的张嘴,安宁把水灵灵的草莓塞进去,看他鼓着腮帮子像只毛茸茸的小仓鼠。
草莓种的不多,而现在才是草莓刚开始熟的时候,满打满算才摘了两小竹篮。
安宁接过春酌她们递过来的布巾,给小福久擦拭了手和脸,又稍微清理了下自己,才把小福久抱起来,笑道:咱们小福久真能干哟!娘给宝贝儿做草莓果酱吃。
新采摘下来的草莓就是做几瓶果酱也用不完,安宁就让鹊儿送了半篮子给张瑶和张玫送过去。
等果酱做好,安宁用木勺子舀了半勺子送到儿子嘴边儿,看他吃的开心的模样儿,虽然小冰山的小脸儿没什么大的变化,鼓着的腮帮子却异常的可爱。
安宁也笑了,眼睛弯成半月形,戳戳儿子的脸,得到一个控诉的眼神,还乐得不可开支。
晚间接到张致远要回家的书信,还挺欣喜的,半个月前去江宁府巡查私盐泛滥一事。
盐税是国库税收的重大来源,但朝廷虽然实行盐专卖制度,但是怎么也不会杜绝的了私盐。
重利之下必然会有商户受到引诱,私盐贩卖屡禁不止,甚至有越来越猖獗的迹象,这导致了盐税的大量流失。
张致远虽曾就私盐泛滥问题上书皇上,进行盐政改革,但始终没有有效的方式杜绝私盐贩卖。
而私盐之所以屡禁不绝的原因,就是因为私盐的价格比正盐低得多,平民百姓乐意买它。
再加上盐引是由各地盐政司进行发放,但虽然盐商售盐需要盐引,但为了更大的得利,钻空子偷税漏税,这也是其中的原因。
而这次张致远就是去查江宁府的盐场并且调查私盐走向问题,去了也有半个月了。
如今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张致远便写了信回来,说他几天后就会动身回来。
安宁搂着儿子亲了亲,宝贝儿子,你爹要回来啦。
谁知道过了几天,却见杏儿随着张英夫妻俩匆匆忙忙地进来,三人都是满脸的焦急神色。
安宁心中一跳,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张英抿了嘴道:太太,张清风使人送了信回来,说是老爷在路上发了热,一路请了大夫看了,说是风寒。
安宁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但还是镇定得迭声道:高烧退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爷现在走到哪儿了?严不严重?风寒?!在这个时代可是会死人的,尤其是持续的发热!煞是安宁脸色心下一沉,抿着嘴唇。
张英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原来张致远将江宁府的事处理了差不多了,就起身往扬州赶,谁知道在回扬州的路上就病了,还发起了高烧。
张清风和几个张家下人担心不已,但是坳不过张致远,只能一路紧赶慢赶,尽可能快的回扬州来。
安宁直恨得咬牙,这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先是吩咐了张英去讲扬州最好的大夫请回家来候着,心里依旧不放心,风寒什么的对她来说其实不是问题,但现在这人不在跟前啊!又问道:老爷现在到哪儿了?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家?张英也担忧不已,只说照清风说的他们这应该是快到家了!张致远是在申时正进的家门,自然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安宁抱着福久和得到消息过来的张瑶姐妹还有宋姨娘一起在二门外迎着,一看张致远比出门前瘦了几圈的模样,都是担忧不已!快,快将老爷抬到桂院的东厢房!安宁抱着福久随着担架往里走,几乎健步如飞,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失态。
东厢房已经事先让下人们把所有东西舀出去洗晒,又狠狠的打扫洗刷干净,再用艾草雄黄熏了一遍,所有的门窗打开通风透气,尤其是床上的东西都是换上了新的!安宁见着了才二十天不见就瘦了好几圈还憔悴不已的张致远有些乱了心神,完全忘记了先自己去探探张致远的病情!张瑶和张玫早已在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张致远时悲痛无以复加,无声的流着眼泪。
宋姨娘却是悲痛加惧怕,生怕张致远一个不好去了,家里没了顶梁柱,家里的哥儿还没有成长起来,那被老爷收为义子的大爷不知能不能顶上用处,要是这样张家可就危险了啊!她的玫儿才八岁啊!宋姨娘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一股绳,心里祈祷着老爷可千万不要没事,揽着张玫沉痛不已!清风,路上请的大夫都说了什么?老爷身体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安宁问着一直在张致远身边跟着的清风道。
清风的心中也不好受,之前老爷遇到刺杀都是他没来得及发现,这下子老爷病了他这几日一直怨恨自己没照顾好老爷,听安宁那么问连忙回道:回太太话,老爷本来是轻微的伤风,请来大夫看了也吃了药。
谁料当日老爷外出淋了雨,回到驿站没多久就发起热来!这一路上换的三个大夫都是当地有名的,他们说老爷病只要热退了,就没什么大碍,老爷原本身体底子好,又坳着要回扬州,因而我们才紧赶慢赶的往家里来了!都是我们没照顾好老爷,请夫人恕罪!安宁扫了他一眼看他衣衫褴褛,头发也不齐整,眼圈都是黑的,也知这个清风尽心照顾了,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心稍微放松了一点,治罪先不急!先给老爷看病才是紧要!风寒毕竟是传染病,安宁自然不能让小福久跟着她进东厢房,好在这小孩儿也乖,让奶娘将他抱到正房照顾。
大夫被张英火急火燎的请来,诊治一番后和路上请的大夫口径差不多,也道多亏得张致远身体底子好,若是赶到其他底子弱的,肯定会凶狠起来,越发严重了!只要这热退了就没大碍了!安宁在心里狠狠的吁了一口气,拉着张致远的手,发现他只是昏睡过去了,并不是烧的不省人事了,心里才镇定下来,刚才太慌了,所谓关心则乱,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要是没坏了根基都能救回来的!倒也是因为这件事,让安宁下了个决定!☆、第一百九二章 似嗔似怒熬了药,灌了下去。
安宁当时就在想,要是大老爷有意识的话,绝对会抵制这种粗鲁的动作!把敷在他额头上的用冰水澎过的毛巾拿下来,拧了拧水,又换了新的毛巾敷上。
杏儿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晚饭。
一碗燕窝鸡丝粥,一碗桂花藕糖粥,一碟三色油饺,并着两碟小菜,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轻声道:太太,吃晚饭吧。
福久乖不乖?吃了没?安宁揉了揉眉心,接过杏儿递过来的筷子问道。
杏儿回道:小少爷很乖,由李嬷嬷照顾着,吃了牛乳还有半碗桂花藕糖粥。
小少爷真是乖巧,完全没哭没闹呢。
只大姑娘和二姑娘在外面守着,想要进来照顾老爷,饭也没吃多少。
安宁将燕窝鸡丝粥吃光,放下碗,抽出帕子擦擦嘴角,淡淡道:这儿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出去告诉她们姊妹就说老爷的病不严重,明儿就能好了,时间不早了让她们回去休息罢。
她们在这儿等着张致远的病也好不了,有什么用!杏儿轻声应了,待安宁吃完轻手轻脚地收拾了碗筷下去了。
张瑶已经是大姑娘了,知道事重缓急,既然太太都这么说了,安抚了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张玫,拉着她先离开了。
福久盘腿坐在榻上乖巧的如同观世音座下的金童,但绷着的小脸使得近前伺候的奶娘和春酌心道:小少爷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威严了,果然是老爷和太太的儿子·不容小觑啊!不过奶娘李嬷嬷觉得压力颇大,平常可都是太太一手在照顾小少爷作息的啊,刚才就只喂个饭,她都觉得比当年伺候精力旺盛的福生少爷还要累,明明小少爷很乖的张口吃饭的。
安宁在灵河里泡过,身上很快出了一层薄薄的几不可见的灰褐色污泥,换了身新的衣裳,也无意理会如同火球般冲撞过来求虎摸求灵果的吉祥,转身就出了空间。
轻巧的出了东厢房的门·让原本守在门外的添香先守一会儿,出了月亮门进入到正房里。
小福久抬起头来,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无言的可怜模样让安宁心疼不已,赶紧抱起来亲了亲,微挑的眼睛眯了眯扫过屋子的众人,被扫到的众人背上一凉。
怎么回事?明明是如同秋夜里的碎玉般的声音,却让人觉得是冬日刺骨的寒风刮在脸面上,生疼!一屋子的下人不由得跪倒在地,奶娘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道:回太太的话,奴婢本来是要哄小少爷睡觉的,可小少爷不愿意睡下,非要等太太回来,奴婢也没法子,太太恕罪。
小福久窝在安宁的颈窝里,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他的作息自从过了周岁后就很有规律,这个时候早已经过了他的睡觉的时间了。
安宁亲亲他的额头觉得心疼极了,柔声道:乖宝贝儿·咱们去睡觉了。
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奶娘丫鬟,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
小福久也亲亲安宁,软糯道:爹·病病,好了?原来小家伙在担心大老爷啊,真是贴心、孝顺的好宝宝哦!安宁狠狠的亲了小福久一口,眼睛弯成半月形,等小福久回亲过来安宁就更欣喜了。
宝贝儿,咱去睡觉觉咯!明天你爹他的病病就会好啦,爹爹真坏竟然让咱家小福久担心了!没等安宁抱着小孩儿回到小床边,小孩儿就趴在娘亲怀里打起了小呼呼·安宁柔软的笑了笑·把小包子放到柔软的床上。
坐在床边看着他睡了,睡着的小孩儿不像醒着的时候懒得动·一会儿动动换了个睡姿,右边脸被压扁了·将小嘴挤得嘟了起来。
不过福久就是再动,也不会有多大的动作,不像是福生爱踢被子,到现在这个毛病仍旧没改,安康没和他分床睡之前,每每都要把安康和自己冻得凄惨极了。
细心的给小福久捻好被子,小家伙嘟嘟嘴,怎么看怎么可爱,越看越喜爱啊。
夜里张致远发了一场大汗,烧也退了下来,翌日清晨让大夫诊断了,大夫只说脉息已稳,并无大碍了,只要吃几剂药,疏散疏散,假以时日调理,也就会痊愈了。
跟前伺候的仆役皆是大松了一口气,也是被之前老爷被抬着回来的青白样子吓到了,又联想到之前老爷一身玉白色衣裳满身血迹硬躺在床上好几个月下不了床的样子无不戚戚然。
安宁一夜没睡,就算她有灵气滋润身体,但一向作息规肆加上懒散惯了她一夜没合眼也有些精神不济。
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放下心来,道:辛苦大夫了,大管家,请大夫到前厅喝茶。
杏儿扶着安宁坐下,担忧道:太太,您也守了老爷一夜了,如今大夫都说了老爷无大碍了,太太还是先去休息吧,别老爷没好呢,太太就累坏了身子。
安宁点了点头,叮嘱了下人们好生照顾,等老爷醒了再来回话。
回到卧房,草草洗漱一番,几乎才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张致远醒来时已经辰正了,睁开眼,看着眼中带泪的张瑶和眼睛红肿的张玫,再看一边儿站在床边儿拉着他手的福久,没看到安宁,不由疲倦道:怎么了这是?我没事儿的。
张瑶又是欣慰又是后怕道:爹爹总算是醒过来了,昨天爹爹被抬着回来把我们都吓坏了,母亲照顾了爹爹一夜,听大夫说爹爹发了热并无大碍了才被杏儿姐姐扶着回去休息了。
不过爹爹醒了就好!张玫在一旁破涕为笑的使劲点头,福久抓着张致远的一根手指头,软软腻腻的触感直暖到张致远的心头儿,水润的眼睛看向张致远,爹,病病,坏。
这小孩儿还记得昨天娘亲搂着他睡觉前跟他说的,爹爹生病真坏的话,这么严重的控诉直戳了张致远的心窝儿。
躺在床上,张致远对着儿女笑了笑,道:爹没事了,休息段时日就好了。
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安宁,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过他刚醒过来精神疲惫,本来就不是多言的人,安抚了儿女一番。
添香端着粥来,张致远就赶了几个孩子出去吃早饭,也不让丫鬟喂,坐起来端着白粥吃了,额头上就出了一层汗。
加之昨天发了汗,让他感觉浑身黏腻不已,皱着眉让丫鬟准备水,他要沐浴。
安宁推开门嗔了张致远一眼,挥手让丫鬟们下去,嘟囔道:刚发了汗身体好了点,还沐浴想让病情加重么?真是不让人省心。
埋怨归埋怨,还是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换了新缝制的中衣,像照顾小孩子似的把张致远的胳膊塞到暄软的被褥里。
期间眼观鼻、鼻观心,虽然成亲已有七八年,孩子都给生了两个,但是大白天的隔着被子擦拭这人的果体,还真是······安宁把帕子搭到脸盆一侧,丽的脸颊上布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张致远唤了声宁儿,安宁转过身来,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张致远看她眼中的红丝,有些心疼,本来想伸出手来,被安宁一瞪,乖乖的躺着,比福生和安康还听话。
你怎么搞的,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被这风寒弄没了?安宁隔着棉被戳在张致远的胸膛上,都知道自己病了还淋了雨啊?明明是质问,声音却是没波澜,张致远伸出手握住安宁戳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安宁抽了一下,又被抓住。
安宁没有再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黑白分明,光华流转间似嗔似怒!张致远心头一热,像是得了准许一般,握住她的手先是轻轻捏了下,才缓缓的握住手心。
他的体温原本就比常人略高一些,这会儿又是高烧过了火热的手心烫在安宁的手心里,直达心中。
安宁突然跟泄了气似的,看这人死皮赖脸的样子连生气都没处发。
只是手被握住,却能清楚地感觉出自己对他的重要,住在一个人的心尖上,才能体会那份被棉花包围般的温柔和温暖。
不气了?张致远略带笑意的问道,他的病还没好全,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还带着沙哑。
安宁没好气的嗯哼了一声,颇有种自己刚才幼稚无理取闹的挫败感,撇了撇嘴,没好气道:等你病好了,再来算账。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安宁反射性的把手抽出来,明媚的脸颊上布上一层绯红,张致远嘴角轻翘,显然心情不错。
添香端着一个雕漆乌木小托盘进来,上面一金边红花白瓷碗,碗面热气腾腾的,走到安宁跟前,道:太太,老爷该吃药了。
看着那乌漆抹黑的一碗汤汁,安宁眼波流转,对着张致远嫣然一笑,道:老爷该吃药了。
虽然她可以让他不需吃药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但是大夫不是说了要喝几剂药,疏散疏散,调理调理的么。
☆、193 第一百九三章 连连中箭有句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张致远醒来后,便好得很快,就连大夫也好生感慨,只留下调理的方子收了诊金由大管家送出府了。
张致远养病期间,清粥,苦药汁,药膳……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叫苦不迭了,大老爷是谁啊自然是能忍一般人不能忍的,索性他也就在床上躺了几天,倒是这药膳吃了半个月。
索性以养病的借口告假了一个月,养养病,看看书,逗弄小儿子,最近还迷上了钓鱼。
正值仲夏,张家花园里的荷塘池面上儿荷叶如盘,颜色如碧,荷花初绽,还有些打了花苞,淡淡的粉色,荷叶儿的碧色和池塘里水色映照,就连偶尔跃起的锦鲤也笼了淡淡的碧色。
岸上又几许繁红嫩绿,万条千缕绿相迎,再加上时不时的有凉爽的风吹过,还真是个好去处。
本来是想让小儿子和自己一块儿的,可小儿子黏着娘亲,又不愿意走,安宁也怕出了什么意外,便是不让小福久跟着张致远。
当爹的也不强求,让人搬了椅子找个凉爽的大树下,没兴趣了,就把钓竿随便扔在水里,拿着本书看,有时鱼上钩了还让人叫了才晓得起竿,下人们才知道老爷只是闲着找点事而已。
五月石榴花开得好,偏今天安宁被按察使夫人孙氏邀去赏石榴花了,小福久黑漆漆的凤目转了转,鼓了鼓腮帮子,拽着清闲不已的爹的衣袍。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表情,看样子还是跟着俩哥哥学的。
只可惜黑琉璃的大眼睛没波澜,有种小小的违和感,衬着他白嫩的小豆丁模样反而是更加可爱了。
张致远倒是十分欢喜小儿子愿意跟着他去钓鱼,即使是因为小儿子是因为他娘亲不在,才勉为其难的跟着自己这个做爹的。
抱起小儿子来,你娘丢下咱们爷俩去赴宴,咱爷俩自己去玩。
看爹钓上条大鱼来让你娘下菜来吃。
原这荷塘里也不仅仅有那观赏用的金鱼,还有可食用的鲫鱼、鲤鱼等的。
嗯。
福久大大的黑眼睛看着张致远,眼睛里尽是认真。
二十四孝慈父被这认真的眼睛戳中了心窝。
信心满满的朝荷塘出发了。
张致远出身书香门第,虽然平时对外冷淡,却也是个极会享受的人。
家资饶富,生活自然是精细的,这钓鱼也是家常便饭了。
把小儿子安置在旁边特制的小竹椅上,竹椅前还安置了竹制的横着的隔板,隔板和竹椅是连在一块儿的,像是在椅子前面放了个小案几,小小的孩子趴在上面正合适。
竹椅下面还装了小轮子,随着他动一动,那椅子就会跟着前后左右滑行。
整个小椅子都是由翠竹所制,等小孩儿坐进来。
偏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翠色的衣裳,搭配起来显得青翠可爱。
整个椅子加上隔板都打磨的极为光滑,发着淡淡的碧光。
之所以会有这个竹椅子,还是因为自家小孩儿懒啊,所以安宁才依照前世的婴儿学步车给他鼓捣出来这个省力的‘座骑’。
看起来还挺拉风的么。
清风拿了鱼竿鱼饵鱼食等过来,张致远童心大起,还故意拿着活蚯蚓来吓唬小儿子。
福久好奇地伸出肥嫩的手指戳戳,蹦出脆脆两个字:蚯蚓。
张致远哈哈大笑,熟练的装上鱼饵,把鱼线甩到水面上。
白色的浮子立即漂浮在水面上,小声地同福久说道:乖儿子,别说话,不然会把鱼儿都吓跑咯!小福久乖乖的点头,静静的看着湖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就是漫不经心地钓鱼,浮子也会沉上几沉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浮子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照往日大老爷也不会在乎的,可今天小儿子在身边儿,当爹的尊严不允许钓不上鱼来,可又是半天过去了,浮子毫无反应,换了新鲜的鱼食丢下去还无动静,使劲地喃喃自语道:这死鱼臭鱼怎么还不上钩?小福久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过来,好像在问怎么了,当爹的摸摸儿子的发旋,福久无聊了?让春酌把他的画册拿上来摆在横板上观看,转过头来又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
今天池塘里的鱼就是和张致远作对,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愣是一条都没有钓到。
安宁从外面回来,喝了一口茶,就问杏儿:福久呢?老爷又去荷塘边钓鱼了?杏儿笑道:小少爷跟着老爷去荷塘了呢,说是要掉上鱼儿来下菜。
福久也跟着去了?我倒是想去看看了。
安宁笑着跑去荷塘边,福久远远的看到安宁,欢喜得滑动着竹椅子去迎接。
安宁极为高兴的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咱家福久真乖啊,你爹他钓了几条鱼啊?福久‘嗯’了声,捏了捏手指,回头看了眼还沉浸在钓鱼中,或者说是等待鱼上钩的张致远,唔了声,没说话。
安宁抱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好奇的往一旁的水桶里看了看,‘咦’了一声,怎么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么?话音刚落,张致远的浮子突然沉了下去,张致远大喜,道:谁说一条都没有的?这不就上钩来了?说着用力一提,鱼线脱水而出,安宁‘噗嗤’一声大笑出声,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捂着嘴,抖着脸偷笑。
原来被张致远赋予众望、要一雪前耻、不被妻子和儿子看不起的这条鱼,竟是只有一条三寸不到的鲤鱼苗儿,在空中活蹦乱跳,太阳照耀下还闪着粼粼的水光。
安宁也没了往常在众人跟前优雅端庄的主母形象,哈哈大笑,露出洁白如碎玉般的牙齿。
她怀里的福久鼓着脸颊,咯咯的笑着,张致远老脸一红,怒道:这池塘里的鱼是怎么养的,怎么只有这鱼苗子?安宁抱着福久坐下来,用不小的声音对小福久笑道:宝贝儿,你爹他钓不上鱼来,怨起池塘里的鱼不主动上钩呢!张致远哪里没听到,颇有些孩子气的把鱼竿上今日唯一钓到的鲫鱼苗取下来,顺手就把鱼竿装好了鱼饵递到安宁手边儿,这池塘今天颇为邪门,我钓了半天也只钓上了这一条,不如宁儿来试一试?安宁在前世的时候不是没抓过鱼,村子外就有一条小河,小时候小河摸鱼捉虾也是常有的,就是现在空间里灵河里、碧波潭里还有一望无际的海里都有养着鱼虾,要吃的时候用精神力一裹就能抓上来。
这么正儿八经的钓鱼还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儿!不过既然大老爷这么说了,安宁接过来鱼竿,笑吟吟把鱼竿甩到池塘里,福久趴在娘亲的腿上也静静的看着。
张致远又来捣乱,同安宁说道:澄泓、小舅子还有蒋家二小子殿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三人俱是二甲,参加了朝考,事毕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授任编修。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说老爷你这么多话儿,我这要上钩的鱼儿都被你吓跑啦。
安宁给了张致远一个明知故说的眼神,福久黑漆漆大大的凤目也瞪过来,让张致远不由得一窒,假装不满道:福久真偏心,爹钓鱼的时候怎么不见福久给爹加油呢。
福久捏了捏手指,呆呆道:爹让,福久,不说话的。
张致远又中一箭差点倒地不起,安宁盈盈笑道:哟,福久头一回儿说长句子呢,老爷功劳不浅呢。
张致远再中一箭,索性令外拿了鱼竿,他就不信了就不能钓上一只大鱼,扳回一城!安宁自信满满,单不说她钓鱼技术怎么样,就是实在钓不上来,还能作弊呢,开外挂什么的实在是不错哟。
不过在那之前,坐下来静下心来享受下从塘面拂来的凉风也不错嘛。
忽然安宁的鱼线上的浮子沉了几沉,知道是鱼儿上钩了,嘴角上扬了起来,手稍稍用力将鱼线提了起来!赫然是一条一尺来长的肥厚的鲫鱼,还咬着鱼钩活蹦乱跳的,甩着水珠在淡淡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刺耳。
安宁长长的哦了一声,扭过头来对张致远嫣然一笑:哎呀,这鱼好沉啊,老爷来帮帮忙呗!张致远惊讶,再看看自己没反应的鱼竿,心里很是挫败,不过还是放下自己的鱼竿,过来帮安宁把鲫鱼卸下来,竟足足有四五斤重。
扔到水桶里还扑腾了几下,安宁笑的明媚,搂住欢喜拍巴掌的福久亲了亲,道:福久,晚上娘给你做鲫鱼汤喝哦!娘是不是很厉害啊?说着还得意的瞧了一眼张致远,福久乖乖地点头,脆脆道:厉害!张致远又再次中箭,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诸事不顺啊!不服输还真不行,安宁又接连钓上来一条鲤鱼和一条鲫鱼,就是那鲫鱼也有小半斤,张致远的鱼竿就是没反应。
最后安宁耸了耸肩膀,故意道:哎呀,有三条鱼了啊,正好做一道糖醋鲤鱼和一道水煮鱼呢。
福久宝贝儿饿了没?福久点头,安宁就扬着下巴对张致远得瑟道:老爷咱回去吧。
张致远脸沉如墨,都能滴出墨水来,连连中箭的感觉伤不起啊1☆、第一百九四章 食之不死张致远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清粥小菜还有药膳以及苦汤汁,当晚终于吃上了正常的、色香味俱全的、由安宁钓上来的鱼做出来的饭菜。
//膝盖中箭的滋味比不过香喷喷的饭菜,不过当张致远将筷子伸向那盘水煮鱼的时候,安宁嫣然一笑,把碟子移开,老爷,您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吃太过辛辣的食物为好。
说着把另外一碟子菜移到他跟前,笑得异常明媚,我记得老爷最喜欢吃豆腐了,特意为老爷做的。
安宁扭过来来,脸上和眼中全是慈爱,揽着福久喂给他鲜鱼汤,又细细挑了鲤鱼的刺,把滑嫩的鱼肉喂给他吃。
张致远看着跟前的白菜豆腐,嘴角扬起,宁儿说的对,为夫最是喜欢吃豆腐了,尤其是白嫩暄软的豆腐。
他说的意味深长,不怀好意,还夹了一筷子豆腐。
安宁一愣,旋即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突然觉得后槽牙痒痒。
低头看福久,他昂着白嫩嫩的脸蛋儿,当然是不明白爹话里的双关语,也要。
嘶——张致远把脚撤回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安宁心满意足的收回修长的腿,夹了一筷子的豆腐弄成小块儿喂给小福久吃。
自己夹了一筷子白菜,这道白菜豆腐里的白菜用的是最嫩的芯,清凉可口,脆嫩爽口,白菜可以清肠道,可以做解酒菜,豆腐嫩滑,吃起来就觉得心头爽快!待吃过晚饭,张致远拿着画册把福久掬在怀里给他讲解画册里的内容,试图让小包子忘记下午他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的窘状,将自己当爹的威严重新拾起来。
哦~亲爱的,饭后甜点来了。
安宁端着梅花式雕漆小托盘来,托盘上放着一只泛着盈盈绿光的翡翠质地小盖盅,上面还放了三枚大小不一的雕花玉勺。
儿子,看伱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来?张致远放下画册,笑着同小福久说道。
显然的他以为安宁又做了什么点心来,毕竟福生和安康在的时候安宁就特别喜欢下厨做些小巧又好吃的点心来。
安宁笑盈盈的将托盘放在案几上,眼睛深邃的如同深海,里面蕴含的东西深的让人看不懂。
但随即笑了笑。
将同质地的翡翠盖子掀开。
//这是什么,很……张致远斜挑了下眉,很诧异。
他见多识广,而且张家五代列侯,祖上积攒下来的奇珍异宝不在少数,而且吃过的珍馐数不胜数,但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嗯。
漂亮或者精致的点心,但真的是点心么……他抬头看向小妻子,这是什么?小福久显然更识货,从张致远腿上爬下来,有些垂涎的看着翡翠盖盅里的点心。
有些像是果冻,但实际上是一种莹白色的乳膏,莹雾腾腾,比之上好的羊脂白玉好多了层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色泽。
还让人感觉到里面蕴含着韵白的光泽,衬着碧绿的如同一汪泓水的翡翠质地的盖盅,却半点不失色。
反而是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色泽。
小福久把肥嫩的手指放到小嘴儿里吮吸,憨态可掬,大大的凤目里全是‘好想吃’的光芒,安宁很得意。
又对上张致远狐疑的目光,安宁没急着说什么,把莹白的玉勺分给父子俩。
张致远看到勺子的时候眼睛流过暖意,原来这勺子并不是一般大小,而是依次变小,安宁递给他的是最大的那个,小福久的最小。
但是很明显的这三个勺子从形状到柄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只除了大小。
亲子勺子啊,不过这样的勺子还有另外两个大小几乎相同的,大小比福久的要大,比安宁的要小,是留给福生和安康兄弟俩的。
来尝尝。
饭后点心。
小福久第一个舀了一口,塞进小嘴儿里,吃得吧唧吧唧响,显然他是极为喜欢的。
张致远狐疑不定的舀了一勺尝了一口,立刻觉得这点心的不同之处,不说味道醇厚润嫩有弹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感觉通体暖洋洋的,感觉通体舒畅,就像是在寒冷的冬日里泡在滚烫的温泉里,从脚底暖到了心田。
再看安宁眼睛弯成半月形笑眯眯的细细品尝,等到张致远回过味儿来,盖盅已经空了,显然他和小福久都是意犹未尽,食髓不知味么,同时抬头相似的脸庞都眼巴巴的望着始作俑者。
安宁不由得黑线,心道:禁止卖萌==小福久从出生,不,应该是说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接受灵气的滋润,比福生更甚。
在怀着福生的时候,安宁对于空间还处在初级探索阶段,而且并不大清楚的了解如何有章法的让灵气在腹内流动,尽可能多的滋养福生。
但是一回生二回熟么,有福久的时候安宁是有意识的让小包子吸收比之从前更加馥厚的灵气,而且这期间吃到的先天灵根更多,在小福久出生之后,青鸟衔钰使得他与众不同,安宁就算是想认为自己有个平凡的小儿子都说服不了自己。
因而不同于她只在福生和安康不记事的时候带他们去过空间,之后就不曾有,但小福久就不同,就是如今她还带他时不时的进到空间里去。
因而这玉膏,没错就是玉膏,小包子吃起来只觉得美味异常,并不会有像张致远这么明显的感觉,而且好戏还在后面。
在俩父子的期待下,安宁很无辜的耸了耸肩膀,今天没了。
然后把小福久抱起来,亲亲他肥嘟嘟的脸蛋儿,宝贝儿子,咱该去睡觉觉咯!张致远显然抓住了安宁话里的重点,今天没了?那明天……未竟之语让安宁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哄睡了小包子,当然是答应他明天再给他这个点心,小包子不知道这点心根本就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天然形成的,造物者的神奇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给小包子捻了被角出来。
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张致远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黑色污垢,仲夏的天,这很明显的不好受,但不好受的同时,张致远皱着眉,身体僵直,他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明显的,大老爷想到了之前安宁说过的话,看到施施然走出来的安宁,喉头滚动,半晌才道:宁儿,这……安宁明媚一笑,吩咐丫鬟准备了热水,老爷,伱先洗干净,我们再来说么。
很显然的张致远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草草的将身上出的一层污垢冲洗干净,不过天不遂人愿,还不等他洗干净最开始生出来的一层薄薄的黑色的污垢,就觉得这污垢好像越洗越多了。
低头黑沉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脏兮兮的浴桶里的水,在犹豫着是否再让下人再抬上新的热水来的时候,耳房外传来让他又爱又恨的声音。
安宁笑嘻嘻道:老爷,我能进来吗?宁儿伱都将门推开了,还问这一句,伱说我能拒绝吗?安宁笑嘻嘻的进来,让丫鬟重新抬了一桶热水来,显然是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看着黑兮兮的洗澡水,语气上扬道:哟~老爷,这都是从您身体里排出来的有害物质。
这下子伱该相信了吧,您认为您强壮的身体实际上内里可能千疮百孔了。
额,我没有要恐吓您的意思,我真是用事实告诉您,小福久就没什么事,不像您,看来您的多洗一会儿澡了。
看到张致远黑沉如墨的脸,偷偷的吐了下舌头,好了,我帮伱清洗。
冲洗了两回,等到最后一次水才干净,安宁有的时候纯情些有的时候脸皮又厚的不行。
伸手戳了戳张致远的胸膛,他的肌肤原本就白皙,这下子排除了污垢之后就像是脱了一层老皮一般,变得光滑不少,但是韧性和弹性也增加了不少。
安宁不由得上下起手起来,肌肤的肌理相当的吸引人啊,在心里啧啧了两声,颀长的身体,穿上衣裳后长身如玉,看上去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谁能想到看起来清瘦的身体里会蕴含了力量呢?咳咳,摸够了没?安宁也干咳了两下,干巴巴道:那啥,老爷还是先穿上衣裳罢。
说着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张致远嘴角轻扬,曼斯条理的穿上衣服,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感觉是最深的。
排除了那些黑污后,整个人就感觉轻逸的不少。
原本有些沉重感消失殆尽,浑身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很奇妙。
安宁看着张致远走过来,他面容冷峻,长身如玉,剑眉星目,顾盼晔然,走过来宛如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雍容俊逸。
安宁不由得在心中赞一个,等张致远坐下来,不等他开口问就先发制人道:玉膏的滋味不错吧?玉膏?张致远见识广博,自然知道有关于玉膏的一些记载。
《山海经?西山经》: 丹水出焉……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
其原沸沸汤汤, 黄帝 是食是飨。
郭璞注引的《河图玉版》:少室山,其上有白玉膏,一服即仙矣。
汉张衡的《南都赋》:芝房菌蠢生其隈,玉膏滵溢流其隅。
晋朝张华的《博物志》卷一:名山大川,孔穴相内,和气所出,则生石脂、玉膏,食之不死。
食之不死?长生不老?他挑眉道。
☆、第一百九五章要去游历食之不死?长生不老?一服即仙矣?张致远挑了挑眉道。
安宁继续干巴巴地道:当然不能,效果伱也看到了,只是温和的排除体内的有害物质,滋养身体,一定程度上能祛病延笀。
还可以疏通窍穴、强壮经脉。
张致远皱着眉,宁儿伱从哪儿得到的?从伱的梦境里?伱不是说很少再做梦了吗?安宁喝了一口茶,道:实际上那个,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摩挲了下茶杯,我上次告诉伱之后,渐渐地,也不必非要进入梦乡才能够看到那仙境一般的地方。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只要我想一想,心念一动就能够看到那里,甚至是有一次我被那美好的景色吸引,不由得伸出手去触碰,没想到竟然真的触碰到了,特别真实的感觉,还把我吓的够呛!然后那个,就能将我碰到的一些小东西带出来,本来我是觉得既然我喝了一口那仙境里面的泉水身体就那么好了,也想给伱们带出来,只是泉水无法带出来。
安宁顿了顿,捧着茶杯,老爷伱因为风寒病了那么多天,可把我们吓坏了,我当时就想老爷身体再强壮些、健康些,就在那天碰触到的竟然是这个玉膏!我偷偷的试了,也像伱一样排出一层薄薄的污泥,身体感觉轻巧多了,所以才在老爷伱病好了之后让人也吃的。
我就想这仙境一般的地方能让人如意,老爷伱现在觉得怎么样啊?这是她在张致远被抬着回来躺在床上的时候,悄悄的下的一个决定,而且就像是她说的,玉膏吃下去却是是比较温和的,能够排除体内杂质,滋养身体的灵物了。
这玉膏就在原本都是巨石的山上发现的,应该是因为空间再次进化,天外岛里的浓郁灵气促进了外面第一次进化的山峰、雪山之类的进化。
像是原本的竹海山里的竹子有些内里长出了竹心。
还有石山里有一部分的玉石里滋生了乳膏状的玉膏还有形似灵芝的玉芝、流脂状的玉髓等等,其他的还没开花结果的灵根被催熟了,像是四味果已经开花了、还有长春树异变也有要结果的迹象等等,也因为如此吉祥才不会急吼吼的想要撞破结界到天外岛上去!每天守着那些个果子要成熟的灵根流口水!张致远身体又一瞬间微不可查的僵直了下。
他原本以为小妻子只是经历生死,破而后立有了机缘,之前他会觉得这样的话他抓不住她!他还想和小妻子过一辈子的,就是下下辈子也是!如今他突然觉得如今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些放松,稍有些慵懒的斜坐在榻上。
一直注意着他的安宁撇了撇嘴,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吗?老爷,不然吃个果子?安宁手中凭空出现一个桃子。
白脸儿红嘴儿,把张致远的注意力吸收到她手边儿来。
安宁把桃子凑到张致远旁边,略带委屈道:还不是为了伱的身体好?我并不是有意隐瞒。
张致远望过来,把桃子接过来,真实的触感,还有桃子的清香,再看小妻子的有些献宝的意思,声音有些低哑:我身体怎么样。
宁儿想知道么?话音未落,安宁的手就被握住,身体被他带着向前靠过去。
温柔中带着些许霸道的吻让人清楚地感觉出自己对他的重要。
霸道中还带着些许的虔诚,只是安宁沉浸在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中并没有觉察到。
气息不稳地放开她,安宁看着脸颊泛红双眼含情的安宁,喉头滚动。
即使他真的不是有强烈需求的人,但是面对珍爱的人这般没有防备的模样儿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和她肌肤相亲,再加上刚才的所思所想,让他像个毛头小子般!男人向来是行动先多过思想的人,等安宁腾空而起的时候,她不得不抱住张致远的脖颈,这样才使得她不会因为失去平衡掉下去!芙蓉帐下。
温柔缱绻。
只是安宁总觉得忘了一些事情啊,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还没容得她想起来,又一波的海浪汹涌而来将她淹没了。
原本张致远请了一个月的假,原本没几天病就好了,剩下的就是调理身体。
其中也有一定程度上安宁在让他清心寡欲什么的。
吃了玉膏通体舒畅,即使是有病,病也没了,更何况大老爷的病早就好了。
所以剩下的半个月,游瘦西湖、去栖霞山踏青、去广安寺拈香游玩……景曜和景佑对他们的到来保持了高度的热情,也许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出来玩,还可能是因为见到了愈发润白可爱的弟弟,总之就跟脱缰了的小野马似的。
顺便说一句,广安寺的素斋远近驰名。
食斋里的全都是一些朴素的或竹或木的桌椅。
靠窗景色极好,外面是一片一片的鸀意,还可以听到溪水流淌的声响,微风吹过,带来佛堂檀香,真是清雅无比。
景曜显然对这里熟的不能再熟了,穿着小沙弥装跑到做菜的大师傅那儿啪啪的点了一通菜,又丢丢丢的跑过来把自己坐到椅子上,咧嘴笑得异常灿烂,他的缺掉的门牙已经长了出来,倒是景佑变得寡言少语了。
这次轮到景曜笑话他了,神神秘秘地道:那天安康吃三鲜竹笋的时候,突然‘啊’了一声,把了悟都吓的够呛。
结果安康捂着腮帮子伤春悲秋,还是我见微知著,发现了那碟菜里多了一白白的、小小的、硬硬的——他拉长音调,还低下头来搂着福久蹭了蹭,笑得有些小贱,弟弟,伱知道是什么吗?福久乖乖的摇头。
景佑怒目以示,景曜不为所动,嘿嘿道:是牙齿哦!他还差点连着笋子吃到嘴里去哦!景佑淡淡开口,要我说伱的牙齿是怎么掉的吗?景曜不为所动,耸了耸小肩膀,伱说呀,我不怕伱,不怕伱哟!安宁一个弹指弹过来,怎么说话呢。
景曜接着搂着福久蹭啊蹭,知道了。
景佑给了景曜一个无奈的眼神,才转过头来问安宁道:娘啊,爹呢?安宁把福久抱过来,免得他再继续遭受他哥哥的荼毒,再回答道:伱爹去拜访伱们的师父了,娘和他说好了在食斋碰面。
说着又瞪了趴在桌子上没个正经形状的景曜一眼,坐好。
娘啊,我和安康要走了,好舍不得伱们啊。
安宁扬眉,这个要走了是什么意思?景曜说起来这个就有些兴奋,手舞足蹈的道:师父说等到六月就带我和安康去游历了,沿河北上。
景佑也点点头,安宁刚想说什么,张致远走过来,很显然他也从澄观大师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拉住安宁的手让她稍安爀躁。
等到斋饭送上来,广安寺的素斋远近驰名,香味一流,再加上蓝天白云下的树木清清净净,闻着四处都是青草的香味,景色宜人,引发食欲。
安宁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吃过饭抓着两小回了张家在广安寺的厢房,坐在上面道:去游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景曜和景佑敏锐的缩在一边儿和小弟弟玩闹,把事情都推到了顶天立地的父亲身上,顺带着还背对着娘亲给了父亲一个握拳以表示在精神上鼓励。
张致远哭笑不得,当然了他也做好了准备,就像是之前说服了安宁同意在景曜和景佑四岁的时候就送到寺庙里来学习一样。
虽然说大老爷平时冰山不爱说话,但要知道他是个文人,饱读诗、博闻强识、学富五车……的文人,说话一套带着一套。
安宁听到后来就撇嘴、翻白眼,连连退败,最后干脆放弃的摆摆手,我又没说不同意啊?窝在一边儿的景曜和景佑咧嘴握拳,景佑一低头,就看到小福久歪着脑袋正好奇的看他——的牙齿。
反射性的闭嘴,景曜桀桀的偷笑,搂着小福久蹭蹭。
安宁把带来的玉盒舀来,招来两兄弟,打开玉盒把玉勺递给他俩。
张致远坐在旁边看了一眼,是上次吃到的玉膏。
娘做的新点心啊?以前没见过。
哦好香啊!景曜和景佑几口吃完,砸吧砸吧嘴,就是有点少。
娘啊,还有没咩?安宁笑得异常明媚,当然有,不过伱们俩就要走了,只有等伱们回来才能吃到了哦。
哎,也不知道伱们俩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还有更多比这还好吃的!至于后果如何,看安宁郁卒的抱着福久上了马车就知道了。
抱着小福久亲了亲,嘟囔道:果然都是翅膀硬了,一个两个的都想往外飞了啊,不把我这当娘的放在眼里了。
说完委屈兮兮的搂着福久蹭蹭,小家伙安慰似的给了响亮的亲亲,安宁心花怒放:还是宝贝儿最贴心喽!张致远在一旁嘴角扬起,这幅怨妇的样子还是不适合她啊!(。
)☆、第一百九六章 小辈定亲六月初六,安夫人的生日。
张致远病早就好了,衙门挤压的事儿得让他忙活一阵,他早早的就去衙门了。
而且安夫人的寿诞不是整寿并不大办,只是一家人聚聚吃顿团圆饭,这天安宁就带了福久回家给她庆生。
安大嫂如今怀孕六甲,看起来气色尚好,见到了安宁扶着腰很热情的迎上来。
圆圆的肚子,像个球似的,连腰身都不大显了。
安宁吓得够呛,到了屋里,笑道:大嫂伱这肚子才七个月,怎么这般大了?不会是双胞胎吧?安大嫂笑得可不拢嘴,道:伱不是头一个这么问的了,大夫前些日子诊断了,是双胎,所以肚子才大了些。
不过说来也怪,我娘家那边也没有怀双胎的,也不知怎么的这胎就是双胎。
还真的是啊?安宁看着她大的像个球似的肚子,有些担心,那大嫂可要好好的保养着,时常在院子里走动一二,平日里补身子也不要太过了,免得孩子太大,难生呢。
等嫂子临盆时,一定要让我过来。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双胎出生呢!也不知道是龙凤胎还是对儿子或者两个姐儿。
安大嫂撑着腰笑的慈爱,她刚嫁进来的头几年肚子没动静,也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喝过多少苦汤汁,后来才得了安煦这个儿子,本来就心满意足了。
谁知道过几年又怀上了,还是双黄蛋!喜得安夫人见眉不见眼的,像安家如今不像是从前只是略有家资。
如今一门两个进士,姑娘也嫁的好,光耀门楣,谁会嫌弃家里子孙少了。
安大嫂听了安宁的话,连连应声答应了,伱这大姑姑到时候一定得来!本来娘家知道我怀的是双胎,娘想早点过来照顾我的。
只二嫂子也怀孕了。
等二嫂子肚中孩子满三个月了,娘再过来,到时候。
我也差不多该临盆了。
安宁点点头,笑道:这就好。
安夫人迎出来,牵着福久过来。
小嫩手软腻的直达心窝,外婆的宝贝外孙子哟!又有些责备的同安大嫂道:不是让伱好好呆着的吗?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啊?安大嫂连忙赔罪,说了两句软话,安夫人脸上立马阴转晴,笑嘻嘻的牵着福久进门了。
安宁挑眉,大嫂和安夫人的关系还真更进一层了。
安大嫂由丫鬟搀着,同安宁道:小姑子也来了。
哦,怎么不见她出来?安宁浑不在意,虽然觉得膈应,但逢年过节的也很少见到安婉。
真是眼不见心不烦啊。
安大嫂细声道:来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是翰哥儿离不开她。
翰哥儿身体却是不大好,几岁了还窝在奶娘怀里,我同她说了几次,她唯唯诺诺的也不知是否真的听了进去。
不过。
孩子是她家的,我也不好插嘴说。
谁也不愿意热脸去贴旁人的冷屁股,好是几次的,之后安大嫂就不再说了。
安大嫂笑着岔开话题,道:我听太太说伱家的泓哥儿相中了人家,是哪家的姑娘?安宁扶着安大嫂坐下。
笑道:是京都古家的嫡长曾孙女,据说秀丽可亲,端庄大方的,是老爷的京中老友给牵的线。
对方人家也有意,只等上门再相看了。
这牵线的自然是澄泓的叔叔张致远,古家家世就不用说了,太太们皆是出生名门、香门第的,家中教养规矩都是顶好的,这姑娘这一辈如今就她一个姑娘,阖府上下如珠似宝的。
虽是娇宠,但姑娘行为做派都是大家风范。
上门?宁儿伱的意思是要去京都?安夫人问道。
安宁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定亲,但为表示男方家里的郑重,还是去的比较好。
老爷他大病初愈,也不宜过去,只好由我过去了。
再者说了不仅这件事,家里在京都的宅子也需要修缮,正好过去一并处理了。
安宁说到‘大病初愈’的时候强忍着才没笑出来,这场病真的并不严重,但外面并不这么看,再加上还有几年前的重伤事情在前的。
安夫人点了点头,牵着小福久过去吃点心了。
安大嫂笑着跟安宁说道:太太也相中了一家,见了人家姑娘一面当下一眼就相中了。
谁家的姑娘?娘她之前火急火燎的几乎将扬州合意的姑娘都相看一番了。
安宁也来了好奇心,拉着安大嫂问道。
安大嫂自然懂得,还差点因此和安夫人起了嫌弃呢。
是白鹿洞院院长沈家的孙女,今年十三岁。
说起来也挺有缘分的,小叔子和他家的嫡长孙是同年进士,如今都在翰林院当值呢。
太太也着人打听了那姑娘,见了一面一眼就相中了。
沈家怎么说?沈家也有这么个意思,两相亲近,商议好等七月初七就定亲。
安大嫂笑道。
安宁点头,这白鹿洞院院长他了解一二的,这白鹿洞院是江南素有名望的院,每科江南高中的士子里有几成就是从白鹿洞院出来的才子。
如今任院长的沈知舟曾中二甲头名传胪,曾官至翰林院侍读学士,学问可见一斑。
后不屑趋炎附势、蝇营狗苟的勾当,因而早早以病致仕。
沈家也是江南望族,子弟众多,却并不拘泥于正当的科举,家族多往各个方向发展。
沈院长学问自然极好,在江南文人中很有名望,后才成了白鹿洞院的院长。
沈院长的两个儿子也是读人出身,一位打理沈家外务,另外一位在院做学士。
沈家在江南名望极好,再加上沈院长桃李满天下,安家能和沈家结为两性之好,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安夫人对这门亲事也是极为满意的,和安宁说的时候把对方人家的姑娘夸上了天,当然了没当着安大嫂的面。
安夫人又满面沉重,道:伱的意思是,姑爷他要调回京都了?还不确定呢,娘也知道他已经连任了两届的巡盐御史,还有之前两届的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在江南呆了这么些年了,按理说也该调任了。
老爷说他外放的可能性不大,很大可能就会调任回京都任职。
不过嘛,安宁从安夫人手里接回皱着小眉头的小福久,这小孩儿现在能让其他人抱了,但时间不能超过一刻钟。
娘,这还不确定呢。
就是现在不回去,过几年还不是一样,就顺道把京都的宅子修缮一番,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姑爷高升,安夫人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一想女儿一家要搬到京都去,自然不舍。
那伱去京都,就顺道去看看然儿,我这儿有东西让伱捎带给他。
安宁爽快的答应了,抱着福久蹭了蹭,娘,那我和福久先回家了。
安夫人瞪了她一眼,嘟囔道:女生外向啊,才来多久就要走了。
安宁听到了有些无语,识时务的没说话。
说起来澄泓和古家姑娘的婚事,张文轩是一手促成的,古氏和古家姑娘古灵月姑侄感情很好。
当时张文轩偶尔提起澄泓的亲事时,古氏并不在意。
毕竟澄泓虽然没有亲生父母,但还有义父义母在,婚事轮不到他们操心。
不过后来澄泓高中二甲,张文轩把他带回过张家来认认门,古氏自然是见着了。
这边大户人家的规矩,还未成亲的都算是未成年,亲戚家的女眷不必严格避讳。
因此在这个社会虽说讲究‘男女大妨’、‘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但在前者的规定下,也不是真的一丝不苟,严格遵守,也有变通。
而且北方要比南方还有开化一些,张文轩领他到后院见见古氏并无关碍。
古氏见着澄泓,还挺亲切,澄泓长相随母亲,和张文轩这个父辈的并无多少相似的,不然误会可就大了。
无巧不成的,古灵月这个侄女来探望出嫁的姑母,好奇的隔着屏风看到了澄泓。
澄泓一件儿白色软绸宽袖中衣,外面罩了米色无袖交领长衣,只用了淡青色线在袖口、领口和下摆处绣了几支竹叶,稀稀落落的,很是别致。
腰间束着一条白玉如意带,头上带着翡翠明玉冠,衬得整个人肩宽腰细,长身如玉,再加上沉稳的性子,清新俊逸的长相,整个人儿行走间如同一株青松。
少女怀春总是诗啊!古氏送走了张文轩和澄泓,回头见着了躲在屏风后面的古灵月,厉声道:平常规矩去哪儿了?一瞧她俏脸通红的模样儿,唬了一跳,还以为她病了呢,忙问。
古灵月低着头俏脸通红地看着姑母小声地问道:姑姑,那…人是谁呀?古氏经她这么一问,看侄女这么娇羞的模样哪里会不明白的,自然不好将外男姓名说与她听,只说是张文轩老友的儿子,二甲进士。
古灵月因为是她这一辈里现在唯一的女儿,又是嫡长孙女,自然得宠,她这幅娇羞的模样回了家,没多久她母亲就发现了,总而言之曲曲折折下,打听到了澄泓这儿来,总归是留意上了,古家信息网广啊,细细的打听了。
再加上张文轩在其中的推波助澜,总之这事是不离十了,这事儿他自然知会了张致远,张致远转身和安宁商议了。
他如今有些打眼,但古家向来低调,而且官阶都不高,澄泓如今这样的身份娶来助力不小,而且还很合适,自然是同意的了。
☆、第一百九七章 安宁上京古家虽然有意,还一直处于观望状态,自然还是觉得以澄泓是寒门子弟出身,虽然是认了巡盐御史张清和做义父,但还是觉得张清和亲生儿子有,对这个义子不重视。
当得知张家太太要上来京都,口气立马就松动了,这亲事算是定了下来,只等安宁乘船北上到京都来了。
安宁当时就想,这张文轩做得妙啊,就是他们叔侄做不成,要是古家姑娘嫁给了澄泓,那澄泓也要遂古家姑娘叫他一声姑父,自然也就有了亲戚关系么。
而且这亲事基本上是张文轩一手促成的,既解决了澄泓的亲事,为他拉了一个有很大助力的外家,还让他们有了亲戚关系,日后做事身份上就理所当然的了,可谓是一箭双雕啊!在安家吃了一顿团圆饭,安宁给安夫人送上了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早早的就带着小福久离开了安家。
他们娘俩是坐马车来的,马车悠悠的行走在扬州的街道上。
扬州风光绮丽,商贾云集,最是天下第一繁华之所。
只如今溽暑季节,也挡不住风光正好,只瘦西湖一处,便有游不完的好景致。
曲水如锦,柳带似风,荷浦熏风,四桥烟雨。
江南水乡秀色的景致总是让人流连忘返,似乎江南总有一种闲适的味道,影响着往来的南北商游人,让那些忙碌的人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乌瓦白墙的江南建筑和青石板小路下,看着波光天色、人来人往,含笑品上一盅微涩的清茶再好不过的了。
当然了江南景好人更好。
自古扬州出美女,铜雀春深锁二乔的大小乔姐妹,掌上飞仙的赵飞燕,上官婉儿……优雅高贵者有之,雅漾妖娆者有之,清雅才女有之,艳绝名妓有之……秦淮河畔……当然了江南才华横溢的才子辈出。
江南文人荟萃,每次进士录取的人中大半都是江南人士。
在扬州生活了七年,安宁很喜欢生活在这样精致玲珑的乌瓦白墙下。
还有闲适的氛围,不骄不躁,享受生活。
带着儿子悠闲闲的在回家的路上。
享受着扬州的风味小吃,虽然才吃过饭。
扬州有名的点心:三丁包子、千层油糕、双麻酥饼、翡翠烧卖、干菜包子、野鸭菜包、糯米烧卖、蟹黄蒸饺、车螯烧卖、鸡丝卷子……;还有特色小吃,四喜汤圆、生肉藕夹、豆腐卷、笋肉小烧卖、赤豆元宵、五仁糕、葱油酥饼、黄桥烧饼、虾籽饺面、笋肉馄饨……还有风味小吃,像是笋肉锅贴、扬州饼、蟹壳黄、鸡蛋火烧、咸锅饼、萝卜酥饼、鸡丝卷、三鲜锅饼、桂花糖藕粥、三色油饺等等,光是想想就让人流口水的呀!晃荡荡的还真的下了车,吃了一碗笋肉馄饨,肚子实在是饱的不能再饱了。
家里请来的厨子都是在大家大户做过的,做起菜来总是免不了中规中矩,虽然色香味俱全,但偶尔吃些外面不同的风味小吃。
还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小福久躺在安宁的大腿上,露出白嫩暄软的有些鼓鼓的小肚子,皱着清秀的小眉头,显然是吃撑了让娘亲给揉肚子呢。
就是安宁即便来到古代后吃过很多的珍馐,但看到引发食欲的各色小吃还是忍不住的伸出禄山之爪。
她也吃的有些撑。
要不是时辰不早了被杏儿劝阻说不定还能在小吃一条街上混迹着,依依不舍呢。
等回了正院,留守的添香一边接过大包小包的风味小吃一边道:老爷回来有一刻钟了,正在房呢。
哦。
安宁没说什么,抱着福久进了房。
原本桂院的正房里是没有房的,安宁便将原来的三间房里靠北边的那一间立成了房。
房里设着柜、桌还有其他摆件儿。
皆是玲珑精致,贵重不凡;打开窗户能看到种在正院后面的高大果木;窗下放了张长榻,榻边置着香几,上有瑞兽鎏金铜香炉;角落里雕花镶玉的高几上养着常绿富贵盆景儿。
原本房里还有福生和安康的小桌,待他俩到广安寺去学习就一并送去了。
张致远正坐在案后面摆弄一枚他新得的印章,听到声音也没抬头看。
安宁心想这是谁又惹到大老爷了?一边想一边把小儿子放到窗边的榻上,拿了刚才没吃完的笋肉锅贴塞到他小手里,小福久乖乖的坐在榻上,晃动着嘟嘟的小腿儿,软软的叫了声‘爹’。
张致远对于小儿子哪里舍得拉下脸来,将新得的印章放在锦盒里,深邃的星目看了安宁一眼,安宁忒无辜的回视,有些献宝地道:老爷,扬州的风味小吃当真是别具风味,老爷要不要尝尝?还专门给老爷带回来的,还温热着呢。
意犹未尽的跟张致远说扬州的小吃,还特别提出了同样的一样,几家卖的味道也不尽相同什么的。
张致远越听越觉得绵软,就像是沙滩上的沙子似的,又端看小儿子特认真的捧着笋肉锅贴吃的津津有味,大老爷觉得自己也有那么点饿了。
晚间等小福久睡了,夫妻俩就在灯下商量起安宁去京都的事。
本来上京的事就有些仓促,所以原本定好的安宁先带着孩子进京,自此常住京城的计划搁浅了。
因而这次去京城一来是拜会一下澄泓的外家,将定亲的事定下来,安宁也借此结识一番京都的官太太的,为日后来京都做下准备;二来就是将张家在京城的宅子修缮下,本来张致远在京城为官时不过是任翰林院编修,七品小官,所买的宅院在繁华的京都并不大,如今一大家子的免不了要扩建几分。
这宅子日后是他们张家在京都所之地,是自己家,怎么也得扩建、修缮的舒服。
再者说了京都的气候不同于扬州,寒冬滴水成冰,酷暑滴汗成洼的。
因而安宁还想修地热取暖,还有建造供人消暑的凉屋,还有改厕所、建浴室等等,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这些建造中很多都是现在这个社会没有的,安宁少不了还要费心神和工匠师傅们说的。
三来就是安宁想了,既然日后他们一家是少不了要回京城的,在京城的产业是少不了要打理的。
就是温泉庄子就是少不了的,张家公中的产业大多是庄子,置办庄子不打眼不招诟病,也是能支撑的妥当产业。
但里面温泉庄子是没有的,这个时代冬天的果蔬是非常匮乏的,若是没有新鲜的果蔬的话实在是难熬,虽说安宁自己空间里有,但怎么拿出来、拿出来怎么解释都是一回事,免不了麻烦的!因而她也想在京都搞一个温泉庄子来,当然了她也知道京都不同于扬州,京都什么最多,权贵最多啊,出头的椽子做不得!因而安宁只想弄来自家吃,顺便寒冬腊月的去避寒!还有一点就是既然她家日后回了京都,她另外发展的那些产业重心也要往京都挪,此行到京都还得实地考察一番再做下步打算罢。
总而言之,安宁此行去京都根本就没时间游玩,所要操心之事也不少啊!安宁明眸流转道:今年本来是想带上几个孩子,沿着京杭大运河蔓行至京都,一路上寻访所经之处的风景名胜,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的。
不料老爷大病一场耽搁了,再加上澄泓的亲事也需要人尽快过去,时间就稍稍紧迫了些。
再加上我不在家里,家里事务还需要有人统筹打理,所以我想瑶儿和玫儿两个女儿家留在扬州,一来让瑶儿打理内宅多些经验,再者玫儿才请了教养嬷嬷,规矩行走才刚刚学起,乍一打断再学起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此行我就带着福久过去,福久太小,把他留在家中我肯定是不放心的。
安宁这话完全是道出了她自己的心声,她最开始确实是这样打算的,缓行慢行经由京杭大运河杨帆背上,游览九州山河,品尝特色美食,顺带在所行途中看能不能‘慧眼’识到什么奇珍异宝。
当然了她和张致远所说的带上张瑶和张玫这话也不假,日后到京都,免不了要融入京都的交际圈,早早带去了早做准备。
但如今时间有些紧迫,而且她并不会在京都呆多长时间,一来一回在路上也会耽搁不少时间,因而让她们俩姑娘呆在扬州未尝不可。
夫妻俩商量一番,定于六月初十北上。
此次上京,光是用来在京都的花费和交际应酬所用的银钱和古董字画,还有一些吃穿用行的物什,整整齐齐的收拾了十几个大箱子!扬州这边的内宅事务由张瑶做总揽,宋姨娘和谢嬷嬷等大嬷嬷在一旁协助。
谢嬷嬷被留了下来协助管家,安宁所带的仆妇,基本上是在她身边伺候惯的,还有几个厉害的管事娘子,不够的安宁则打算到了京里再采买,反正不缺奴仆就是了。
☆、第一百九八章 一鸣惊人府里仆役哪个不是人精,虽然不说跟红顶白,可是至少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有的。
虽表面上只说太太去京都是为了澄泓的亲事,但就是定亲需要带那么多东西,十几个大箱子。
有些仆役还再想太太这下子不会是把库房搬空了吧,这架势怎么也不只像去京都短时间就会回来的!可只把小少爷带在身边算是怎么回事,两个姑娘都没有带走,还让大姑娘统筹管理内宅事务的!罗嬷嬷竟是高兴的,毕竟就是再怎么宠姑娘,也没哪个这么放心的将后宅的事务全部交给姑娘打理的!倒是有些人摸不着头脑,有些仆役处于观望状态,还有些仆役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不一而足。
宋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红玉掩饰不住眼中的兴奋,有些兴冲冲的从外面过来,冲正坐在绣墩上做针线的宋姨娘道:姨娘,太太这是要带小少爷到京都去呢,少说一来一往也要两三个月的回不来呢!而且太太也发了话,让姨娘协助大姑娘管理内宅事务呢!虽说大姑娘由罗嬷嬷教养了这么长时间,但总归在管家理事上是比不过姨娘能干的呢!未尽之意自然是让宋姨娘趁着这个好机会多少往宅子里安插些人手、做些调动,趁机捞些油水,还有就是提挈些自己这边儿亲近的人!她哥哥现在还在更夫上做着呢,瞧太太身边的添香自打成了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后,她弟弟都能被太太荐到学堂里去读呢,可让她们一干人等羡慕的不行呢!宋姨娘做了半日的活计。
觉得脖子有些酸,把手中的针线停下,红玉讨好的端了一杯茶过来递给她。
宋姨娘似笑非笑地看了红玉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慢悠悠的才道:太太在管家理事这方面比我厉害的不止一星半点,再说如今府里管事都有章程,太太的本意就是想给大姑娘锻炼的机会。
我只需要做好我该做的就是了。
红玉被宋姨娘这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脸有些红,随即道:姨娘。
太太好几个月不在,那老爷的起都是需要人照顾的了,姨娘您可是府里正正经经的姨娘。
合该去好好照顾老爷的。
宋姨娘自然是听懂了红玉话里的深意,她低下头去继续做针线,没再和红玉说话,红玉还以为宋姨娘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有所行动了呢!谁不知宋姨娘低下头遮住她苦涩还有些麻木的笑容。
这府里的仆役哪个不说太太宽柔待下的,除了在小细节上要求的严格,但平时的封赏都是不少的。
但这才说明太太御下厉害呢,太太刚嫁进来的时候周姨娘多嚣张,妾不得穿红,就连和大红相近的银红、绛红等红色。
规矩的也是不会用的,这周姨娘说的好是府里的二房,说的难听的就是妾侍,还跋扈到穿银红、绛红,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就是大红了。
还不把太太看在眼里。
挑衅的事当真没少做,但最后怎么样了,不仅辛辛苦苦得来的哥儿如今养在太太跟前,视若亲母,她自己呢香消玉损,娘家获罪。
如今府里还有谁能记得她呢!还有友蓉,谁能想到木头人一个的她会有这么深的心机,用那般阴私手段谋害太太,可最后呢一下子从半空中打下了泥塘子,后来还听说死在了庵里边呢!宋姨娘自己看得清楚,这几年府里半个新人都没有,而太太又成功生了个哥儿,还那么得老爷宠爱的哥儿,当年的大姑娘都是比不上的!莫名的宋姨娘如同一潭死水的心里激起了几分快意,当年的陈太太别说一副只懂春花秋月的病弱模样儿,可手段高着呢!那么多年来除了从她肚子里生出的大姑娘和早夭的哥儿,老爷哪里还有其他的子嗣,要知道以前府里还有老太太呢,都没有压住她!就是刘姨娘,不少丫鬟媳妇子在背后说嘴‘她半点子颜色都无,怪不得不会抬成姨娘了!’,也不想想这刘姨娘木无表情,沉闷的木头人儿模样是谁逼出来的。
原本她是多爱笑的一人儿啊!这陈太太辛辛苦苦想要求的哥儿还有老爷的宠爱,如今的太太不费吹灰之力都得来了,而且陈太太得以仰仗的权势滔天的娘家成了平民不说,还和张家断绝了联系,反观太太的娘家,一门两进士,光宗耀祖,真是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啊!宋姨娘这些年冷眼看着,就是以往颜色更好的周姨娘和秦氏在的时候,老爷踏足后院的次数就非常的少,更不用说待太太生了曜哥儿后了,老爷几乎是在后院绝迹了,剩下的时间,更多的是和几个孩子相处。
没有孩子,这后院的女儿就像浮萍,根基总是不稳当的,她当初趁着太太重病侥幸怀上了,虽说是得了老爷的厌弃,但总归是比那些无子的姨娘没个念想,麻木的老死在这后院中强!就是有那些看不清的,为了所梦乡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睛,就尽管去,到时候就知道了!宋姨娘继续做针线,觉得脖子酸了,抬起头来揉了揉脖子。
六月的樱桃熟了,安宁捻了一颗塞到小福久嘴里,这是桂院里的樱桃树结的,每年那几颗樱桃树都会结不少的樱桃。
招呼几个孩子来摘樱桃,顺便将新鲜的樱桃送礼,似乎是一项不错的人情往来的投资呢。
不过今年是没这个时间了,安宁蹲下来把盛放在巴掌大的藤篮挂在小福久的竹椅的挂钩上,里面装着些夏季时新的洗干净的果子,当然了需要剥皮的已经剥了皮,还有去核的已经去核了,以保证小孩儿拿起来就只需要塞进嘴里嚼嚼就行了。
安宁相当了解自家小孩儿,小宝贝儿,咱们要去京都了,哦,京都很远啊,要好长时间咱们不能回来,伱有什么要收拾的吗?小家伙嘴巴鼓鼓的,安宁很有耐心的等他慢慢的嚼完咽下去,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安宁无奈,好吧,娘知道了,娘会把伱平常用惯的东西都带上!小福久点了点头,又拿了个樱桃塞进嘴里。
安宁索性就让一个小丫鬟看着他,自己去收拾东西了。
除了平常用惯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需要好好保存起来的地契、房契等等,这些安宁直接往空间里一塞,还有一些实在是不好出现在表面上的东西,都能塞到空间里。
出门在外,随身空间真是必备良品啊!另外库房的库银还有用来送人的名画古玩都被细细的打包要带上京都!安宁的库房实在是不小,里面的东西除了陪嫁来的,还有老太太留下来的,另外还有后来填充的。
想到这儿,安宁还想怎么这么些年不曾有过老太太的外家也就是老爷的外祖家有人来过!而且每年的联系都少的基本上没有,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像是安夫人的娘家一样,自打过年的时来了个表妹,被安夫人送走后,就再无人上门了,正如她来的奇怪,去的也匆匆啊!在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安宁还看到了被摆在案上的竹雕笔筒,想起以前的事儿笑笑,摩挲了两下放到一边儿。
六月初十,安宁抱着福久挥别了张致远,一只大船浩浩荡荡地沿着京杭大运河扬帆北上!安宁一边揉着酸痛不已的腰,一边柔声安慰抽抽噎噎好不可怜的福久。
杏儿在一旁拿着帕子,道:好久没看到小少爷哭了呢,真是舍不得离开老爷和姐姐呢!往码头旁看了一眼,抿着嘴偷笑道:看着老爷的轿子等开船的时候还没走呢,竟是看着大船开出好远才回去的吧?安宁比杏儿的视线敏锐不知多少倍,往岸边看,还能看到大老爷的轿子还停在岸边,如同一丛青松般的站着往船边眺望,明知道看不见了还挥着手呢!安宁握着小福久的手腕冲岸边挥了挥,眼圈莫名红了,就算知道分别也就两三个月的事,而且又想到昨天晚上被折腾了一晚上,就觉得后槽牙痒痒的很呐!还说什么这么久便了,要一次性做够了本!再加上因为离别她也有些放纵,如今她身材纤秾中度,蜂腰隆胸,充满少妇妩媚和风姿,如同美味多汁的水蜜桃,怎不让大老爷奋斗啃食啊!安宁越想越觉得腰背更酸软了,搂着小儿子好生哄哄去了。
安宁越想越觉得腰背更酸软了,搂着小儿子好生哄哄去了。
这小孩儿感情是比旁人慢半拍啊,她还以为小福久不会舍不得爹爹呢,在她收拾东西的这几天,照应的窝在爹爹怀里该干嘛干嘛!这让张致远有些吃味,觉得小福久根本就没有舍不得他这个二十四孝慈父!没想到等到了码头,要上船了,小家伙才‘嗷’的一声大哭起来,直搂着张致远不放手,一群人围着哄了半天才让小家伙声音小了些。
可把众人唬了一跳,这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第一百九九章 抵达京都船只由扬州沿着京杭大运河杨帆北上,过淮安、清江,经徐州、德州、沧州,直达京都。
此间水路通达,雇的大船上的船工又是极有经验的,比做马车不是稳当几许。
不过安宁又恐怕长途跋涉小福久受不住,便吩咐了下来船只管昼行夜宿,虽说天气渐热,但一路上也是顺利,不到二十天就到了京都。
这一日弃舟登岸,早有张家的马车在码头候着。
安宁抱着昏昏欲睡的小福久坐上了马车,并着跟来的丫鬟婆子等人先行回了张家的宅邸。
后边的行礼等物众多,只有张家的人去一一清点了装车运回去。
安宁虽知道张家在京中有宅子,但也只看过大抵的图纸,并没有真的见过。
他们下船的时候天色尚早,小福久还没睡醒呢,安宁虽然想观看一下雍容的京都,但马车晃啊晃的安宁也昏昏欲睡,如此过了半日,才听得外面杏儿的声音响起:太太,到了。
安宁带着福久进了张府,也是头一次来京中张宅,看到前廊后亭,小院套间,虽无江南园林的精雕细琢移步换景,有着京都宅院的规格齐整雕梁画栋,处处都被打理的干净整洁的。
内院孙嬷嬷早就带着丫鬟婆子守着,见到了被安宁抱在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福久也并不诧异,安宁临来前自然是往这边去了信的,只心想老爷和太太疼爱小少爷。
等安宁进来,皆是跪下磕头请安,安宁叫了起。
旋即进了正房。
屋子果然是用了一番心思收拾的。
正房的屋子很是阔朗,被打理的极为干净舒朗。
再看卧房的摆设,基本上与在扬州家中一致的,知道定是张致远之前吩咐了的。
临窗的案几上放了一只定窑美人耸肩瓶,插着两支新鲜娇嫩的荷花。
里间儿的一张六尺宽的紫檀木箱床上的被褥皆是新置的,安宁闻着有一股儿阳光味儿,摸着也极为暄软。
笑了笑,便将福久放在床上,掖了被角才出来。
早就有小丫鬟送上了温水。
添香忙替安宁掩了衣襟,服侍着她洗漱一番。
安宁虽然觉得有些疲惫,但也顾不得。
府里还有许多事情等她吩咐呢。
待洗漱一番提了些精气神,才出来招了孙嬷嬷到西间回话。
孙嬷嬷利落精炼,做事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管事最是厉害不过的,安宁原本就怕这边府里没有主事的女人,怕是下人服侍起来不精细、偷奸耍滑的,遂派了孙嬷嬷和她外头的孙禄过来。
孙禄也是有能耐的,经常被外派出去办事,安宁也是放心的。
他俩的女儿春酌也得了孙嬷嬷几分真传,是福久的大丫鬟。
此行也是跟着来了。
孙嬷嬷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茶杯递到安宁身边,道:太太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先喝杯参茶缓一缓罢。
安宁接过参茶喝了两口,笑着同孙嬷嬷道:孙嬷嬷也辛苦了,别站着了。
坐吧。
有小丫鬟机灵的搬了绣墩来,孙嬷嬷也不拖沓道了谢,只坐了半边。
安宁先是问了澄泓和安然两人,知道他俩在翰林院入职也是顺利,也放了心;又问了古家的事儿,孙嬷嬷忙道:自得了太太的信。
我家那口子派出人细细打听了的。
便从袖中抽出两张纸来递到安宁手边儿,安宁细细的看了,得出这古家大姑娘德容言功俱是好的,赞赏的点了点头。
便同孙嬷嬷道:伱且去下帖子到古家,就说过两日我亲自去拜访古家大太太。
又吩咐了底下的管事娘子将从扬州家里运来的行礼等众多物什小心收拾到库房里,衣物等的也收拾妥当了。
等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安宁才再杏儿的服侍下除了大衣裳,换上中衣,搂着小福久躺在暄软的床上歇息了。
虽说在水路上行船起来也颇为顺当,身边也自有婆子丫鬟伺候,还有空间能舒缓的,但飘在水路上就是看惯了两路的风景也有些倦乏了。
怎么说还是在陆地上有稳当感啊,因而安宁这一睡睡了足足有三个时辰。
小福久早就是醒了的,被丫鬟婆子伺候起来了。
他在扬州家里玩的玩具、看的画册都被打包带来了,就连代步的竹椅也没落下,再加上正房里的摆设家具物什都与扬州的差不了多少,身边儿也都是伺候惯了的人,小福久还挺随遇而安的,盘腿儿在那儿一坐,小脸绷着,小气势大开,唬的那些伺候的小丫鬟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春酌抿着嘴偷笑,见到安宁梳洗完出来,忙作揖请安。
安宁抱着福久又问了他奶娘李嬷嬷一些话儿,正说着外面小丫鬟报:厨房听闻太太醒了,已经将饭菜做好了,只等太太发话就往上摆呢。
安宁这次来连家里用惯的厨子带来了几位专做淮扬菜的,她正想着让孙嬷嬷在京都采买几个做地地道道京都菜的厨子来。
原本在扬州也有会做北方菜的厨子,但久而久之也未免染了一些淮扬菜的风格,再加上家里做菜多为了求精致,有些厨娘为了讨巧也弄的菜有些混乱了些。
因而这次来就带了专做淮扬菜的,做正经京都菜的再在本地采买罢。
因而上来的菜都是地道的淮扬菜,就是福久要吃的都是惯用的厨娘做的,娘俩就移步到偏厅,正中放着一张精工大圆桌,铺着坠流苏的苏绣桌布,一旁还搁着细瓷泰蓝描金茶壶和碗儿。
吃穿用和扬州并无不同,处处都透着精心来,娘俩也并无离开熟悉的家到陌生地方的不适,还真的很快就适应了吃穿,就是七月初的京都比扬州炎热不少,不过张家冰是不缺的,屋里放着两个冰盆,这才凉爽了些。
吃过了饭,安宁写了封平安信给扬州的张致远,信中除了说了些途中见闻还有京都的宅院如何,还有的就是让大老爷不用担心的事儿,娟秀的字迹足足写了三页纸才停了下来,上面还夹带了小福久沾了墨水的小爪印一枚。
弄好后安宁吹干了纸上的墨迹,让下人使了府上的名帖使驿站四百里加急送回到扬州去。
驿站八百里、六百里是朝廷专用,四百里、二百里是圣上恩典大小官员及家眷均可用,平民百姓家使得是一百里的。
下午又将府里的内务安排了一通,待到日头西斜安宁正歪在窗前的藤编凉榻上看账册,外头白亮亮的日光透过窗纱投在屋子里,光线很好,屋子里摆着冰盆,又有安宁特意拿出来的致凉符贴在屋子里,也不显得热了。
小福久正窝在安宁身前摆弄下面在京都掏弄上来的精巧小玩意儿,二门小厮们回报:大爷、安二爷进来了!安宁把账册放到一边儿,逗了逗小福久道:儿子,伱大哥哥和小舅舅回来了,来认认。
说的也是,安然和澄泓是去年六月末乘船北上来京都参加秋闱的,那会儿小福久才四个月都不到,哪里会记得这大哥哥和小舅舅。
因为是义子和娘家弟弟,并不需要避讳,安宁整了整衣裳,抱着坐到正厅的正椅上。
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一路靴子脚响,进来两个俊俏少年,许是过来的急,也没换衣裳,还穿着官服,却是越发衬得两个少年人俊如玉,气质如兰如松!澄泓和安然走到安宁跟前,躬身一礼,义母/姐姐安好。
安宁自来不大在意自家规矩的,又是见到亲弟弟还有澄泓,并不拘束,就让他们坐下,便有小丫鬟端上时鲜果子和茶点来。
安宁把小福久放下来,笑着指着坐在西首下面落座的澄泓道:福久,这是伱大哥哥。
又指了坐在安然道:这是伱小舅舅。
安然素来和安宁亲,和福生、安康也玩的来,见着了这个小外甥满心欢喜,还把从外面特意捎回来的风车拿来给他玩,澄泓听得福久叫哥哥也有些动容,也有带小玩意儿回来,一会儿便是不僵硬了。
安宁遂笑道:伱们俩还是去换了衣裳再过来罢,家里给伱们捎带来的物件都送到伱们住的院子里了。
两人称是,双双出了正院。
过了片刻,两人换了平常衣裳进来。
安然一身素白软绸圆领阔袖长衫,腰间束着海蓝色回纹腰带,衣领袖口处绣着水蓝色回纹缠枝兰草,衬得长身如玉。
说起来安然和安宁有些相似,都有一双会笑的眼睛,莫名的就会让人觉得亲切,笑起来带了几分江南才子的雅然。
澄泓则是一身明蓝色提花缎子长衫,腰间束着同色腰带,身形比安然高挑些,顾盼烨然,如一丛挺拔的翠竹,比之一年前更多了几分自信和沉稳,比起同年龄的公子哥儿这份沉稳不狂多让,自然是吸引人,怪不得古家的大姑娘会一眼相中他呢!这样的美少年就是在现代也是少见,安宁心里感慨,不过面上怎么会表现出来!正规场面的时候她一直都是端庄大方的形象,不过在和亲近之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温婉更甚,说话也轻松,不知不觉间就是澄泓因为一年未见的带来疏离感都消失殆尽。
说话行事也没那么拘谨了,安宁自然是察觉到,又找了些轻松的话题让他们俩将来京城一年的情况都差不多漏了个底,还倍感亲切。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吃饭的时间,外面丫鬟来说的时候,安宁抱起福久来笑道:家里的做淮扬菜的厨子也跟来了,尝尝家里菜的味道罢。
两人自然欢喜,京都虽然有做淮扬菜的酒楼,可在江南长大的两人心心念念的还是家里正宗地道扬州菜的味道啊!☆、第二百零零章 敲定亲事却说安宁差人往古家下了帖子,如今古家当年的正是古家大房,这澄泓要定的姑娘正是古家大房的嫡长孙女。
帖子送到古家大太太手里,大太太手里拿着帖子,看到上面所写,也觉得对方身份放得低,没摆二品大员的谱,而是以小辈的姿态过来的。
大太太端看半晌同身边陪房的说道:这张太太是继室?口气里倒没有小看的意思,只是有些意味不明。
陪房家的忙笑道:太太有所不知,这张太太是继室不假,可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祖上也封过侯的,只没落了。
不过如今娘家一门两进士,娘家兄弟还是这次春闱的亚魁呢!而且那盐政老爷如今膝下的儿子都是出自这位太太的肚子呢!大太太听了,笑道:你这么说是个厉害的咯?陪房家的连忙赔笑道:太太可是冤枉了奴婢了,奴婢哪敢这么认为啊!大太太笑而不语,心道:不管是不是继室,都是不能低看的!古家虽然家族兴旺,出仕子弟众多,但大多是官位不高的,就是古大老爷也不过是正四品的官衔!这张老爷如今已是正二品的巡盐御史,又简在帝心,圣眷正浓,他们家能看中澄泓,未免没有因为他是张清和义子这层缘故,当然了澄泓本身也是极为优秀的,未及弱冠已是进士出身,如今又考中了庶吉士,日后在张家的帮衬下,若是再加上他们古家帮扶。
前途自不可限量。
大太太把帖子递给陪房家的,道:把这帖子给几个奶奶们看看,等明日客人上门了,都过来相陪。
陪房家的笑着应了,将大太太的话传达下去不提。
翌日清晨,安宁大异于素日的简雅衣饰,盛装妆扮起来。
撒着大朵红芍药的红边领口的软罗对襟褙子。
薄而柔软,颔下的盘扣上是一颗雕刻成红芍药形状的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扣子,这颗红宝石扣子雕琢的细微。
仿佛真是那盛开的红芍药花儿。
下系织锦暗花薄纱暗雾裙,暗花乃是一大朵红芍药花儿,乃是扬州顶好的绣娘一针一线花费了半月方才绣出来的。
低调的奢华。
头高挽梅花髻,安宁亲自挑了碧玉云纹六菱长簪插在梅花髻上,底下盘了一簇红宝石攒成的珠花,熠熠的红宝石珠花与领口的扣子相互呼应,简雅又不失贵气。
鬓边儿斜插着一只滴翠红翡翠吐珠凤头钗,珠钿错落。
杏儿伶俐地又挑了对圆润的粉色珍珠水滴状的耳坠给安宁戴上。
安宁看着首饰盒里的镯子,想了想挑了一对通体碧绿如水的镯子戴在手腕上,另一手腕上带上一只浑圆的羊脂白玉镯子并上一只祖母绿镯子,无名指上亦带上同这一只祖母绿镯子一块儿打的精致细巧的祖母绿戒指,与那原本戴着的鲜红如红梅的佛珠串儿交相辉映。
安宁妆容本适合清淡。
但是娇艳的颜色在她身上亦有别样风情,更衬得她风姿卓约,浑身透着一股高雅华贵气派。
待打扮完,孙嬷嬷递上给古家准备的礼物,安宁看了一通。
每个都照顾到了,遂点了点头。
临行前又细细叮嘱了李嬷嬷和春酌,好生照顾福久,这才上了轿子。
到了古家,虽说安宁辈分低了大太太一辈,但身份诰命在那儿搁着呢。
因而是被迎上了主位,大太太在另一侧陪着。
底下坐着的有二太太,这古老太爷有三子,嫁给张文轩的古氏的父亲乃是三子,早就去世了,三太太也因病去了,因而也就二房的二太太,并着两房的三个儿媳妇。
大太太热情地同安宁介绍了,安宁也一一认了,视线落在大太太身边儿的十三岁的小姑娘身边儿。
大太太也知道安宁所来为何意,便是大方的拉过小姑娘来极为亲热道:这是家中孙女,闺名儿叫灵月。
转头朝古灵月道:还过来给张太太见礼。
古灵月自是知道这是未来夫君的义母,便是强压着心中的羞涩,大方的行了礼。
安宁打量了她一眼,只见这姑娘穿着鹅黄色撒小暗花的对襟褙子,桃红色绣鸢尾百褶裙,头发盘起来斜梳成一朵兰花形状,右颊耳前留着两根长短不一的麻花小花辫,紧致精巧,以小碎花点缀发髻,左边不留鬓发,鬓角却簪着一朵紫色复瓣绢花,看起来越发精致。
再看这姑娘当真生的好看,两弯远山眉,眉目间明媚温雅,清亮的如同晨间的露珠,虽才是十三岁,却是出落地如同出水芙蓉,又被教养的落落大方,让人舍不得不喜欢呢。
不由得赞道:真是个出水芙蓉般的姑娘。
说着便亲切的拉过古灵月,褪下手上的那枚浑圆的羊脂白玉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儿,笑道:我是喜欢你的,这个镯子倒还是好的,极配你这水色,暂做初见之礼罢。
灵月忙忍住羞色谢了,大太太和古灵月的母亲古家大奶奶自然看出安宁眉宇间流露出的满意之色,再看安宁给古灵月戴上的羊脂白玉镯子,单看成色便不是凡品,心里便有了谱。
你有心我有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时间便是花团锦簇,笑语嫣然。
安宁这几年被锻炼出来是极会同官太太们打太极的,说起话来恨不得句句带花儿,连连赞的古灵月俏脸涨红,但就是如此却也言语大方。
安宁当真觉得这姑娘配给澄泓却是极好的了,日后澄泓自然是不会和他们一块儿住的,需要的自然是一位能够端庄大方的妻子,给他打理内宅。
而且澄泓性子又偏沉稳些,这古灵月年纪小些端庄大方又兼之活泼灵动,而且看起来是对澄泓情根深种啊,日后小日子过起来自然是不错的!这一次会晤,自然是将定亲的事敲定下来,比安宁想象中的容易,并未留下来吃饭,方就告辞了,她心里还挂念着家里的小福久呢。
待安宁走后,二太太同大太太赞道:看这张太太知书达理,是个好相与的,日后灵儿嫁过去也不会出现和太太摩擦不好做的事情呢!大太太嘴上应和,这一来一往的人家半点不落下风,做派大方又得体,给谁都是笑脸儿,半点也不见厉害之处,但却不是可欺负的!这会儿陪房家的又送上礼单来,大太太端看着心里暗暗赞叹,这礼单虽说不多贵重,但都是雅致,衬得人家书香世家的作风,可见是下了功夫的!这边儿大奶奶房里,古灵月俏脸通红赖在大奶奶身边儿,对安宁给她的羊脂白玉的镯子爱不释手。
母亲,女儿怎么瞧那张太太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呢?比小姑姑还年轻些呢。
大奶奶也有些纳罕,道:这位张太太也有二十七八了,江南那边儿地灵人杰,又保养的好,看起来也是年轻些的。
心里却是隐隐松了口气,澄泓是张家义子,日后肯定是要分出去过的,没有上一辈,也不会出现老夫人和夫人摩擦小辈儿不好做的事情!少了妯娌和婆媳之间不可避免的小摩擦,日后澄泓留在京都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七夕节两家就将婚事定了下来,安宁来京都这头件事儿就算是完成了,只等古家大姑娘及笄后嫁过来了罢。
江南那边儿安然的亲事也定了下来,是白鹿洞书院沈院长家的嫡孙女。
安宁每日处理家事之余,或是带小福久出门游览景观,或是单独出门做客。
张家和安家在京都并无什么亲戚,但张致远的至交好友也是有的,再加上蒋韵的二叔家,还有澄泓的外家古家,在这些太太的引见下,应酬交际,渐渐的也是结识了不少的官太太,不过因为时间简短,也只和张致远的至交好友几家拉拢了关系,彼此间熟络起来罢。
至于府邸修缮之事,安宁也是没少花心思的,且不说打算将临院买过来增加占地面积,只说府里院子底下铺地龙这事,京中富贵人家几多也没见过这么精心的!安宁身为张家太太,也深谙张家行事深得低调这二字,不将富贵显在人前,免得惹出些不可言说的祸事。
这中心意思就是里面咱修缮的多精心无所谓,尽可能低调中奢华,但外面被旁人看到的尽可能的中规中矩,丝毫不让外人见豪华奢侈风范就是了!再来就是安宁吩咐孙禄留意京郊的田庄,特别是温泉庄子!只不过这事并不那么简单,单不说京都附近的就是京郊的土地大多是皇帝赏赐下来的皇庄和田地。
再说温泉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单就是前些年京都东南方向的热荒地挖出温泉后,皇帝就圈了几个最好的建了行宫,剩下的都被几个王府、皇亲国戚还有宗室世家占了去,哪里会轮到其他人家!安宁听得孙嬷嬷这么一说,心里这心思就有些歇了下去,不过温泉庄子不求,但是大棚还是要种的。
不过又听得热荒地,猛的一愣,闪亮亮的问孙嬷嬷:嬷嬷可知咱家在京郊的田地可是良田否?不是对吧?!孙嬷嬷被安宁闪亮的眼睛僵了下……(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零一章 置办铺子安宁上京的有一个目的便是在京中置办田庄,她是知道张家在京中有不少的田地,但是具体的也没多做关注,只想着在京中能买个温泉庄子,就是在京郊都没有关系。
不过经过孙嬷嬷一说,安宁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她却想到的是退而求其次!买温泉庄子不过是想在冬天的时候有个好避寒的去处,再者是利用温泉庄子的地热来鼓捣大棚在冬天的时候种菜蔬,争取在寒冷的冬天吃到新鲜的蔬菜,一满足口腹之欲!不过现在在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基础上,再来解决这些问题。
京中冬天干燥,人们多住火炕,或是在屋中拢着火盆熏笼来取暖,如此一来屋子里未免更加干燥了些,又容易上火。
不过这个问题也好解决,在院子里铺设火龙,虽然工程量大了些,银钱花费也多,但是银钱不是问题!至于冬天新鲜蔬菜,就算是京都种不成了,还有扬州温泉庄子供应的!只不过就算是加急送来,新鲜的也蔫了!不过安宁听孙嬷嬷提到热荒地,就像是一个火花在脑海里炸开,当真就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玻璃,但是大棚在扬州的温泉庄子上已经试验成功了,相信在京都鼓捣起来并不是不能克服的问题。
其实真的说起来这冬日里种菜原本早就有的,《汉?召信臣传》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
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如今这时代也有大户人家在自家地窖里设暖炉种蔬菜,不过产量极低,数量极少的,价钱自然也是贵的要命!更何况有财力这样种的人家,也不会拿出来卖,供应自家吃用还不足呢!这就是在扬州她那温泉庄子生产的反时令蔬菜瓜果虽然贵的要命。
但还是有人抢着要的原因了!其实她也纠结非得要在温泉旁边利用地热来盖大棚了,其实纠结起来无非利用的就是地热。
如今既然有地热的荒地来用,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所以安宁才这么闪亮亮的看向孙嬷嬷,这让一向精练的孙嬷嬷相当的不适应。
不过孙嬷嬷还是利落的答道:回太太的话,咱府在京都的田地共有一百零几顷。
在近郊的有一块儿大概有三十顷,这里有一处庄子,庄子里全都是七八两一亩的良田,旁边挨着大运河,上好的水浇地,旱涝不愁,也是府上在京都几处产业中收益最丰的一处,是当年上皇赏给老太爷的!还有一处较大的有五十顷的田庄位于京都西南,北靠太行山,那里多山地、丘陵。
因而这处田庄上平坦的良田二十顷出头,这些良田也是极好的,除了其中良田,良田边缘的山林还有丘陵地都是庄子里的。
这处是当年府上太祖爷从龙之功,皇帝赏赐下来的!还有几处在京郊西北。
都是荒地,就算种庄稼,长得也不好,是不好的热旱、地,若不是边上的山林还有些出产,佃户都过不下去。
因而是收益不高的,就没有庄子在那边儿,这几处是老太太的陪嫁里面的田地。
孙嬷嬷一通话可谓是将张府在京都的几处田庄从地理位置到其构成还有来源都解释的一清二楚。
孙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是家生子,是从张致远的祖父一代就在张家伺候了,是府上出了大管家这一家之外最得力之人了,因而对府里的事自然比较清楚!饶是安宁知道自家家资饶富,听后还暗自咋舌!不过她还是很淡定的,再好的土地能和空间里的含有灵气的土地相比吗?再好的山地、丘陵能和空间里各种奇形怪状的山林相比吗?再好的收益能和空间里数不尽的奇珍异宝相比吗?不用比较就知道的,这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是空间里的东西要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外面依靠的还是这个‘地下’里的东西!因而便对这热地上了心,还很是不错的选择啊,安宁眯着眼睛,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笑得像只偷吃到鸡的狐狸。
正这时,小福久睡眼惺忪的走起来,因是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午睡的时候便只穿了个大红色的丝绸肚兜。
小孩儿才不过两岁,在家里这样穿无伤大雅,没什么关系。
圆嘟嘟肉呼呼的,白白净净的,一边走路还一边儿揉着眼睛,在安宁看来那叫一个萌啊!春酌在身后紧张的护着,手里还拎着福久的小衣裳和小鞋子。
安宁把他抱起来,哟这小孩儿软团子一般滑溜溜肉呼呼的还真好摸哟安宁内里荡然,脸上却是笑的温婉,接过春酌手里的小衣裳,给小孩儿穿上。
小福久还没睡醒趴在安宁怀里不愿意睁眼,安宁刮刮他小鼻头,小孩子嘛就该赖床的,当初福生和安康午睡的时候可没少赖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不愿意动弹。
难得小福久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孙嬷嬷极有眼色的只简略的报告了几句,就躬身退下了。
七月的京都酷热无比,溽暑热气未消,就是出门一会儿火辣辣的太阳一照,热汗涔涔的!屋里角落里摆放着的冰盆冒着丝丝的凉气,使得屋子里头一片清凉,完全没有夏日的暑热之感。
待到小福久迷瞪完了,正襟危坐靠在安宁跟前。
旁边也有丫鬟摆了冰湃过的果子,杏儿端着一个梅花式雕漆小茶盘来,上面放着一碗冰镇的酸梅汤,还有一小碗水果沙冰,冰块被磨的细细的,上面铺上时鲜的香甜水果,这水果也是用冰湃过的,上面还淋上一层早先从扬州带来的草莓果酱,还有些蜂蜜,拌上最是解暑不过的。
给小家伙的这一碗只有一层细细的冰沙,安宁把木勺子递给小家伙,自己端了冰镇的酸梅汤喝了。
添香进来笑道:扬州老爷来信了。
安宁将青花小盖盅放到一边儿,觉得一股儿带着淡淡梅子香气的凉意爽透了心底。
安宁接过信来,把小福久揽在怀里,笑道:儿子,爹爹来信喽 拆开信,安宁先大略的看一遍,满头黑线,这封信千言万语总体就透着这么个意思——事情办完赶紧回家!安宁撇了撇嘴,把信塞到小福久手里,在儿子疑惑的目光下做娘的很蛮横道:儿子,你爹催咱们娘俩回家呢。
小福久也想爹了,把沙冰上面的水果吃完了,把小碗推到一边儿,自己拿着厚厚一沓信滚到一边儿一点点的看完了。
当然了大部分字他还不认识,只认识最简单的几个字,却给别人一种:‘小少爷很认真在看信呢,好厉害啊’的感觉,白嫩嫩的脸上染上两块儿红晕,圆乎乎的活像个苹果一般,眉毛长又黑,凤目大又亮,端坐着,宝相严肃,倒是衬得越发玉润可爱。
安宁虽然摆出这种‘才来几天就催啊催的,我就舀着不回去你会把我怎么样’的态度,实际上各处事都加紧摆上了日程。
除了田庄外安宁早就打算好要在都城置些铺子,不说他们一家迟早要过来,就是日后福生和安康也会入仕,少不得在京都呆上多少年呢,在都城有些自己的铺子,用的吃的也舒心不是!都城物贵,这好铺子更是难寻、价高,让人出去打听了,这中等大小的好铺子也要价万两之多,还有价无市。
安宁倒是不担心铺子的事儿,原本张家在都城略有两间铺子,安宁是不打算动的,却还是有另外两间商铺,地理位置比自家的两间更好,店铺更大的。
说道这两间商铺的来处也有些说头,原两年前因为婆婆冥祭,他们全家回苏州,恰碰到陈家折卖张瑶亲母陈氏的陪嫁田庄和铺子,田庄无一不是良田,铺子也是繁华街道的铺子。
张致远就差人买下来,给张瑶做陪嫁,到年底也买下来原本的七七八八,后因一些铺子、田庄在京都,正好那会子说到要上京都的事,刚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
以市价的一半不到就买下来两间好铺子。
这两间原本都是租赁给别家的,安宁已经让孙禄前去商榷,月初已是空了出来。
思索一番就将铺子做什么买卖定了下来。
一间做江南布料绣品,另一间做钗环首饰,京都比南边儿民风开放,太太们是常能出门的,就是那些个深闺小姐儿,若是家里受宠偶尔也有出门的机会,且不说这妇人女子的银钱最好赚么?再说了这布料绣品,从南边儿运上来极为便利的,钗环首饰这些个原就不用担心宝石、玛瑙、翡翠玉石等原料的来源,而且又从江南高价求请好手艺的匠人。
零零总总的捯饬下来,等到七月下旬两间铺子才开张不提。
这商铺之事自有管事打理,安宁还将原本在扬州打理这类铺子的管事叫上来让他先代管一阵子,等京都的店铺上了轨道再说。
至于修缮宅邸之事也有得忙一阵啊——☆、第二百零二章 雷霆手段在置办铺子的同时,修缮老宅的事也马不停蹄地展开了。
安宁以前也并不是学建筑或设计的,她也会将自己一些在现代社会能建造能力能建造的而强压于从扬州和京都请来了能工巧匠,只是一些地方能用这个时代有的技术建造的就尽可能的用,不然的话就是勉强建造出来也会显得不伦不类。
所以说安宁只提了大致的大的要求,等工匠将图纸画出来,安宁看过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开始修缮了。
一时,各行匠役齐集,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俱全,一应摆设点景等物,都会源源不断的从张家在京郊的庄子里送过来。
在开始修葺房子的时候,安宁就带着福久住进了安家老宅。
去年六月末安然扬帆北上的时候,安夫人原本是打算让安然住到安家老宅来。
安家祖籍是扬州,但到安老太爷之前安家都是住在京城的,所以有座老宅并不足为奇。
但是比起张家宅邸来,安家的这座老宅久未修缮,如今破败的可以,就是修缮起来到年底也不一定能修好,因而才同意让安然同澄泓住到张家来。
今年四月,安家老宅子总算是修缮好能住人了,另安夫人派了安家管事来,就把安然接回老宅子了。
如今张家开始修葺宅子,若是住人的同时又动工建造,乱糟糟吵杂杂不说,就是工匠们出入,在世人看来也不成体统。
因而安宁就先搬到安家老宅子去住些时日,她并不打算在京都多呆的,准备在八月中秋节之前就启程回扬州了。
这京都宅子的察检进度的事儿就交由澄泓,索性也并不是多大些的事儿,只是走过过场罢。
府里还是由孙禄监管,一应的土木砖瓦等物都是她私房里的铺子运来的,并不需多操心。
安宁之所以就要扬帆回扬州了,原因有三。
一来计划如此,她来京都办的一些事情都如预期一般。
二来就是张致远要进京述职之前他们全家是要去苏州祭祖的,这三来么,也不知道大老爷在扬州老实不老实,啊?!扬州这边儿却也是平顺。
只除了一些个不长眼的在这平静中非得要闹出些幺蛾子来。
如今府里太太不在,唯有个宋姨娘也是只管闭门不争,这几年来安宁待下宽宥让好些人忘记了当初她的雷厉风行。
不少有心人眼珠子动动,掩不住眼中的艳羡之色,谁不想飞到高枝儿去,府里好吃好喝,若是得了老爷的青眼。
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不愁啊!再加上如今襄理内宅的是大姑娘,有些人虽说面上应着,却还是起了轻视之心,不过椽子还未出头就被狠狠敲打了进去……谢嬷嬷,您快去桂院吧!老爷发了大火!谢嬷嬷正和韩林家的斟酌放人出府之事,忽听的外面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嚷嚷道,也不顾得其他。
连忙到桂院去。
原安宁带福久去扬州,将身边用惯的奴役都是带走了的。
张致远这些时日扣除他每月忙于公事在房里过夜的时日,有时候空闲了在房摆弄画古籍就歇在了房里间。
剩下涉足后院的时间也大都是和两个姑娘相处。
因而就是有心人要使计谋,也要见到本尊才行啊!谢嬷嬷一边走一边小丫鬟发生了什么事,小丫鬟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只说是老爷差人来叫嬷嬷过去的。
等谢嬷嬷到了桂院,张致远一身米色长衫端坐在正当中,头发未束起来只有七八分干,阴沉着一张冷漠的面容。
顾不得其他,赶紧福身请安。
张致远端着茶杯幽幽的吃了一口茶,让谢嬷嬷起了,她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浑身只着夏日薄衣衫却依旧掩不住美妙身材的丫头。
人精儿的谢嬷嬷哪还有不明白的。
暗自愤愤,这等小蹄子反了天了,忙向张致远示下。
张致远黑黝黝的眼里幽深一片,宝相森严,沉默着不说话,空气就像是凝固了般。
这酷暑天。
站在一旁的丫鬟仆役额头上的汗哒哒的往下掉,却是不敢擦的,只等着张致远开口说话。
耳房浴室的药嬷嬷找到了地上的香囊,只是闻一闻便立即掩住了鼻子,大惊失色,连忙让丫鬟端上一大盆清水来,将香囊浸入一旁的水盆之中,端了出去!药嬷嬷回到外间,冷声道:原来这香囊是用魅香浸染过的,闻过的人激发**,欲男女合欢。
又过去看了跪在地上的十四五岁如同三月之柳的丫头,脸色酡红,却是被张致远冷澈入骨般的视线扫了一眼抖得如筛糠,两行清泪滑落。
药嬷嬷皱眉又道:幸而这魅香不甚浓,有些大户纨绔子弟行房时候也会燃些味道淡些的魅香,来增添闺房之乐,而这丫头佩戴的时间看也不长!再者魅香春药一类的若不男女交欢,原本就不算的什么毒药,因而服一些清泄药剂也可解除!药嬷嬷又端看坐在上首的老爷几如老僧入定,心想许是没怎么闻到这魅香,便退到一旁了!跪倒的丫头虽是清泪滑落,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又面红如霞,如那三月桃花,娇艳无比,咬着樱红的嘴唇,泣泪婉转,直道冤枉。
这香囊儿是昨个同房的小丫鬟给她的,今天是她头一回儿佩戴。
张致远面布寒霜,看都不看她一眼,冷道:府里何时出了这下作玩意儿?那小丫鬟欲膝行往前,谢嬷嬷抬脚把她踹倒,喘着粗气连忙磕头:老爷,都是老奴看管不严,定将这魅香所来之处找出。
这所经之人,咱们是再使不得了,让大管家打出去才是正经!府里有头脸的管事、管事娘子十有都是服侍张家多年极为忠心的家生子了,安宁打理后宅,笼络人心,有用之人不少,再说了张家本就有那么几个正经主子,人口简单。
还有药嬷嬷在一旁协助,没到一个时辰就将事情大概原原本本的查了出来!那佩戴含有魅香香囊的小丫鬟被喂了绝子汤,送到那秦淮河畔罢,好好尝尝那魅香的滋味!还有其他一干人等连带一家子发卖到盐场里做去!此举一出,众人皆是哗然老爷的雷霆手段,那娇嫩如花的小丫鬟听了后更似疯魔了般,却还是被人捂住了嘴,扭送到秦淮河畔去了!这般杀鸡儆猴让府里还有侥幸之心的人只得将心头念想熄灭了,再加上经过此举,原本管家还有些宽宥的张瑶更是让得力大嬷嬷们将后院筛检一遍,凡是这段时日来偷奸耍滑的、背后传小话非议主子的、手脚不干净夹带偷盗的全都是罚了一通,严重的就被撵出府或是叫来人牙子发卖出去,一时间府里更是清明了!到安宁回来再没出现过类似的幺蛾子不提。
扬州发生的事儿远在都城的安宁自然不知道,定下了回扬州的时间,也有几天空余时间。
都城的民风比江南开放些,太太们是常能出门的,就是深闺里的小姐儿,若是在家里受宠也是偶尔能出门的。
安宁就抱着福久出门,也不去访,就在都城游玩。
都城不同于江南精雕细琢,反而是昭显着大气磅礴,风土人情也截然不同,当然了不同的还有各色风味小吃。
逛荡的同时还买了不少都城的各色土仪,吃的玩的用的穿的戴的,零零总总也装了一个大箱子。
待到八月十四,安宁和福久登船南下,一部分奴役被留在了都城,原本戴到都城的十几个大箱子也只余下四五个,顺风顺水一路南下,竟是比去时少用了四五天,在八月末大船就抵达了扬州渡口。
时隔三月再看到扬州的乌瓦白墙,不仅是丫鬟们免不了激动欢喜,就连安宁也有些悸动,小福久眼尖,还未曾下船就看到渡口上骑在高头大马一身青衣的父亲,小脸儿少见露出激动欢喜的神色,小身子往前探,扭着小身子就要父亲抱的。
吓的安宁赶紧把他抱住,看小福久委屈的神色,哭笑不得,敢情还有比她还急的。
清风看到被簇拥着下来的太太,忙扬声道:老爷!太太回来了!被张致远瞥了眼,清风才呐呐的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这就是多此一举啊,明明老爷就坐在马上,看的也比自己真切不是!不过太太这回来的好啊,老爷这从太太去都城后,脸色就像是那三九寒冬天似的,看谁都不顺眼!不像是太太在的时候,偶尔还能瞧见一两个笑脸儿,那会儿连带着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如同春花绽放似的好过啊!因为弃船登陆已经是金乌西坠,红霞轻移,安宁自是没和张致远说上话儿就被簇拥着上了马车,后面的行礼自然有下人收拾,车马簇簇的往张府回转!小福久有些气闷,但这小孩儿就是生气,也就表现为安宁逗他说话,他嘴巴闭地紧紧的,不管安宁怎么哄,就是不说话不理人,在安宁怀里小身子扭得像麻花。
安宁不由得有种老怀甚慰的感觉……☆、第二百零三章 太太驾到一路上车马簇簇回张府,马车行驶到张府大门,朱门大开,十几个眉清目秀干净的小厮两溜儿站了,领头的是大管家张英。
看到老爷太太的车马过来,张英往前快走迎上来躬身作揖请安,并着府中小厮将人迎进了门。
安宁的马车一路就驶到了仪门外,小厮们退了下去,外头又有老婆子打起了车帘,杏儿和添香两个先下了车,还不等她们将安宁扶出来,张致远已然走了进来,杏儿和添香连忙往后避。
大老爷先接过欢喜的扑过来的小儿子,又体贴的扶着安宁下了马车。
在仪门外迎接的张瑶见状形态已然娴静舒雅,她早已经不是当年不懂的小姑娘了。
她早已经明白当年是有有心之人故意离间她和太太,更甚至是想让她借此在父亲跟前说太太的不好,借此来离间父亲和太太。
而且生母娘家陈家的所作所为忒让人寒心,而且她并不是没有眼耳,自然懂得去看,懂得去听,懂得去比较。
又是生的一个玲珑心肝儿,怎会不知该如何做?如今的张瑶虽身着家常衣裳,头上身上也并无过多缀饰,亦是大姑娘的她越发的出挑,最是让人惊艳的是她的气质!而今一看,最是印象深刻的便是这通体笃自信的气度,再来才是赞叹她的娴静如皎月般的容貌,让人不敢生出轻视慢待之心。
这若是说起来最是满意的除了欣慰女儿长大的张致远外,也就是未来婆婆蒋夫人了。
蒋夫人因为家里孩子缘故,最是喜欢娇俏的模样儿的女孩儿,再加上那会儿年纪不大却隐隐有大家风范,再加上还有来自宫里的教养嬷嬷自小教养。
蒋雪晴又是和张瑶交好,蒋夫人自然颇为知道张瑶性子,所以这二子能和张瑶定亲她是相当高兴的。
如今见张瑶这通体气度,就是都城王公宗室家的闺秀都是比不上的。
如此觉得蒋韵能讨个这样的媳妇儿,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宋姨娘依旧一副简单打扮,站在人前却不挑人眼睛。
虽说是年轻时艳丽容貌然在,平滑的眉毛,低垂的眼帘。
她的温顺将她的艳丽遮住了,把身姿遮掩在所处的周边环境中,仿佛融在一起似的!府里的下人背后议论时候总想‘这幅软绵样子,怪不得不会得老爷宠爱,要不是生了二姑娘,也不会提成姨娘’云云的,但是他们没有仔细想想。
从头到尾还就是宋姨娘这幅软绵不去争识时务的性子让她在后院活了下来!当年二房太太周姨娘就是再风头正盛,颜色更好,娘家还是官家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如今几乎成府里禁忌话题。
鲜少有人提及么。
当年老爷伺候人虽少,但也有几个的,如今就剩下了个这软绵的宋姨娘!虽不得老爷宠,但还有个从她肚中生出来的二姑娘,而且还能管着一些事务。
不会让府中踩低捧高的仆役生出怠慢之心!这就是宋姨娘在后院能有一席之地的原因,善于察言观色的她自然能看出张致远扶着安宁是真心还是假意,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却是不由得攥了攥藏在袖中的帕子。
张玫站在张瑶身边,心思却是最纯净的,她素日乖巧懂事。
性子被福生和安康带的活泼些,让张致远对她也多了几分宠爱。
安宁下了马车,随意的扫了一眼迎接的众人,无端得就让下人们身子颤了颤。
就像是静谧的一汪湖水压下来,绵绵密密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因而不自觉地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是一个大喘气就惹来无妄之灾一般。
心里有那侥幸的,此刻都不敢再生出什么是非来,夹起尾巴灰溜溜不敢再有什么造次的行为举动了。
安宁就淡淡的一扫视线就转回来了,再看天色不早,待下人们磕头请过安后就让她们各自散开了。
被簇拥着进了桂院,眼前已进九月,比起七月、八月的时候凉爽了不少,却是天高气爽时。
桂院里的花草树木皆是郁郁葱葱,草木清香盈满鼻,绕过了观赏墙就看到苍翠树木间隙中漏出来的乌瓦白墙,于晚霞笼罩下给人安定的感觉。
即使都城正房里的装扮和扬州的家异曲同工,但实实在在的时候感觉真的不一样,毕竟她在这儿生活了几乎是她来到这个时代所有的时间呢。
安宁先洗了把脸,换了身家常衣衫,杏儿忙打了桃红软绸绣梅花的帘子,张致远和小福久父子俩正腻歪呢,张瑶和张玫站在一边儿逗福久。
见着了安宁出来,张瑶和张玫忙福身请安,安宁坐在一边儿笑道:三个月没见,瑶儿管家辛苦了,还有玫儿性子还是这么乖巧恬静。
朝一边的添香道:把给两位姑娘的匣子拿来。
是,太太。
添香行了个礼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捧来两个红木匣子过来,太太看看,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两个匣子?安宁看了匣子上的标记点点头,见她们姐妹俩疑惑便解释道:都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比之江南更胜,各色物什也不尽相同,都城的东西华贵些,不比江南物什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儿都是些都城的小玩意儿,买回来给你们女孩子看个新鲜,把玩把玩。
谢谢母亲。
两个女孩都很欢喜,各自让身后的丫鬟接过来,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各自院子了。
安宁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她也有些累了,不过从刚才让添香拿出给张瑶和张玫的礼物来就感觉到来自旁边这位大老爷的炙热视线后,安宁就默默了一把。
她太了解这人了,这诡谲的视线绝对是在控诉‘给我的呢?怎么不先给我?是不是没有啊?’……安宁心说:您都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好意思和孩子们争抢呢?当然了安宁还没有傻到把这话当着这么些下人说出来,还不等她说话呢,张致远抱起躺在他臂弯里打小哈欠的福久,带着心疼的笑道:卧房已经收拾利落了,宁儿和福久且先去歇歇,就是有事儿也不急在一时说来。
这般说着的时候清隽的脸上修眉微扬,星目微弯,眼尾微翘,唇角微扬,声音低低沉沉,声调再是温和不过了。
在旁人看来,合该就是一副‘老爷和太太感情再好不过的了’的画面,安宁杏眼微睁,明明白白得表露出自己的诧异,这大老爷什么时候该了路数,腹黑升级了。
在她听来这话就是红果果的威胁,颇有种自己已为砧板上的鱼肉,还是等养肥了再杀的那种……张致远很满意的看到她略带着诧异红润的嘴唇微张的俏模样儿,乌黑深邃的眼中暖意更深,浓浓的就像是化不开的墨。
这样的好心情等安宁抱着福久去沐浴都久久不曾消散,先是斜躺在凉榻上拿起一本来随手翻开。
安宁不在的这些时日,张致远头先还会来桂院安歇,桂院里伺候的人并没有全带走,可他依旧是觉得不舒坦,她和孩子不在屋子里,感觉就像是少了什么!后面干脆就直接留宿在外房,有时也会拿出来在他生日时安宁送给他的那枚印章细细把玩。
他也学会了有时候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感,比如说没那么迂回的写信给安宁,让她早日归家。
如今虽然说她和小儿子不在眼前,他还是觉得这屋子里啊多了人气,看哪儿都觉得顺眼。
瞧那高脚雕花案几上一只美人耸肩瓶中插着的细细的数枝秋菊,清淡雅致,一股淡淡的菊花香溢满室中。
又瞧博古架上,并没摆那些颜色鲜艳的古玩玉器,倒是只摆了些青花瓷器,还有几处修剪的极雅致的小盆景……反正大老爷如今就是看哪儿都觉得雅致、舒坦的,也没心思看下去了,良久都没有翻页,问杏儿:夫人从都城都带些什么土仪回来?从都城带回来的十几个箱子里,除了平时所穿戴之物,其余的大箱子摆在下面,除了给张瑶和张玫两姐妹之外,还有一些是带给安家一家子的,另外还有些是买来送礼的,零零总总的收罗在的箱子里。
一时间张致远哪能看出什么来,他总不好问下人:你们太太给本老爷带什么回来了吧?!只好收回目光,懒懒的靠着小几,将手中的翻开了一页。
杏儿和添香面面相觑,老爷没发话,她们也不好将摆出来的箱子收拾起来。
安宁抱着香喷喷的福久出来,看到摆在地上的箱子,顿时了然,摆摆手让丫鬟们将东西收拾起来。
坐在榻边儿,拍拍小孩儿屁屁,抓过一条干帕子把小孩儿乱绒绒的头发擦干了。
张致远把册往旁边的红木三足小几上一扔,皱眉,拿起另一条干巾坐过来替安宁一捋一捋地将披散在肩上水珠儿犹自顺着发梢滴落地的长发擦干了。
屋子的丫鬟、奶娘早就有眼色的下去了……☆、第二百零四章 狼视眈眈过一会子功夫,便有小丫鬟来报:晚饭好了。
夫妻俩先去吃饭,小福久早窝在安宁怀里睡的香甜,也就没吵醒他。
有人陪在一旁吃饭,感觉真的不错,安宁眯着杏眼弯成月牙儿。
这一来一回将近三个月,即便在路上的时间占去了一大半,说是路上乐趣不少,但路上毕竟不比家里舒服么。
再加上小厨房知道太太回来,哪个不是舀了拿手本事来,荤素搭配、做工精细,淮扬菜又雅丽,在都城吃了一个月北方菜的安宁夹菜吃的欢快。
张致远脸色稍霁,夹了一筷子水晶脊肉放到安宁碗里,吃慢些,又无人和你抢。
说完扭过头去装正襟危坐,曼斯条理的吃饭。
安宁一愣,大老爷今日特殷勤呢,难道是小别胜新婚么?还是说养肥了好杀啊?不管这些儿,很上道的夹了一筷子菜给他,知道了,老爷说完夹起了水晶脊肉,这水晶脊肉肉红皮白,光滑晶莹,卤冻透明,犹如水晶,才有了‘水晶’之称。
咬起来,瘦肉香酥,肥肉不腻,酥香鲜嫩,佐以姜丝和镇江香醋,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不还有诗赞曰:风光无限数今朝,更爱京口肉食烧,不腻微酥香味溢,嫣红嫩冻水晶肴。
不由得食欲大开,好胃口的吃掉了两碗碧粳米饭,她吃相在这几年里被磨练的很优雅了,就是吃的快也不见有丝粗鲁,反而是惹得旁边的大老爷看她吃相也多吃了半碗饭。
待桌上的四菜一汤被夫妻俩消灭了大半。
若不是张致远拦着安宁,安宁还真想再添一碗。
在大老爷的瞪视下,安宁讪讪的放下手中的碗,笑笑:这不是家里的饭吃着香么。
一句话下去,张致远还没有冒起来的火气就被一盆凉水浇灭,心里听得那叫一个舒服,就不痛不痒的说了安宁一句。
安宁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
过了会儿就有丫鬟端上了早就预备好的陈皮酸梅消食茶,接过来眯着眼睛慢慢地喝着,和坐在一旁的张致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
她其实有一大堆话儿要和张致远说。
偏大老爷的关心的话头没在那上面,就是拗在她从都城土仪特产上了。
迂回了九曲十八弯的,安宁端着雨过天晴色的汝窑茶盅掩住上扬的嘴角。
本来想干脆就给他吧,免得纠缠起来没完没了了,刚想让杏儿去将东西拿过来。
春酌从里间出来说福久醒了,安宁一想儿子这是饿了,也不顾和大老爷打太极了,连忙吩咐鹊儿将小厨房给小福久做的肉羹和牛乳端来,自己起身去里面了,余光扫到张致远沉下来的脸,心里得瑟,你这个大闷骚。
谁让你不直接开口的,这要是他直接开口要,自己指不定立马就给了,可他就给你九曲十八弯的说。
安宁就顺水推舟的假装听不懂,给大老爷装聋作哑。
偏他就不直接说,因而这就是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除非等安宁玩够了,再一拍额头做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爽快麻利的将东西拿出来,就要让张致远有‘一拳打出去无处着力’的感觉。
这都几次了。
大老爷还没‘吃几堑长一智’啊!小福久跟景曜、景佑一样,在他五六个月的时候,安宁就慢慢的在他的食谱里搭配蔬菜水果鸡鸭鱼肉这些食物,等到一周岁就不再吃奶了。
以往景曜和景佑白天养在安宁跟前,由安宁照顾,待晚上的时候饿了还是由奶娘喂奶的,可福久就不同了,奶娘也请了极好的,但是他就是不干,一旦离了安宁的怀,就哭的厉害。
安宁心疼,再加上她又不是奶水不足,便把福久养在身边儿,晚上也由她照顾着,那会儿大老爷也没少起夜亲自给小福久换尿布呢。
不过等小福久会说话后才慢慢的让人接近了,不过还仅显伺候惯的人,像奶娘李嬷嬷和大丫鬟春酌,晚上也能有人守着了,这才让安宁松了一口气,起初还以为小小的娃娃有洁癖,不能旁人靠近呢。
登时鹊儿就利落的端了红漆小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只粉彩盖碗。
指了左边这个笑道:太太这碗是牛乳,另外一碗是加了菜末、肉末煮的羹,小少爷要先吃哪个?这边儿安宁喂福久吃饭,张致远将茶吃完,看了一会子,觉得索然无味,便吩咐婆子烧了热水来他要沐浴。
自上次他得了风寒大病一场,安宁给他吃了玉膏后,果然就同安宁说的那样这玉膏能‘疏通窍穴、强壮经脉、滋养身体、祛病延寿’的,排除了筋脉里的污物,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强健,顺带还带了美容的效果。
青色衣衫包裹着精瘦却蕴涵力量的肌体,走动间如同滔滔碧水滚过,沉着冷静自持的神色下却是在纠结‘难道自己说的还不够直白吗’,修眉微皱,煞费心神啊!不过等张致远沐浴回到卧房,顿时哭笑不得,他暗自纠结半天,没个结果,小妻子却是优哉游哉的上床睡了去。
张致远让在里间伺候的丫鬟挥退,轻手轻脚地掀开垂着的纱帐,账上遍洒银线暗绣的海棠花,里面可不也是一幅海棠春睡图么。
分别了将近三个月,他只觉得家里不对,没有她和孩子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就是精致美味的饭菜有时也索然无味,总觉得还不如小妻子下厨做来的一碗普通的馄饨呢。
好不容易盼到她和孩子回来了,想亲亲热热一番罢,那礼物之事总是梗的他不甘心,总想是磨着小妻子斗斗嘴,看她水润的眼眸深处得意非凡却又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的娇俏模样儿,实在是让他觉得开心呢。
大老爷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修剪的圆润的指尖宠溺的点点安宁的翘鼻,暗道:宁儿你以为你的小九九能瞒过为夫么?福久吃饱饱没一会儿就又去会周公了,安宁也有些疲惫,本来是躺在床上等大老爷回来的,谁知道刚一挨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张致远躺上来,就很自然的偎过来,仅着单衣的她玲珑曲线紧贴,蜂腰隆胸,如同鲜嫩多汁的熟果,还有身上散发着的怡人女儿幽香,让三月不知肉味的大老爷喉头滚动,嘴唇发干。
真是磨人……一口咬上她的唇,用力地舔咬吸允着那柔嫩甘美的所在……然后在她要醒过来之前,用尽了最大的自制力才离开,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起身端起了灌了一杯凉茶,坐了会儿等刚才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慢慢消了,又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躺回到被窝里。
看着床边人睡容恬美,还有那略有些红肿的如同玫瑰花瓣儿般的红唇,很很吐出一口气来!这船怎么在下午到扬州的,真是没眼色,若是在上午来,小妻子下午休憩一番,然后晚上……打住!张致远将脑海里的旖旎画面赶出脑海,紧闭着眼睛!半个时辰过去了,大老爷睁开一片清明的眼睛,看着安宁娇美不知事的容颜,忍不住呲牙,为夫这是体恤你舟车劳顿,明儿等你好了就该嚼吧嚼吧拆吃入腹!陷入黑甜乡的安宁可不知道旁边有一头眼睛绿油油的大野狼,狼视眈眈的盯着她这块儿纤秾中度、充满少妇妩媚和熟女风姿的肥肉呢!大老爷睁眼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翌日清晨安宁先大老爷醒过来,虽是醒过来了却没起来,侧过脸来盯着张致远看。
他睡觉的时候睡姿是极规范的,平躺,修长的双腿并拢,一晚上都不带换的。
不由得摸上他的脸,修眉、星目、挺直的鼻梁、红润的薄唇……这人就属于醇香的美酒,愈久弥香,香味勾撩人心呢!安宁舔了舔嘴唇,嘶——嘴唇有些痛,伸手摸了摸觉得她嘴唇肿了。
肿了……她又不是不经人事的少女,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回事?目光落在身边人脸上,胆向两边生,伸出纤细葱白的手指,捏住素日都紧绷着的脸颊,往外扯——正玩得不亦乐乎,一下子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唬了一跳——你、你装睡?瞧说话都不利落了。
老色狼声音低沉,炙热的目光艰难的从因为动作大滑落的衣衫而露出来丰满挺翘的柔软,还有性感至极的锁骨,喉头滑动。
目光幽深的盯着她,安宁对这目光再熟悉不过的,在她想动之前,就被虎视眈眈的大老爷扑倒,压住!这女人,不知道清晨的男人是很好撩拨的吗?!安宁还在做徒劳无功的反抗,衣服被撩开,因为胸前的丰满多汁的水蜜桃被狠狠握住而吸了一口气,老爷,该、该起了!外面有丫鬟啊,还有白日宣淫什么的,我不想啊——他对着她露出白森森的牙,咬牙切齿道:天还早,宁儿自己燃起来的火就该自己扑灭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大老爷眼睛都绿了——之后眼露凶光,嗷呜一声,极尽挑逗,拆吃入腹,食髓知味,再啃一通……☆、第二百零五章 意味深长安宁蹙着眉听鹊儿回话,她去都城之时她身边的大丫鬟并未全部带走,鹊儿却是她留下的眼睛和耳朵。
鹊儿见安宁蹙着眉,以为太太是生气了,忙道:太太不必恼,但凡那秽物经手之人都被揪出来,要么是被赶到盐场去做苦工要么是被打发走了,还有那下作的小蹄子也被灌了药扭送到那秦淮河畔了,可见老爷是气狠了的。
就是她一个丫鬟也知道那秦淮河畔是那等子脏污地儿,虽那丫头颜色、身段都是顶好的,凭着那样的容貌也能笼络住人,可是喝了绝子汤,也绝不会有人愿意替她赎身了,只能一辈子呆在那脏污地儿了。
安宁秀眉微挑,道:被赶出去的人都有哪个?鹊儿一一道来,就是这人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身份都挑明了说了。
这赵青一家可是前太太的陪房?鹊儿点头,是呢,那丫头就是他家的。
太太离开时桂院的仆役随走了大半,老爷偶尔回来伺候的人都是临时调过来的,哪想到被赵青家的丫头那天替换了该来的小丫头。
怪不得呢,这里面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张致远盛怒之下杀鸡儆猴,但免不了的也有迁怒的意思。
毕竟张家这样的世禄之家,香之族,作为儒家子弟,讲究仁德,因此待下宽柔,轻易不肯暴戾行事,以免背负恶名,被人诟病。
因而这灌了绝子汤扭送到秦淮河畔还是头一回儿,其他最多是卖到煤窑或盐场去做苦工。
要么是赶到偏远庄子上去。
不过安宁没想到府里人还会有这样的心思,若说没想通心思之前,安宁还不会多在意,但是现在绝技不可能的,张致远身上已经打上了她的印章,怎么还能容她人存在!就是宋姨娘,安宁虽冷眼看着觉得这是个识时务之人。
但他们一旦回都城去,是不会带上她,让她在扬州老宅留守。
若是不愿就送到庄子上去。
不过说起前太太的陪房,前太太陈氏对于娘家最为维护,因此连带着她从娘家带来的人在她的维护在。
地位都要比张家一样的仆役高半级。
她的陪房更是水涨船高,邓德在张家甚至能和大管家张英分庭抗礼。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邓德才在这等下欺上瞒下,贪墨主家五千两白银,五千两白银是什么概念,这时代二十两就足够一家子丰衣足食一整年了,更有甚者还将手伸到盐政上去,而且这伸手还是在前太太陈氏未死的时候。
但当时揪出来之后,也只是发卖出去,至于发卖到哪儿。
这样的恶奴还会有好去处不成!之所以不曾将他们不走衙门处置,毕竟是不想平地起风波,家丑不可外扬,再者他是前太太的陪房,若说背后无人指使。
只怕不会有人信,而且前太太已经死了,若是这事传将出去,又该起波澜,对府里名声以及大姑娘不好,再者又免得她这新太太上位。
给府里老奴留下兔死狐烹之感。
不过邓德一家掀掉后,前太太的奶嬷嬷又因秦氏之事晚节不保,自己灰溜溜离了府。
再后来前太太从娘家带来的人被放出府的出府,因为偷奸耍滑、夹带偷盗、当值时吃喝烂赌等等的被发卖的发卖,十中不存一二!安宁从娘家带来的人不多,除了碧水这个贴身丫鬟,还有孟福一家子以及几个小子,碧水如今成了管事娘子,孟福一家子就只管她的温泉庄子,几个小子也还能干如今也成了管事,不过基本上都在铺子上或田庄里。
在府里的基本上培植起来的都是年轻管事,而且大多是家生子,这样即便老子被免了差事,儿子顶了缸,怨愤就相对少很多。
安宁斜斜地歪在榻上,背后枕着秋香色的大靠枕,心想是她平时待下太宽柔了,才让府里的人在她才离开府里几日就生出这样的事端;还是大老爷给人一种‘一日都缺不了女人’的感觉吗?安宁动了动,那个大尾巴狼!清晨被折腾的可不轻,他是几个月没吃过肉了吗?想一次把公粮交齐吗?!不过这个杀鸡儆猴做得好,也让旁人瞧瞧这是我男人,碰者死!安宁眯眯眼睛,拿过一旁红木三足小几上果盘里晶莹剔透的黑提子垫着帕子剥了皮,放入口中,细细地品了品,一派享受的样子。
鹊儿坐在绣墩上又将府里发生其他事讲了,安宁只管听着也不插话,等鹊儿说道大姑娘没管赵青一家的求情,反而是很坚决地样子,安宁才微扬了扬秀眉,又塞了个提子到口中。
大抵将这几个月府里发生的事知晓了,安宁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总之就是平顺,椽子刚冒头就被狠狠打压了呗。
另外又略微翻看了这几个月府中各项事务的账册,中秋节的节礼都是按着往年的章程来的,总之没什么大纰漏的。
安宁总觉得有些事情让她忘记了,午时杏儿就带了安夫人身边的陪房家的过来,说是安大嫂生了!安宁恍然大悟,她就说嘛,总觉得是忘了些什么,这敢情是把她大嫂生产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安大嫂怀的是双胎,安宁还没真的见过双胎生产时是什么样子,所以就跟她大嫂说等她生产时候一定要让她过去的,哪里知道去一趟都城回来就把这事儿忘记了。
连忙问道:我大嫂生的是?陪房家的眉飞色舞道:大奶奶生了龙凤胎,母子均安,老爷、太太和大爷都欢喜的不行呢。
安宁也挺高兴的,让杏儿送陪房家的出去,杏儿会意,临到仪门外,又从袖子里掏了个荷包出来,塞到陪房家的,笑道:难为姐姐过来了,这是我们太太给的,且拿回去给小辈儿玩吧。
陪房家的忙道谢,上了车打开了荷包看时,顿时咋舌。
那荷包里装着的乃是一对银嵌米珠耳坠,样式即精巧,也不打眼,心道这大奶奶真真是出手大方的,这一对儿坠子便是日后给家里的女孩儿,也是难得的体面了。
陪房家的又赶马车到安婉家,安婉听了也就淡淡的,倒是她身边的绿儿不阴不阳的来了句:大奶奶前些年没能生,如今倒是时来运转,先是生了个哥儿,如今又生了双胎,怕是大爷是极高兴的了。
不知刘姐姐可是打从大姑奶奶府里来?大姑奶奶从都城回来了啊?怪不得刘姐姐要先去大姑奶奶府呢,虽然说起来还是咱府离安家是近些的呢。
安婉蹙眉训斥绿儿道:主子没发话,你个做奴婢插什么嘴?绿儿虽说请罪,却隐隐有一股儿不服来,她本来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自觉地自己处处为大姑娘着想的,谁知道大姑娘竟是嫌弃她,反而是提了碧水上来。
她家去时每每听老娘说起碧水的老子娘时候,语气满是艳羡,说是什么碧水嫁了张府里的管事,如今成了管事娘子了,带契他们一家子也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她绿儿自认也是不差的,如今看看成了老爷的通房丫头,等她能怀上个一男半女,可不就能抬成姨娘。
做姨娘的确好,穿金戴银,遍身绫罗绸缎不用说了,随便拔根汗毛都比碧水的腰粗的!她有些恼二姑娘在旁人面前说她是奴婢,等她成了姨娘,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了。
陪房家的悄悄的看了一眼,却是发现这个绿儿眉间已散,而穿衣打扮皆是同丫鬟做派不同,顿时明白了。
怕是这个二姑奶奶为了争宠,将自己身边的丫鬟抬出来开脸给了姑爷做通房丫头。
这个绿儿说话忒不着调,就算是海家离安家又如何,长幼有序,再者说了大爷和大姑奶奶是嫡亲兄妹,理应更亲些。
还有这绿儿倒是在她这个太太的陪房前非议大奶奶,真是个嘴碎的,虽然颜色好些,只怕不给二姑奶奶扯后腿就是不错的了。
陪房家的干瘪瘪的从海家出来,只得了几个钱的打赏,撇了撇嘴,只觉得二姑奶奶是个小气的,就是当初煦哥儿满月时也就送了几个‘状元及第’‘笔锭如意’的金银锞子以及几件小衣裳,虽说小孩子不可太厚,怕禁不起,可是这也未免太寒酸了些。
又将安宁赏的坠子拿出来赏玩了一番不提。
今日衙门也无事,张致远干脆的早点回府了,还带了老铺子的甜点来。
安宁见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就来气,大清晨的被折腾的不但晚起了,腰肢酸软,还被小福久天真地说了‘娘,睡懒觉觉。
’天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会爬不起来啊!!宁儿,从都城可给我带来什么土仪了?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
没有!干脆的不能再干脆了。
有给爹爹的。
脆生生的不能再脆生生了。
呵呵,宁儿还在生我的气吗?那为夫在这里给娘子道歉了。
意味深长的不能再意味深长了。
安宁:……当着孩子的面你还能再脸皮厚点吗?脸皮没那么厚的安宁退散,只得把给张致远的东西拿出来,一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小怀表。
☆、第二百零六章 抛砖引玉张致远把玩着手中的小怀表,惊奇不已,安宁就教他如何看时间,见他大呼惊奇的样子抿嘴笑道:西洋人和我们中原人时间不同,一天分二十四个小时,两个小时才算我们这边儿一个时辰罢。
还是精确到分、秒的,比之我们这边儿时间更精确些。
年前下边儿有人送上来的八音盒也是舶来品,虽时下认为西洋多蛮夷,其实他们有些东西确实精细,非中原工匠不可比也。
只如今虽说没有全面禁海,能得来的西洋玩意儿稀少,这小怀表还是从一个传教士那里得来的,用了一罐碧螺春茶叶。
这小怀表老爷放在袖中也好,要不给老爷弄个链子也好挂在脖子上?不用,张致远对精致鎏金的小怀表爱不释手,听安宁话里的意思是对西方事物很是推崇,又提到了海禁,叹了一声道:本朝高祖建国到今上登基之后,海上贸易时禁时开,变幻不定。
初朝时四海不平,附近的边陲小国趁火打劫,因而高祖立国之初,就实行全面禁海,至后来太祖海禁初开,只太祖末年海盗猖獗,而且和倭寇勾结在一起,因而厉行海禁,禁止所有的对外贸易。
到今上登基之时,海禁是开开禁禁,如今四海升平,今上认为‘先因海寇,故海禁不开为是。
今海氛廓清,更何所待!’再次提出开海禁,只朝中一干目光短浅的老臣们认为‘海禁不可轻开’、‘数千人聚集海上,不可不加以防范’,又认为南洋各国历来是‘海贼之渊薮’,因而只开了福建、广东两省的海禁。
去年今上万寿节,又外来使臣献上外来事务,今上大为惊奇。
遂重新起了再开两江海禁之议。
说到这儿张致远嗤笑一声:偏这些酸腐认为弊大于利,还要今上重新颁布禁海令,此事便是搁议了下来。
安宁明眸转动,波光潋滟,笑道:海禁开有利有弊。
虽说海上贸易繁荣。
可以拉动沿海经济,易于资生。
征收商税,可以增加国库财政收入。
但受苦的还不是沿海居民,他们依海而居。
以出海捕捞和贸易为生。
禁海令出的话会严重影响他们的生计,生活无着的穷民,或被迫逃亡海上,或铤而走险。
或为犯乱,投身做海贼。
就是海禁开了。
海上贸易虽有巨额利润,但也有很大的风险,倭寇之患不说,海上本就比不陆地,本就凶险,出海需谨慎,稍有不慎可能性命不保——她努力回忆以前学到的历史,当注意到张致远沉吟的神色,连忙打住,笑道:这还是在都城茶馆里听人说起来的,到底是如何,我也不大清楚。
张致远明显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安宁假装没看到,岔开话题道:之前我娘家来人,说我大嫂生了龙凤胎,之前我家还有大嫂家都没有生双胎的历史呢。
宁儿何必羡慕,说不定宁儿再怀一胎就是双胎呢。
安宁:……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羡慕了,还生?!你怎么不去生啊,没好气的瞪了张致远一眼,若是有的话,可就算老爷的老来子了。
看他一瞬间沉下来的脸,心情颇好,又岔开话题道:我这次去都城一来是为了澄泓的亲事,对方姑娘我见了,出水芙蓉般儿的小姑娘,行事也大方有度,和澄泓倒也挺合适的。
二来是我在京都置办了两家铺子,卖些江南精致灵气的物什,当然了打理铺子的是家中管事,也是为了日后自家取用方便。
安宁秀眉微挑,明媚的眼睛瞧向张致远,这抛砖引玉的自然要让大老爷表个态。
真说起来她零零总总置办的铺子、买下来的田庄不算少,虽说都算在了她的私房里,每年就等着收益进项了。
但日后这些还不都是留给福生他们兄弟几个的,她如今是想给张致远打个预防针,自然还是要看一下他对待商贾之事的态度。
这种想法也不怪,就有许多人不耻这商事儿,更有寒门士子说什么‘侮辱圣贤’。
再者说了又不是自己亲自去管,但还是不要招人诟病的好么!张致远哪里不懂安宁的意思,笑道:哪个世家没有些产业的,为夫自然不会认为这些商事儿是侮辱圣贤,只挂着奴仆的名头不轻易犯了忌讳,不招人诟病就行了。
安宁笑着点头,小意温柔道:老爷说的极是。
张致远摩挲着小怀表笑的矜持,安宁又同他说了修缮宅子之事,说来还出了件气人的事儿,本来就打算将临院买下来扩建宅子,左边儿那家很爽快的卖了,不过右边那一家压着他家那小破院子不愿意卖。
孙禄去说好几次,不就是想提价儿么,比市价足足高了好几倍。
想让咱做冤大头,本来就打算不买了,谁知道第二天那户人家自己上门来了,上赶着要以市价卖给咱家。
这里面自然有猫腻,让孙禄去打听了,那户人家说什么都不敢透露。
院子买是买了下来,文书、手续都是齐全的,只不过那后头的人怕是来头不小啊,老爷。
张致远把怀表拢入袖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安宁也不觉有什么,反正当初文书、手续都是过了衙门,有效的,日后就是出了什么事儿也不会‘吃不到羊肉反惹到一身腥’。
安宁又说了些都城见闻,她说话自带了三分趣味,舌灿莲花,听得张致远也是津津有味的。
安宁说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自己倒了一杯茶来,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苏州祭祖?张致远很淡定道:我明年正月上京述职,便是在十一月份去苏州,祭祖完在家里过年再上京。
安宁:……那你还在信上写尽快回来,要去苏州祭祖!导致她火急火燎、马不停蹄地又是操持铺子又是画图纸修缮院子的,还忙碌澄泓定亲的一干事宜。
要不是空间里的时间比例加大了不少,她在外面当真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啊!弄了半天都是这人的错,安宁突然觉得后槽牙痒痒,这都叫什么事啊!张致远站起来,抚平衣角,那叫一个长身如玉,那叫一个站如青松,笑意微扬道:不如此的话,宁儿在都城可就乐不思蜀,不知归家了。
看她明眸中怒火熠熠又敢怒不敢言的,大老爷心情飞扬,随即笑出声来,声音低低沉沉,说不出的清醇好听,极为清雅地打开手中的玉骨绸面儿的扇子,进去里间找福久去了。
这个大尾巴狼!安宁郁卒的趴在旁边的红木三足小几上,嘴角却是不由得翘了起来,这人有话不直说,还真够闷骚的!不过这回都回来了,也没什么办法啊,伸了个懒腰,把这几个月的账册阖上,眯着眼睛笑。
安家龙凤胎洗三儿时,安宁去添了礼儿,女孩儿是姐姐,男孩儿是弟弟,明显的要比安煦出生的时候要小些,但大夫看过了,两个娃娃在母体里被养的好,虽然有些小个儿,但是好生喂养就没什么问题的。
安大嫂生产时见了些红,但好在止住了,身体有些虚弱,躺在床上没起来。
安宁将从都城带回来的土仪特产分给安夫人和安大嫂,安夫人如今舒心极了,大儿媳妇开枝散叶,连生两儿一女;小儿子入了翰林,小儿媳妇也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大姑娘不必说,是极孝顺的。
一门两进士,做女人做到她这样的,怎么不被人歆羡的。
安婉没过来,只是差人送了添盆礼来,安夫人也不大在意,只柳姨娘被掬在屋子里知道了,不阴不阳的嘟囔几句。
接下来安宁又被邀去参加了几次官太太会,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要么是借此来巴结她的,有些是想从她口中打听消息的,扰的安宁不胜其烦,一律装聋作哑,后来烦了干脆除了几个交好的官太太来邀,其他的她都给拒了。
毕竟大老爷的官职在那儿摆着的,在扬州就除了两江总督的官职比他高而已。
张致远抱着福久,道:说起来,福久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回过苏州老家去过呢。
这话倒是,他们上一次回苏州,还是安宁怀着福久的时候,也就是那次回去发现陈家私卖陈氏的陪嫁的么。
安宁端着蛋羹喂给小福久,笑道:可不是呢,就连福生和安康也去过的,他们俩跟着澄观大师游历,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儿了,上次写信来说是到乌镇了。
福生还说准备学习徐霞客,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就叫做《张景曜游记》,附着的还有几幅山水画,果然是长见识了。
张致远听后哈哈大笑,自豪的很,低头见福久瞪着清亮的眼睛,腮帮子鼓鼓的,愉悦地把小孩儿举起来,笑道:咱们福久也想出去吗?小孩儿点头,剩下的小半碗蛋羹也不吃了,就被当爹的抱出去溜达了,气的安宁不行。
☆、第二百零七章回乡祭祖待十月二十安宁过了生日后几日,张家全家准备到苏州去祭祖。
张致远已经接到都城传来的消息,待过了年不日就要进京述职,届时盐政御史的职务将卸去。
在此之前,张致远带着全家回苏州祭祖。
十月二十二,宜祭祀出行。
张家人启程往苏州去了,两日后,张家便到了苏州。
张家早就另立宗祠,和族人关系早就浅淡。
而张氏一族其他子弟,并无什么能成材之人,况且张致远如今官高位尊。
早几年张母去世时张致远扶灵至苏州,张氏族长还梗着脖子,在张致远面前舀大,让他捐出五千两来祭祀。
张家早就另立宗祠,更何况如今张家族人为人行事总是贪婪卑鄙,早没了当年的胜景。
在以宗族为社会基础的古代,本家和分家之争在哪个大家族都存在。
作为族长,对于族人的成就只有欢喜的,但是这个前提是本家子弟。
若是分家有了出息,超越本家,从而在族里分量越来越重,这种情况是本家不愿意看到的,自然要打压并遏制类似的苗头存在,竭力维护本家在宗族的地位。
张家在前朝也是以书香传家的,但本家越来越往上集权,打压有出息的旁支子弟,行事越发的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甚至连族学都沦落成了本家集权的地方。
当年张致远先祖是张家旁支,当时适逢乱世,百姓民不聊生,先祖满腹经纶又有雄心壮志,欲往扬州投靠当年揭騀而起的高祖。
但当时前朝尚在,张致远先祖还未起身,就被族人告了密,张家嫡支早就看不惯蓬勃起来的张家先祖,先发制人的以‘附逆从贼’的罪名将张家先祖一家于宗祠里除名。
命令当时他们家立刻迁离宗族,而在当时族长的暗中授意下,如狼似虎的族人跟着落井下石,跑去先祖家哄抢财物。
致使当年先祖带着年迈父母和妻儿咬牙于困顿交加中投奔了扬州,因是乱世,年迈的先祖父亲在途中药石无医去世了,之后先祖立下了从龙之功。
等前朝灭亡后,以功封侯,从此在扬州安家。
当年在张家发迹后,张家族长还曾带人上门来负荆请罪,并告诉先祖,可以将他的名字从新列于宗族之内。
先祖愤然拒绝,将这支单独立了出来。
从此自成一门,一脉相传。
因而他们这一支早就和苏州张家没了瓜葛,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张来,五百年是一家,但早就没了关系。
不过他们这一支先祖的长辈坟茔和祖居都在苏州,这个时代,以宗族聚居,讲究‘故土难离、落叶归根’。
当年先祖的父亲被从宗族除名后,病故之前也心心念念的就是葬在苏州,落叶归根。
因而先祖就将自家祖辈的坟茔还设在苏州,只是从苏州张家坟茔里迁了出来。
之后他们家这一支虽是定居在扬州,但祖籍、坟茔都是在苏州,就是当年的祖居到如今虽是破败不堪,但每年都会派人来修缮。
他们这一支子孙有限,因而先祖定下了谨慎、慎独之家训,到张致远这一辈,苏州张家已经不是当年的望族了,偏陋习沿袭下来,偏还要充作大爷。
得罪人还不自知。
而且颇为好笑的是,在当时族长在张致远这儿碰了钉子、吃了闭门羹后,就严令张家子弟再同张家来往,就算是有些亲缘关系的也不行。
张致远知道了冷笑几声,虽然同是姓张,但他们这支另立宗祠。
早就和他们那家没有什么瓜葛了。
而澄泓也为苏州张家分家之人,自小失怙,真的说起来也和张致远没什么亲缘关系,而他如今的户籍文书,也是真实青白的,而且是遭过灾的地方出来的。
大灾过后,因百姓多流离失所,只派人回去说逃难中遗失了文书,现在安顿下来,特来补齐文书,当地衙门已经对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受了来人递上来的‘孝敬银子’,很快的就将户籍文书填好了。
如今他已经以庶吉士的身份入了翰林,凭借张家以及他的外家古家的运作,日后要么是在翰林要么是入六部,外放当小官的机会是很小的。
张致远、安宁夫妻二人还有福久、张瑶、张玫几个孩子先到达了苏州祖居。
翌日清晨,景曜和景佑就到了,顺水路来的。
吃过早饭,张致远牵着福久,景曜和景佑跟在身后,安宁则领着张瑶和张玫,进了祖宅后的祠堂。
张致远点燃手中的香,领着景曜兄弟几人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一一拜过。
拜过之后,对着他们兄弟几人说着先祖之事。
张瑶则是在写着‘张门陈氏之位’的牌位前跪下叩了几个头,张玫虽然不大,但也知道大姐姐不是太太的亲生女儿,是父亲前太太的女儿。
即使心里有所感,但在祠堂中依旧保持肃穆,也认认真真的随着安宁磕头。
陈氏去世的时候张瑶才不过三岁幼童,更何况那时候陈氏早已经是缠绵病榻达一年之久,早先还在请大夫吃药,争取再怀上一胎。
虽对这个得来不易的女儿关爱有加,难心有力而身不足,有时候也难免会产生怨恨,怨恨张瑶怎么不是个哥儿。
因而张瑶对生母的印象并不怎么深,不过此时此刻跪拜陈氏的牌位前,即便是感情不深,却还是红了眼眶,叩了几下后矜持地起身,抹了抹眼角,随安宁跪拜先祖去了。
安宁余光扫到?p>瞬⒉谎杂铮酉呗湓诟谡胖略渡肀叩木坝由砩希幻怊隽索觥2还瘸隽遂籼茫氐轿葑永铮坝雍鸵酝抟欤染瓣谆桂ず材兹鹊牟坏昧恕0材孔∷嗔巳嗨耐贩ⅲ闹幸凰桑焕砘嵋槐咄弁鄞蠼械木瓣住?p>景曜假装委屈的扑倒在张瑶怀里嘤嘤哭泣,说是没人疼他了,大家都不喜欢他了。
张玫红扑扑的脸像苹果似的,上了这兄弟俩多少回当了还不长记性,见景曜委屈了,还过去哄他。
张瑶抿着嘴笑,之前在祠堂里的酸涩也消散了大半,搂着景曜打趣。
还有小尾巴小福久也从张致远腿上滑下来,慢慢走到景曜跟前,拽拽哥哥的衣角,脆生脆气道:福久喜欢、哥哥。
小大人的模样儿又惹得众人会心一笑。
景曜听了早就欢喜的不行,对这个小弟弟疼爱的很,他这个小可怜原本就是装的,这会儿抛开张瑶,把小福久搂在怀里蹭蹭。
他惯是会耍宝的,带着小尾巴去箱笼里把他和景佑这些时间游历见闻所画书画,还有给弟弟带回来的各地小玩意儿都舀出来献宝。
张瑶和张玫传阅着他们俩的山水画,十分羡慕的,不过平时她们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安宁时常带着他们几个孩子踏青、拜佛、赏景的,而且就是前年借着回苏州给祖母冥祭的机会,还游遍了苏州的。
又听景曜可怜兮兮的说起来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又心疼起来,被安宁敲了个爆栗,才收起小可怜样儿,和景佑一块儿说起来游历的见闻来。
一时就连张致远也听得津津有味,心想:两个孩子的口才还随了安宁,舌灿莲花。
把眼睛亮晶晶盲目崇拜的小儿子抱在膝上,他家小儿子也是好的。
张致远带着人修葺了祖坟,和家人在祖坟前祭拜后,嘱咐了留守祖宅的下人,又和苏州的好友聚了一回,已经是五日后了。
东西可收拾好了?张致远看着来回忙碌的仆从,回了内院,见安宁正闲坐着,不由得问道。
老爷这是看着我闲着,眼红了?安宁笑道,东西都收拾好了,福久因为福生和安康不跟着一块儿回家,生闷气了。
这不,他俩正在哄小家伙呢。
张致远修眉微挑,好奇道:福久生闷气,可是难得,我去瞧瞧。
说着就迈起步子往里间走去。
结果刚进去,就被福久瞪了一眼,包子脸上难得出现控诉的表情。
爹,坏人。
声音嘎嘣脆儿,安宁憋笑,小福久似乎认为福生和安康要离家游历,是因为张致远赶走的,当然了这里面还有福生这个当哥哥的故意误导的原因在。
当爹的就被小儿子迁怒了,弄的张致远哭笑不得。
一边儿把小儿子放在膝盖上哄,一边儿抬头瞪了一眼勾肩搭背装无辜的兄弟俩。
福生趁张致远没注意的时候做了个鬼脸,哒哒的跑到安宁跟前,表达自己的不舍之意,安宁宠溺的点点他的额头,待他俩临走的时候又一人塞了一身冬衣。
从头上戴的帽子到脚上的鹿皮小靴子,虽然知道以澄观大师的身份,就算出去游历,衣食住行都不需要他们俩操心,安全也有保障,但安宁总归是牵挂着,好在过年也会回家,每年都能见面的。
第二日里,张致远领着张家人坐船北上回扬州,准备来年就往都城去了,而兄弟俩则是继续跟着澄观大师游历九州山河。
☆、第二百零八章嫡庶有别回扬州已时值初冬,桂院里的花木大多已经凋零了,只几株松柏,在寒风中越发苍翠,还有早开的腊梅,暗香袭人中带着生动而活泼的生命气息。
安宁抱着福久进了正房,外头寒风侵瓦,室内却温暖如春,杏儿将安宁脱下的青色缎子绣花面云狐夹里披风接过来放到一旁的衣架上。
小福久还有些因为哥哥们不回来闷闷不乐的,安宁戳戳他,他才勉强抬起头来,又喊困了,安宁失笑把他塞到小床上,等他睡着了,才出来。
又有丫鬟送上了暖茶,小白铜手炉来。
鹊儿细声细语地将府里的事大概讲了,外面倒是知道张大人全家回乡祭祖,断不会在下帖子来,又府里宋姨娘襄理,一切都是按章程来的……总之是府里并无波澜,还有些事情需要安宁亲自处理的,都被整理成册,安宁翻看了,觉得没什么紧要的,就将册子搁在红木三足小几上,道:先放着,我一会儿子再处理吧。
见安宁靠在引枕上,慵懒地闭上双眼,闭目养神,杏儿对着屋子侍立的丫鬟们做了个手势,大家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杏儿和鹊儿走到外间里,鹊儿从黄花梨鼓钉八仙桌下抽出套椅凳坐下,在桌子上打开的黑漆嵌螺钿红梅花开四方盒里捡起做了一半的针线接着做起来。
杏儿走到她身边儿看她做的是安宁的一套小衣,纯白的料子上只用丝线锁了边儿,只在衣角儿裤边儿绣了寥寥几枝梅花。
鹊儿见杏儿过来,也轻声抽出凳子,倒了杯水推给杏儿,杏儿笑着坐下来。
杏儿一口喝下半杯水,顺了顺气儿。
看了鹊儿绣的梅花,低声笑道:你倒是针线上上进了。
鹊儿本来伶俐是二等丫鬟,后来碧水配了人成了管事娘子,就将她提成了大丫鬟,不过这两回儿去都城或是去苏州都没将鹊儿带在身边。
就把她当做自己不在府里时的眼睛和耳朵。
而且安宁还在一定程度上允许院子里的丫鬟八卦下。
总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不过府里的正经主子少,除了安宁这边的太太和小少爷。
老爷的事丫鬟根本八卦不到,再来也就是两个姑娘和一个宋姨娘了。
在安宁这边儿也不敢放肆,凑在一块儿多说的是府里的同等小丫鬟们。
有时候听来还觉得挺有趣。
就当个饭后乐趣。
鹊儿放下手中的针线,也低声道:杏儿姐姐竟是打趣我,太太院子里事情本就不多,还有做针线做的好的红袖姐姐学两招。
哪能是不好的。
这话倒也是,说起来安宁院子里的几个大丫鬟平时倒也不怎么忙。
在桂院里小厨房里自有厨娘、小丫鬟;清扫屋子、端水、跑腿又有小丫鬟;就是院子里的花果树木。
当时是太太提出来种树的,如今浇水、翻泥还有提水都是粗使婆子的事儿;给主子们的针线,几个少爷的、还有老爷的基本上都是太太再做,不然还有针线房上的仆役;她们几个只管着太太房里的库房支出,再么就是四节礼时忙一些,各处节礼要打理些,不过还有些事分摊到几人身上,还能剩下多少?没事儿只能绣绣花做做女红了……再者张府虽然不豪奢,但府里并不缺钱,各处正经主子吃穿都是顶好的,安宁这儿更是不用说了,当然了很多吃喝都不走大帐,新鲜瓜果蔬菜都是从庄子上进来的,还有平时兴趣来了做的那些个新鲜吃食……安宁并不是个吝啬的主子,作为她身边的大丫头,自然是有脸面,吃用都是不差的。
不过院中的仆役都是被调教出来的,行事利落周谨,就是那八卦的小丫鬟也是在安宁的授意下才敢八卦几下,不然回头就会被杏儿罚了。
而且有时候安宁随意一瞥,无形中都带着一种皎如明月、如湖水般静谧的气势,令人不敢侵犯,只这种无形的压力她们根本都不敢造次,行事也会越发周到谨慎。
鹊儿顿了顿,声音更小了些:杏儿姐姐,太太明年去都城,会不会也把我留下?杏儿抿嘴笑:太太那是打趣你呢,你这小妮子还当真了,你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还能不带着你咯。
杏儿虽然知道的多些,却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索性吃了几口茶,就去外间的榻上歇着了。
鹊儿抿抿嘴,继续做针线,还一边支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免得安宁醒了找不到人。
且不说这边儿,张玫回了宋姨娘的院子,屋子里燃了火盆,倒也是温暖的。
宋姨娘见张玫回来了,展露笑颜,把手中的针线放到一边儿把张玫揽在怀里,细细看了,看她因为走得急红扑扑像苹果的脸蛋儿,才放了心。
小丫鬟搬了暖杌子过来给张玫坐,宋姨娘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道:这几日去苏州如何?张玫趴在宋姨娘怀里,道:见到景曜和景佑弟弟了,他们俩没跟着一起回来。
宋姨娘搂着她,有一下没一下扶着她的背,道:祭祖自然要家中子嗣回来,他们俩是你父亲的儿子,自然是要回来的。
姨娘,我见着大姑娘跪拜她生母的牌位了,我原本以为大姑娘是太太亲生的呢。
张玫的话让宋姨娘愣了下,淡淡道:大姑娘是前太太生的,如今太太虽不是亲生,但是嫡母,别舀这话出去说。
张玫点头,有些不解道:那景佑弟弟不也……宋姨娘见状觉得姑娘这心思不会转弯,又觉得是自己保护过头了,就跟她细细解释,道:你觉得太太待大姑娘和你如何?自然是好的,上次太太从都城回来还给我们带了一匣子都城的玩意儿来。
张玫有些不解的睁大眼睛看着宋姨娘,不明白姨娘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问。
姨娘怎么会怎么问?宋姨娘似笑非笑又问:那太太待二爷、三爷他们如何?张玫回道:当然是很好的啊,他们走的时候太太还给了一套冬衣,说是太太自己做的。
宋姨娘笑道:按照规矩礼法,你们几个都是太太的孩子,但嫡庶有别,亲生的和非亲生的也有别。
见张玫眼睛有些黯然,宋姨娘拍拍她的背,心里酸涩道:姨娘都是为你好,姨娘何尝不想你身份高些呢。
听姨娘说,你大姐姐虽然没了亲生母亲,但也是家里的嫡女,不过太太虽为继室,却待你大姐姐如亲女。
但这如亲女,但到底不是亲生的。
你看你们聚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大姐姐何曾像你几个弟弟围着太太撒娇的?像你弟弟们一样不气的要这要那的?你会想说你大姐姐长大了是不是?但你也不会对不对?但你撒娇的时候却窝到姨娘怀里了。
张玫有些僵住,宋姨娘知道她并不是不懂,虽然不愿意让女儿接受嫡庶有别的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就算是太太待她再好,庶女的身份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虽然说张家没那么多讲究,太太也不曾亏待,吃穿用度都比之嫡女的大姑娘差不了多少,而且就连祭祖之事也带着玫儿去了,但这只是在张家而已。
宋姨娘自知哪家的庶女能有玫儿这样的待遇,但是那只是在家里,玫儿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家里,嫡庶有别,在外面总会有人时时刻刻提醒她的身份,不要做出越规矩的事来!再过几年就会议亲,到时候肯定不会像大姑娘一样了。
与其让玫儿由旁人来打落,还不如自己告诉她。
宋姨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张玫的背部,道:但玫儿,就算你大姐姐不是太太亲生,但她毕竟是老爷正儿八经的嫡女,你想想看旁人待你们俩可有什么不同?就是教养嬷嬷,为了大姑娘的规矩教养,老爷还专程从宫里请来教养嬷嬷,别小看这教养嬷嬷,她们是极有身份的,就是太太也要礼遇三分的,说出去后就是抬高身价的。
不用宋姨娘多说,张玫也知道是不一样的,她虽然胸中没那么沟壑,但也知道其中的差别待遇的,虽然心里知道,但为免有几分酸涩。
宋姨娘也明白,又怕是她多想了,连忙道:玫儿也不用多看低自己,毕竟还有老爷的身份摆着呢,如今老爷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日后出来旁人也不敢看轻你身份呢。
而且看太太的样子,日后自然不会亏待玫儿的。
玫儿省得的。
张玫趴在宋姨娘怀里,没了刚来的时候雀跃,她出来交朋友,旁人看她虽是庶女,但又因为她父亲的关系自然会对她高看一眼……却没听出宋姨娘的深意来,宋姨娘也不多劝说她了,但因为张玫情绪低落,宋姨娘却没有再和她分说景佑的事儿,只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满眼慈爱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张玫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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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南边北边至宋姨娘和张玫说了一通之后,张玫再去安宁房里请安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自在,以前没注意到的一些细节,自然会注意到。
看小福久不愿意走的时候都是太太抱着的;还有大姐姐对着太太的时候尊敬多些,亲切却不足的……她却是不以德报怨的,毕竟她身为庶女,不管吃的还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可以和大姐姐这个嫡女比肩了。
就她日常所见,所听,所闻,太太当真对她们俩快一视同仁了。
别的不论,就是她出去交的那些人家的女孩儿,就是嫡女的,好些个家里太太都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子女工针黹才是其本分,识些字能够诵读《内训》、《女论语》等女四书这些教导姑娘家修身持家、知书守节之要义的书就罢了,不然就是能读得懂账本就罢了。
但家里就是她大姐姐当初请来的先生教导,到她这儿也是不差的,都是经由严格把关才选来的先生。
虽说教养嬷嬷比不上大姐姐身边宫里出来的,但也是扬州有名气的严厉嬷嬷。
她自然听说一些旁人家的庶女,嫡母刻意忽视,更有甚者还苛待的,两厢对比起来,她虽是庶女,但太太待她是亲厚的。
由此虽多胸中多了些沟壑,她性子本就爽朗些,因而过了几日就转换出来态度,宋姨娘见状并无多加劝说,日日紧着做针线。
一日张玫行事规矩学完了,凑到张瑶屋子姐妹说了会话儿才回了宋姨娘的院子。
自打张玫七岁后,就从宋姨娘的院子里搬到紧挨张瑶所居的瑶光院旁边的落梅院,而且身边的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六个。
只比张瑶身边的大丫鬟少两个,其余皆是不差的。
红玉倒了一杯茶放到宋姨娘身边,劝说道:姨娘,快歇歇吧,我知道您疼二姑娘。
可也不能日日夜夜的拿着针线做。
可把眼睛熬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了二姑娘的衣裳鞋子,不是还有家里养的针线上人。
还有姑娘身边的丫头们做呢。
虽说红玉心里有些小九九,但总归是宋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宋姨娘也不是吃素的。
绵里藏针。
再者说了上次安宁不在府里,出了那等之事,府里又肃清了不少人,红玉一个丫头能有多大见识。
赶紧把心里头念头咽回去。
宋姨娘做了半日的针线,脖子也有些酸了。
端过茶来没喝放在手里暖着,声音低不可闻:我知道,可总归是就有这么个念想了。
姨娘,你说什么?红玉没听清,问了句。
宋姨娘摇摇头,低头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好,咬断丝线,抬头正好见着张玫进来,心神一晃针头差点戳到手指上。
宋姨娘把满嘴的苦涩咽了,招呼张玫,说是给她做了棉衣,让她试一试。
姨娘怎么又做棉衣了,今年照例做的大衣裳都还没穿呢。
张玫似真还假的抱怨着,心里却是极高兴的,不过穿上却是诧异道:怎么觉得比经年棉衣厚一些,不过穿着更暖和了。
只屋子里烧着火盆,冷不着的,姨娘可是糊涂了不成?说完嘻嘻笑,宋姨娘笑道:是厚些,人家都说北边儿冬天可是冷的很,天寒地冻的,腊月间大雪能堆积到腿弯呢。
嗯,我从书上看过的,张玫嘻嘻道,好好的姨娘怎么想起说北边儿的,难不成是前个我和姨娘说都城,姨娘才想说这个的?怎么不见姨娘戴那枚小凤钗,原是太太从都城带来的,我瞧着姨娘戴着好看就给姨娘了,姨娘戴着肯定好看。
宋姨娘顺着她话头往下说,只把那只小凤钗拿出来钗到张玫发髻上,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小凤钗配着娇红的脸颊,灿烂娇俏,拍拍她的脸颊,还是玫儿戴着好看。
张玫还是个**岁小姑娘,爱美天性挡不住的,当下就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然后抱住宋姨娘的胳膊,可劲儿问:好不好看?真的吗?宋姨娘在一旁应和着,红玉站在一边儿虽然觉得这些时日宋姨娘言行有异样,却以为她是操心二姑娘,因而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又看宋姨娘疼爱二姑娘的样子,也在一旁凑趣打诨。
这边儿安宁送走了蒋夫人,坐在榻上想了会儿,才算是明白蒋夫人的来意。
明年张瑶就要及笄了,定亲也有三四年了,蒋家看重她不曾催促,但蒋韵的年纪也不小了,蒋夫人的意思是等明年张瑶一及笄,就要办两人成亲的事儿了。
这时代有些家底的人家大多是在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才说亲的,先定亲再准备嫁妆,总得花个一、二年功夫,嫁过来正好。
虽说张瑶十岁就订了亲,虽说有些早,但也不算太出格,她的嫁妆这两年早就是制备好了的。
虽说这时代姑娘不到及笄之年出门儿也不少见,但依照张致远疼爱张瑶的样子,是要留姑娘及笄的,素以蒋家人虽看蒋韵年纪也不小了,因而也不曾多加催促。
安宁吐了一口清气,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张瑶就要及笄,要出嫁了。
想想也是比她大一岁的布政使家的女儿卓静今年及笄,嫁了人,就是蒋家小女蒋雪晴也在去年出嫁了,原本还玩在一块儿的闺蜜转眼就为人妻了。
不过蒋家那般不纳妾不收房的风气规矩,又知根知底的,再好不过了。
哎,说不得过两年都能升一辈儿了。
安宁一想有个小娃娃唤她外祖母的样子,忍不住秀眉抽了抽,说起来她还不到三十岁呢,不过加上前世的过的岁数,她也和大老爷差不多岁数的。
岁月催人老啊——因为是开春要进京述职,很多事情都需要张致远处理,因而早早的就去衙门了。
上午也就蒋夫人过来,小福久自己玩的正高兴,安宁将府中事务处理后,又拿出来从都城宅子寄回来的信,从开始着手修葺到现在十一月份,已经四个月了,北边儿不比南边儿,冬日天寒地冻的到腊月已经地冻的话是不好再修葺的。
当时也考虑到这个情况,请来的能工巧匠多,而且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俱全,因而过了四个月屋子就已经修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也就是一些上色打磨之类的活计了。
因而到腊月前收工前是能全乎的,接下来的时间避免新修建的院子阴暗潮湿,需要晾晾,散去潮气方可。
除了这个,还有被安宁派去到京郊西北的田建大棚的管事的禀报。
这几处田地都是荒地,就算种庄稼,长得也不好,是不好的热地,再加上旱涝不定,若不是边上的山林还有些出产,佃户都过不下去,因而是收益不高的,就没有庄子在那边儿,这几处是老太太的陪嫁里面的田地。
安宁为了一家子在都城时冬季也能吃上新鲜的蔬菜,考虑到地热的缘故,说不定是真的成功的,派去的管事也有经验的,是原本她温泉庄子上的从娘家来的几个小子之一。
搭上了大棚,虽没有扬州这边的温泉庄子上的菜蔬长得好,却是成功的了,又原本那边没有庄子,盖上田庄,日后也是多了一个进项不提。
又翻看了几个旁的,进度都是不错的,安宁心情飞扬起来,好心情地将一沓信收起来,冲坐在一边儿安静地捧着一本《本草纲目》‘看’的津津有味的福久笑道:儿子,中午想吃什么跟娘讲,娘给你做去。
小福久现在能认的不少字了,不过看这本《本草纲目》他还是读不来的,小家伙就是好奇的翻看上面的药草图。
安宁这儿的书相当的杂,奇物赏鉴、历史杂记、志怪古志、山海经文、地理游记、医书图册,就连农学方面的书也是有的。
本来张家几代藏书,库存就很可观,更不用说安宁空间里还有一间图书馆似的书房,还有识海里存储的各类知识,有时候见到好的,适合在外面读的,安宁就将它抄写下来拿到外面来装订成册,以增长见闻、开拓视野。
有时张致远翻看到了,来了兴趣,也会拿过去读一读。
听到安宁的声音,小福久歪歪脑袋,呆呆的被安宁抱过来揉搓一顿,亲亲蹭蹭,又问了一遍儿小孩儿想吃什么。
小孩儿朦朦的才反应过来,鱼鱼。
安宁失笑,好好,咱吃鱼鱼,还喝鱼汤汤怎么样? 小福久眼睛亮亮的点头,安宁又搂着他一顿揉搓。
添香捧着粉彩福禄寿高脚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洗的干净红彤彤的草莓,笑道:太太、小少爷吃草莓,新鲜的草莓,才摘下来就送来了。
红彤彤的草莓散发着清香,安宁拈了一颗递到福久嘴边儿,自己又吃了一颗,酸甜可口,又道:怎么这个时候送来的?多不多?多的话这边儿留些,分给大姑娘和二姑娘去罢。
草莓在这冬天很难见,但那是对旁人来说,安宁是不缺这些的,反而还有更好的,吃两颗就是图个新鲜。
☆、第二百一十章 要过年了(上)却说蒋夫人来安宁这儿探口风,无巧不成书,外面五味楼蒋云扬并着卓锦年怂恿张致远请喝酒。
说起来,蒋家二子蒋韵和张家大姑娘定了亲,蒋家幺女蒋雪晴又嫁给了卓家二子卓湛,三家原本就是至交好友的,如今又结为两姓之好,自然是亲上加亲。
想当初张致远在盐政上举步维艰时,也正是靠着和蒋家、钟家以及卓家交情日近,结为盟友,有蒋家兵权为震慑,钟家按察使,布政司也是江南之重,再加上今上的背后支持,才能一步步的破开云雾见天日,在全是地头蛇的江南里功成身退,而这三家也在江南官员其余官员或被贬或抄家时候完好无损,甚至更进一步。
致远,你这次进京述职,怕是要将这盐政御史的担子卸下来吧,可真可喜可贺,来喝一杯。
卓锦年这话让张致远嘴角轻扬,道:当真值得恭贺。
可不是,从张致远任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开始到如今的巡盐御史,将近十数年,总管江南盐务。
古来多少官员在这个位子上败了?盐,关系到国家民生,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每人每天都要用到,不可或缺,也无其它之物可替代。
作为国家专卖,盐政收入占国库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而两淮盐政又是全国盐政收入之首。
因而作为江南巡盐御史的张致远可算是管着皇帝的钱袋子,是个大肥缺。
可就因为如此,这个位置位高而风险相对的也很高,不想前几年的遇刺还有盐城的盐民聚众滋事还是前些时日的被人调换了折子……他还能在这位子上稳若泰山,只能说是帝宠万分了。
将这职位卸下,作为圣上的信臣,又能臣、纯臣,圣上如今正值虎狼之年。
回京之后必然是高升,而且还远离了盐政这高危的职位,自然当得恭贺一番。
蒋云扬闷头喝了一盅。
道:还先别急着恭贺,老张这一去都城,可就扎进那漩涡里去了。
自打去年圣上万圣节给皇子封爵后,京畿形势越发诡谲了,这不之前本很有可能入阁的柳大人被罢官问罪,这柳大人执掌翰林院多年,颇受圣上看重,这次也因睿亲王之势被波及了。
所以说都城虽好,却不像是咱在这江南不但远离京畿,还风景好似画的。
前年圣上万圣节后分封几个成年的皇子,二皇子封睿王,三皇子、四皇子分别封淳郡王、诚郡王。
二皇子自不必说,元后嫡子身份高贵,三皇子江南水灾治理好,颇具功劳,四皇子则是救驾之功。
当封。
卓锦年叹一声,道:柳大人被无辜波及罢了,不过如今虽然睿王爷势大,但是这么多年,都不能让圣上封他为太子,可见他并不是完全让圣上满意的。
可惜他尚不自知。
还处处以太子自居!致远此去都城,还是谨慎为上,毕竟当年……卓锦年未尽之语意为当年张致远遇刺之事,虽说没有明说,但当年盐城盐民聚众滋事背后肯定有人,而张致远回扬州的途中遇刺,很多人都会觉得是他得罪了睿王爷,而陷入一种古怪的氛围里!张致远是天子近臣,对他不利的最大嫌疑人,却是天子的儿子!张致远修眉微挑,他遇刺只是轻伤之事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对外都是说成重伤,躺在床上数月才完全恢复。
而且这事儿让他成功的从睿王爷争锋相对中脱离了出来,当时世人皆以为因他雷厉风行招惹到了睿王爷,而使得睿王爷派人暗害他。
若是他再出些什么事儿,众人惯性的就会以为是睿王爷动的手,原本圣上就有些疑心睿王爷,当时虽没有明面上说,却是驳回了好几道睿王爷那方势力的折子,所以睿王爷不得不将爪牙收回去,让张致远有了可乘之机,之后倒也不曾再遇到这等暗害。
想到这儿,张致远嘴角轻扬,一副高人的清隽模样儿,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唔没有家里的好吃。
安宁这几年都致力于喂食他,而且小厨房里的蔬菜瓜果要么是从庄子上送来的,要么就是空间里拿出来的,材料好,请的又是厨艺精湛的厨娘,哪能不好吃的。
他放下筷子来,捻了捻短短的胡须道:天家的事儿我们做臣子不能掺和,再者张家历代纯臣,自是不会走偏道儿。
说完很是矜持的笑笑,他为纯臣,这才是他能在江南盐政上一任十数年的缘故,而且站在圣上的一边,自然是最妥当的。
卓锦年嗤笑一声,道:致远,我算是发现了,你这自从有了娇妻稚儿后脾性倒是软和了不少。
以前的时候就整日板着一张棺材脸,虎目一瞪唬的下面的人都不敢动弹的,哈哈。
卓兄你还别说,我还记得老张家那个福生,早些时候跟蒋韵学射箭,圆滚滚跟个团子似的,白白嫩嫩逢人就笑,和这当爹的截然不同的啊。
蒋云扬附和道,显然乐的看张致远的笑话。
张致远也不生气,反而是问道:润之在京都如何?润之是蒋韵的字。
都城有他叔父罩着,在兵部好好操练操练罢。
蒋家是以军功起家,就是如今蒋家依旧在武官中占着重要一席,兵部更是势力不小。
而蒋韵不同于蒋家其他子侄,走的是文举路线,都城自有他叔父打点。
那啥,蒋云扬捏着酒杯看向张致远,简直就当张致远是座大山,可夫人吩咐的他又不敢不从,只得干巴巴的说了句,男儿嘛就该先立业后成家啊!张致远修眉微扬,拿过酒壶给蒋云扬和卓锦年各倒了一杯酒,淡淡道:这话极是。
蒋云扬等半天不见张致远往下接,傻了!连忙给卓锦年打眼色,卓锦年斜眼看向一边儿,谁不知道张致远对他家大姑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姑娘又是千里挑一的好模样和品性,怎么也得在家里过了及笄再出嫁不是!蒋云扬见卓锦年临阵倒戈,心想这亲家不厚道,等下次卓湛那小子上门的时候,多让大小子磨练磨练再说!张致远最是淡定,只喝了几杯酒就不喝了,倒是发现平桥豆腐不错,肉质细嫩,清香爽滑,口味鲜咸,滋味十分鲜美。
至于蒋云扬暗示的话,大老爷权当表面意思,咱没往深里想。
转眼已经入腊月,年节将至。
今年蒋家送来的年礼尤为的丰厚,除了一些基本的外,还有鹿子、獐子、狍子各一对,野猪、野羊、青羊各六只,野鸡、野兔各五十只,还有熊掌十对,鹿茸、海参二十斤……瞧人家来送年礼的人说了:北边儿送来的府里用不着这么多,就送来一些给亲家一家尝尝,不值什么的。
瞧瞧人家说的,给‘亲家’一家的,当时安宁听得送礼的管事娘子说话暗里知道蒋家这是暗里催促的,也无什么,让添香领人家去前厅喝茶,转身拿着礼单进了里间,指给张致远看,看他黑沉的脸就知道刚才那管事娘子传话,让大老爷听了个正着。
过了年咱家瑶儿可就要及笄了,你可该松口了。
难道瑶儿出嫁就不是你女儿不成,再说了蒋韵是要在都城定下的,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能不放心?安宁对那一堆肉暗自咋舌,自家府里人少,哪能吃得完,又想给蒋家的回礼,不等张致远说话,就急匆匆地出去了,又给蒋家的回礼上加了一干温泉庄子上新下的新鲜蔬果,都是这个季节里头少见的。
回去后看大老爷暗自郁闷,只和小福久窝到书房里躲清闲去了,安宁无奈,就让人在书房里燃了熏笼,再加上两盆子银丝碳盆,任由他们爷俩悠闲去了。
她还是有得忙的,不仅要打点送往有交往的各家的年礼,不过这有交往的人家今年多了些。
虽然张致远不在京都为官,但于京都的交好人家这些年都没有断了联系,年礼是每年都有的,今年又多了澄泓,安宁已经交代了在京都的孙嬷嬷一家的,他入朝为官,人情往来都需要打点,让他自己安排,回头到账房那里报账就是了,还有他的外家古家等等一干人家。
和去年一样,人情应酬的事也让张瑶参与了进来,等她弄出礼单来,安宁过目一番,看还有什么要增添、删减或替换的。
除了送年礼外,还要收取各家送来的年礼,清点各处铺子、田庄上送来的年货并银子等等,登记造册,入库点封。
安宁这时候算是发现了,铺子、田庄多了也不是好轻松的,就是年底铺子盘账、核对账册都够忙活一阵子的!这时候四个大丫鬟都齐齐上阵,忙的脚不沾地,跟个陀螺似的。
不光这些,还有家中主子、仆从过年的新衣裳要裁,虽然明年不在扬州,但该有的章程还是要有的,过年就是图个喜庆,新衣裳是每年都做的。
另外还有家里仆役、外面铺子上和田庄里的人手的过年福利、赏钱,而且还是依照在过去一段时间各自的表现发赏钱和福利,这样一来比一同按等发放要繁琐多了,不过这些都是交给各处管事发放的,安宁只是过个大帐,不然什么事都要她管,还不得累个半死。
因此每每看到张致远清闲,安宁就觉得后槽牙痒痒!☆、第二百一一章 要过年了(下)好不容易待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安宁才总算清闲了些。
等吃了早饭,消过食,安宁又开始忙开了。
张致远因为是江南盐务上的事到了尾,又整理好了卷宗,只等了过了年启请回京述职了,自然是难得从过了腊月中旬就开始略带清闲了。
安宁那是忙的脚不沾地,看到了他清闲些,难免就不平衡了,难免就‘捻酸倒醋’一番。
一沾床倒头就睡,连平时夫妻俩例行说说亲热话儿的时间都省了,张致远纵着她的小性子,霸道的时候也搂着亲热一番,媳妇得靠哄。
再说了‘恬不知耻’就是大老爷这样的,再说了夫妻俩一个被窝,屋子也没旁人,黑灯瞎火的脸皮厚谁看得见不是。
由此见安宁褪了手上的镯子,张致远就说了,今儿不是不忙,你这是做什么?安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把福久抱起来推到他怀里,似嗔还怒道:你还是当爹的呢,儿子回来都不放心上。
接着换了慈爱面容对小孩儿笑道:福久,你景曜哥哥和景佑哥哥今天到家,娘去做好吃的,你乖乖的跟着你爹知道不?福久眼睛一亮,点头,会乖。
安宁亲他脸颊一下,张致远看着眼热,待安宁抬头的时候也把自己的脸凑过来,安宁‘哧’地笑了下,再看四下也没有丫鬟,凑过去亲了亲,还差点上手拍拍他脸,想说都是老人家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幸亏是想伸手的时候硬生生的止住了,不然的话大老爷的脸还指不定该多黑呢。
景曜和景佑写信说要回来,算算日子今天也该到了,这几日就派人到渡口等着了,生怕是早回来了等不到接的仆人。
澄观大师虽说佛学深厚,但毕竟岁数在那儿隔着呢,不过看大师的样子。
长命百岁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最先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敏锐地感应到从大师身上散发出来的浑厚佛力。
如今已过去好几年,安宁送出去做拜师礼的佛经可不是一般的水货。
而是从空间里挑拣出来的,说不定对澄观大师有帮助,更上一层。
真说起来安宁对大师的看法颇为复杂,于亲来说,于张致远,他们虽无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于景曜和景佑,更是正是拜了礼的老师;于福久。
且不说对麒麟钰做了九九八十一天法事,镇压邪气;于她自己来说,不说四味果的种子,单就古鼎就将她的空间再次进化,冲破结界,现出天外岛,也让原本的空间得到了催化,吉祥也进阶长大了……于疏来说。
正是澄观大师佛力浑厚,上观天象,看破其中玄机的。
对安宁来说就像是一颗隐形炸弹。
她辛辛苦苦地想瞒住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外人知道。
其实安宁也多想了,澄观大师虽然能看破一些内里玄机,但对安宁的秘密来说只能算冰山一角。
而且在张致远遇刺之前,澄观大师已经说过了,他原本还能看出张致远的命格走向,但那时候已经是模糊不清,看不透了,就是安宁的他也不能看出,不是看不出。
是看不到。
而张致远和安宁夫妻一体,渐渐的张致远也会受到安宁的影响,命格逐渐和安宁纠缠在一起,是以大师才说不懂。
其他一些事情,只能说是无巧不成,安宁有些多想了。
儿子要回来了。
安宁当然是想做一顿大餐犒劳,而且景曜也在信上再三强调了,疼爱儿子的安宁哪有不愿意的。
今天要做的就是一道‘掌上明珠’,所谓的‘掌’指的是东北特产黑熊之掌,蒋家送的年礼里面的有十对熊掌,全是黑熊之掌,有左有右。
熊有冬眠的习惯,冬眠时以舔掌为生,掌中津液胶脂渗润于掌心,是熊掌营养丰富的原因之一,而其前右掌因为经常舔,故特别肥腴,有左亚右玉之称。
熊掌是古代八珍之一,为上美佳品,安宁不会做,但小厨房里的厨子都是安宁精挑细选,擅煮各地菜肴,自有厨子会做的。
安宁在一旁观摩,学习之。
熊掌虽为上美佳品,但如加工方法不当,会令人难以下咽,若想食其美味,颇需在制作上下一番功夫。
熊掌早两日就开始处理了,这个方法在《食宪鸿秘》一中就有收录:带毛者,挖地作坑,入石灰及半,放掌于内,上加石灰,凉水浇之。
候发过,停冷,取起,则毛易去,根即出。
洗浸,米泔浸一、二日。
用猪油包煮, 复去油。
斯条,猪肉同顿。
配以鱼元、火腿片、油菜心,最后做出来的熊掌,形整不散,色如白玉,谓之‘掌上明珠’。
巳正,也就是上午十点的时候,景曜和景佑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听到外面景曜清亮的声音,安宁把手中的菜让丫鬟接着弄,自己扯了围裙快步出了小厨房。
南边儿虽然没有北边儿冬天冷,但寒冬腊月的,外面冷飕飕的,两个小的每人穿着狐毛滚边的棉服,外披着大红色的披肩小斗篷,脚上蹬着双鹿皮小靴子,因为跑动脸红扑扑的。
他们两个都生了一双好眼,即清又亮,就像是一泓澄澈的湖水,远远的过来就像是出生的朝阳,朝气蓬勃,带着生动而活泼的生命气息。
进了屋来,看到张致远和安宁,当下咧开嘴笑,一丝儿犹豫都没有,撩起袍子跪倒在地,口内道:儿子景曜景佑给爹、娘磕头了。
安宁一下子红了眼圈,才不过两个月未见,儿子一下子长大了似的,连忙过去把他俩扶起来,抱在怀里亲热,即使两个孩子长大了些,在她这个当娘的看来,还是个小不点,六七岁的年纪,还是虚岁,在现代也不过才上小学而已。
他们俩却是从两三岁就开始启蒙,四岁就被送到广安寺澄观大师身边学习,读、练字、算术、学拳、练剑、射箭……都要学习,今年还随师傅到处游历。
安宁哪有不心疼的,搂着儿子就一顿蹭蹭亲亲,可能是因为过年,还可能是看到他们俩携手而来,朝气蓬勃,是她和大老爷生命的延续。
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出来。
张致远本来还在一旁欣慰呢,看安宁眼圈红了,顿时就心疼地不行。
连忙给两个儿子使眼色。
景曜和景佑安慰了一通,还说这次在家多呆一段时间,福久虽然慢半拍,还是过来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装大人似的拍拍娘亲的肩膀,被几个小的安慰了,安宁有些不大好意思,趁转头的空档用手悄悄把眼泪擦了。
摸摸他们俩的头,又伸手刮了刮福久的小鼻子,宠爱的笑道:想吃什么跟娘说,娘去给你们做去。
张致远看她笑的这么温柔的,心下一动,抱着福久揽着她的腰身往他干燥而温暖的怀里一带,行了,这俩小子不是回来了。
该高兴的。
当着孩子的面,他甚少做出类似这样揽腰的亲密动作,夫妻俩说些亲热话也大多是私下里。
避着孩子的,就算是有,可那时候孩子们都还小啊。
安宁嗔了他一眼,侧身从他怀里滑出来,又问了几个孩子,在福久说完,张致远加了一句,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白菜豆腐。
安宁笑着记下了,起身到小厨房去。
景曜、景佑,过来考考你们功课。
本来想跟着去的景曜雀跃的脸瞬间变成了沮丧的包子脸。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称为包子脸了。
那个软软胖胖、一戳一小窝的白面包子早就长大了,尤其是近一年身条抽高,又因为从四岁开始就学习拳脚功夫,后来还得到广安寺武僧的言传身教,比同龄人都要高一些,脱去了娃娃肥后。
小脸白净俊秀、面冠如玉,结合了张致远和安宁的优点,已能看出长大时的雏形。
而景佑现在比景曜矮一些,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虽然不是同母,但两兄弟站在一起十分搭调儿,仔细瞧两兄弟下巴唇形十分相像。
再加上又是一同长大,你说话我拆台,一块儿受罚,还睡一床的兄弟情谊,旁人一看就是亲兄弟。
而小福久和张致远像了九成,不过跟景曜小时候一样,肥嘟嘟的包子脸。
其实他就脸上肥嘟嘟的,身上没那么肉呼呼,也不知道是同病相怜还是兄弟情深的,景曜特别喜欢在小福久耳边嘟囔,小胖孩儿的苦楚。
有段时间,小福久还拒绝晚上多吃,让安宁哭笑不得。
安宁下厨先用莲藕黄豆排骨炖了个汤,又做了梅菜扣肉、红烧狮子头、葱烧海参、香椿鱼,还有简单的白菜豆腐和醋溜白菜,当然了还有那道‘掌上明珠’。
因为是小厨房做了这道‘掌上明珠’,安宁就让下边儿的将张瑶和张玫叫过来一同用饭。
张瑶听来传话的丫鬟说二爷、三爷回来了,也很欣喜,景曜和景佑小时候那会儿,张瑶同安宁的感情不亲切,但她对这几个弟弟都是真心喜欢的,那时基本上日日来看望,对景曜、景佑感情极深,再加上他们俩小小年纪就去外面求学。
自然是明白日后家里全靠弟弟们支撑门户,手足相护,自然是更疼惜些,闲时也给他们做荷包和衣裳。
因而起身整了整衣裳,叫上落梅院的张玫,一块儿往桂院去。
张玫也很欢喜,挽着张瑶的胳膊,露出亮丽的梨涡来。
进了桂院,虽已是深冬,院中的花木大多凋零了,但垒成了波浪形的一小截白色观景墙上,又有那不致命的藤萝蔓草环绕,于寒风中越发苍翠。
还有几株松柏也是苍翠,更不必说几株鹅黄色腊梅开于寒冬傲然凛放,反倒是使得院子看着别有一番生机。
张玫嘟着红唇指着那几株腊梅羡慕道:太太院里的腊梅比小花园里的腊梅开的好呢,若是下了雪,更是好看了。
出来迎的杏儿闻言笑道:姑娘们若是喜欢,待会儿就让小丫头剪一枝去,插在瓶里放在屋里,盈香满室岂不好?张玫拍手欢喜应了,张瑶也是极喜欢,矜持地笑着道:那就有劳杏儿姐姐了。
景曜和景佑一左一右站在正房门口,冲两个姐姐笑道:姐姐们可算是来了,娘做的饭菜香味勾人,只姐姐们没来,我们俩只得跑出来迎,不然口水可都要留出来啦。
景曜素来嘴甜,冲张瑶道:大姐姐远远走来,弟弟还以为是天上仙子下凡尘来了呢。
张瑶听了,爱怜地伸出芊芊素指点了点景曜的额头,你嘴上莫不是抹了蜜糖的,甜的什么似的。
景曜无辜地摇头,躬身作揖道:大姐姐可是冤枉小弟我了,佛曰:出家人的弟子不打诳语。
惹得打帘子的丫鬟还有跟在几人身边的丫鬟抿嘴偷笑。
安宁牵着福久走过来,笑道:你倒是会篡改话儿的,快些进来吧,外面冷。
因为快要过年,穿的都鲜艳喜庆,两姊妹脱了大红羽缎面的斗篷,张瑶身上穿的是粉蓝色绣兰花的棉褙子,底下一条桃红色棉缎曳地裙,头上梳起简单的嫦娥髻,鬓角挑出来两缕长长的发丝,越发显得娇小柔美。
而张玫身上穿的是鹅黄色绣梅花的棉褙子,底下一条大红色百褶棉裙,梳着小巧的飞燕髻,衬着粉润的脸颊清丽无暇。
两姐妹都是美人啊——不说安宁做的菜,单说这道以熊掌为主料的‘掌上明珠’,形整不散,色白如玉,入口如羹似腐,鲜嫩清淡,味鲜浓香,酥烂滑润,就算是大老爷筷子频率都不禁加快了些,小福久也颇为喜欢,安宁心想这小家伙是不是比起味道鲜美,更觉得入口如羹似腐,不用小牙齿用力才喜欢的,当然这只是当娘的猜测了。
晚饭后,设供桌,摆糖果等祭灶神,当然了少不得给几个小孩儿做的甜点。
腊月二十九日,贴对联、贴门神、新油了桃符,府里焕然一新。
腊月三十日,摆天地桌祭祖,晚宴,守岁,爆竹声中辞旧岁,新的一年到了!☆、第二百一二章 启程北上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年便算过完了。
张家人虽说人丁单薄,没那个三大姑五大婶的,可来来往往的拜年的络绎不绝,有些没甚来往的也上门,大过年的人家主动上门拜年,话说的也漂亮,身为主家也不好将人赶出去,只能接待。
许是知道张致远开春要进京述职,再连任的机会不大,借此巴结他的有之,想从她口中打听消息的有之。
景曜和景佑过年留在家中,随张致远去世交家拜年,或是留在外院男丁处,接待拜年而来的子侄,虽是才七岁,不苟言笑间时会给人一种稳重和华光初绽的成熟感,却并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反而觉得自该如此,隐隐不敢让人小觑。
他们兄弟俩过了十五方才回了广安寺。
过了年还不算完,预备着搬家事宜,库房里的东西自上次去都城时搬过一茬,但架不住东西多。
其实搬家从年前就开始着手预备了,不过腊月时候安宁忙过年事宜,脚不沾地,不可开交。
最后忙不过来的安宁干脆将搬家的一些事体交付给张瑶还有张玫,让她们草拟计划,安排一些事体,她在后面总揽,查漏补缺。
又到正月十五,热闹的年才算过完,因而各项事务都提到了日程上。
若无意外,至此之后他们一家将会长住都城,将来再次回来也不过是处理这边的产业。
因此这次安宁除了留下扬州的一些产业作日常花费之外,库房的存银和古董画、金银细软尽数带入京中。
外院的一应事务也收整打包带走,基本是雁过拔毛……张瑶自打知道要去都城后,先是开心,张家并无信什么大家千金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种话,她生性聪颖,却错生女儿身。
对两个弟弟能出外游历分外的羡慕的,一路上也能见识到不少风景,对都城也颇为向往。
兴奋后却是有些羞涩。
她今年已到及笄之年,照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她及笄后可是要嫁人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张瑶自己先红了脸。
后来却是有些伤感了,舍不得离开扬州,自己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想来昔日的好友,蒋雪晴前年及笄出嫁在扬州,卓静去年及笄嫁到了都城,虽是去都城能见到卓静,却是离了蒋雪晴。
不禁有些伤感。
而张玫却是为了要和宋姨娘分开哭了好几天,宋姨娘早就认为会有这样的情况,纵然百般不舍,万般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搂着女儿哭了一阵,反过来还要劝女儿别哭花了俏脸。
安宁去安家跪别安老爷和安夫人,纵然她不是原主,但这些年安夫人待她亲厚,弥补了前世母亲不在的遗憾。
安夫人更是不舍,抱着安宁大哭了起来。
耳边听着安夫人叨念着离别还有不舍之情。
安宁也被安夫人哭的觉得心中酸痛,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周边的人也被这酸涩感染,安大嫂登时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待哭过片刻,安大嫂忙上前劝解,安夫人才放开安宁,拉着她的手道:上次你不过去三个月,我是知道你要回来,这次一去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当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说着又红了眼圈,安大嫂和安宁合力劝了,人有悲欢离合,她的根在扬州呢,哪能舍了老子娘不见的,就是都城还有安然,她这个做大姐的自然会照顾一二。
安大嫂又抱来了已满百日的小侄子、侄女来,已是取了名字,男孩儿叫安晟,女孩儿叫歆姐儿。
安夫人抱着晟哥儿,又叮咛了诸多事项,直到丫鬟来叫,才放安宁离开。
一月二十,宜出行。
张家人全家人启程往都城去了,浩浩荡荡的五条大船。
虽不是腊月寒冬,但这时候依然冷得紧,一点也不输于寒冬腊月,水上更是寒冷。
去年过年时候已经吩咐下去棉衣做厚一层,还有旧年发的厚棉衣驱寒,又船上还有稚儿娇女,张致远便命了人不必赶路,只管昼行夜宿。
安宁又嘱咐了张瑶以及张玫身边儿的丫头嬷嬷时刻注意着,若稍有不妥便要及早说了。
安宁倒是不畏寒的,自从修炼了呼吸吐纳的功法,便不怕冷,便是想的话也可以将周身灵气调动起来隔开冷气,而且若非刻意就使得内息绵长,温暖和煦的热弥散周身,有些像武侠里面的内力,冬日里使内力驱寒。
而且除了生暖符外,安宁还在空间里找到了一种碧火精晶,只有龙眼大那么一颗,佩戴在身上,寒冬腊月大人都不会觉得寒冷,入手就会觉得一股子温暖之感直透胸臆,从内而外温暖起来。
安宁正拿着一颗被磨成圆润珠子形状的碧火精晶在手里把玩,张致远抱着福久从外面进来。
安宁将碧火精晶放在一旁案几上,站起来把福久接过来,大冷天的,在船舱里面呆着呗,做什么跑到外面去,多冷啊。
让娘看看,福久有没有冻着了?福久身着兔毛滚边的月白锦缎鹅黄云纹小袄,身上雪白的狐狸皮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了一顶同色的狐皮小帽,脖领、袖口处均有狐毛边儿,脚上蹬着双鹿皮小靴,小手里抱着个铜质镂刻花鸟的轻巧小手炉儿。
露出的小脸儿圆嘟嘟肉呼呼,这出去一趟都被包裹的像个球儿似的。
安宁连忙呼呼,把他小手炉接过来,又把那枚磨圆了的火珠子塞到他手里,小孩儿顿觉得热乎了,依偎到安宁身边儿。
张致远见舱里温热,遂把外面穿的鹤氅脱了挂在一边儿,修眉微挑,又得了什么好东西?果然还是老爷见微知著啊,安宁小小的拍了个马屁,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碧火精晶来,递到大老爷跟前,老爷拿拿看。
张致远见这枚像是翡翠雕磨出来的珠子,火红色的,拿在手中只觉得一股子热意随着手中的珠子散发到身上,之前从外面带来的寒意驱散不见,而且这种热并不是炭盆、手炉里弥散的那种刺人的热意,并不烫人,然而它散发出来的热气经久不散,这才一会儿浑身就暖和起来了。
这是什么?安宁一边帮小福久把狐皮小帽拿下来,一边答道:碧火精晶,带在身上驱寒生热,而且不伤身。
不是有种玉夏日带着遍体生凉,了无汗意,大概就是与那种玉儿差不多的了。
又把小福久的狐狸皮斗篷解下来,并不看张致远,对着儿子说道:福久,娘把珠珠放在手炉里好不好?这样你抱着就不会有人给你抢珠珠了?避人耳目么,安宁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得到福久同意后,就拿了一只精致小巧的青瓷小手炉,把碧火精晶放在里面,塞到福久的小手里,一手抱着正好,小孩儿很欢快的坐在暖杌子上,之所以说他很欢快,看他摇晃小腿儿就知道了。
张致远把玩一会儿碧火精晶,还给安宁,星目微灼的盯着她。
安宁有种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感觉,抿了抿唇,在张致远注视下,将碧火精晶收回到空间里面去,然后扭过头去,咬着下唇,一副‘你终于满意了吧’的神色。
张致远见过她凭空将一枚桃子拿出来,如今又见她凭空将东西收回去,又见她如此,知道她是好心好意地得到了驱寒的宝贝儿来,而且这样来告诉他,她能干什么了都没有像上次那样隐瞒,别一副不领情了,还摆出这样不赞同的样子!也不管小福久在了,只将安宁揽在他干燥而温暖的怀里,我没有责怪你隐瞒的意思,我知道宁儿是为我和福久好,但怀璧其罪,若是被有心人偷窥了去,免不了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声音低低沉沉地,却带着万分沉稳和坚定,后颇有些妥协的意味在,不过我总归是会护着你的,只要宁儿有分寸就是了。
这完全是个美好的误会,安宁要是知道刚才大老爷在想些什么的话,肯定会嘴角抽搐,哭笑不得。
而且他认为小妻子并没有隐瞒什么,更是大误了,大老爷她瞒着你的海了去了啊!而且以安宁现在的能力,就是方圆百里的人,她都能察觉到,还不说被人偷窥了。
但安宁也知道张致远说的没错,她能保护自己,但她的家人可没有她这样的能力,是她有些莽撞了。
而且听张致远最后一句,心里边儿扑通扑通个不停,这个人就是能一句话就能撩动情愫……安宁小意温柔地赔罪,并且保证日后她要是再做些什么,一定会向上级请示,组织让咱干什么,咱才干什么!张致远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宠溺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凝着她的眼,俯身……安宁微微有些失神,凑上去……爹,娘。
慢悠悠的声音突然响起,夫妻俩迅速分开,尴尬地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边的福久。
面对儿子纯然、清澈的眼睛,气氛有些微妙,安宁推了推张致远,以眼神示意组织上!☆、第二百一三章 都城变故好么,夫妻俩正欲行少儿不宜之事,糊里糊涂的把坐在一边儿踢嗒着小腿的小儿子给忘了。
听到小福久的声音响起来,夫妻俩迅速分开,皆是尴尬不已。
安宁脸颊涨红地用手撞了撞大老爷,示意组织上。
这时候面瘫就有好处了,张致远也只是站直身体,干咳一声,神色就恢复正常。
安宁背后举着大拇指,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么‘厚颜无耻’就好了。
面对小福久澄澈、好奇的眼睛,安宁伸手掐住张致远精瘦的腰,捏、拧——张致远无奈:他们夫妻俩这不是欲行未遂么,有什么好尴尬的。
福久从暖杌子上跳下来,拱进两夫妻之间,抬着小脸,好似在问爹娘怎么不说话了呀?安宁蹲下来捏捏他肥嘟嘟的脸颊,哄道:娘去给宝贝儿做拔丝地瓜吃什么样?然后很没义气的留下大老爷自己一个人披上斗篷溜走了。
自家小儿子虽然是有时候慢半拍,但这钻研的劲头比当初两个哥哥加起来还更甚,打破沙锅问到底,这种烧人的事儿还是交给学富五车的大老爷解决呗。
张瑶和张玫,去了头几日的离家愁绪,身边有父亲、母亲陪伴,还有玉润可爱的弟弟凑趣,再加上每经过一处,安宁都能讲出些当地出名景观还有特色风味小吃。
更是拿出来地理游记之类的让她们姊妹俩参阅,再者还有父亲陪伴在身旁,渐渐也活泼灵动了起来。
一行经了二十多天抵达都城。
除了守在京中张宅的下人来迎,澄泓、安然、蒋韵也来接,而同来迎接的还有张致远在京好友大理寺卿范青逸。
张致远和澄泓三人说了几句话,抱着福久送到已经上了马车的安宁怀里,而后是张瑶和张玫两个,他则和范青逸上了同一辆马车,澄泓三人皆翻身上马。
蒋韵沉稳地骑着马。
就瞥到安然冲他笑,他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绣着浅绿色折梅花的衣角,轻轻咳了一声。
脸上扬起了几分温和的笑意。
安然和澄泓明了,他们三个是好友,怎么会不知道蒋韵这个木头疙瘩再想些什么。
闷笑几声,跨马前行。
张瑶这厢也微红了脸颊,愈发衬得她俊美娇俏的面庞如玉温润。
范青逸同张致远上了同一辆马车,张致远道:还未当面恭贺你荣升呢。
范青逸是张致远的同年,又是好友,就是张致远外放扬州多年,两人也未曾疏远,也有信往来。
他原任是大理寺少卿,后因顶头上司大理寺卿许大人告老还乡,从而升任为大理寺卿。
顶替他位子便是张文轩。
而安宁去年上京来的时候,因是张致远好友的缘故,过门拜访,他的夫人王氏为人干脆爽利,两下结识。
分外投机,又因为往年来往不曾断,交情还在,两人倒是处的极好的。
而且这位大理寺卿夫人在都城贵妇群里颇具声望,安宁日后在都城少不得有她引荐正式踏入贵妇贵女的相交圈子的。
范青逸嘴角翘起,有些志得意满。
好说好说,说来我够朋友吧,今日特意告假来接你。
张致远笑了笑,道:自然,今日里我请你喝酒就是了,上好的竹叶青。
范青逸就爱这一口,当下极为高兴,就和张致远说起了这几年京中的变故来。
张致远虽不在都城,却不曾和京中好友断了联系,都城一些大变故都是清楚的。
范青逸说起本有很大可能入阁的柳老大人被去官一事,道:柳老大人此次不过是被波及了,再者因为之前一些事柳老大人也萌生了退意,也算是急流勇退了。
又道:自奚家获罪抄斩后,傅家一家独大,圣上为了制衡,便提拔了一些新臣。
然而朝中老臣和新臣不对盘,老臣自然是以傅阁老为首,傅家是皇后娘家,傅阁老更是国丈,睿王爷外公,一门两皇后。
之前圣上欲开两江海禁,就是以傅阁老为首的老臣们反对,此事搁浅下来。
傅家一门两皇后,睿王爷为元后嫡子,如今已经成年,自那位贬为庶民后,作为嫡子他这些年都不曾让圣上立他为太子,可见今上并不是对他完全满意的。
而他却不自知,处处以太子自!你在江南盐政上绊倒了盘踞江南已久以贺家为首的世家,就相当是断了他的左膀右臂,而睿亲王近几年是着急了,如今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全是一个个阿谀奉承、引得睿亲王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图谋不轨之徒。
今上最不能忍的却恰恰是结党营私,顾念父子亲情,顾虑着国本,一忍再忍,偏睿王爷无所察,依旧我行我素,将很有可能入阁的柳老大人挤走,好让他那边的人再更近一步。
若这里面没有那位傅阁老在后面推波助澜的功劳,打死我都不信的!范青逸接着说道:而傅阁老却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在力挺睿王爷的同时,八皇子那边儿却也没落后呢。
他在朝中一直拱动那些酸腐老臣,说什么嫡庶,偏没有指明这个嫡是已经成年封爵的睿王爷还是尚未入上房读的八皇子!张致远冷笑,道:岂不知盛极必衰的道理!傅阁老老糊涂了,最后说不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还很有可能竹笼打水——一场空。
范青逸有些诧异的瞟他,张致远很淡定岔开话题道:诚郡王这救驾之功究竟是怎么回事?范青逸嗤笑,道:还不就那么回事呗。
说完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对,摸了摸下巴,忙掩饰地开口道:诚郡王这人不大对,你当初管理江南盐务,牵扯出来的各派系官员中可有诚郡王门下的?水至清则无鱼,我倒是不信了诚郡王就没有一点那心思?而且诚郡王的母妃贵为贵妃,分位虽高却并不受宠,生下诚郡王后不久便香消玉损,今上也很不在意这个三子。
再看如今不仅得封郡王爵,正妃出身尊贵,就连这次赐婚的侧妃家世也显赫。
若是我说他要么是一心至纯,无心大位;要么就是擅于隐忍的,我可是更倾向于后者。
张致远自然懂范青逸的意思,若是后者的话,这个诚郡王对自己可够狠的。
你觉得淳郡王如何?范青逸挺诧异他为何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皱眉道:淳郡王,文才倒是好,礼贤下士,在士林中颇具名望,圣上也颇为宠爱他,只身有疾,无缘大位。
怎么突然提起淳郡王了?张致远便将当初江南发大水,淳郡王来赈灾的事儿告诉范青逸。
当初发大水,国库粮食不足,就算是拨下了银子又有何用,没有粮食也不过是白搭。
偏那些粮商们屯粮不肯丝毫捐赠,便要使了银款去买,他们却又突然抬高了价钱,竟是火上浇油。
这背后有人搞鬼,而淳郡王临走的时候却是将这件事暗示给了扬州官员。
范青逸愤懑道:他们植党营私是他们的事,竟是拿着无辜百姓的姓名不当回事,真是可恨!真是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张致远安慰道:今上圣明,我看朝堂上这种情景也不会延续多久了。
范青逸摸着刚留下的短须道:淳郡王也算为百姓着想了。
又问了当初粮食是如何解决的,张致远只说是有别处的大粮商将粮食送来的,并未将安宁说出来。
原来当初的粮商是安宁介绍来的,也不是旁人的,粮食大多是空间出产的,之前安宁也曾经捐过空间出产的粮食,当然了这些粮食是不含灵气的。
但是空间里的粮食她一家几个人能吃多少,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粮食几乎将仓库塞不下,而且还不止水稻、小麦这些农作物,更有黄豆、绿豆等等的。
范青逸叹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
他看了一眼张致远,道:如今江南一片和明,难怪圣上让你回京来的。
说了这么多,干脆的岔开了朝中这个话题,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家这个小子的大名呢?比起景曜和景佑资质如何?张致远也觉察到了,温和一笑道:小儿子名景瑜,取自怀瑾瑜而握兰桂者,才三岁,不像景曜和景佑那么调皮,资质还行,想来和你孙儿一般大罢。
范青逸听了,呵呵一笑,知道张致远口中的还行,其实也是极好的。
便拍着张致远的肩膀道:你如今儿女双全,甚好。
儿女自有操不完的心,我现在都懒得管我儿子。
不过你那两个儿子才七八岁吧,你要等他们长大出仕,也得七八年,可有得操心喽!不过你家那义子还有那位是你妻舅吧,还有未来姑爷都是栋梁之材啊!张致远也只矜持的笑笑,两人也没再说朝堂上的事,老友两人转而说些家常,缓和起气氛来。
马车悠悠地往张家宅子行驶过去,加上后面车辆,一路浩浩荡荡,端的是车辆纷纷,人马簇簇。
☆、第二百一四章 趋之若鹜一路上浩浩荡荡,一行人来到了位于仁清街的张宅,早他们两天来到都城准备诸项事宜的大管家张英、二管家谢忠带着五六个管事和十几个小厮候在门口迎接张致远一干人。
修缮张府安宁是真的下了血本的,且不说把临院买过来增加了将近一半的占地,只说这院子底下还铺了地龙,各个院子修饰就花费不菲,而且用料都是极好的。
但安宁是个有心的,虽然用料好,却建的中规中矩,只称得上严整,丝毫不见豪奢风范。
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有园子,有轩阁,假山莲池,游廊水榭也都是不少的,可见工匠们花费了一番功夫,府里收拾的颇具江南风韵。
只是京城不比南边儿,二月里边天气还冷,花未开,柳未绿,只有几株松柏还在寒风中青翠,增添了几抹绿意生机。
过了门楼,绕过影壁,进了垂花门,到了内院,安宁抱着福久和张瑶、张玫两姐妹才下了马车。
同样的早来两日清扫庭院,铺点摆设的大嬷嬷们已经候着了,将她们几人迎进了正房。
进了正房便觉得暖意阵阵,碧水上来道:太太,大姑娘和二姑娘的院子也收拾好了,要不要带大姑娘和二姑娘过去看看?安宁看着两姐妹神色虽有些疲怠,精神却还是好的,就道:有什么不合意的,就和碧水说,或者和我讲,这里是自己家里,是你们自己的院子,怎么样都要合了自己心意的。
两姐妹感觉得到安宁是真的关心她们,再加上这一路上也对安宁比往常多了几分亲切,笑着点点头就带着丫鬟随着碧水和添香。
张瑶和张玫的院子依旧是挨着的,离正院并不远,一路上走来并非都城建筑的富丽堂皇,却带着江南的一种雅致,她们自然是极为喜欢的。
一时来到了一处极为精巧的院子前头。
碧水笑道:这儿是大姑娘的院子了,一时没再想旁的院子名,就还叫瑶光院,二姑娘的院子还叫落梅院。
若是想改的自是可以的。
见此添香便同张玫道:既如此二姑娘随我来罢。
便领着二姑娘到另外一处精巧院落了。
张瑶先从外面打量了一番,但见一段儿简简单单的乌瓦白墙,又有那不知名的藤萝蔓草覆满了,虽还天寒不到春日,也不难想象出春夏之际待藤蔓碧绿时,又是怎样的蒙络摇缀之景。
待得进了院子,院子不小。
正中三间大房,左右又有游廊与东西厢房相连,一水儿的雕梁画栋,从正门到正房一条鹅卵石子小道,鹅卵石都是打磨的极为圆润的,看上去极为好看。
又有几株翠竹长在院子一角儿,因是不到暖春不见翠绿,却带着一种生机。
虽还未曾看到里面摆设。
就是外面处处透着雅淡,张瑶极为喜欢的,就是和扬州的院子也差不多了。
笑着朝碧水点点头。
笑道:姐姐回去和太太说,我是很喜欢的,让太太费心了。
她自然是知道去年安宁六月份上都城来就是为了修缮老宅,看着就知道花费了很多的心思,她自然是领情,更添了几分欢喜。
碧水笑道:大姑娘要是屋子缺什么,就尽管差小丫鬟到我这儿来,毕竟摆设有些匆忙,免不了有什么不精的地方。
还有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婆子,一会儿就能过来上岗了。
这次来都城时。
关于仆妇的,除了每人身边服侍的和家生子,从后买的人中挑出好的,剩下的则本着自愿的原则,其余若是不够的话安宁是打算到都城再采买的。
采买来的小丫鬟自然还得教一下规矩,才能上岗。
所以才有些晚了。
张瑶进了屋子,发现了屋子摆设是极为用心的,三间大小的屋子很是宽阔,屋内白铜小香炉的凤凰嘴里袅袅吐出一缕淡淡的幽香,又有几个白瓷细瓶里插着几株桃花骨朵,为屋子增添了几分亮色。
进屋也觉得暖香宜人,心里暖和,脱下了身上的大红羽缎面绣芙蓉的斗篷,早有小丫鬟送上了温水,大丫鬟海棠忙替张瑶掩了衣襟,服侍着她吃了一回脸。
张瑶觉得身上乏得很,便歪在床上养神,只叫海棠、茉莉等几个人自去歇着,自己也要借着这点子功夫歇一歇。
张玫这边的院子也是差不多规格的,不同的是张玫的院子里有几株梅花树,与落梅院这名字交相呼应。
安宁听了碧水和添香的回话,点了点头,又吩咐了若有什么需求就尽量满足。
回头福久凤目亮晶晶的看着安宁,安宁失笑,道:福久也想有自己的院子?等你再长大些,娘就让人给你单独置了新院子。
心道这小家伙想必是觉得姐姐们都有自己的院子,也觉得自己也该有,所以才会有这样亮晶晶的眼神,真是可爱。
孙嬷嬷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盅牛乳银杏炖燕窝来,安宁和福久两人吃了。
安宁又同孙嬷嬷道:澄泓他们三个今日可是休沐?孙嬷嬷说不是,安宁就说反正有澄泓招待他们,又让张英好生招呼大理寺卿范大人,她有些累了,想去歇歇了。
屋里的装饰摆设和上次来并无多大的不同,安宁不觉得不习惯,福久已经三岁了,三岁的生日还是在船上渡过的。
此次到都城来,就让他住在西厢房中,那是一处小院儿。
是一明两暗的格局,正中是起居室,两侧两间正向正中一间开门,一间是卧房一间就用来做书房。
西厢房两侧还有两间耳房,耳房单开门。
安宁的正房与厢房之间,有圆月亮门儿,可以穿行。
在桂院时,景曜和景佑四岁之前就住在西厢房里,等他们回家来,自然不会住在厢房里了,另有院子给他们居住。
安宁本来不想这么早让福久自己一人居住的,毕竟他不像是景曜和景佑一直睡在厢房里的,他一直是睡在正房的里间小床上的,更小的时候则是直接睡在摇篮里,而摇篮就放在安宁和张致远夫妻的大床旁。
不过小福久自己哒哒的跑去了西厢房,表示自己一个人能睡好,绷着的小脸儿让人不会拒绝。
安宁自然知道不能惯着他,索性就答应了,而厢房里布置的极为用心,箱柜摆件儿,皆是玲珑可爱,精致不凡。
前面,张致远请范青逸喝酒,将澄泓、安然和蒋韵也叫上作陪。
张致远和范青逸为官多年,自然不是澄泓他们三个毛头小子可以比的,有时候一句指点都能让他们三个觉得醍醐灌顶,一顿饭下来自然受益匪浅。
而张致远所承诺的上好竹叶青也呈了上来,最后还被范青逸舀走了剩下的半坛。
张致远不日奏请述职,他在扬州多年,肃清盐政,还江南盐政清明,令国库丰盈了不少,今上对他的政绩十分肯定,夸赞不说,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地进了张府。
百官心里有数,既然皇上已露出把张致远调回都城的意思,按照他的功绩,张致远日后不是入六部就是清贵荣养,清贵荣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毕竟任谁都看出张致远简在帝心,圣眷非同一般,而且照他在江南盐政这块儿干出来的功劳,调回京师,而且他正值中年,自然得得到重用,再加上他是翰林院出来的,很有可能皇上会培养他进六部甚至进内阁。
翰林为朝廷储材之地,历朝历代都有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本朝也不例外,故此翰林院被称为储相历练培养基地。
张致远当年可是今上初年的探花,是今上一手提拔出来的,而且张致远也不负他众望,当得起干练有才之誉,可以说是今上的心腹重臣。
再说了张家历代纯臣,只忠于皇上,这也是今上看重的原因之一嘛。
但更多的百官关心的不是张致远日后的安置问题,而是这样就说明了巡盐御史这个位高权重而又个大肥缺的职位是板上钉钉的空出来了!不为别的,就因为盐税收入占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或者更多,所以涉及到盐政方面的职位都是大肥缺,年年有无数官员为了抢到相关职位而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有的为此甘愿降一级去就职,而这巡盐御史更是总管江南盐务,位高权重,是大肥缺里面的炙手可热的大大肥缺。
即便是古来多少官员在这个位子上败了,可也挡不住更多的人为了权力和富贵,趋之若鹜。
一时间手段百出、花样翻新,都想要得到这块香饽饽里面的战斗机。
而继任者的人选,前一任的推荐还是很重要的,所以自打张致远一家到都城后,每日里送拜帖和礼物的人络绎不绝,一时间门庭若市。
安宁这边儿也未能幸免,男人不行,就让女人们上,安宁刚来都城还没得几日清闲,就不得不穿起见客的大衣裳,摆出笑脸来,脸都僵硬了。
所幸,张致远岿然不动,不久就推说身体不适闭门谢客,这才好了!☆、第二百一五章 加入圈子安宁脱了见客的大衣裳,回里间换了家常衣裳,晃了晃发酸的脖颈,歪在榻上,冲添香说:过来给我揉揉,这大半日下来没得空闲住,浑身酸的很。
添香依言过去半跪半坐在脚踏上,又让鹊儿去倒了茶来,自己便替安宁揉着肩膀。
老爷和小少爷呢?老爷在外书房教小少爷认字呢。
添香手上劲道恰到好处,太太有事儿?安宁睁开眼,忿忿不平地道:他倒是好的,称病闭门谢客,可挡不住人家以别的名义来家里。
带着厚礼,登门来必是有所求。
可是我一个深宅大院的妇人能够做什么,想来都是有求于老爷的,前面的事儿我都不懂,偏人家笑着上门来,总不能把人家打出去罢!过个年都没那么累,那边也揉揉。
真说起来,她也没多累,就是心里不平衡,发几句牢骚罢了。
待要闭目养神,安宁皱了皱眉,遂跟添香吩咐道:你去说太太我要照顾身体不适的老爷,不好见客,若再有人上门送拜帖和礼物的干脆的让她们回去罢。
添香抿着嘴笑着应了,力道适中的揉着安宁的肩膀,又拿了秋香色金线蟒引枕给安宁靠着,过了一会儿听安宁呼吸绵长起来,才慢慢放轻了力道,又拿过来红色杏花菱被给她盖上,给屋子里的伺候的丫鬟坐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安宁歪在榻上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了,刚一睁眼就看到张致远在跟前坐着,吓了一跳,坐起来身来锤了张致远肩膀几下,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悄无声息的坐在我跟前,吓死我了。
张致远太无辜,谁让他正撞在安宁气头上的,伸手拢了拢她有些松散的鬓发。
道:我来了可有好一会儿了,瞧你睡的香就没扰你。
福久呢?怎么没瞧见儿子,不是说跟大老爷去书房认字了吗?在他的小书房描红呢,比他两个哥哥乖巧不知凡几。
没那么皮,也不知少操多少心。
张致远爱恋地看着她,身上只穿着家常的衣裳,发髻因为歪着睡觉有些松散,却是懒散之中,越发多了一股儿娇媚动人的风情,笑靥如桃花瓣。
浅而醉人。
提起福久的时候越发温柔动人,真恨不得让人将这抹笑儿掬在手心里啊。
外面的添香听到里屋的动静,知道安宁醒了,赶紧带着小丫鬟进来服侍安宁梳洗。
张致远只管坐到一边儿的椅子上装模作样地拿来摆在一旁的八音盒把玩。
安宁端坐在榻上,添香忙替她拢了衣袖,取下了取下了腕镯戒指等物,又拿一块大绣帕掩住了她衣襟,小丫鬟捧了水盆来跪倒在地上。
高举起了手,安宁方才伸手向脸盆中盥洗。
洗完脸,擦干净。
也不施粉黛,就这么素着一张芙蓉面,一时也没去搭理坐在一边儿的张致远。
正对着镜子梳发,突然照的极为清楚的西洋镜前出现黑衣人,将安宁手中的碧玉银琅簪插在发髻上,又选了朵鲜灵的芍药绢花簪在耳旁,人比花娇。
安宁想了想也就没拿下来,按照这世的年龄来说她二十八了,不过看着也就二十岁,所以说空间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连美容都省了。
这西洋镜倒是照的清楚。
镜子里的两人,男人冷峻,女人温婉,极为相配的。
老爷,我看到你眼角的细纹了。
张致远:……这煞风景的小女人!还别说安宁这拒绝来客的理由当得是夫唱妇随,来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心里边儿也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者张家人丁单薄,在都城里边儿也没有什么亲戚,也只有几个好友,送礼无门,来的人这才少了。
三月初,张致远被今上任命为吏部左侍郎兼内阁学士衔,以出入内阁理事。
这六部按紧要顺序排列,依次是吏部、户部、兵部、刑部、礼部、工部。
虽说吏部左侍郎仍旧是正二品,可朝中谁不知道如今的吏部尚书祝黎年事已高,恐怕一两年就会高老。
而张致远深得圣眷,这吏部尚书一职会落在谁头上,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况且内阁学士虽是从二品衔,可单就能出入内阁参事这一项就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干脆的从一个让人趋之若鹜的盐政御史跳到了另一个让人趋之若鹜的内阁学士上了,走哪儿都是香饽饽。
让人不由得慨叹,张致远帝眷之高,和他攀关系的人也一下子又多了起来。
之前他还能称病闭门谢客,如今可不行了,不过张致远谁啊,两袖清风都能把人冻僵了,在外面的时候棺材脸越发严重,安宁这边儿也并没有闲着。
这日,新上任的户部左侍郎夫人遍发帖子,请了京城世家贵族太太夫人姑娘们上门茶会。
都城上得了台面的内宅夫人们都知道户部左侍郎夫人还有姑娘们这是要正式要踏进贵妇贵女的相交圈子了。
如今张致远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圣眷高的吓人,而且张家四代列侯,安宁这做继室的就算是人家夫人娘家势微又如何,夫贵妻荣,儿贵母荣。
再者还有大理寺卿夫人王氏和蒋韵的婶母蒋二夫人引荐,大理寺卿夫人和蒋二夫人两位在都城贵妇群众都颇有声望,大理寺卿范青逸和张致远交好,而蒋家又与张家有姻亲关系,而且去年安宁来都城时已经提前去上门拜访,大理寺卿夫人王氏脾气干脆爽利,而蒋二夫人知书达礼,几人颇为投缘。
有她们俩拉着融入贵妇圈哪有不便利的,一时之间,花厅内笑语盈门,花团锦簇,众女眷济济一堂。
众人见张家五进的宅院颇具江南风韵,亭台楼阁,假山莲池,处处透着精致。
外面看不出什么来,但见内里摆设看上去简单朴实,家具并没像时下描金绘彩,但看的出来都是用的好木头。
简单雅致,于低调中不露声色的透出富贵奢华来。
再看其他摆件,却都是乍看平常越品越觉得精致珍贵之物。
安宁今日刻意装扮一番,身上打扮就如同家里摆设一般,不太打眼,但处处都透着低调的精致奢华。
再加上她周身光华稍加收敛,容貌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并不抢眼,但清雅明媚又贵气,气质更是娴静清贵。
仪态优雅,谈吐明朗,礼数周到,端庄大方,更兼之亲和气质十足。
来的人之中身份高贵如公侯夫人,就算是知道安宁是继室身份,娘家势微,却也找不出人家半点缺点来,单冲这样风范出去就算是宗室贵女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之比肩的了,因而便收了心中的轻视之心,露出几分真心实意来与之结交。
其他的官太太不着痕迹打量过张家摆设物什,无一不赞叹张家清贵,再看周围的丫鬟仆妇说话悄声细语,脚步轻巧安稳,装扮干净齐整,又觉得安宁治家有方,赞叹她能干。
再端看人家待人接物,只觉得有教养,还有不少人想的更多,当然,这些人大多是家里有适龄的儿子的。
张家四代列侯,如今张致远又位置户部左侍郎兼任内阁学士衔,虽说家里大姑娘没了亲母,但有这样的继母教养自然不会差的,要知道像如何理家,宴客和人际应酬等等,这些为人处事之道全靠母亲言传身教。
又一听说还有宫里的教养嬷嬷教导,心里更觉得好了,只可惜再一打听人家名花有主了。
因而好些人便是问是谁家?蒋二夫人笑得矜持,是我大伯家的二小子,早几年就定下的。
敢情人家是清水楼台先得月,下手怪早的啊!想的多这些个纷纷不平衡了,纷纷‘捻酸打醋’起来!蒋二夫人笑得极为矜持,心道:还是大伯和大嫂英明,那大姑娘她是见过的,不仅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就是通体大家风范也惹人侧目,更不用说由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养出来的规矩,又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知书达礼,落落大方,配大伯家的二子绰绰有余呢!今日来的除了官太太们,还有她们家的小姐,在内院让张瑶和张玫接待小姐们的暖香轩。
今日来的客人来做客之前大多是清楚张家子女的情况,就是有一开始不知道的,来之前也是要打探一番的,而且看张家太太的意思是想领着家里的姑娘进入都城贵妇贵女圈,自然是明白,家里带来的都是适龄的女儿家的。
暖香轩,正如它的名字,满室清香宜人,如今已至阳春三月,四处花红柳绿,一片春光烂漫。
这暖香轩当得是花团锦簇,一片莺声燕语。
张瑶带着张玫摆出主人的派头来,出众却不打眼,小姐儿们自有几分见识,看得出来两姐妹穿衣打扮佩戴皆不凡。
张瑶不说,就是张玫也很是得宜,说话也不磕绊。
又有她们这些深闺小姐不曾吃过的糕点,应对间更多了几分好印象。
☆、第二百一六章 及笄之年晚间安宁向大老爷汇报今日战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此后一段时间安宁出门访客,或一人独去,或带着张瑶,或带着她们两姊妹,安宁一家逐渐出现在京中的社交场合中,逐渐地融入到都城贵妇贵女的圈子里。
不过今年张瑶便满十五了,乃是一个女孩子最为重要的及笄之年。
如今这个时候,女孩儿大多早早地定下亲事,过了及笄便成亲的大有人在,便是那不及及笄出嫁的也有。
张瑶和蒋韵两个婚约早定,阖府里人也都知道的,便知道在姑娘及笄后,大姑娘就要出阁了。
自从张家搬到都城来后,就算是顶着未来岳父那岿然不动的冰山脸,蒋韵来的别提多勤快了,或随澄泓过来,或是和张致远在书房相谈,或是说掏弄些小玩意儿给福久或姑娘们玩。
再说了府里伺候的大多是原先扬州宅子伺候的人,都是知道蒋韵虽不大爱说话,其实待人还是很不错的,因此满府提起来蒋韵来,竟是多以姑爷称之。
张致远好不容易松了口,偏偏他不说,还是澄泓将这点子不明不白的暗示捅给了蒋韵。
蒋韵得到这暗示,简直就像是天下掉下金元宝,转身就给扬州的蒋家加急送去了信。
蒋夫人去年就来探口风,虽是看重张瑶没来催,但也为自家儿子不小的年纪犯愁,瞧瞧比他小一岁的妹妹都出嫁了。
因而她和蒋云扬是巴不得张家早些松口,好早些将合心意的儿媳妇迎进门!四月初六这未来儿媳妇就要及笄了。
等的这夫妻俩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这信一传来,整个蒋家就震动了,恨不得在门口放几挂鞭炮。
一方面是着急巴拉的算好日子,一方面蒋夫人又没少往早就置办好的大定聘礼里私下里塞好东西,就连一向不爱管庶务的蒋云扬也十分上心,他和张致远是好友不说。
张家的门风门楣是再满意不过的,要不是他们家强先了。
张家四代列侯,张致远如今是正二品吏部左侍郎兼内阁学士。
他家嫡出的姑娘就这个出身,做王妃都使得。
能看上他家二小,可不得有多快就多快的把媳妇儿迎进门。
这选大定的日子恨不得越近越好啊!蒋夫人凤眼一瞪。
骂了句没出息的,定日子怎么还得和亲家商量,不理蒋云扬,转身麻利的起身打包东西往都城去了,怎么着也得参加上未来儿媳妇的及笄礼不是!蒋夫人爽快麻利的说走就浩浩荡荡地走了,留下蒋云扬笼上一头雾水,得,夫人走了,没事干儿就找亲家布政使司卓锦年喝酒去了。
卓锦年一听,恨不得踢蒋云扬几脚。
得,就准你宝贝你家姑娘,不准人家张致远宝贝他家姑娘,想张致远成亲多少年才得了这个姑娘,自然是当眼珠子疼的。
心里琢磨着张家能看上蒋家。
就是看中了蒋家这不纳妾,唯四十无子方考虑纳妾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怕自己姑娘受了委屈不是。
看蒋云扬这没了夫人在家,就不知道干啥的蠢模样,卓锦年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
也不为别的,这蒋家是武将世家。
就连他家那个读书科举入仕的次子都会几下拳脚功夫,而且家里边儿就这个姑娘,当初可没把他家二子求亲的时候给欺负惨了!这回儿看到蒋家求亲更难,心里就平衡了。
哎,这布政使卓大人倒把自家折磨姑爷的事儿给忘到脑后头了……不光蒋夫人浩浩荡荡地北上来了,就是景曜和景佑也在三月下旬到都城来了,澄观大师要闭关,就把他们兄弟俩踢走了。
这两兄弟就包袱款款的潇洒的奔往都城来了,顺带了澄观大师亲手雕刻的印章一枚,在张致远开口训斥之前孝顺的递上去,免了一顿皮肉之苦。
自然了安宁这个娘亲也没落下,还有姐姐弟弟,考虑的很全乎,一点都不像是落跑的。
四月初六,张府里为张瑶举行及笄之礼,府里处处焕然一新,一色儿预备的妥妥帖帖。
收到帖子的众人缤纷而来,被迎进了花厅,迎宾的是安宁,赞者多有自家姐妹儿来,因而便是张玫,而这正宾,也就是为张瑶吟诵祝词加笄簪钗者,却是安平候夫人。
原来,这女孩儿的及笄礼上,除了主人之外,尚需要正宾一名,这正宾乃是有德才的女性长辈所任,一般都是自家的亲戚长辈来任的。
只张家在京都哪有什么长辈,安宁自然需要跟张致远商量,张致远便是想了一人,是安平候老夫人。
原来当初张母未出阁前和安平候老夫人感情很好,就算是姐妹两人各自出嫁都不曾断了联系,当初张致远在京畿时候也曾受安平太妃,当时的安平郡王妃颇多照顾,还曾玩笑说认干亲的,因此便是求到了安平候老夫人头上。
太妃就指了儿媳妇过来,也就是安平候夫人来,一来算是为张瑶长长脸,二来也有拉拢张致远的意思。
此时在座的除了安平候夫人,蒋夫人早就过来了,还有几个与张家熟识的女眷,像是大理寺卿夫人,古家大夫人并着大奶奶等等,也就是澄泓的未婚妻古灵月的母亲。
安宁见古灵月便同古家大夫人笑道:小姑娘家的,跟咱们在这里未免拘束,不若让灵月去后边和瑶儿她们一处,那边儿还有其他几家女孩儿。
古家大夫人笑着颔首,安宁便叫了一边儿的小丫鬟带着古灵月几个到后边儿去了,自己和古家大夫人、大奶奶说话。
古灵月随着小丫鬟转了几道回廊,上次来的时候并未细看,如今一看便是觉得跟自家的雕梁画栋不同,处处透着雅韵,小桥流水,假山莲池,又一想自己的夫君也是江南人士,日后的宅子若是这样细致的装扮,不禁有些红了脸颊。
等到了张瑶所居的瑶光院,四月莺飞草长,乌瓦白墙上的碧藤青蔓,有着蒙络摇缀之景。
进了院子,张瑶和张玫忙迎了出来,张玫梨涡现嬉笑道:是大嫂子来了。
古灵月脸登时红了,张瑶点点张玫额头,张玫调皮的朝古灵月眨眨眼睛。
因为一会儿要加笄换装,张瑶今日装束很是简单,看着也如出水芙蓉般清爽宜人。
又因古灵月是澄泓的未婚妻,待她自然多了几分亲切,微笑着将人带了进来,里面已经坐着大理寺卿的女儿范歌,安平候家的女儿并着其他三四位姑娘。
大家一一见了,方才坐下来说话。
除了安平候府的女儿没有见过,其余大家都认识了,张瑶笑语嫣然,极尽地主之谊,几个姑娘不多时便熟络了起来。
淡笑间已经到了吉时,外面孙嬷嬷进来,恭敬地请安平侯家的女儿等人出去现礼。
只留下张玫,她是赞者,要与张瑶稍后出去。
一时间花团锦簇就剩下了两朵姐妹花,张瑶拉着张玫的手,微蹙眉道:玫儿,我有些个紧张呢。
张玫拉着张瑶的手安慰道:今儿是姐姐的大日子,紧张是难免的。
不过,嬷嬷们都说了,姐姐的礼仪进退都很是得体,而且外面都是熟识之人,姐姐和平时一样就是了。
说话间安宁进来,见她们姊妹俩都有些紧张的样子,出言安抚了张瑶几句,便引着她们俩出来。
外边众宾都已经坐好了,张致远作为父亲起身开礼。
古朴悠扬乐曲响起,安宁在前,携着张瑶的手进来。
张瑶素装裹身,乌发披肩,神色肃穆,缓缓而行。
张瑶就位,初加时,安平侯夫人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跪坐着为张瑶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一加换上素衣襦裙,一拜父母,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二加,安平侯夫人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
敬尔威仪,淑慎尔德。
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赞者也就是张玫为张瑶去发笄,安平侯夫人为张瑶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二加换上曲裾深衣,二拜安平侯夫人,表示对长辈的儒慕。
三加,安平侯夫人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兄弟具在,以成厥德。
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张玫为张瑶去发钗,安平侯夫人为张瑶加钗冠,然后起身,回到原位。
三加换上正装裙裳,彼时乌发挽起,上边戴钗冠,大红色的正装虽是隆重加之贵气逼人,却丝毫不落俗套,更昭显她端庄大气。
三拜后便置醴醮子,之后张致远和安宁夫妻俩殷殷训示黛玉几句,张瑶静心聆听,在训示后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满怀儒慕地对父母行拜礼后,再满怀诚意拜过了正宾安平侯夫人,安平侯夫人亦含笑答礼,由此这场及笄之礼,也便成了。
张府摆下酒席,男客在外,女眷入内,分开宴请。
☆、第二百一七章 宴席风波(上)及笄礼成之后,张府摆下酒席,男在外,女眷入内,分开宴请。
男不说,女这边自然以安平侯夫人坐了首位,安宁左下首相陪,然后便是另几位女眷。
张瑶等另有一桌,安排在里边胯间儿。
福久原本随景曜和景佑在外院招待男处,不过吃饭时张致远怕是照顾不周,遂让奶娘将福久抱回内院,反正他才三岁,没什么好顾忌的。
女眷倒是不曾见过福久的,见他虽才三岁,说话却是极为清楚的,曼斯条理,又见他鼓着肉肉的脸不慌不忙地吃着东西,又是可爱非常,便是极为喜欢的。
安平侯夫人笑问:可曾启蒙了?安平侯夫人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并不是十分出众,难得的乃是身上平和尊贵气度。
此次也是由婆婆指来的,不过见安宁端庄大方,张瑶姿容雅致,张玫娇俏有礼,便是对安宁高看了好几分,如今又见着不慌不忙地福久,神色甚是温和。
安宁笑道:老爷只说等小儿四岁的时候再正式启蒙,现在就教他《三字经》《百家姓》的简单字句。
安平侯夫人略问了几句,听小孩儿吐字清晰,不快不慢,语调婉转,一双凤目清又亮,眼中多了几丝笑意,同安宁道:你将孩子教的都很好呢。
如果不是张瑶已经定了亲,就是这样的满京城能比得上她的也没几个,她还真想讨回去做儿媳妇儿。
安宁正和安平侯夫人说话,另一桌突然略微高亢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及笄是多重大的事儿,看侄女风姿绰约,端庄大方,我心里甚至宽慰,忽又试了试眼角,道:只是娴妹妹无福,竟这么早就去了。
安宁听出是吏部右侍郎夫人宋氏的声音。
眉头微皱,对安平侯夫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神色,把福久安置好。
转身走过去。
随着声音的响起,宋夫人周围的谈笑声骤然轻了几分,越发显得宋夫人声音高亢。
偏宋夫人毫无所觉。
见安宁走过来,竟是起身道:我那娴妹妹无福,无缘得见,张太太你这般贤惠大方,连小女儿都教养的这么有礼,当该是让我那侄女跪拜娴妹妹,若我那娴妹妹泉下有知,定是欣喜万分的。
随着宋夫人的言语,半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女眷们纷纷侧目。
待听到后面,已经是满室错愕,目瞪口呆。
来这儿的人谁人不知这位张太太虽是继室,虽娘家如今势微,但稍有些见识的便得知人家祖上也是封过侯的。
自然出身清贵。
且不说这,就是如今吏部左侍郎张大人的儿子皆出自这位张太太的肚子,日后是张家的继承人,便不会小觑她,而且人家已是正儿八经的正二品诰命,是名真言顺的当家太太。
是孩子的嫡母。
这宋夫人的言语便是没将这张太太嫡母身份摆在嘴上,话里的意思还将自己置于主人的身份上去了,你心里宽慰个甚啊!该宽慰的是人家父母,管你个外人什么事!而且如今是张家大姑娘及笄礼的大喜日子,来的宾都是来观礼贺喜的,谈笑欢喜的,你这擦泪不是给人家添堵吗?还有后面真是越说越扯了,女眷们面面相觑,皆知那赞者是张家的庶女,但观那小姑娘行礼、进退有度,规矩严整,明显可以看出是请人教导过的,再座的就算是知道人家是庶女身份,也不禁有几分赞赏的。
可偏偏到了这宋夫人嘴里就变了味,是暗示张家嫡庶不分,还是说张太太苛待原配留下的嫡女不成?她们又不是瞎子、聋子,单不说旁的,就是今日张家大姑娘及笄礼的派头,正宾也是身份尊贵。
还有她们也是听说的了,大姑娘的教养嬷嬷是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听说教养过大公主,又当年慧宁郡主是她教养长大的,端庄高贵,连皇上也赞赏过的,身份尊贵着呢!你能说人家太太不上心吗?在人家宴席上是想贬低主人家太太身份不成!在座的女眷虽然不明显,神情上却露出鄙视来,顿觉得这宋氏怎么这么没眼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什么场合,这明显是在结仇!不要以为吏部左侍郎背后有睿王爷做靠山就能有恃无恐了,真是愚不可及,也不想想张大人背后可是皇上,但不说人家现在的职位比你家的高,且就是内阁学士还有那源源不断的奖赏,就知道人家简在帝心的啊!安平侯夫人只是挑眉,眼中闪过讽刺的光芒,这个宋氏,莫不是以为睿王爷势力强盛,所以这般有恃无恐,真是蠢不可及!和宋夫人坐在一块儿的户部右侍郎夫人吕氏当真恨不得给宋夫人一个嘴巴子,偏她们俩又是一块儿来的,也不好真落下宋夫人不管,连忙起来将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宋夫人按下去,忙喝道:都说了别喝那么多酒!又冲安宁道:张太太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宋夫人多喝了几杯酒,有些醉了,说话没个把嘴的,她是和张家先太太感情好,才有些高兴的啊。
安宁自然是听出这宋夫人话里的意思,她倒是不怕宋夫人抹黑她的,这从众女眷的神色上就能看出端倪!似笑非笑的看着被吕夫人按住的宋夫人,淡淡道:宋夫人这酒吃的可真好呢,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宋夫人这话竟是将我们家几个都赞了进去,可见是个会说话的,我代我家大姑娘和二姑娘谢谢了。
只不过我看宋夫人醉得很了,还是去醒醒酒吧。
软软的腔调了却是极坚硬的骨头在里头,静谧如同湖水的目光盯着宋夫人看,竟是让宋夫人冷汗都吓了出来,喝了几杯酒早就醒了,只觉得背后冷汗淋漓,脸色苍白,目光闪烁不定,任由伺候的丫头,七手八脚的扶了出去。
待宋夫人被扶下去后,安宁才笑着回到座位,只说今日是家里姑娘的大日子,合该喜庆些才是。
众人皆是说合该如此,谈谈笑笑就将刚才的事揭过去了,心道别看人家清清淡淡的,春风化雨似的就顺着户部右侍郎夫人的话下来了,只不过这软话里头带着硬骨头。
人家只取你话里表面意思,然后再以表面意思还给你,其实内含的讽刺更甚。
皆说这张太太别看是江南女子,娇柔婉约的,可也不是个好欺负的。
还有人想的更多,就这样的太太,怪不得人家张大人的后院没旁人的啊!再说被扶下去吏部右侍郎宋夫人,她原本以为自家老爷会由右侍郎升迁为左侍郎,就是如此还在妯娌间得意了好些日子,哪知道如今被张家老爷得出去左侍郎的位置,让她被妯娌暗讽了好几回儿,本来是心中恼怒非常的。
这张瑶及笄,安宁下帖子,想来是张致远的同僚,自然是给吏部右侍郎家下了帖子。
宋夫人心里愤懑,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是老爷却是让她来,还让她不得得罪了张家。
之前她自来就有气的,又因为这个生了一肚子闷气,到了张家,见张家为个姑娘的及笄就搞了这么大的派头,正宾还是安平侯夫人。
等礼仪开始时,耳边儿听得的都是女眷们不住嘴的夸奖,不说那大姑娘,就是张太太也是夸奖的。
她偷偷问了户部右侍郎吕夫人,吕夫人告诉她早些日子已经宴请过她们的。
宋夫人偏就没了印象,以为是这张太太看不起她是怎么的,可她偏偏就忘了当初人家下帖子请来茶会的时候,宋夫人自己看了两眼帖子,不甚感兴趣的撇嘴,还暗自以为不过是个继室,能有多少贵妇会去赏光啊!这新仇加旧恨的,让宋夫人觉得很不舒坦!她觉得她看不起安宁的出身,别人也应该和她一样,不喜欢她才是,哪里想别人看见的是张家显赫啊,且不说张家四代列侯,是清贵又是勋贵,如今张家老爷又简在帝心,看着这个就得来赏光啊!宋夫人再一问当时都谁来了,吕夫人虽然有些不耐,可还是说了几个显要的告诉她,什么襄阳侯夫人,什么江宁伯夫人等等的。
宋夫人哪里想到这张家这么多人给面子,心里更烦闷了。
等到入席后,烦闷的宋夫人又为下人给她安排的位子不满,怎么以她的身份也得在主桌,怎么就摆在了次桌。
她还是有些礼数的,只嘀咕了两句才坐下了。
又随意扫了一眼屋内摆设,刚想嗤笑人家摆设简单上不了台面的时,旁边的一位女眷就说了:别看这摆设简单朴实,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好木头,这桌椅就是上好的酸枝木,至少有几百年的。
还有那一些个摆设也是黄花梨木的呢,还有那些名家字画,价值千金啊。
众女眷纷纷赞叹张家果然是世禄之家,香门第的,不打眼,舒适中不露声色的透出富贵雅致。
听得本就心里口憋了一口郁气的宋夫人越发的不满。
☆、第二百一八章 宴席风波(下)虽说都城民风较南风开放些,但众家女眷平日里也不能频繁出门的,如何消磨日子啊,想来大多数便是琢磨衣裳头面之类的,这赞叹便从摆设上说到今日张太太、大姑娘二姑娘的穿衣打扮上了,什么好话什么来,还说江南衣裳果真是比都城的精致秀美,又说到什么鼓楼西大街去年开了家绣坊专卖江南绣品的,等明日约着去瞧瞧的。
又那边福久过来了,才三岁的孩子吐字清晰,玉润可爱,又和安平侯夫人一对一答的,就算是看不过其他做派的,但对这小儿子也是赞誉有加。
本来和宋夫人一块儿来的吕夫人家刚去了儿媳妇,最是盼着有个这么聪颖好看的孙子的,也跟着一块儿赞叹去了。
宋夫人听着她们的话,只觉得是在奉承张太太,心里更加不愉!张老爷都四十多岁了,膝下却是弱女幼子,别人这个年纪孙子都不定比这小儿子大了!有什么好夸奖的!心中烦闷的宋夫人在无人招呼她的情况下喝起了闷酒,又听得旁边儿的夸奖连连,不知不觉中酒有些上头了,但还保持清明!又听得旁人低声说起张老爷的前太太,宋夫人一懵,却是想起来,这张老爷的前太太可不就是陈娴儿。
想起陈娴儿,宋夫人未出阁的时候却是和陈娴不对付的。
当年陈娴儿未出阁的时候,正是陈家正当显赫的时候,再加上是唯一的嫡女,很是受宠。
琴棋画样样精通,身段婀娜纤巧,容色美若天仙,每次聚会时,都是众星捧月,人人赞誉。
陈娴儿自认为和她是姐妹,每每聚会便是拉着她,可是大家第一眼注意到的。
永远是陈娴儿,赞誉的也是陈娴儿。
而她就像是陈娴儿身边的绿叶,衬托的就是那朵红花!如今一想更对张家不喜,又觉得陈娴儿如今都死了好些年了。
看看你的地位被人家占了,就连唯一的姑娘也得叫人家母亲。
又想起她刚才看到张瑶的时候怎么会不由得皱眉头,原来是老熟人的女儿,瞧瞧不还是简直跟陈娴儿一个模样刻出来的,都是那样的风流袅娜,一出场就吸引众人的目光啊!林林总总加起来,宋夫人脑袋一热。
刻薄的话就说出口来,她这话不光是将安宁说了进去,还有就是她口中的娴妹妹,胸臆里夹杂着能够讽刺到陈氏的愉悦,就像是多年积攒的翳郁找到了个发泄口。
不仅仅是陈年旧事里,永远充当娇花儿旁边的绿叶的不甘心;还是如今张家老爷压着她家老爷一头,让她在妯娌间受到讽刺;亦或者对于张家太太就像是当年的陈氏一样受贵妇们欢迎的不满、嫉妒;再或是说众位女眷像是流水一样不要钱的夸赞……当然了宋夫人也就多喝了几杯,可是她还没有到醉糊涂的地步。
脑子自然还是清醒的,也明白自己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只不过等吕夫人将她摁下去,等安宁那淡淡的一眼看过来。
还有旁边人暗含讽刺的目光刺过来,宋夫人错愕的不敢动弹。
尤其是在安宁那虽然软软的语调但暗含着硬骨头的话语刺过来的时候,宋夫人只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轻重缓急的轻柔嗓音,湖水般静谧的眸光,不曾想也能予人如此大的压力,宋夫人摊坐在椅子上,却是觉得背后冷汗淋漓。
等她回想起来自己因为图一时口快将话语说出口,又想起再之前自家老爷吩咐来的不能得罪张家,心中害怕,借着吕夫人和安宁说她醉酒说胡话时就开始装醉。
在小丫鬟扶她出去,还嘴里胡乱说着醉言醉语。
她也无颜在张家呆着,就连小丫鬟端上来的醒酒汤都没有喝,就让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搀扶着坐上马车,走了!这让等到宴席刚结束,想让宋夫人过来给张家太太道了歉。
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结仇的吕夫人听张家的小丫鬟说宋夫人早就走了,一时间无比的尴尬,心里更是想宋夫人这个蠢货,这一走不就是将刚才的结仇坐实了。
吕夫人也无心呆着了,和安宁寒暄几句,就急匆匆地告别了。
其他女眷也纷纷告辞,安平侯夫人临走时候还亲热地拉拉福久的小手儿,蒋夫人留在了最后,安宁知道她有事和自己说,就让小丫鬟领她到正房去,自己则是送人出去。
安宁送走了最后一位女眷回来,见张瑶眼圈微红,想来她是听到刚才宋夫人的话了,走过去拿着帕子试了试眼角,笑道:今日是你的大日子,就该高兴的,怎么还哭了?母亲,之前……她在跨间里听到了那位宋夫人的言语,心里不舒服,若那位宋夫人真的是替她生母觉得宽慰的话,就不该当着那么多宾的面说出这样讽刺太太的话来!而且这将她生母摆在何处,她生母都去世这么多年了,又被那宋夫人这样提出来……这让张瑶想起在苏州的陈大太太和二太太这是这般说话儿,可谁知转眼就将她生母的陪嫁要了回去,若不是父亲开明大度,指不定她母亲的牌位都不会在张家祠堂里摆着了……安宁自己没放在心上,她日子过得顺遂舒坦,也鲜少有人这样讽刺她的时候,而且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瑶儿就当是条狗吠几声吧。
张瑶破涕为笑,朝安宁福了福身,女儿明白了,女儿回瑶光院了。
去吧去吧。
待张瑶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回自己的院子,安宁眯了眯眼睛,宋夫人实在不是个聪明的啊,以‘酒后失态’逃避。
可自己可是回敬过去说她是‘酒后吐真言’,再说了自己可是顺坡下来,反而是能赢得宽和温厚、明理有仪的赞赏。
反观宋夫人狼狈离开,这‘醉酒’的后果也不大好受吧,总得头疼几天吧。
安宁转身让管事娘子处理宴后的事儿,自己牵起福久回了正院,让春酌伺候福久去了西厢房,小孩儿每天雷打不动是要睡一个时辰午觉的,今天因为宴席的事没谁成,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困顿了呢。
蒋夫人正坐着喝茶,见到安宁来了,站起来还有些急切。
安宁在扬州的时候,官太太中交好的除了按察使钟夫人、布政使司李夫人外,也就这城守尉蒋夫人了,而且如今还是儿女亲家,知根知底,自然知道蒋夫人今日为何而来。
不过蒋夫人还没开口,安宁就笑道:要不,你明儿再来?蒋夫人凤目一瞪,‘呸’了安宁一口,敢情你们夫妻俩沆瀣一气了是吧?我还偏不如你意嘞!添香倒上茶来,安宁摇着头说:不要茶,给我倒一盅白水来。
添香答应着,下去了。
听得蒋夫人的话,安宁失笑道:我的意思是忙了一天了,你总得让我喘口气歇歇吧。
再说了你急个什么呀,我家瑶儿都是被你们家早定下的。
我能不急吗?也不看看我家韵儿都多大年纪了,明年就弱冠了!蒋夫人笑道,也不是这么说,我和老爷都在扬州,都城虽有他叔父,但终究隔着一层不是。
安宁点头,那倒是。
这么说姑爷是定下来在都城里安家了?蒋夫人‘哼’了一声,快速道:这是,宅子都盖好了,就等着住个女主人了。
安宁失笑,当初张致远认定蒋家的原因里除了蒋家那样的规矩外,还有的就是蒋云扬和蒋夫人都不是那都事儿、难处的人,又早早的没有上一辈,兄弟姐妹也亲近。
再者就是蒋韵是二子,张瑶嫁过去不用参合到管家大权的事情里。
就是子嗣上压力也会少很多,蒋家长子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张致远虽然不说,但也是担心张瑶回像陈氏那样生育上艰难。
再有一点便是蒋韵能定下来在都城里安家,到时候小两口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和和美美的,再者这还能在张家的眼皮子底下,知根知底,可不正好!蒋夫人见她这样的,便道:我今日来,就是想给你通个气儿,让你给个准信来。
让人算好了日子,七月里有个好日子,八月里也有个好日子,你看看,要是说好了我就找人过来下大定了。
安宁想了想,七月里头,正是热的时候,就是八月也不是很凉快,那成亲礼节最是繁琐,不说别的,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就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着实遭罪。
就笑道:我们这里东西都是齐全,早就备好的,日子倒是不打紧的,不过七月里天气太热了吧,就是八月也热啊。
就是我同意,我家老爷也得同意才成啊。
蒋夫人摆手道:热是无妨的,左右喜轿里头宽敞,可以多放两个冰盆。
再说了这可是这一年里最好的两个日子了,其实七月这个日子比八月的那个日子更好些,你就跟你家老爷好好说说,这几日总得给我个准信才行。
行了,就这样吧,我也不耽搁你喘口气了,不用送了,明个我再来啊。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根本就不留给安宁反口的机会,弄的安宁哭笑不得。
☆、第二百一九章 奸猾计谋蒋夫人麻利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了,坐上自家马车,心道这能不着急吗,张家姑娘那样的品貌性情,怪不得让他儿子一直挂念着呢。
倒也不知道这木头似的儿子什么时候开窍的,竟是相中了人家才十来岁的小姑娘,不过也难怪儿子喜欢的。
未来媳妇儿灵秀柔美,身姿窈窕,又有明珠之气度,日后舀起门来过日子,必然会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前面宴席散了,蒋韵辞别了岳父还有两个不少找麻烦古灵精怪的小舅子,骑上马往蒋家新盖的宅邸去了。
其实离张府所在的仁清街并没有多远,乘坐马车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距离,当初选址的时候特意选的。
回了家,换了衣裳问了下人,说蒋夫人回来了,旋即就去和蒋夫人请安。
蒋夫人同他说了些话,无非是问了他些近日来在都城的近况,看他四平八稳的见不着半点着急的模样,心里也知自家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性子,他的急倒也不表现在脸上。
而且比起继承家业的大儿子,蒋夫人更为疼爱读科举的小儿子,因而私底下没少给蒋韵塞好东西。
再说了,自蒋夫人来都城也有几日了,自然同下人们问过了蒋韵的事,自然知道儿子是往张家跑的殷勤。
笑道:今日我同张太太说了大定的事,她这几日就给个明信儿,你就放心罢。
蒋韵心里一荡,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面上却沉稳道:让母亲操心了。
蒋夫人哼了一声,骂道:你娘我也是个爽利人,你爹那人豁达,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闷嘴葫芦似的儿子,也不见你大哥跟你似的。
日后娶了媳妇儿啊。
总得是要哄的。
这女孩子家啊,最是多想的,你若是不说个清楚,也不怕你媳妇儿跟你置气。
再说了还在你岳父眼皮子底下,不过我看瑶儿知达礼。
落落大方。
众人皆是赞誉,倒是不担心的。
不过呢。
日后你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总得要好好沟通,什么事说个清楚明白。
和和顺顺了才是最好的。
蒋韵听得认真。
亲自端上茶来递给蒋夫人,蒋夫人今日又是观礼又是赴宴,刚才在安宁那儿的时候就忙着跟安宁理论了,茶就吃了几口。
这个时候真是干渴了。
见儿子体贴的行为,大为满意。
谁说咱儿子是个木头的,看多体贴细心之人。
温热的茶顺着喉咙下去,蒋夫人不禁叹了口气。
放下茶盏,看着蒋韵,笑道:今日瑶儿进退得宜,众位官太太都是赞誉有加的。
想来宴席上吏部右侍郎的话,蒋夫人心里暗哼了一声,蠢不可及的!丢开这个不管,又同蒋韵说起了夫妻相处之间该注意的事儿。
这可是过来人的经验,蒋家有这样规矩,蒋夫人和蒋老爷之间再无旁人的,两夫妻这么些年没红过脸,拌过嘴的。
蒋韵这两年虽然不曾在扬州,却也是借着母亲的名义没少暗把小物事小心意搁里头送给张瑶,而且近来他往张家去的频繁,自然是以诚心感化岳父这石头般坚硬的心,君不见私下里张府里的人多是以姑爷相称之,足可见这春风化雨般的耐心啊!不过岳父是同意了,这又来了极为难缠的小舅子,尤其是景曜,黝黑的如同上好黑曜石的眼珠子动一动,花样就是百出。
蒋韵自然是一副岿然不动的神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景曜和景佑窝到一块儿悉悉索索地商量了一番,背对着人,桀桀的偷笑一番,在蒋宅例行射箭的蒋韵,突然一个冷战,箭也就射偏了。
他皱了皱眉,有了不好的预感。
晚间,安宁和张致远商量大定的事儿,把蒋夫人那两个吉日的说法一说,张致远难得的没什么抗拒,就指了七月的那一个。
安宁倒还诧异,道:难得老爷这么爽快,回头儿我就和蒋太太说。
其实七月里正是最热的时候,成亲礼又是极为繁琐的,就是凤冠霞帔里三层外三层,穿着都甚是劳累。
张致远无奈,道:这又轮到你反复了,不过大定不比小定,要繁琐些,总算往后推一推,让蒋家好准备妥当。
安宁凉凉地来了一句:那是,老爷是成过两次亲的人,自然知道大定礼是不能大意的。
张致远窘,修眉微挑道:我怎么闻到了好大一股儿酸味,谁家的醋坛子打破了?安宁捻了颗酸梅塞到大老爷嘴里,道:老爷的鼻子真是越来越灵了哦。
她也没将宴席上发生的吏部右侍郎夫人添堵的事说出来,瑶儿的东西,咱家里都是预备着的,既然好日子定了下来,那一些须得瑶儿自己动手的也该快些准备着了。
我也嫁女儿的经验,不如请大理寺卿的夫人来,她一个女儿已经出阁了,经历过备嫁的事情,总比我或是嬷嬷等人要强些了。
张致远闻言点头,总归是要安宁多费心思就是了,不过这酸梅子的味道倒是不错的。
安宁自己吃了一颗,突然响起什么的道:老爷,我是突然想起来,今年端午是你不惑之年的生日,要大办不?张致远噎住,捏他短处,小妻子还真是一捏一个准。
看她偷笑时候水亮的眼眸像秋日里的湖泊,潋滟醉人,心就软了,笑道:还是想想明日景曜和景佑的生日罢,这两个小子又去哪儿调皮了?能到哪儿调皮去,他们兄弟几个到瑶儿院里去了。
他俩生日就自家人庆祝庆祝呗,我是懒得再办宴席了,再说咱家这段日子高调了几回,该低调些了。
张致远知她向来对外面的事保持些敏锐,对儿子生日小办也不多抱怨,以前也是甘于平淡,明智,有春风化雨的能力,偏性子又有些疏淡。
看她懒懒的歪在榻上说话,娇媚而温雅,浑身更是清逸中带着几分慵倦懒散,忍不住要掬在怀里疼爱一番才是……这疼爱的未免有些过了啊,次日安宁呲着牙,报复性的在张致远肩膀上咬了一口,虽然没下狠力,可也留下了两排牙印,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了好几天。
景曜和景佑的生日就是全家人聚在一块儿吃了顿饭,连外人都不曾请的。
安宁总觉得他们兄弟俩最近神神秘秘地在密谋些什么,问他们俩,一个两个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知子莫如母啊,安宁明眸转动,立马就猜想到兄弟俩打什么主意呢,严肃道:你们俩别做出格的事,不然的话娘就让你们俩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景曜和景佑反射性的一绷脸,双腿并拢,目视前方,倍儿响亮干脆道:知道了,娘!景曜狗腿儿似的凑到安宁跟前来,小手儿敲打着安宁的大腿,笑的极为灿烂,道:娘,儿子是娘手把手教出来的,是娘的亲儿子,自然懂得分寸的,娘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景佑唇红齿白,当下笑的颇为文质彬彬,道:娘,这事我是从谋,景曜是主谋,儿子也是迫不得已才配合的。
景曜剑眉星目,站起来清新俊逸,道:景佑你这样拆我台是没用的,没听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吗?这迫不得已从何而来?这样小儿科的理由小爷早就用烂了。
安宁给了他一个爆栗,道:我说你从哪儿学来的无赖相,还‘爷’,‘爷’的称呼上了,这里你是谁的爷啊?你们俩才几岁,就只想着些奸猾计谋了,大了如何得了?还有景佑你,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就是个蔫坏儿的,出主意从来少不了你的份,当初你尿床还赖到了景曜头上……娘——原本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年儿郎立马苦着一张脸,听周围丫鬟抿嘴偷笑,更是羞涩不已,娘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难为娘还记得。
景曜揉了揉额头,横眉冷竖,好啊,张景佑你这个卑鄙小人,亏我当年对你推心置腹,关爱有加,你当真亏待我一番真心。
说着倒退几步,吟道:我本将心照明月,耐何明月照沟渠。
安宁额头上井字一个个的冒出来,站起来一手拎住一只耳朵,什么叫多少年前,什么叫当年,你们两个小子才多大啊,毛还没有长齐呢。
尤其是你,景曜,小时候根红苗正的,怎么越长越歪了?景佑你也别给我偷笑,要不娘再回忆几件事儿来听听啊?哎呀,娘!耳朵要掉了——别啊,娘!佑儿最是听话的了——张家俩少爷在八岁生日当天,被罚着站墙根一个时辰,惹来众人围观。
福久本来在西厢房的小房,趴在桌案上描红,听到外面的叫嚷声,慢慢地将最后一个字描完,又等墨迹干了,收拾好,准备晚上给父亲检查。
才曼斯条理地从椅子上滑下来,让春酌给擦干净手指和脸,整理好衣衫,不快不慢的从西厢房出来,走过绿草夹路的羊肠石子漫的甬路,穿过月亮门,去看崇拜的两个哥哥面壁思。
跟着伺候的丫鬟不由得赞一句:咱小少爷,果然是沉稳啊!☆、第二百二十章 酒后失德下朝后,张致远和范青逸两人出了大殿,却不料刚出大殿就看到眼前着亲王服的睿王爷。
范青逸下意识的皱眉,心想之前的朝会上,睿王爷派系的保举官员调动的折子皆被今上驳了,其中就有派往江南主管盐务的折子。
而吏部又主管官员考绩、评绩,这睿王爷莫不是以为是张致远从中作梗?不过他瞧瞧的瞄了一眼张致远,见他四平八稳的样子,心下也不用担心,再说了这还是在大殿前,除非睿王爷的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做出些什么来。
果然,睿王爷皮笑肉不笑地状似之前大殿上什么都没有发生,状似亲热地同张致远说话,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儿。
让一众担心睿王爷会对张致远不利的大臣跌破下巴。
张致远也不管睿王爷说些什么,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着实让睿王爷有力无处打。
正说着,见大殿里走出来一个小公公来,利落的打了个千。
睿王爷倨傲地道:可是皇父召本殿下觐见?小公公恭敬地答:回睿王爷,圣上口谕,召张清和张大人,御房觐见。
待张致远随小公公御房觐见,睿王爷眯了眯眼睛,紧抿着嘴角,目光阴翳,连一个小奴才都敢拂了他的意,还有这个张清和!他就是自己的灾星,江南他好不容易插进去的官员十中不存一二,几乎是砍掉了他一大势力,而且他遇刺的事还让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皇父怀疑到他头上!等这张清和卸任了,竟然是占了他们谋划已久的位置,还冠上了内阁学士的头衔,能出入内阁理事了!要知道他们前不久才好不容易将最有可能出入内阁的那姓柳的酸腐弄的去官!偏还就这个张清和是个油盐不进、顽固不化的,也不睁开眼睛看清楚这朝堂上谁还敢跟他对着干,真是个不识时务的! 睿王甩一甩袖子,阴沉地离开了,让一众官员为张致远捏了一把冷汗。
淳郡王也就是以前的三皇子笑的儒雅。
与睿王阴沉倨傲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和礼部尚说了几句话,却一直将余光放在这边儿。
看到睿王爷目光阴翳地离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好几分。
他的二哥啊,你已经绢狂到忘了自己还不是太子了吗?还敢在议事大殿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可别忘了,张清和可是皇父的人,就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这样是不将皇父放在眼里了么?再说我的好二哥,你还是有前科的呢。
淳郡王敛下眼帘,遮住眼中的讽刺光芒。
又看到不紧不慢走出来的诚郡王,歉意的冲礼部尚笑笑,礼部尚知趣的告辞了。
诚郡王在上次的救驾中受了些伤,将养了好几个月才完全恢复,淳郡王同以往一样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做派,常常对诚郡王表示关怀,这对比于睿王爷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只派家奴送了慰问礼就更显的他们这边兄弟和乐。
显然这种虚假的兄弟和乐是经历过兄弟同室操戈的宣武帝乐于看到的。
对睿王爷也越发有些不满。
张致远领了旨,谢过了小公公,弹了弹衣袖正了正冠帽。
才恭敬的入了勤政殿。
勤政殿里,站的还有吏部尚祝黎,大理寺卿范青逸,户部尚崔正等几人。
微臣张清和叩见圣上,吾皇万岁!张致远神色不变,恭敬地叩安。
张卿平身。
宣武帝看了看张致远,神色平静。
宣武帝召见他们几个,说的就是南巡之事,这已经是宣武帝的第三次南巡了,待此事议完。
宣武帝复说起两江开海禁之事,这事儿就该户部尚崔正管了,只让其他上良策,宣武帝听了几人意见,沉吟良久,摆手让几人退下了。
张致远从宫中出来。
在宫门前和范青逸的官轿碰上,张致远知道范青逸这是在等自己,便邀范青逸到自家里,范青逸本来就有此意,欣然同意了。
坐在官轿中,张致远心中默想,皇上南巡的用意,以及开海禁。
这南巡无非是想体察民情,肃清贪官污吏。
而大开海禁,也是想效法前朝,设立市舶司,开通海运。
赈灾、用兵、修建河堤、通凿运河,维持朝廷日常开支用度……无不需要钱,虽然盐税使得国库比往年充盈,但天下承平日久,人心懈怠,天灾人害,杂然并至,国库无钱不行。
这开通海运,改漕运为以海运为主,漕运为辅,南边的商贸发展起来了,京里的钱袋也会充足起来。
然而海禁之事却是在朝中被过半数的大臣反对,其中最激烈的,就是以傅阁老为首的官吏以及他们背后所站的侯门世家。
而他们之所以会反对,就是担心海禁移开,南边出身的官吏和商贾势必相连,威胁到他们的地位,还有一些世家豪门自恃身份,不喜商贾,担心地位受到冲击。
张致远修眉微挑,盛世之下,隐伏着痼疾。
圣上不是不果断,不是不想管,而是都城世家大户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为避免朝野动荡。
而且圣上有这个魄力,不然也不会让他作为圣上在江南的利刃,清除江南盐政上的蛀虫了!张致远和范青逸在外房里谈了一场,范青逸咂咂嘴,道:睿王爷越发看不清形势了,怎在勤政殿外情绪外露,不过致远兄,你可是被他盯上咯!呵,那吏部右侍郎是站在睿王爷那边儿,吏部尚是皇上的人,这才没让我在吏部的行事受多大掣肘。
张致远淡淡道。
张致远这边提及了吏部右侍郎,安宁这边儿还正对上吏部右侍郎的夫人宋氏。
这事儿还要说起张瑶及笄之日宴席上宋夫人醉酒所说的醉言醉语。
这都过了好几日了,宋夫人突然送上拜帖来,意欲上门道歉来了。
果然是头疼了好几天啊,醉酒的滋味不好受吧?宋夫人自然是不甘愿,但今日吏部右侍郎下朝后脸色阴沉,抑郁不堪,宋夫人自然是要问老爷发生了什么事啊?礼部右侍郎稍微提了那么几句,宋夫人多想了,以为是她那天说了那几句浑话被吏部左侍郎的太太记恨上了,所以自家老爷在朝堂上才被吏部左侍郎驳了面子。
似乎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宋夫人这不转身就让下人从了拜帖来,不时就到了安宁手上了。
安宁才没当回事呢,这种没什么实质诚意的道歉管个甚用啊!宋夫人见着了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的安宁,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当下面色涨红,不过还是走过来,对着安宁施了一礼,低声道:张夫人,那日我多吃了几杯酒,就胡言乱语起来了,在宴席上失礼了,我向你赔罪了!安宁却没有偏身,实实在在的受了这一礼,然后笑道:宋夫人真是太气了,我家大姑娘的及笄之日都过去好几日了,宋夫人怎么还放在心上呢?只是后来宴席结束,我听下面的丫头说宋夫人没喝醒酒汤,就不见了人影,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宋夫人后来没事吧?字字戳到宋夫人的心窝上,哪一句在宋夫人听来都是讽刺她呢,偏人家还说的语调温柔又婉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张太太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你呢。
宋夫人脸上青白一片,只不过碍着今日来意,只答说:我那日糊里糊涂的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实在是对不住了。
而且那日实在醉的厉害了,怕是污了张太太家清净,这不回家好几日没回转回来,今日我是真心实意来和张夫人道歉来了。
张老爷和我家老爷本是同僚,又同在吏部为官,自当不该因为你我之间的嫌隙伤了同僚情分不是?说到最后,安宁愣住了,这谁跟你生嫌隙了,伤谁家的情分了?安宁想通了,柳眉一竖,明眸怒火熠熠,道:宋夫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本就不将你酒后失言的事放在心上的,当日也给了宋夫人台阶下!不若闹将起来,宋夫人不还但一个酒后失德的名声么!而且我虽是一个内宅妇人,但也懂妇人无故,不窥探中门的道理,宋夫人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说我因为这点小事记恨你,尔后给我家老爷吹了枕边风,让他同你家老爷故意作对不成!宋夫人还是慎言罢,朝堂上的事,哪是我们妇人家可以置喙的!再说我家老爷深明大义,对皇上一片忠心,忠君心,行正事,就算我将这事告诉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也会训斥我的!宋夫人莫要抹黑我家老爷的名声。
既然宋夫人不是真心实意来道歉,那就请回吧!宋夫人没想到安宁这么咄咄逼人,如湖水般静谧的目光看着她,让她只觉得压力山大,脸上青白红一片。
其实宋夫人已经担了个酒后失德的名声了,顶着这个名声当然不好听了,以后她要去赴宴,届时宴席上的主家是给她吃酒呢,还是不让呢,这是个问题啊!☆、第二百二一章 这是传统宋夫人被安宁这一席话唬住了,脸上青白红一片的,她回想这几日妯娌间的冷嘲暗讽,就是婆婆也把她拉过去训斥了一通,今日来就是想小事化了的。
见安宁这么说,她也不得不拉下脸来,忙道:张夫人,你许是想差了,我并无这个暗示。
你初来乍到的在都城不熟,不知道啊我历来说话直些,不懂那些个沟沟道道的,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这番自嘲下来还真没起什么好效果,安宁也懒的多费口舌,宋夫人说的倒是,她家初来乍到,并不好和宋夫人起争执。
而且那日在宴席上丢人现眼的可不是她,再说了也给众人留下个明理知仪、不好欺负的印象。
因而安宁也就淡淡道:是我有些过激了,宋夫人说的也是,只我家里事情繁多,就不多留宋夫人了。
宋夫人也是听说张家忙着嫁女的事儿,还以为安宁这是顺坡下了,便是留下礼单转身回府了。
安宁从碧水手里接过礼单,扫了一眼,倒也是丰厚,而且显然是对张家的情况细细打听过的,有给张致远的古董字画,还有给安宁和两个姑娘的首饰衣料,景曜、景佑也各有礼物,就连福久都有准备金银长命锁、辟邪挂坠等物。
似乎和这位宋夫人的行事对不上,却也不知道这礼单是宋夫人的儿媳妇准备的。
碧水笑道:太太,这礼?安宁秀眉微挑,似笑非笑道:人家拿着厚礼上门道歉来了,我们若是不收下,退了回去岂不是让那宋夫人镇日惴惴不安的。
你家太太我心地最是善良,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这礼且先收着。
你核算核算价值几何,找个机会给还回差不多价值的东西就是了。
碧水笑着应下了,正要往外走呢。
被安宁叫住了,你让小丫鬟去把大姑娘叫来,罗嬷嬷也一并请来罢。
杏儿年前配了小子,是跟在张致远跟前的清风。
清风倒是没想到杏儿能瞧上他。
杏儿是大管家张英的女儿,在安宁这儿是除了碧水外最得力的大丫鬟了,同样的安宁也是出了一份嫁妆头面给杏儿,来都城前他们俩成了亲,跟碧水一样也就是府里的管事娘子。
如今安宁身边的大丫鬟有添香、鹊儿,还有另外提上来的染翠、醉雨。
请母亲安。
没一会儿张瑶就娉婷而来,安宁坐在花开富贵的椅子上。
笑着看她。
如今已经是四月初夏,莺飞草长,百花或含苞或盛开,天气渐暖。
因而脱了寒冬和早春的厚衣裳,换上较薄的春衣,只见张瑶穿着水绿色软缎斜襟上襦,系着一条玉白色裙子,梳了个精巧的飞燕髻。
戴着枚小巧精致的红珍珠攒花簪子,杏脸温润,更添了几分婉转。
安宁叫张瑶坐下了。
又请罗嬷嬷也在下首坐。
罗嬷嬷推辞了几句,醉雨早端来一只杌子,罗嬷嬷才告罪坐下。
丫鬟们送上茶来,安宁端起来喝了一口,她今日起的极早,又逮着景曜和景佑说了半天,刚才又和宋夫人谈了几句,真有些干渴了。
茶是她从空间里带出来的茶,泡茶的水是趁清露未晞之时荷叶上的露珠儿,带着一股儿天然馥郁的荷花香。
安宁放下茶盏。
看着张瑶,张瑶猜到她要说什么,面上一红,低下了头。
当初自己才见到张瑶的时候,她还不过是六岁的羸弱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岁。
喝着哭汤汁。
安宁也知道继母不好做,就像是她和张致远曾经说的:‘大姑娘本来就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这原本就不好做。
我对她好,不知情的人定会说我不怀好意;我对她关心不到位,说不定马上就有人跳出来指责我不善,容不下先太太的孩子。
要是亲生的,我看着不顺眼就打,不听话就罚,反正是从我肚皮里蹦出来的,旁人看到了也只会说我对孩子严格,是为他好。
就是我什么都不管任由他调皮捣蛋,旁人也只会说我对孩子慈爱,把孩子当宝。
不管怎么管教,都不会出错。
也不用万分小心,生怕有了什么错处被人拎了去当筏子,平白受了委屈的。
’只不过造化弄人,原本自己这个做继母的跟前太太的留下来的孩子有了个暖意的开头,只不过人心都是肉做的,经不起再三的伤害。
安宁也知道自己有自己的难处,张瑶这个失恃的孩子心本就有些敏感,也有她自己的苦涩。
不过她有一个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的,疼爱她的父亲,安宁也不做恶人,该做的都尽心做好。
如今看她已经长成了娉婷少女,到了该出阁的时候,安宁看着她,颇有一番‘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之前蒋夫人和我提过,过几日就来咱家纳征。
他们蒋家是咱家知根知底的,就是姑爷也是老爷看着长大的,这段时间往家里来得勤,瑶儿虽不好见着,想来也知道。
你的东西,家里早就是制备攒好了的,我的意思呢,一些需要瑶儿自己动手的也快些准备着了。
再者呢……安宁目光扫过底下伺候张瑶的几个丫鬟,她的例是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六个,并着若干婆子娘子,还有罗嬷嬷。
这以后跟着瑶儿过去的人,瑶儿心里要有个成算的。
至于陪房,待我选好了人,再给你瞧瞧。
安宁又请罗嬷嬷帮着照看,罗嬷嬷连称不敢当,安宁又说了几句,才让张瑶回去了。
安宁这边细细叮嘱张瑶准备待嫁之事,景曜和景佑却是鬼主意往上冒,还拉着澄泓当帮手。
毕竟这小舅子为难姐夫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嘛,这是传统!澄泓被两个弟弟歪理正理说的稀里糊涂就当了幕前人,说不好听点就是跑腿的,而景曜和景佑却是乐呵呵的躲在后面出谋划策。
这日,澄泓请蒋韵到酒楼谈事,还没有进酒楼门,被一个娇俏的姑娘缠住了,姑娘穿着红色衣衫,娇媚明艳若桃花,拉扯着蒋韵的衣角哭泣起来。
自那日偶见公子一面,小女子就对公子如青松之质难以忘怀,辛苦打听来公子消息,竟是没想到公子竟是有了婚配。
小女子苦苦等来公子,衣带渐宽终不悔,望公子垂怜,就是做公子的丫鬟,小女子也是心甘情愿的……哭的梨花带雨,蒋韵眉头蹙了下,并没有丝毫的怜惜,只规矩有礼的站到一旁,冷淡道:姑娘请自重,蒋某家里并不缺仆从。
让随从挡住红衣女子,自己转身进了酒楼。
澄泓关上对面酒楼的窗子对一旁的弟弟们道:都和你们俩说了,润之兄不是那样的人,这下放心了罢?快点回家去吧,若是被义母发现,可有你们俩的好果子吃。
景曜咬了一口这家酒楼招牌的芙蓉糕,道:好果子?这个芙蓉糕颜色不正,过于甜腻,不清新爽口,一般一般。
景佑又吃了一口糖醋排骨,道:火候过了半分,醋味道不够醇厚,还行还行。
澄泓对两个鬼灵精的弟弟毫无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润之兄你多保重!又一日,蒋韵骑马疾行,路遇一身穿玉色衣衫,楚楚可怜的女子被小混混欺压,让随从救下那姑娘,将混混扭送到巡城司那里去。
那姑娘清丽如四月新花,当即对坐在高头大马上青衫青年倾慕不已,哭的梨花带雨啜泣道:公子救小女子于危难之中,小女子无以回报,若是公子不嫌弃的话,小女子愿以身相许?蒋韵面色平淡,半晌后才指着随从蒋玉道:救你的是他,于我何干?姑娘还是行为矜持些为好,免得坏了自家名声。
说完策马走了,躺着也中枪的蒋玉喊道:少爷等等我啊!骑马追上去了,一阵风过,玉色衣衫的女子无语凝咽。
我说景曜、景佑,哥哥我还要去衙门点卯的。
澄泓当真后悔被两个弟弟灌了一顿**汤,才答应他们两个做考验姐夫的事!景曜咂嘴,澄泓哥哥,你快且去衙门吧,我们俩这就回去。
澄泓不放心,一定是回家啊,别再弄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接下来的一日,蒋韵桃花朵朵开,这个路遇个姑娘不小心丢下了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那个路遇个姑娘不小心崴了脚,要请求公子施以援手啊;要不然就是喊着‘蒋郎,你还记得瘦西湖旁的兰儿吗?’……蒋韵要再不反应过来,就是个傻的了,脑中一转,就知道是谁做的,而且是为何这么做。
一不做二不休,上门拜访了一次从衙门回来的未来岳父,暗示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决心,再暗示了不用再找人来考验他云云的。
知子莫如父,张致远这一琢磨,立马知道是怎么回事,先是不痛不痒的说了景曜和景佑几句,待蒋韵走了之后,先是将自己的公事忙完,就急不可耐的回到后院。
☆、第二百二二章 媳妇难为你这是怎么了?安宁挥手让碧水下去,问急匆匆过来的张致远。
景曜和景佑呢?去瑶儿的院子了,发生什么事了?张致远自然不喜欢儿子是书呆子,心中对他们俩的所作所为很是受用,因而倒也不怎么生气,听安宁这么问,就将蒋韵过来的事说了一通。
安宁秀眉微挑,他们俩倒是长进了嘛。
在瑶光院的景曜和景佑将几试蒋韵的事儿和张瑶说了,正说到紧要处,先是景曜打了个冷颤,紧接着景佑反射性的捂住鼻子,两兄弟对视一眼,顿觉的不妙,便是收了之前的几分洋洋得意。
撒娇卖好的跟张瑶道:大姐姐,我们俩试一试姐夫,看姐夫这般心志坚定,并不为撞上门来的桃花所动,弟弟们可真替姐姐高兴呢。
张瑶心中有感,也对未来生活多了几分期盼。
又看他俩撒娇卖好的憨态,轻拍了景曜一下,道:你们俩有这心,姐姐很高兴,只不过你们俩才八岁,怎么好贸然跑到外面去,父亲和母亲知道了,该担忧了。
景曜笑得有些羞涩,道:大姐姐的幸福事大,就是我和景佑被爹罚抄书,抄的手指都抬不起来,被娘罚面壁思过,连饭都没得吃,我们也是很甘愿的。
景佑忍着没吐他槽,道:再说了我们俩也带了护院小厮出去的,而且还有澄泓哥哥出面,我们俩只是在旁边围观,然后向姐姐传达结果而已,真的。
千真万确!景曜向来脸皮比景佑厚,就算是八岁了,窝在大人怀里撒娇打诨也没半点违和,憨态可掬,很似天真的眨了两下黑又亮的眼睛。
我们跟着老师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各地的风俗,他们都说小舅子要为难下姐夫,才能显示对家里姐姐的珍重的。
这是传统。
有好多法子呢,掰着手指说道:喝辣椒水啊,扛着大肥猪走一圈啊……景佑悄悄的拉了拉越说越起劲的景曜,示意说过了啊,景曜才笑嘻嘻道:我们向来是崇拜蒋二哥的,怎么能让蒋二哥做那样的事嘛。
然后又是苦着脸,可是爹和娘知道了。
肯定是要罚我们的,大姐姐一定不会看着我和景佑受罚的对不对?只要大姐姐代我们和爹娘说句好话,爹娘就不会罚我们的。
张瑶看他俩一唱一和,说了半天就是为了最后一句,不由得笑了,拍拍景佑的肩膀,道:行了,姐姐知道你们俩的出发点是好的。
也不会舍得看到你们俩受罚,呆会儿我和你们一块儿去正房和母亲说清楚……景曜和景佑顿觉得屁股保住了,顿时喜笑颜开。
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又听张瑶道:我只是帮你们俩在父亲和母亲面前说好话,但却没保证一定成功哦。
兄弟俩郁闷,大姐姐什么时候也变坏了。
讨厌,再也不相信传统了~这边他俩未雨绸缪的拉了张瑶来给说情,张致远从跟着景曜和景佑出去的随从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和安宁一说。
安宁幽幽道:景曜和景佑自四岁起就在寺庙里跟着澄观大师学习,就算是游历也是近两年的事。
寺庙里除了和尚就是清规戒律,游历的时候澄观大师也不会让两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孩子去接触这样的问题,老爷你说他们兄弟俩怎么会有这样以女色试未来姐夫的想法。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啊?实在令人堪忧,我先去找福久了,还是老爷和他们兄弟俩讨论讨论罢。
说完快速的出了门,身体还一颤一颤的,等到了小书房,坐在椅子上。
再也没忍住的笑出声来。
蒋郎,你还记得瘦西湖旁的兰儿吗?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多么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安宁还记得以前看过的《还珠格格》,大眼睛蹦蹦哒哒的小燕子,哭哭啼啼的扬州瘦马型的紫薇花,大鼻孔朝天的福尔康,被戏称为叉烧五的五阿哥……捧腹大笑的安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只不过她忘记了这小书房是谁在用,乍然对上睁着一双黑曜石般的好奇纯然的眼睛,笑声戛然而止,乐极生悲就是这么来的。
景曜和景佑预期中的‘被爹罚抄书,抄的手指都抬不起来,被娘罚面壁思过,连饭都没得吃’迟迟未来,而张致远和安宁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连点生气都没有表出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倒是让兄弟俩摸不到头脑了,难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说爹和娘还没有想到怎么惩罚我们俩呢?兄弟俩戚戚然地渡过了第一天。
第二天他们俩无比老实,撒娇卖好的在安宁跟前表现,结果安宁还夸奖了他们一通,说他们长大了,会替娘分忧解难了,真是好孩子啊云云的。
兄弟俩更是无比的确定这只是短暂的轻松,他们还不能松懈,就是见到蒋韵,也一反之前摆足了小舅子的趾高气扬的款,很乖很真诚的叫了声姐夫,倒让蒋韵暗自高兴了许久,这终于将小舅子搞定了啊。
兄弟俩悲戚戚地渡过了第二天,却不知道安宁忍笑忍的痛苦,叫这两个小子多想,就打定了主意,他俩不主动来承认错误,就让他俩这么纠结着。
好歹第三天的时候,景曜和景佑软哒哒的跑过来承认错误了,安宁也没惩罚他俩,估计这个教训会让他们俩记一段时间了。
景曜和景佑也没有在家里多呆几日,就乘船北下回扬州了。
四月十八,蒋家派人来纳征,蒋家自然是看重张瑶,有心为张瑶做脸,聘礼之中除了必有的几样儿外,各色绸缎锦棉都是时新的花色,四季衣裳也是先前已经遣过人来与张瑶对过了尺寸,也不会不合身,再有各色的首饰头面,点翠的、镶金的、玛瑙翡翠宝石珍珠,镯子戒指钗环簪,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简单的过礼后,蒋家择定吉日良辰后,过来张家请期,这不过是走个过场,日子便是早早就商议好的了,定下了七月初六的好日子。
没几日蒋夫人也蒋大人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回扬州了。
张瑶的嫁妆自是攒好的,只有要打造的家具物什,都得在蒋家盖好宅院丈量了正房,才好请能工巧匠打造的,拔步床、月洞床各有一张,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剩下的桌、椅、博古架、榻等物也无一不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被安宁请来帮忙的大理寺卿范夫人见着了张瑶的嫁妆单子,心里也不禁咂舌,这嫁妆很是丰厚了,转念一想张家几代列侯,之前张家老爷又是从盐政御史那样的大肥缺,家底自然是丰厚的,再说了这又是嫡长女,嫁妆丰厚也是理所应当的。
安宁见过了两盏茶的功夫,范夫人还不出声言语,不禁先出声道:我说范夫人,我这是请你来给我做参谋来了,你怎么参谋上瑶儿的单子参谋上瘾了不成?怎么是羡慕我家女儿的嫁妆丰厚哇?范夫人脾气和蒋夫人有些像,都是爽利型的,听安宁这么一说,嗤了安宁一声,我是羡慕了又怎么样?谁让你家姑娘嫁妆多呢,这大红色的喜纸都列了好几张,我眼神不大好,一时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瞧蒋家送来的聘礼颇重,你们家的嫁妆很丰厚,很够了!安宁亲自端了茶递给范夫人,笑道:是我家的错,来喝口茶。
其实不瞒你,瑶儿的嫁妆之所以那么丰厚,除了老爷和我给她积攒制备的那一大部分外,还有一部分是先太太的陪嫁,总归都是给瑶儿做嫁妆了。
嫁妆丰厚了可不好,在娘家也硬气。
说得可不就是这么理,范夫人点头,媳妇难为啊。
安宁不由得笑,先不说这个,你看这嫁妆单子可还缺些什么,你帮着掌掌眼,别漏了东西到时候着急。
范夫人大致又瞧了一遍,笑道:却是十分齐备的,你这都是准备妥妥的,我倒没机会蹭上一顿饭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来我家的,还能少你一顿饭不成?你若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预备。
安宁笑道。
范夫人倒也是极高兴的,当即就说留下来吃饭,江南就是和都城不同的,看你家院子修的,这一路走来长廊环绕,蜿蜒曲折的,两边儿的亭台楼阁,假山莲池,简直就让人看花了眼,若不是丫鬟引着,指不定都摸不着东西南北了。
老爷以前也在都城里做过几年官,初来就花费了不少功夫改造,去年也就是修缮一番,以旧翻新,再加了个花园子无其他了,自家总得住着舒服才是。
你倒是住着舒服了,我家歌儿自打见了你家的园子,非得照着休个差不离的,偏我家老爷还顺着她,跟我对着干,把我气的不轻。
安宁矜持的笑,小女孩儿无非是图个新鲜,又和范夫人讨教了些嫁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吃过午饭方才送走范夫人,安宁回了卧房,闪身进了空间。
☆、第二百二三章 深闺怨妇安宁送走了范夫人,回到了卧房,只说要午睡,等躺在山形嵌云母石的紫檩木胡床,拉上薄如轻烟薄雾的纱帐,转身就进了空间。
甫一进空间,还没有站稳就被一大团东西扑倒了,随后就是那哀怨的声音响起:宁宁,你怎么才来嘛哀怨直逼深闺怨妇。
安宁面无表情地道:你再不起来试试。
身上一团后退的速度堪比被火潦到了尾巴,速度之快让安宁眉角抽了抽,站起来拍拍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看她落在的地方还是庄园附近。
庄园被绕在一蜿蜒溪里,长廊环绕,蜿蜒曲折,质朴古雅,亭台楼阁,假山瀑布,青墙黛瓦掩映在红梅翠竹之中别有一番风景。
那一大团东西见安宁神游天外,并没有分一丝注意力给它,万分哀怨地伸出爪子拽一拽安宁的衣角,安宁低下头来眯了眯眼睛:你拽一拽试试。
吉祥呜呜了几声趴在安宁脚下,欺软怕硬向来是它的性格,再说面前的人还是它的衣食父母,得罪不得嘛。
它这样,安宁倒也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也仅限于她才刚进来,很快的这几份恻隐之心被打击的烟消云散,连个渣滓都不剩。
看到被弄的凌乱不堪的果林,安宁就随意瞟了一眼吉祥,吉祥连忙试图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安宁:……不知道什么叫似地无银三百两么。
到底怎么回事?原本还繁花茂果的果林果子一大部分都没有了,虽然说空间里灵气充足。
果木生长的周期大大的缩短,但是并不代表它就没有。
不过这片果林也不过是普通的果木,在外面世界就能找到,只不过是经过了千年时间灵气的改造,已经非外面的果子能比,当然了这在空间里也只能算得上最最普通的水果,连后天灵根都算不上。
平时只当是吉祥的零嘴了,只不过没想到她才两天没进空间,这果林就被摧残成这样。
我不是给你留下几天的灵果了吗?你不要告诉你一天就吃完了?湿漉漉的液体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吉祥用前蹄子在翠绿如织的草地上搓来搓去,呜呜,宁宁。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它们太好吃了。
所以你就打了个滚把这片果林给蹂躏了?蹂躏?那是什么啊,我没有呜呜。
安宁哭笑不得,踢了踢吉祥,我现在没空理你,呆会给你带天外岛的灵果来,你给我老实点。
吉祥先一惊喜再一哀怨,趴在地上弱弱道:知道啦。
一会儿跟着去,看宁宁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呜呜。
安宁一眼看穿吉祥的所想,别让我发现你做什么坏事。
不然的话……吉祥连忙点头,可怜兮兮的就像是它蹄子下被蹂躏过的绿草。
安宁召来如意莲座,如意莲座变换成最原始的形状,只不过比起最开始则多了金色加身,是极致的金色。
既非烈日的张扬,也非黄金的俗丽,是纯粹的金色,衬得原本的如意莲座越发绚丽。
安宁坐在上面,感受着空间灵气的缓缓流动,自从空间的结界开了。
天外岛崭露全貌,浓郁几乎要凝成液体状的灵气从那边倾泻而来,不仅让这边的空间灵气密度增加,那泉眼并没有扩大,里面原本缓缓还呈现液体状的泉水除了最上面的那一层不到一指的水外,以下都几乎呈暄软的膏状,最后还隐隐有晶体状的。
泉眼处本来就是这边空间灵气密度最高的地方,吉祥有事没事的就爬到泉眼里泅水。
泉水碧绿通透,安宁掬了一把中间也是占据最大一部分如膏状的液体在手里,浓稠的如同江南一种叫做软胭罗的绸缎般丝滑,感觉却是清清凉凉的,还带着肉眼可见的丝丝从浓绿到碧绿再到淡绿的烟气,透过这似乎很像玉膏的膏状体,安宁还能看到自己的手指。
迫不及待地凑到嘴边儿,轻轻一吸,她还来不及感觉到味道,竟一下子全到肚子里去了,周身一片清凉,这股儿清凉流进四肢百骸,感觉那种隽永的暖意从经脉深湛出来。
安宁自然的运起呼吸吐纳的功法将那种暖意吸收,自然是感觉到这种膏体灵泉的吸收速度比单纯的功法呼吸吐纳效率高了几倍不止,经脉之中隐隐有一股浑厚的灵力在流淌,透着暖洋洋的慵懒,这让安宁惊喜不已。
安宁回想起来,也觉得口内生津,然而片刻后等鼻息间充满了湿润的清新,安宁才发现自己到了天堑前,摸了摸如意莲座,如意莲座亲昵的蹭了蹭安宁的手指,才乖乖的回去了。
安宁心意一动,片刻后只听得翅膀拍打的轻盈声,透过朦胧的雾霭就见一只洁白灵动的白鹤翩翩飞来,看到安宁,鹤鸣一声,清越嘹亮,划破长空,声音里略带惊喜和亲切。
空间里的所有生物都是安宁的,对主人理所当然的会有亲切感。
白鹤歇下脚来,竟比安宁还高些,歪着脑袋蹭了蹭安宁的肩膀,安宁亲切的拍拍白鹤的翅膀,辛苦啦,雪鹤。
白鹤亲昵的蹭蹭安宁,然后很是灵性地蹲下身来,让安宁上去,待安宁坐好了,才轻展长达六尺有余的羽翅,如同九转雪莲绽放的花瓣般,优雅自持。
但实际上速度很快,翱翔在雾霭中,这雾霭却并不是真的雾霭,却是似烟似雾的灵气,比结界外的灵气不知浓郁醇厚了多少倍。
虽然安宁只要心神一动,她就可以出现在天外岛上,但安宁还是相当的享受这种经过馥郁灵气时,留下来的清新自然。
就像是雨水落下,洗去尘埃,新绿洗尘,青石交碧般的清新自然,让她的心境在一次次穿越雾霭后得到平和,宁静,洗涤,升华。
而且她也发现了,每次她有这样的心境来修炼功法后总是事半功倍,更不用说在这天外岛上,浓度最低的地方灵气都结成液体了,再加上安宁的心境日臻平淡无波,却是与天外岛上平和祥和的气氛最为契合,而且她修炼的功法却是最为温和无害的,原本天外岛上有些脾气桀骜的灵兽都对她露出亲切来,更不用说白鹤这样本来就性情温润的灵兽了。
是的,灵兽!天外岛上并不是只有灵根达到先天的灵草灵果,其实安宁做了个对比,在结界外就算是最好的灵根也只有先天下品,而天外岛上最差的也有先天下品,而且虽然同为下品,外面的先天下品才堪堪达到,而天外岛上的却是不管是在蕴含灵气上还是成熟程度上都远盛于外面的,这还不就是吉祥青睐天外岛上的灵果的最根本原因,当然了在它看来蕴含灵气越多,味道就越美味,这个吃货不解释。
话又说回来,天外岛上不仅有不凡的灵草灵根灵果,还有二十四只灵兽。
虽然空间的动态,身为空间主人的安宁若是想知道,就能探查的一清二楚,但是在天外岛上开了灵智的花草不在少数,它们很会隐藏自己的气息,有的时候就能在安宁探查的时候躲过。
最开始的时候安宁知道天外岛上几乎连最不起眼的草都蕴含极大的灵气,她除了趁闲暇时间进来空间偷得浮生半日闲。
如今的空间里的时间与外界时间比例渐渐加大,已经到了三十比一的比例。
不过安宁自从年前腊月之后来空间的时间就不大多,一来是年前清扫庭院,铺点陈设,收拾供器,挂像祭祖、供奉神飨,送灶请神,置办年礼等等,还有铺子年底盘账,各地田庄上缴年货,人情应酬,还有预备年后北上搬家之事等等诸多繁杂之事,忙的脚不沾地。
二来有人看着啊,她才跟大老爷说过她只能从空间里拿出和送进去小些的东西,没交代她整个人能进去啊。
从年前那段时间到来都城船上,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三个时辰都在大老爷的眼皮子底下啊。
等到来都城后才好一些,大老爷需要去上朝、处理公务啊。
种种说起来她来空间的时间大不如前,这让看不到却知道却是吃不到的吉祥大为哀怨,破坏力增强了不少,还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完全就是个才几岁的小娃娃!真是愧对它身为神兽的身份!发现灵兽还真特别巧合,她向来来天外岛都是心念一动直接出现在岛上,却没想到有一次竟有一对白鹤飞来,接她过去,此白鹤非彼白鹤。
并不是外面就有的白鹤,而是类似于仙鹤的存在,性情比较温顺,优雅无比,以花瓣为食,然而攻击力还是不错的,安宁曾经看她坐着的这只名为雪鹤的,口吐冰柱戳到偷偷跟来的吉祥身上,让小家伙嗷嗷叫了好一顿,虽然大部分是想扮可怜争取福利了,也可见冰柱的杀伤力,要知道吉祥那一身的鳞片相当之坚固的。
思索间,雪鹤已经载着安宁到了天外岛,天外岛迂阔延绵,广袤霁洁,隐于雾霭之中,奇秀入云,或明或现,处处玉树琼枝,风帘翠幕,宛若仙境一般。
☆、第二百二四章 奇鹤异草由白鹤驮着到了岛屿上,只见他们所在的地方,碧治浮霞,清莲连云,到处玉树琼枝,瑶花瑞草,就算是来了很多次,安宁还是赞叹造物者的神奇,这天外岛屿鬼斧神工,而且无一处类似,无一处雷同。
所以有这样繁花似锦的地方,就有片草不生的沼泽;有暖香拂面的地方,就有极寒之地……只不过就是这样看似水火不容的对立面糅合在一处,却就让你觉得就该如此,每一次都会感叹这样也行。
从白鹤身上下来,安宁看到另外一只白鹤优雅从容的飞过来,两只白鹤交颈缠绵。
安宁也不恼,等它们俩亲热完了,安宁缓缓的走过来,从手中的普通无花纹的玉环里,掏出两瓣如莲花的花瓣,乳白色的花瓣静静的躺在安宁手掌心里,花瓣周围萦绕着如丝如茧的淡淡轻烟。
白鹤只食花瓣,安宁拿出来的两瓣花瓣就算是雪鹤载她过来的车费,看吧谁说它们俩在天外岛屿上的灵兽中算是最温顺的,但并不代表老好兽就是好压榨的。
原本吧对于第一对出来迎接她的白鹤,安宁是特别喜欢的,而且两只白鹤翱翔起来就像是翩翩起舞的白莲花瓣,又优雅又灵动,得知白鹤食花瓣后,就将似锦花的花瓣给它们。
似锦花顾名思义,就是花瓣似锦,流光溢彩。
谁知道这两只白鹤狡黠着呢,下一次驮安宁过来,安宁没给‘车费’,下次被驮的时候知道了空中飞车是什么感觉。
这可就琢磨过来了。
这次拿来的花瓣是长春树秋季的花瓣,乳白色如莲花,则这长春树栽在外面的碧波潭旁。
长春树,叶如莲花,树身似桂树,花随四时之色,春生碧花。
春尽则落;夏生红花,夏末则凋;秋生白花,秋残则萎;冬生紫花。
遇雪则谢。
虽然说空间里没有季节之分,但长春树有自己的季节之分,而且花开时那周围的一片空间都弥漫着难以描绘的香气。
却并不甜腻,而且每一季的花瓣香气都不相同,而安宁最喜欢的则是秋季的白花,闻着都让人觉得灵台清明。
而她手上的玉环,则是一个储物空间,原本是须弥树结的果实,最大的有拳头那么大,最小的有黄豆那么大。
所谓的储物空间,跟安宁的空间不同,这样的储物空间并不能容纳生命。
但是却存在微弱的灵气,能够保持放入里面物体的新鲜。
而这须弥树结出来的果实越大,能储物的空间却是越小,所以说黄豆那么大的储物空间却是比拳头那么大的储物空间大上不知凡几。
安宁手上的这枚玉环就是用须弥树结出来的果实雕刻成的,里面的空间正好可以用来将给吉祥它们带的灵果放入其中。
正好省了藤篮了。
当然了还有给白鹤们的‘车费’,两只白鹤的名字一只为雪鹤,一只为雪鸾,是小两口儿。
安宁拿来的花瓣它们俩极为满意,亲昵的蹭了蹭安宁,才到一旁的雪渊潭上休憩。
这个天外岛屿神奇极了。
各种奇花异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看不到的。
而且都是先天灵根,这些灵根能够散溢出来的灵气比之后天灵根根本就没法比,所以说天外岛屿的灵气才那么馥郁浓稠,越是靠近中间灵气就越浓稠,很有可能会有固体状的灵气,就像是包裹着吉祥的那坨金黄色,很可惜没见识到它的不凡,就被吉祥几口吞了。
安宁摘了些已经成熟的龙须草以及紫玉笼果,所谓的龙须草顾名思义就是长的像是龙须曲曲折折,向上伸展,不过还有一种更高级的龙须果,不过相当的难得,几千株龙须草里面都不一定能有幸有一株草能结成龙须果。
而紫玉笼果,是紫玉笼树结出来的果实,就像是灯笼一样垂下来,紫色的,紫雾腾腾,光华耀目。
龙须草是一整片生长在一起,在微风中轻轻摇摆,是这一片最为普通的灵草了。
而紫玉笼果是先天灵根下品的,最重要的是果实结的多,每个都有普通灯笼那般大,紫色浓郁,令人目醉神驰。
安宁摘够了一天的份,就没有再摘了,安宁也不是没想过将这里的先天下品的灵根移植到外面去,但是她可不希望还没有种活,就被吉祥糟蹋了。
而且最开始移栽需要的灵气很多,怕也会影响到周围珍稀花木的生长。
沿途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这里是天外岛屿上最为适宜的环境了,安宁静谧。
安宁在一株青叶蔓的蔓藤下一处暖香的界下坐下来,她来天外岛上就在这儿修炼。
安宁倒是悠闲了,吉祥在外面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在庄园里前的空地上滚来滚去,好饿啊,好饿啊!旁边的一小堆水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它嘴里,而它的肚子却像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有鼓起来。
四喜站在一边儿叼了一颗葡萄干吃,这还是安宁之前晒制的干果,蜜饯啊葡萄干啊还有瓜子,四喜就喜欢吃这些。
翠绿色的喙又叼了一颗瓜子,利落的叼开瓜子皮,将里面的瓜子仁儿津津有味的吃了。
啊,真好吃咩看吉祥这滚来滚去的样子,似乎被感染了这种哀怨的气氛,趴在一旁的抱枕上,呜呜,人家也好想福生和安康,就是小福久也不过来玩了。
如意莲座躺在一旁儿,它又不能吃东西,却是稍开了灵智,自己自娱自乐的变成各种玩意儿,本来从最小的摇篮啊,到后来的笼子啊,后来就连一间树屋都能变成,而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吉祥眼里边儿这时候只有吃的,而四喜哀怨了一会儿,又去看如意莲座变形去了,很大方的给出围观意见。
如意莲座似乎很喜欢被评价,热情更高了。
在天外岛上的安宁仿佛进入了一个玄而又玄的境界,呼吸吐纳间灵液缓缓弥散在她的身边儿,她就像是沙漠里的旅人遇到了久违的清泉一般贪婪地吞噬着……而处于平和心境里的安宁功法修炼起来顺畅,再说了安宁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宁静下来修炼了,最后到饱和,才从畅美的感觉中睁开眼睛。
就在安宁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鲜嫩如新的青蔓俏皮的的缩回去枝桠,安宁却是一下子就抓住,这是第几次了?藤蔓讨好似的用其他的枝桠送来一颗朱色的果子,有杏子那么大,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讨好的凑到安宁跟前。
安宁秀眉微挑,又拽了一下那细嫩的枝桠,她仿佛听到了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仿佛是在叫疼。
没一会儿果然又送来另外一颗原本那颗朱色的果实,安宁这才放开那细嫩的青蔓。
下次可只两个了哦。
这株青叶蔓才初开灵智,调皮可爱的很,每次都在安宁闭目修炼的时候仗着自己枝桠多,伸出来故意在安宁跟前逗,还每次都让安宁逮到。
这朱红色的果实是它的果实,每次都会被隐藏的紧紧的,安宁想找都找不到,只好通过这种来‘威胁’一下。
得到了两个朱果,安宁心满意足的出了天外岛屿,这次轮到雪鸾驼她出去,安宁还答应了说下次带别的花瓣来。
吉祥看到安宁飞扑过来,呜呜道:宁宁,你终于出来了,我想死你了。
吃的呢,吃的呢?在哪儿,在哪儿?四喜也不吃灵果,根本就不懂吉祥是为何这么急迫,不过歪了歪脑袋,很欣喜的飞到安宁跟前,嘎嘎叫,宁宁,我好想你啊,福久怎么没来?安宁拍了拍吉祥的大脑袋,道:行了,行了,少不了你的灵果灵草,离我远点先。
又揉了揉四喜毛绒绒的小脑袋,下次再带福久来同你玩。
四喜欢喜的拍着翅膀,结果忘记了自己还在半空中,翅膀没在拍打,结果就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幸亏下面是松软的草坪,它没摔疼,只呜呜了两声拍拍肚子上根本上就不存在的灰尘。
吉祥早就将它的藤篮拿出来,安宁把摘下来的紫玉笼果和龙须草分了一半给吉祥,吉祥,我警告你,这是你两天的灵果,待我下次来的时候若是你再把果林或者其他地方弄的乱七八糟的话——宁宁,俺知道啦,再也没有下一回了。
安宁嘴角抖了抖,这句话她听的次数可真够多的,只不过本来这就是今天给吉祥的,剩下的那一半下次来的时候再给它吃算了。
吉祥如今还在幼儿期,虽然上一次空间结界开,流露出的灵气让它体型变大了,但智商还跟以前一样,但是寻宝的能力增强了不少,多吃多劳嘛。
安宁并没有在空间里多呆,又叮嘱了吉祥一通,让四喜看着它一点,就转身就出去了,还是在胡床上,外面的时间过了一刻钟都不到,蹭了蹭放了松针的松软枕头,闭目养神,嘴角不由得翘起,精神异常的满足,有些醺醺然。
☆、第二百二五章 大刀阔斧展眼已至五月初夏,天气亦有些炎热,安宁只懒在家里并不常出门。
景瑜也被掬在正房里,安宁教他读书认字,也时常有张玫过来跟他一起玩。
前日里刚得来了一只松狮犬,张玫很喜欢,她原本也有一只小狮子狗,是孟福家的送上来的,安宁给凑了个名字叫丸子。
从温泉庄子带回来后,景曜和景佑平时也就四喜玩,丸子就被张玫得了去,养得很好。
不过之前来都城时,并没有带过来,留给宋姨娘养,因而在都城得了只白色松狮犬就很喜欢,经常在房里逗松狮犬玩。
比起张瑶要待嫁,张玫的日子过得算悠哉,或读书,或写字,或描鸾刺凤。
大理寺卿家的姑娘范歌和她差不多大,两人合得来,也邀范歌来家里游园逛景,过得好不快活。
只五月天色有些炎热,小姑娘们都无心玩耍,只在房中暂歇。
范歌在张玫这儿看到一个花样子十分的精巧,便吵着张玫给她描下来,正说笑着,大丫鬟胭罗端了一只填漆托盘过来,上面荷叶状的翡翠碟子里垒着鲜红的荔枝,笑道:姑娘,范姑娘,这是太太刚才着碧水姑姑送来的,才从南边儿运上来的,叫给姑娘们尝尝鲜儿。
范歌见了荔枝十分欢喜,也不说让张玫要花样子了,拉着张玫来。
屋子里的脂罗忙叫一个小丫鬟端了水给张玫和范歌洗手,又用干毛巾擦了,方才各自捻起一只果子。
许是才用冰澎了,荔枝上头十分湿润带着清凉,尝了一尝,十分鲜甜。
没想到这么早就能尝到新鲜的荔枝,往年到五月中旬才有荔枝吃来。
范歌连吃了三四个,才说话。
这有什么,这时候太太院里的荔枝就熟了,我们还去摘呢。
再过几日。
樱桃红了,也摘来用冰湃了,吃起来凉浸浸的,香甜可口。
还有桃子。
每个我一手都合不拢呢。
张玫吃了两个,语气里有些可惜的说道,只可惜搬到都城来了,没有那样的乐趣了。
范歌好奇道:院子里?院子里不就是种些花花草草,怎么还载了果树?张玫再吃了两颗,就不吃了,擦了手。
娓娓道来:原本太太院子里只有两颗桂花树,后来就种上了好些果树,有樱桃、杨桃、荔枝、桃树,还有葡萄、草莓。
我们搬到都城的时候那些果树都很繁茂了,不像其他院子的繁花似锦,或是花红柳绿的,反而有苍翠生机勃勃之感,还多了好多趣味呢。
每当水果采收的时候。
是最欢乐的时候了,太太,大姐姐。
雪晴姐姐,还有静姐姐,景曜、景佑,还有大舅舅家的煦哥儿……太太说了,谁摘的都可以带走,自己动手摘下来的水果就觉得格外甜美呢,吃到嘴里美到心里呢。
真的呀?张家太太看着温婉端庄,也会是喜欢摘果树,不过听玫儿说起来就挺有趣的。
当然是真的了,张玫瞪了范歌一眼。
范歌俏皮的吐吐舌头,示意张玫接着说,原本桂花树下还有秋千呢,说是太太自己做的,对了原来太太还养了只叫四喜的鹦鹉,会好多话了。
特别好玩,不过后来因为太太怀孕了,就送到庄子上去了。
光是我说了,都城都有什么好景致好吃的吗?范歌又吃了一颗荔枝,觉得有些凉,就不再吃了,曼斯条理地向张玫说起来都城的特色来,我也是听我三哥说的,他们学堂每个月都有蹴鞠大赛,我家里也有一颗蹴鞠,女孩子也可以在家里玩,等过了端午,我邀你到我家里来,再邀其他人来,咱也来玩蹴鞠,是穿男装哦!好呀!张玫这边欢喜的答应了范歌的邀请,只等到端午后见识一下蹴鞠。
到了端午五月初五,这日又是端午佳节,又是张致远四十而立的生日。
虽然是整寿,但也不大操大办,而且连好友请来庆祝的这样打算都没有,只是打算一家人庆祝一下,低调的够可以的。
毕竟也是没办法的事,最近一段时间有些不大平静,宣武帝四月开始南巡,但南巡并不顺利,本来二月山西地动,死伤无数,宣武帝忙下了就近拨粮的圣旨,后又从国库里拨发赈灾银款,然而所查这批银款流失大部分,又有山西官员贪污受贿;再查明陕西私征比正赋大多,百姓穷困流离等等,宣武帝心情大坏,申斥革办抄家了一批官员,后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抚绥地方灾民减免赋税,又命人开粮仓放粮,整顿贪官污吏。
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朝臣调动频繁。
作为吏部左侍郎,张致远自然看得出来在这朝臣的调动中,皇上做的不仅仅是整顿吏治,更是今上在节制睿王爷傅阁老这保嫡一派的势力。
而睿王爷眉宇间的倨傲依然在,只随着官吏调动,他的势力渐渐受到钳制就会明白了,而傅阁老似乎略有警觉。
而随着今上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几位皇子也有所感,明面上的争斗少了起来,底下的暗流汹涌澎湃,让都城陷入了有些诡异的气氛中。
因而端午五月初五,张致远四十的生日,他回府时金乌西坠,神色略带疲倦。
到达前院,清风机灵道:老爷,太太和姑娘们还有小少爷怕还在正院厅堂里等着给老爷您恭贺寿辰呢。
张致远这才想起寿宴的事,每年的这个时候安宁都会亲自下厨置办一桌饭菜的,还有她和孩子们亲手准备的礼物,脚下一转,往正院厅堂走去。
老爷回来了——早有机灵的下人跑进去通报。
这个时候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而且今日本来又是端午佳节,没有大老爷在,府里也就是草草的庆祝了下。
一桌饭菜是安宁还有张瑶、张玫准备的,可左等右等张致远都没有回来,饭菜也只得温了起来。
几人吃了些点心粽子垫吧肚子,福久吃了一碗牛乳和几个香饽饽,趴在安宁怀里,安宁和张瑶、张玫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本来是打算说咱们先吃的,外面的丫鬟进来通报张致远回来了,安宁连忙说让厨房上菜,一边将福久抱起来同进来的张致远说道:你可终于回来了,吃晚饭了没?再吃点吧。
张致远说道,有事耽搁了,也忘了差人回来说一声,我也饿了,赶紧吃饭罢。
安宁看他神色有些疲惫,也没多问,就连忙让小厨房上菜。
笑道:是瑶儿和玫儿亲手做的,给你庆祝生日的。
张致远嘴角扬起,露出今天出门后第一个笑容,回到家里来,将外面那些公事抛在脑后,只管妻贤子顺,和乐融融,就觉得放松了不少,疲惫少了不少。
几个孩子也有自己亲手做的礼物送上来,吃过饭天也晚了,张瑶和张玫就相携着离开了。
福久也由奶娘领回西厢房照顾,休息了。
安宁给张致远倒了一杯茶来,淡淡的弥漫着茶的清香,张致远闻了下就觉得跟往日喝的茶有所不同,看着小妻子明眸中微微的雀跃,就猜的出来怕是她又从那什么神秘的仙境里拿出来的东西罢。
看她这样为他好,关心他的样子,张致远就觉得非常的受用,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入口觉得一片温润的暖意滑入腹内,味道隐含琼芳,颊齿留香,又慢慢的将半杯茶喝下,只觉得全身的疲惫消散的不知所踪,四肢百骸舒舒服服,惬意无比。
舒服吧?跟泡温泉似的,浑身的疲惫都蒸发不见了,而且还是她特意为大老爷弄出来的,灵效很温和的,能够以‘润物细无声’这样不痛苦的方式慢慢的滋养着他的身体。
原本张致远吃过了玉膏后,排除了体内经脉里的杂质,滋养筋络,慢慢改造他内里的五脏六腑,修补衰老、体弱的地方。
之后安宁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他吃一些或者喝一些温和的灵物,慢慢来滋养身体,让身体内里细胞恢复年轻形态,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又是那里来的?张致远点点头道。
安宁嘻嘻笑,道:老爷睿智。
别给为夫打马虎眼,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一杯茶?张致远不满道。
什么叫‘就是这一杯茶’,旁人求还求不来的,在你这儿还给贬低那么多。
安宁嘟囔道,这人还真是给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啦。
不过还是拿出来一枚玉环,白色,通透澄净,雕饰卷云纹,瞧着与普通的玉饰并无两样,递到张致远跟前,给。
张致远伸手接过来,握在手里,顿觉得一股子温凉之意直透胸臆,和之前摸到的那颗龙眼大的红色珠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暖一凉,但是这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玉饰。
安宁看出他的疑惑,有些得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形,道:这样的话也不怕旁人会起疑,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在外面办公肯定也不能像家里似的,戴着冬暖夏凉,而且对身体也无害,反而是有好处的。
☆、第二百二六章 一枝独秀安宁知道张致远有什么顾虑,这拿出来的礼物自然都是精心准备的,并不起眼,谁知道内里还藏有乾坤啊。
而且都城的气候自然不比江南,就是五月了就开始炎热起来了,尤其是这几天,都城燥热了好几日了,都是大毒太阳挂在天上,连一丝儿云彩都没有,艳阳高照,燥热的人只想躲在屋子里头不出去的。
就算是吏部屋子里放了冰盆,但也耐不住热风无孔不入,而且这官袍也不是薄的,穿上身上每一会儿都有汗的。
而且这还并不是都城一年里头最热的地方,酷暑才刚刚开始呢。
张致远有那么些稍稍洁癖,也不想忍受汗流浃背的感觉么。
安宁这礼物算是搔在了张致远的痒处了,而且经过安宁这么一解释,大老爷很高兴的接受了。
把玉环拿在手里把玩,看上面的雕饰的云卷纹,你自己雕刻的?嗯,这个云卷纹相对简单些,而且老爷您戴上显得大气嘛。
安宁不轻不重地拍了个马屁,张致远大悦,安宁拿出来个络子来将玉环拴上,张致远戴在脖子上,只觉得一股儿温凉之意透过肌肤慢慢地传达到四肢百骸,通体生凉。
两人说了一会话儿,张致远就突然来了句:长寿面呢?安宁嘴角扯了扯,敢情您还没忘记啊,道:您没吃饱啊?还吃得下?才吃过饭有多长时间啊,你就还想吃,虽然每年都是不可少的。
不过她的几个孩子过生日的话她都会亲自下厨准备长寿面,就是张瑶和张玫过生日的时候安宁也不忘让厨房来准备长寿面,虽然不是自己做的。
就是小福久的今年二周岁的生日是在船上渡过的,安宁还是给他做了一小碗,一口气吃光光,健康长寿。
还是没争不过大老爷,安宁就下厨做了一碗来,笑眯眯道:先说好了。
我已经让下人给准备了陈皮酸梅消食茶了。
张致远无奈,小妻子是多想他撑着啊……等张致远吃完,安宁端上陈皮酸梅消食茶来,目的不言而喻。
张致远:……等态度回归到正轨。
张致远稍稍提了几句外面的事,让安宁当个心。
安宁点了点头,道:你这次寿辰虽然是整寿,但还是以初来都城尚未安稳为由,并未大办,但早几日就有人上门打听,寿礼也早陆续有人送上了。
要么就是打着过端午节的名头送上厚礼。
再说了最近下帖子找我赏石榴花的官太太也不少,哪里有这么多石榴花要赏啊,我自然会谨慎的,当然知道‘妻贤夫祸少’的道理嘛。
后宅之事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和外面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
管理后宅,约束下仆,交际应酬,人情往来等等。
管好内宅就不会在男子在外奔波劳苦的时候,发生后院起火的事情,‘妻贤夫祸少’就是这个道理。
因而张家行事更为低调谨慎。
送来的寿礼以及端午节节礼,逾矩的东西不收,打眼的礼收下后必找由头回送一份相当的礼等,而且约束下仆谨慎低调,而且许多官太太的邀约她都找理由能推就推了,理由有很多啊。
妻贤夫祸少,张致远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声音低低沉沉,清俊冷隽的脸上修眉微扬。
星目微弯,眼尾微翘,红润有型的薄唇绽放,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他很少有动容的时候,就算是笑,也就是星目含笑。
嘴角上扬,笑意微扬而已,如今一笑,开心纯粹的笑容却是很少见的,就像是冰山融化,春回大地,安宁一时都有些惊艳,不由得怔住。
这人还真是……安宁微微侧过头去,脸有些微红。
张致远眼中的笑意更深,终于扳回一城了!安宁要是知道大老爷想什么,肯定会想:这美男计什么的,最无耻了~今上南巡,一路大刀阔斧整顿吏治,节制各方势力,几位皇子有所警觉私下暗潮涌动,所以才会造成某些官员病急乱投医,不过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不过,老爷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安宁很自然的在周围下下结界,笑道:如今毕竟储位未定,几位皇子争夺激烈是在所难免,谁活动有力,谁就有可能获胜,这是‘利害之关,终身荣辱’之时,因此一定要争,争取不世之荣。
太子乃是国本,不得不立。
在储位争夺战时朝中免不了的争储、结党、站队之祸。
皇上是位明君,那为了朝堂平静,避免骨肉相争,皇上大可以秘密立储,这样的话,既避免了大臣们为了从龙之功的投机结党行为,能够一直忠于皇事,也避免了几位皇子之间为了皇位,纷争不已,骨肉相残,不是很好吗?张致远历来知她在朝堂走向上有高度的敏锐,便是示意她接着说,安宁还想以从外面听来的为由,被大老爷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眼神中就透露着‘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小九九,别隐瞒了。
’干脆的破罐子破摔道:好吧,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虽然之前你说过皇上自己经历了夺嫡之争,同室操戈,手足相残之事,因此不想让自己的皇子上演上一代人的悲剧,希望兄友弟恭,全心全意为民。
但却忘了一点,高高在上的皇权实在是太诱人了,当年他自己何尝不知道骨肉亲情的可贵,但为了那高位,还不是无所顾忌的出手。
有父辈一个成功的榜样在前,下一辈有学有样也无可厚非。
安宁又看了大老爷的脸色,毕竟大老爷祖祖辈辈是纯臣嘛,如今他忠君为国,要是她这么说的话会不会触动大老爷的尊严什么的嘛。
张致远收敛了眼中的笑意,严肃起来,无碍,你接着说。
安宁看他真的是平静,这才接着说道:在我看来,当初今上登基之时,凭借从龙之功的傅家和房家,太子妃被封皇后,侧妃被封贵妃,而房贵妃先元后一步生下皇长子,而皇后继而生下嫡子,可谓无限荣耀。
让这两家势力大涨,而那时候新皇登基不久,忙着稳定局势,还需要傅、房两家的支持,因而重用两家的子弟,巩固皇权,傅、房两家势力大涨,能够压制先朝的不忠于皇上的老臣,但两家又是对立关系,在朝堂上起到了制衡的作用。
皇上的用意则是管他西风压倒东风,还是东风压倒西风,皇上则可以左右逢源,**风中毅然不倒。
然而由皇上一手扶持下壮大起来的傅、房两家却渐渐不满于同对方瓜分朝中势力,一山不容二虎,而且还是两只有野心的老虎。
傅家的元后凤归,又有女儿进宫就可见一斑。
这傅家有皇后,有嫡子,有文臣;房家有贵妃,有皇长子,有兵权;而皇位的承继讲究立嫡、立长、立贤,并不完全以嫡长继承制为依据。
谁有能力,谁就能驳的头筹。
而被权势和富贵迷住的两家,却渐渐的忘了他们如今的权势是谁扶上来的,忘了皇权的威严不容侵犯,也容不得皇子势大威迫到皇权。
需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皇帝当初扶持两家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如今纵容过头,皇帝想要采用拉一打一,房家有兵权,有皇长子,有贵妃,拥兵自重,很好的靶子。
逼宫造反,多么好被讨伐的理由啊!而且怕是皇帝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全盘计划,正好来了‘请君入瓮’,一网打尽!皇权至上,大皇子就成了皇帝维护皇权的炮灰,天家无亲情。
皇父皇父,皇为先,父在后。
自古权势高于情,皇帝并非无情,但情在他的心里,远远比不上权势、帝位。
房家大败后,房家拥有的兵权被收回到皇帝手中,连带着还有许多跟随造反的一些将官手里拥有的势力,进一步将兵权握在自己手中。
当初的陈家不就是想要‘从龙之功’被迷住了眼睛嘛,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当初陈家没有被波及进去落败后回苏州,还在全胜在都城的话。
依照那家子的性子,他们家搬来都城指不定受到多少刁难呢!这么说的话还得感谢一下皇帝陛下啊,陛下圣明!安宁吃了一口茶却是不打算说了,朝张致远露出个明媚的笑容,老爷,以上纯属我个人猜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张致远修眉微挑,点了点头,宁儿说的**不离十,大抵是如此的。
如今剩下的那一个,怎么能一枝独秀呢?那宁儿说了这么些,那就该明白今上为何不立储或是秘密立储了。
安宁一愣,旋即想起今上的儿子太小,除去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长子,傅家皇后所出的皇二子以及皇八子,余下的有腿疾的皇三子,最近几年才入了众人视线的皇三子,也还只有和皇三子一母同胞的皇七子了。
儿子少也成了个问题啊。
☆、第二百二七章 出门不易安宁喝了一口茶笑道:果然还是老爷一针见血啊,呵呵。
张致远笑而不语,心里欣喜她的聪颖,他的小妻子从来都是聪明、明智的,有春风化雨的能力,她的聪慧、她的低调和守分让他在外面安心,来做张家的守护者,为妻子儿女遮风挡雨。
今日的这一番谈话,就算是自己也不得不赞叹她思想老辣,眼光敏锐。
心里却又是想,就是这样的明智又聪颖的她,错生了女儿身,若是生为男儿身,投身朝堂,定能大展宏图,有一番作为。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女子却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他相伴一生的人,心里的满足和喜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仿佛从他乌黑深邃的目光里感应到什么,安宁心里一跳,她今天说的有点多了么,脸微微泛红,都是被这人纵容的,越发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不过今天他们夫妻俩的说过话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而已。
安宁坐正了身体,抿了抿红唇,道:老爷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去衙门,早点休息吧。
张致远把怀表掏出来一看,点点头,嘴角微翘,宁儿,要共浴?安宁一愣,把手上的枕头扔过去,你快去罢!怎么那么啰嗦啊?共浴,鸳鸯浴……瞬间脑海里闪过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慌忙地转过头去,色厉内荏嚷嚷道:我去让婆子提水上来。
顺手将结界去了,后面还听到那人低沉的笑声。
脚步顿了顿……和大老爷达成共识后,安宁在家越发谨慎,再加上天气渐热,也不大出门了。
府里的事务只有碧水和杏儿她们帮着协管,府上如今的大事儿就是张瑶待嫁的事了。
在家,或是带福久游园赏景,或是侍弄正院里开春栽种的花果树木。
或是教福久读识字,或是描鸾刺凤,或是兴趣来了雕花刻木……安宁最近一段时间又迷上了修剪盆景。
日子可真算上自在了。
过了端午,天气一如前几日般,碧空万里无云。
从一早起来大日头便有些毒辣辣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张玫被范歌早早的下帖子邀过去了,安宁听她一说蹴鞠,虽然有点兴趣,但看外面骄阳火辣辣的,一点兴趣立马被热气浇灭了,虽然她耐热,还有凉玉贴身佩戴,通体生凉,但也对顶着热天气没什么兴趣。
只吩咐了跟着的丫鬟婆子注意点别让二姑娘热着了。
等张玫走后,安宁懒懒的躺在凉榻上,心想自从来到都城后她还没怎么出去逛都城呢。
以往在扬州时,张致远不在家,景曜和景佑去广安寺。
她也不讲姑娘们拘在屋里,也常常带着张瑶和张玫,有福久后就抱着福久,出外游湖赏景,好不乐哉。
瘦西湖,栖霞山。
广安寺……扬州城以及附近的景致都差不多逛遍了,就连苏州也是逛过的。
去年来都城时她需要操心的事务繁多,就是看景儿也是看个囫囵,没得时间细细的赏。
这次来了都城了,又操心的事挺多,而且最开始来的时候天气还挺冷,还未回春的都城景色萧条没什么好景致。
好不容易等到春回大地了,又忙着融入都城贵妇贵女圈子,出门访,再接下来就是准备张瑶的及笄礼,四月又是她大定的时候,待嫁的一应事宜。
这下好了等到五月空闲了下来,有时间了,天气又炎热了起来,出门就是火辣辣的太阳,多日高热,院子里的树木叶子都有些耷拉着呢。
安宁向来惬意惯了,一闲散下来,骨头就开始犯懒了。
坐在藤椅上,晃来晃去,又屋子里四处都摆着冰盆,有一股儿凉意,让人直想犯困。
安宁迷迷糊糊地觉得藤椅晃了起来,身上一沉,睁开眼睛,看福久正手脚并用的往藤椅上爬,旁边儿的春酌和春醉护着。
安宁笑着把小娃娃抱上来,道:热不热?看他躺下来,像只懒懒的猫儿,不由得捏捏他脸蛋儿。
娘俩躺在藤椅上睡了会儿,旁边儿的春酌和春醉搬过了脚蹬在做针线,天气日热,她们要紧着给福久做些凉快的中衣,这次玲珑坊送来的布料不仅摸起来轻薄柔软,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烟雾的,而且听说穿起来干爽,不生汗渍,很是难得呢,总共就得了那么一匹玉色的。
太太疼小少爷和姑娘们,除了给小少爷做中衣的,其余的全给了姑娘们,自己都没留呢。
睡醒了,安宁抱着福久坐在案前习字,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他的小爪儿,小福久很认真,抿着小嘴儿一笔一划的写。
见碧水进来,笑道:有事儿?碧水回道:正要跟太太说呢,府里头的老爷,大爷还有瑜哥儿的夏衣玲珑坊上送来了,另有暗例给府里这些人的也就做好了。
想问问太太,可就放下去么?安宁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啊,你还过来问一趟,既然得了,就散了下去呗,都城的夏天比扬州那边儿热的早。
又想起这玲珑坊,去年来都城置办铺子,一间就是经营江南布料绣品的,取名就叫玲珑坊;另外一间是卖首饰珠宝的,叫琳琅阁,如今基本上每月的外衣都由玲珑坊做好了送来。
提到了,她就说待下午日头没那么足了,就出去瞧瞧。
谁知道才过了午间,天色顿时暗了下来,几阵极为强劲的风吹过,一场大雨来的又快又猛,伴着几声炸雷,豆大的雨点儿从天上倾泻而下。
打在树上屋上地上,激起了一股儿夏日里特有的泥土腥气。
大雨滂沱,雷声震耳,狂风肆虐,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府里的荷花池里的新出的荷叶被风雨打的贴在水面上,就是水面上也激起了不低的水花儿……这雨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气势磅礴,而且看样子一时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安宁顿觉得无语,心想出个门还真心不容易啊。
关了窗子,听外面风雨声,趁着福久睡觉的空档,安宁又进了空间。
没有去庄园外,就在庄园里边儿,在吉祥一系列撒娇打诨后,甚至是在青石板上滚来滚去,大脑袋磕在青石板上,还把坚硬的青石板打出个裂缝,清脆的声音响起。
安宁:……吉祥:……吉祥迅速蹿开,假装没看到那道裂缝,安宁在上面轻轻一踩,哗啦啦碎开了,拉长了声音道:吉祥你刚才是想拿你轻轻一磕就把这青石板瞌睡的大脑袋撞我是不嘞?吉祥扬着脑袋,大声嚷嚷:是那青石板太弱了!莫名的心虚起来,整个兽就摆出一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小样儿,又配着它威风凛凛的神兽样子,特别的有喜感。
四喜飞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只白色的松狮犬、两只全黑色威风凛凛的藏獒、还有两只小白狼和两只狐狸,一只白色一只火红色,见到了安宁很是亲昵的过来蹭蹭,四喜还欢快的叫唤着。
几只动物在空间里呆了半年时间,灵性大增,而且本来都是比较聪明的哺乳动物,又在空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饿了吃果子或是到庄园外环绕的小溪里的鱼虾吃,渴了就喝小溪里的水。
虽然说这些果子或是小溪里的水含有的灵气少得很,但对这几只狗狗啊小狼啊都已经足够了,它们灵气大增,由吉祥领着还挺哈皮。
说起这些动物的事儿,原本最开始的时候空间里除了碧波潭和海洋里的鱼虾等是没有其他动物的。
安宁最开始也想放动物进来,可放一般的动物吧又怕损坏了什么稀罕的花草,这点在吉祥这神兽看来就知道了。
而且看空间里普通植物生长的十分旺盛,又怕动物进去到了里面,也不能仔细看着,要是一不留神,谁知道会不会一直繁衍下去,搞不好会泛滥成灾,所以她那时候一直没有往空间里投放动物家禽。
后面能够自主控制灵气了,就在庄园附近山林里的野鸡、野兔等野生动物,它们吃的都是不含灵气的青草,喝的是庄园附近小溪里的水。
本来还想圈养起来的,只不过它们很奇妙的是不吃灵草灵药,动物的本能么。
这些个平常不出来,害怕吉祥怕的很,不过还真有吉祥在,这些野生动物还真泛滥不起来,多的就给吃了,吉祥对这些会动的可很感兴趣。
而且在空间里动物的生长速度可赶不上植物的生长速度,本来就不多,都在灵气少的山林里放养着呢。
这跟在四喜后面过来的几只小狗、小白狼的是她去年来都城后,在都城买下来的,那两只威风凛凛的藏獒可是得安宁欢心,在前世的时候一只纯种藏獒多难得啊,这一下子还得了两只,在空间里养着十分的有灵性,也很彪悍。
安宁踹踹装哭办无赖的吉祥,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行啦,这不跟你预备着呢,别哭了扰的我耳朵疼。
那眼泪收回去的速度别提多快了,小蹄子还哒哒的踢踢青石板的碎片,踢到一边儿去……☆、第二百二八章 狭路相逢小溪蜿蜒,新嫩荷花满布,荷叶簇成一团,粉色的荷花,浅绿透彻的水面上悠哉的游着几只鸳鸯、天鹅,优雅的伸张脖颈,鸳鸯戏水,接天莲叶,溪水潺潺穿过,连底下摇曳的水草,游曳的小鱼,都清晰可见。
远处有山峦起伏,天际蔚蓝,眺目远望,山峰顶上有白云渺渺,树木葱郁,若有烟气笼罩。
在往溪水的尽头远望,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青叶蔓藤,繁华摇缀,树根蜿蜒而下,和煦的光从树丫枝叶之间参差洒落下来。
葱郁山脚下的山林里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青翠繁茂的树枝间偶闻清脆鸟鸣声,在山丛间越发显得清越鸣亮。
再看山水环绕着的庄园下,菜圃,药圃,果圃,相映成辉,让人流连忘返。
青砖黛瓦,雕花木门,雕刻祥云线条的画栋,用重彩艳色装饰的檐角横梁,图案雕刻精致细腻,栩栩如生,在一片青浓淡绿透出一番天然的雅致。
静静地在这片桃源处,坐在这儿,听松涛似海,看白云苍狗,心境平和,灵台清明,不失为人间一大乐事。
宁宁,你在看什么?吉祥吃饱喝足,大脑袋趴在苍木上,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好奇的随着安宁的视线看过去,憨态可掬。
安宁特想来句感悟人生,看它憨态可掬的样子把话收回去,伸手揉了揉吉祥的大脑袋,叹了一口气,吉祥,你觉得孤单吗?有没有想过找你的同族?事实上安宁到如今还不明白吉祥到底是什么种族,明明有着上天入海、操火弄风的能力,却有着像是饕餮一样的无底洞似的胃口,寿命无限,却为何又沦落到人家,被当成了金珀,封存在库房里好几十年。
不过安宁这话算是白问了。
吉祥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她,无辜的蹭蹭安宁的手,温顺的就像是一只大狗狗,很无辜的问:宁宁。
你是想嫌弃我吃的多吗?驴唇不对马嘴,安宁眉间抖了抖,难道你吃的还不多吗?拍拍吉祥的脑袋,去玩罢。
吉祥狐疑的看着安宁,似乎很不相信她竟然这么简单就放过它了,奇怪了宁宁不是应该说嫌弃,然后自己再撒泼哄骗宁宁再给它几个灵果的吗?难道宁宁变聪明了。
不再上当了,真遗憾啊==安宁嘴角咧咧,还真是遗憾啊,吉祥。
拜托你心里想的话就不要说出来好不?被吉祥这么一闹,安宁刚升起来的那点悲秋伤春的情怀就随风飘散了,站起来抚平衣角,在吉祥期待的神色下嘴角扬起,笑的好不温婉。
吉祥,我突然想起这两天有点忙,就不过来了。
怎么这样啊!不要啊——哭嚎声随即响起。
好不可怜。
外面雨势未停,如针般从天上落下,游廊外形成一道水帘,这场雨不像是夏日骤下骤停的雷阵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安宁拿着一把剪刀很有耐心的剪着一盆儿青松盆景,午睡醒来的福久很有耐心的跟在娘亲的身边儿,看剪刀时不时的动来动去。
雨到黄昏才停了下来,骤雨初歇,新绿洗尘,青石交碧。
鼻息间充满了泥土混合着花木的湿润的清香。
外头仍有积水,不过这场骤雨带走了五月仲夏的燥热气,傍晚的风徐徐而来,比起之前的热气,倒有几分凉爽。
过了两日,安宁总算是想起还要出门到玲珑坊瞧瞧呢。
福久自然跟着去,心想都是要去的,就在张瑶和张玫来请安的时候,问道:自从来都城后,除了出门访客也没出去过,正好趁着前天下了雨天气凉爽了些,你们也别总在屋子里呆着了,要不跟我出去走走,权当散散心了?张玫自然是欣喜的,她前两天去大理寺卿家,本来说好是玩蹴鞠的,可偏偏天热几个姑娘家的都不愿意动弹,等到下午又下起了大雨,白白期待了一场。
以前在扬州时平日里安宁有空,也不把她们拘在屋里,常常带她们出外游玩,自从进京后,安宁需要操心的事务繁多,也不好烦扰安宁,而且那会子才二月,都城不像是扬州已经春回大地,而是柳未绿,花未开,再加上天气寒冷,多有不适,万物萧条的北方外面又没什么好景致,后又是家里操持张瑶的及笄礼,所以张玫只能闷在房里。
闷在家里这么长时间,她早就闷坏了,如今能够有机会出去玩,哪有不去之理?欣喜的她表了态,看向了张瑶,张瑶和张玫的想法差不多,但她毕竟还在待嫁期,便是犹豫不决。
安宁看了出来,笑道:虽说瑶儿准备待嫁,但时间却并不急迫,总不能整日都闷在屋子里,也不怕闷坏了。
也不去哪儿,鼓楼西大街有咱家一家绣坊,卖的是江南的丝线绣品布料,还有一家珠宝行,去看看也好。
想了想又道:别信什么大家千金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鬼话,真要整日关在后宅里,也就能看见鼻子底下那点地界儿。
目光短浅,只知道在后院那块巴掌大的地方争长论短,眼光都被限制住了,那才不是什么所谓大家闺秀的模样呢。
张玫脸上一红,内心有所触动,原来她被范歌邀请去她家时,听闻起来那几个姑娘都不曾想她这样随母亲出门赏景游湖,顶多就是上元节、女儿节这些节日时才会被允许戴上帷帽有出门的机会。
她回来时不由得和大丫鬟说了几句,没想到被太太知道了去,看来太太是在开解她呢,因而便是放下了心中的成见,心中欢喜起来。
拉着张瑶的胳膊撒娇地晃了晃,大姐姐,就出去呗,去逛逛权当散心了。
张瑶只得答应了,方和张玫回院子换了出门的衣裳,又戴了红顶白纱的帷帽,方才跟着安宁出了门。
虽然是夏天热了些,但街上行人还是不少的,从张府所在的仁清街到两家铺子所在的鼓楼西大街坐马车大半个时辰。
安宁和福久坐在前面的马车上,张瑶和张玫两姐妹坐一辆,这辆丫鬟将车窗子上的车帘打开来,只附上了一层白纱,两姐妹坐在跟前向外看,虽然是走马观花,但看来也别有一番趣味。
两间铺子相隔不远,都在鼓楼西大街。
都城里有五六处大商用街,鼓楼西大街是世家豪门公子哥儿以及高门大户的采买们最爱来的。
再加上都城比南边儿民风开放,也有些夫人太太们带着帷帽,乘车来逛。
这儿热闹但并不喧闹,路能并行四五辆马车,是个好去处,也有那些个家里边受宠的小姐们戴着帷帽,拢上面纱偶尔出来逛的,因而张瑶和张玫两个过来也不显。
张玫搀着张瑶的胳膊走过来,因听安宁说是自家的铺子,不免多看了几下。
只见店铺布置的很精致,颇有几分江南的风韵,雕梁画栋,各色花草,摆设精致。
二楼和后院专供太太小姐们用的雅间,就是雅间里来伺候的都是伶俐的小丫鬟。
看着就是让人意动的,更不用说店里边儿卖的都是上品,比起都城的华贵,多了江南的灵秀,反而是招太太小姐们的喜欢。
张瑶恍惚想起来,家里边儿的衣裳正是由玲珑坊月月做好送来的,没想到店里边儿也带了江南的风韵,不经意地还以为是在扬州呢。
本来是要去后院雅阁的,不过今日来的客人多些,只二楼雅间还有空,安宁不在意就让丫鬟领着去了。
她也就来瞧瞧热闹,就同张瑶和张玫道:你们俩有什么要看的,就让她们去拿来,若有中意的,就让她们包起来带走。
又低头问了福久有什么要吃的,随口同小丫鬟吩咐了两句,过了一刻钟就有几样都城特色小吃被送了上来。
安宁端着茶怕福久噎着了,又同张瑶和张玫说道:若是没什么兴致,就说声儿,呆会儿去琳琅阁去,选几件清雅的首饰珠宝也好。
母亲不相看相看?张玫一边儿看小丫鬟们端上来的丝线颜色样本,家里买的自然是鲜亮的,也不过是图个新鲜,一边儿见安宁没有选布料的意思,就不由得问道。
不了,安宁就是来看看两间铺子内里摆设和经营情况的,对布料丝线这些不在意,还一边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福久的嘴,见他还想吃,就道:现在吃了,一会儿午饭就吃不下了,呆会儿要是还想吃,就让下人出去买来呗,要不然让家里的厨娘给你做。
本来出来倒是听和乐的,倒不曾将要走的时候,听到外面楼梯间传来略带尖锐的声音,……若是我说啊,体态还是圆润些好,那身子单薄些的,怕是不利子嗣呢,我就识得这么一个,出嫁好些年才侥幸生的一儿半女……安宁不由得蹙了蹙眉,不仅是这声音听着耳熟,而是这人话里的意思,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第二百二九章 先婚后爱……若我说啊,体态还是圆润些好,那身子纤细单薄些的,怕是不利子嗣呢,我就识得这么一个,出嫁好些年才侥幸生的一儿半女,身子骨儿弱的很,她却是无福的,早早地就去了…………所以说还是体态圆润些好啊,富态丰泽,就是看着也是有福气的……正说得起劲,前面的门被小丫鬟推了,正好是挡在这刚上楼来的一行人,安宁一看还真的是认识的,吏部右侍郎的夫人宋氏,她正眉飞色舞的和同行的罗夫人说着话,罗夫人皱着眉似乎不大赞同。
乍一见到安宁几人,宋夫人下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半圈,咽了回去,顿时觉得尴尬极了。
安宁可没有漏看宋夫人神色中的尴尬和心虚,虽然有帷帽的纱挡住了,可这些对安宁没有半点的阻碍。
要说尴尬还好说,毕竟宋夫人刚才在和另外一位罗夫人长篇大论说些什么‘体态还是圆润些好,那身子单薄的,怕是不利子嗣’,这话音还未落的就碰到了安宁她们几人。
江南女子娇柔婉约,多是身姿窈窕,纤细模样儿的,自然比不过北方女子富态丰泽,而张瑶和张玫就是标准的江南女子模样儿,纤细却并不单薄。
但若是没有张瑶及笄之礼宴席上宋夫人那一通‘酒后失德’所作所为,这事儿大家只当是宋夫人的经验之谈。
谁知道这有前面的铺垫,大家指不定会联想到上次那事儿,觉得宋夫人这是在有所指,尴尬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这个心虚,可就难说了,‘我就识得这么一个,出嫁好些年才侥幸生得一儿半女,却是无福的,早早地去了’,安宁蹙了蹙眉。
再听刚才宋夫人的口气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让安宁不禁好奇起来,宋夫人之前还一副‘娴妹妹’的好做派,怎么是对陈氏有多大的嫉恨。
让她过了这么些年还挂在嘴上。
然而待安宁想完,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笑容来,主动开口了笑道:宋夫人,罗夫人。
她身后的张瑶和张玫也落落大方的行礼,两位姑娘虽然戴着帷帽,却身姿优雅轻灵,行为衣着皆是不凡。
让人不自禁地想要窥伺一番帷帽下的面容。
罗夫人是太常寺卿夫人,压下了刚才生出的那么一丝尴尬,心想幸亏自己这没出言赞同的,转而满面含笑地道:张夫人好福气,有两个花朵儿似的女儿伴在身边儿,还有个玉润可爱的小儿子。
罗夫人缪赞了,说起来我也觉得我还算有些福气,不仅儿女双全。
就是外头爷们儿也升官增禄,不过怎么听着宋夫人说体态圆润的才看着有福气啊,安宁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哎,要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要大鱼大肉多吃让自己圆润些,才能让自己这福气名副其实啊,那可真是苦恼哟。
罗夫人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张家太太可不巧呢将刚才宋夫人说的话听进去了,人家也不说身体纤细单薄的无福,反而是将自己摆了出来,三言两语将宋夫人的话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你不是说身子纤细不好么,我偏也是个身姿窈窕的,那我岂不是也无福么,偏人家不仅有福,还是能生养的,连生两胎都是小子。
而且养的还十分好!想完便是笑着说:张夫人可别苦恼了,管她是圆润也好,纤细也罢,都是有福的,各有各的好,可不能管中窥豹,以偏概全,只看到其中一面不是?就像是这都城的布料华贵,江南的绣品精致,各有各的好,就看这买家偏爱那种了,像我啊,就觉得江南绣品更美些,精致灵秀。
知道这鼓楼西大街有家专卖江南布料绣品的绣坊,可不就巴巴的拉着宋夫人来了,可是巧呢碰到你们一家子,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该预备了表礼来呢。
安宁自然是顺着罗夫人的话往下走,露出释怀的样子,笑道:罗夫人说的是,那我就不用苦恼了。
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就不耽搁罗夫人和宋夫人看看我们江南精美的布料了。
得空,我请罗夫人喝茶,到时候罗夫人可别忘了将给我们家姑娘的表礼带来。
罗夫人一愣,没想到安宁会主动邀约,心思一转变知道人家这是念她转圜的情呢,这倒是好事,自然满脸带笑的答应了下来。
待安宁一行人下了楼去,罗夫人和宋夫人进了雅间,才道:你刚才怎么就不说句话,跟个木头似的。
宋夫人的确是心虚了,她跟罗夫人刚才说‘我识得这么一个’里面的这么一个就是说的陈氏,哪里想到刚没落音的就遇到了张家的人。
这感觉就像是你在背后嚼人家舌根,偏被人家听个正着一样尴尬,还夹带着几分心虚。
尤其是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宋夫人对上那双如湖水般静谧的眼睛就觉得被看穿似的,禁不住的冒冷汗,哪还会插嘴啊。
这会子又听得罗夫人这么说,梗着脖子道:我又没指名道姓的说啊,又不是说她们呢……你是没指名道姓,你那叫一耙子都耧全乎了。
还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怎么都这么些年了,你还没释怀,用得着这么刻薄吗?罗夫人无奈,就算你没那么个意思,可听到旁人耳朵里可就不一样了,以讹传讹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我……宋夫人有些不大高兴,怎么觉得大家都全向着她们了,她连说个话都得挑出错处来,嘟囔了两句,罗夫人也不管她了,这人啊总得要碰到南墙才知道回头,径自去看绣品去了,赞叹江南钟灵毓秀。
安宁将话说过去了,只张玫还好些,她就是有些不高兴,张瑶本身就有些敏感,想得深些,免不了内心纠结,又怕是坏了一家人出来逛街的兴致,只装得平淡,到了琳琅阁,随意选了个交织麻花状的细巧白玉镯子,看起来也是极清澈的。
倒是张玫挑了好几件喜爱的首饰命人包上,安宁在一旁看着,心里无奈,其实说起来当初张致远为张瑶挑上了蒋韵这个次子,就是子嗣上压力也会少很多,虽不说但也多少担心张瑶会像陈氏一样成亲七八年才怀上一胎。
只不过张瑶虽说小的时候从娘胎带出来的不足,但最开始安宁操了不少心,又是给药材又是寻来药膳书又是让乳嬷嬷精心调养,身体自然不会弱了,七八岁时已经脱离了苦汤汁了。
如今虽然看起来轻盈秀逸,有些偏弱,但身子骨却是好的。
安宁只觉得小姑娘多想了,不会是什么传说中的婚前忧郁症吧??两世就经历过一次成亲经历的安宁,想她成亲的时情况,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再到最后的出嫁,其实也就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已,就只准备着待嫁,绣嫁妆,似乎没什么空闲想别的事情,婚前忧郁什么的在她这儿使不通,那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呢,有些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要嫁人的,而且就是想自己选择,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根本无法和社会规则相对抗,说起来和张致远大老爷,他们俩说来算是先婚后爱么……想到这儿安宁突然咳嗽起来,引来几个孩子侧目,小福久站在椅子上拍拍娘亲的背,小大人的模样招来小丫鬟抿嘴偷笑,添香连忙将茶递过来,安宁结果掩饰的喝了两口。
放下茶盏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小孩儿最近知道害羞了,被娘亲亲了,还脸红羞羞了。
本来是打算去完玲珑坊以及琳琅阁后,再去旁的地方逛一逛的,可见张瑶兴致不大,天气也渐渐热了,就只去茶馆里喝了会儿茶,叫了几碟最上等的糕点来尝尝,索性就回家罢。
安宁还真怕张瑶多想了,思来想去就让药嬷嬷多和张瑶暗示几句这方面的知识,让她想开些。
过了几日她还真的请罗夫人来喝了次茶,中心思想就是想问宋夫人和陈氏有没有什么过结,还有些宋夫人像那日般胡乱说话。
罗夫人也是个趣人,闻弦而知雅意,自然是听懂了安宁话里的暗示,她倒也也知情,只说当年宋夫人当年和陈氏之间有些恩怨,有些不大能释怀罢了,大抵就是个红花配绿叶,绿叶不甘心的虐身虐心的故事,安宁听得嘴角有些抽抽。
倒还说了宋夫人那人就是嘴把不到门,也不是不知道分寸,让安宁别跟她一般见识。
罗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脾性也爽利,而且两边都不得罪,安宁笑笑,亲自送罗夫人出去。
回来压住额角上,忍不住笑出来,这豪门之间虐身虐心为哪般?结果让她躺着也莫名其妙的中枪,所以说啊别小看女人,尤其是心眼小的女人,不然老祖宗怎么会有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第二百三十章 七月初五张瑶婚期渐近,张府中越发忙了起来,张致远就算是再不舍,可女儿终归是要出嫁的,好在蒋家的新宅邸离张家的不远,总归都是在眼皮子底下的。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初五日,按照婚嫁的惯例,这天乃是女方晒嫁妆、男方催妆、亲朋好友前来添妆的日子。
张家这边儿早早地预备好了,整个府里处处悬红挂彩,焕然一新,各色齐备。
张家原有世袭爵位,四代列侯,乃是勋贵,而到张致远这一代虽没有爵位在身,但张致远乃是科举探花出身,如今又简在帝心,任正二品吏部左侍郎兼任内阁学士,出入内阁理事,因而又是清贵,所以张家无论是在勋贵之家还是清贵之家都吃得开,左右逢源。
再加上结亲的蒋家是军功起家,如今今上又是对文武一视同仁,更何况本朝历来北方和西边就有民风彪悍。
性情暴戾的游牧民族在虎视眈眈,沿海还有杀人越货、不时骚扰沿海的的海盗倭寇在,今上又是手腕强硬的,这些兵就有用武之地,蒋家在武官里占着重要一席,兵部更是势力不小。
再加上如今朝堂上风云诡谲,不管心思各异,这张家要办喜事了,自然都要来凑一番热闹的。
因此,这天早晨张府才开了大门,便有宾客络绎不绝地上门,一时间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来的宾客便由张府的管事娘子引着进了内院,安宁主位待客。
便是没多久,里边儿已经到了不少女眷。
还由不得安宁感叹她都是要嫁女了,络绎不绝的女眷让她忙着接待,一会儿安平侯夫人也亲自过来了,安宁笑着迎进来。
这时间碧水急匆匆地进来,凑在安宁身边说了句,安宁笑容一僵。
安平侯夫人好奇地看过来,安宁抱歉一笑,让早几日赶过来的安大嫂帮她招待一下客人。
便是随着碧水出了屋子,似笑非笑道:你是说陈家来的人,是谁啊?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添堵呢。
是两男一女。
那女的还说是大姑娘的二舅母,两个是大姑娘的表兄。
碧水说了,安宁哼了一声,嗤笑一声:然儿还没成亲呢,我大哥家的孩子都还小,哪来的二舅母跟表兄,别是来打秋风的,去跟门房的说清楚,长点眼色,别什么人都往府里放。
碧水应了。
安宁嗤笑一声,回头又露出端庄大方的笑容,回到了屋里,安大嫂拉她悄声问了句,安宁只说有人冒认亲戚的。
安大嫂也并没多问。
本来张家和陈家早就撕破脸,而且早已解除了姻亲关系,不在九族之内,断绝了往来,再说了安宁才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门房得了内院的吩咐。
今日来的可不都是达官显贵,衣衫亮丽富贵的官太太小姐们,如今一说立马认定是陈家二房太太邱氏等人是来打秋风的,那嘴脸神态让一众奴仆鄙视极了。
邱氏本来就不愿意接这件差事,要不是她和娘家还有几分往来,想来都城找娘家给撑撑腰,她才不愿意听那老货的话来都城呢!如今来了都城更是让她心里不舒服,想当初在都城的时候陈家还正值鼎盛,出门就是侯夫人都得给几分面子的。
一看仆役的鄙视眼神,怒火冲顶,干脆的转身走人,却是没想到被人叫住了。
安宁正在和安平侯夫人说话,便听得宋夫人有些尖锐的声音插进来:张夫人,不是我说,你家的奴仆也该好好调教调教了,怎么这么没规矩,连客人都挡在门外。
不仅安宁蹙眉,就是安平侯夫人也暗自皱眉,安宁原还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看跟在她身边的明显不搭调的妇人,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在扬州时,来过张府的陈家人,当时还踩在了安宁的底线上,被安宁设计过的邱氏。
才短短几年没见,邱氏的变化实在是很大,想来她才不过四十几岁,可看起来就跟五十多岁的老妪,穿戴皆不是时新的花样,看上去并不鲜亮,而且面容干瘦,眉心几道深深的沟痕。
在满屋子富贵锦绣,珠光宝气中显得格格不入。
屋里的女眷都好奇的看过来,似乎在猜测邱氏的身份。
安宁蹙眉看了一眼宋夫人,淡淡道:不知宋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将什么客人挡在门外了?邱氏见到满屋子光鲜亮丽早就后悔了,她如今早不是什么诰命夫人了,而是个白身,是个庶民,不过看张家丢脸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但见宋夫人指了指邱氏来道:今日是张大姑娘花妆的日子,她二舅母来添妆,却是那门房的狗眼看人低,愣是将人拦在门外,这不是没规矩还是什么!众女眷恍然大悟,原来是先太太娘家人,虽说张家如今的外家是安家,但先太太娘家人也是亲戚,怎么就不放进来,难不成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怕落个富贵了,眼里没有亲戚的名头么?安宁倒也不恼,直直地看了邱氏一眼,尔后道:宋夫人只听得一面之辞就来质问我,且不知我张家和那陈家在户部记载的姻亲亲族关系早已一笔勾销,哪来的二舅母?尔后又堵住宋夫人脱口而出的质问,恨恨道:为何?我张家世代书香,虽然向来以容待人,但也容不得旁人一再的欺辱。
二太太若还有些良知,就不该来,今日是我家大姑娘的花妆之日,难不成还让二太太折辱一次不成,让大家都知道你们陈家做了什么?你们老太太不心疼,我和老爷可还心疼呢。
说罢红了眼圈,她一行说着一行红了眼圈,这话说来跟没说什么似的,但在场的人经历过宅斗、内斗的想象力可叫一个丰富,迅速脑补起来。
再想想当初陈家的行事,顿时都偏向张家来了,再说了就算是觉得安宁内里藏奸的,也不会没眼色的跳出来为陈家说话。
陈家如今是什么境况,那是有造反的大罪,虽然看在陈家先祖之功上只将他们贬为平民,但在她们看来就跟瘟疫一样。
躲都来不及呢,万一在被打上一个余孽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因而这看向邱氏的是鄙视加不屑,看向宋夫人的就带了些讽刺。
安宁在心里都夸赞自己唱做俱佳。
什么最磨练人的演技了,可不就是这人情应酬还有后院里女人的战争,一点都不比朝堂上的争斗弱半分。
甚至更激烈。
安宁这演技不说炉火纯青,也可以说说来就来。
安平侯夫人心道宋夫人蠢不可及,又劝道:张夫人,这姑娘大喜的日子呢,可别为了点不足挂齿的事不高兴了。
想来当初扬州发生的事,在都城的有不清楚的呢,也在所难免。
安平侯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怪乎有不清楚的。
安宁手里的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笑道:可不是呢,是我想左了。
既然是我家大姑娘花妆之日。
陈二太太既然是来为瑶儿添妆,都是你们的一番心意,再怎么着也不该将客人拒在门外的。
宋夫人再不脑子转的快,也知道自己这是被邱氏当枪使了,这么一来被弄了个里外不是人。
暗骂自己嘴快,恨恨的瞪了邱氏一眼。
若是邱氏还有些羞耻心,自然是赶紧顺着走,偏她就鬼使神差的留在了花厅里。
旁人自然是看不起她的,虽然是不知道这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都逼的人家断绝姻亲关系了。
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其他人凑在一块儿亲亲热热地说话,张府的丫鬟似乎也将这陈二太太忘了,连茶都没说上来一杯。
不多时便有人提出要去看看姑娘的嫁妆,安宁笑着起身,带着众人往张瑶的瑶光院里来了。
除了大件儿的家具因为笨重先行送到了蒋家,其余的新打制的箱笼一一排开,堆满了院子,里边儿都是为张瑶置办的嫁妆。
都是有见识的,众人才见了那些个箱子,便知道张瑶嫁妆之丰厚,而有些书香门第出来的夫人瞧见了,也觉得张家底蕴深厚,瞧那些古书、字画、碑帖、古琴皆是世间难寻的珍品,价值不菲,心里赞一句张家不愧是世代书香。
而那些钟鸣鼎食的权贵人家也看到了嫁妆里的贵重,成套的黄花梨木家具,绫罗绸缎、首饰头面、金玉摆件、名贵药材……太常寺卿罗夫人,也是大族出身,能说会道,拿起了嫁妆单子看了一眼,面上也显出惊讶之色,笑道:我也算是经历过的,这么多家里,都没见过张家姑娘这般丰厚的嫁妆呢!大理寺卿王夫人早已经看过了嫁妆单子,如今看来也不觉得多惊讶了,笑道:是张家老爷和夫人疼女儿,张家大姑娘是有福的。
其他夫人也是经历过的,自认为这做继母的,日常不轻视,不打压不苛待,已经是不错的,像安宁这样真将先太太的女儿当做亲生的,请宫里教养嬷嬷,嫁妆如此丰厚的,简直是奇葩啊!一时之间,不管信安宁是真贤惠大度的,还是不信,觉得她心里藏奸的都不住口的夸赞张瑶有福气,太太慈爱什么的。
宋夫人一听‘有福的’几个字,闪过几丝尴尬,而刚才又当众的质问让她觉得脸色发烧,这会子见过了张瑶的嫁妆,自然觉得丰厚,但让她出言附和王夫人的话,可不就是自己甩了一巴掌给自个不是,那自然不可能,她又不好发作,只好又恨恨地瞪了邱氏一眼。
邱氏脸上发烧,她是经历过陈府正当显赫的时候,就是当年小姑子陈娴儿出嫁,整整九十六抬的嫁妆,堪称十里红妆,却也不及如今的张瑶的丰厚。
虽然从一开始就懊恼跟张家撕破了脸,但那会子看惯了繁华的邱氏和赵氏到扬州张家去,看到了张府的简朴低调,那还未因为贬为庶民的落差里回过神来的两人则是认为就算是婆婆嘴里说的多好,‘四代列侯,家境殷实,管盐政的又是大肥缺,’这类的话她们两人还真有些不以为然的!再加上张家历来是低调不奢华张扬的,两人并不觉得张家底蕴多深。
就算是后来因为将小姑子的嫁妆要回去,弄的两家彻底撕破了脸,老死不相往来,邱氏和赵氏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这个既然帮不上忙的前姑爷断了就断了!然而人家又是升任巡盐御史又是升任吏部左侍郎兼任内阁学士的,圣眷浓的吓人,让老太太一次次的唠叨!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张瑶的嫁妆,丰厚的吓人,虽然觉得这张家不会是将大半家产都塞给了张瑶吧!但稍一想就觉得不可能,先不说就算是这前姑爷在宠爱大姑娘,但延续血脉、支撑门户的还是那位继室生下来的儿子,那位继室不是傻的,自然不可能为了个不是自己独自里出来的姑娘,让儿子能继承的家产少了!那么说来这张家家产是她没想象的深厚,这样的想法让邱氏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羡慕嫉妒恨、愤懑、懊悔,夹杂着翻滚于胸臆,就跟憋了一口老血在心头,各种不是滋味!邱氏注意到旁边太太视线里的鄙视与不屑,当真恨不得脚边儿有一条缝,让她能够钻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本来是想看安宁笑话的,没想到自己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这边邱氏如何想不管安宁什么事,她领着众人看了一回儿,又赞了一回,齐齐进屋里去看张瑶。
张瑶今日一身儿大红色的衣裙,头戴着金钗珠翠,明艳的服饰将她本就白皙的脸庞映衬的越发清丽,风姿嫣然,又添了几分富贵气象。
众人又是赞了一回儿,今日女眷们过来,原就是为了添妆而来,于是安宁就引着张瑶一个一个地行礼谢过了。
等到了宋夫人这儿,宋夫人就算是再不喜,仿佛能从这清逸飘摇的女孩儿人身上看到她埋在心里不甘的那个人,但也是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将带来的礼给添上,最后到了邱氏——☆、第二百三一章 娥下凤台今日女眷们过来,原就是为了添妆而来,于是安宁引着张瑶一个一个地行礼谢过了,最后到了邱氏。
虽然陈家没了往日的权赫,但当初陈家被抄家时,今上念及陈家祖上的功勋,皇庄被收回,还是给陈家留下了一部分的家产,足够陈家一家人殷实生活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奢华张扬的他们怎么能适应朴素低调的生活,好在还有老太太在上头压着,而且后来也将陈氏的九十六抬嫁妆要了回去,但赵氏和邱氏争管家权争银钱不可开交,大部分的陪嫁都让赵氏偷偷卖了出去,银钱都被攥在了老太太和赵氏手里,但邱氏也不是吃素的。
暂且不说这些,这次邱氏是奉了老太太的命令来的,但见已经长成娉婷雅丽的大姑娘,再想想那足足一百零八抬的嫁妆。
又想自己到十七岁才出阁,嫁给苏州的乡绅的女儿,而且嫁妆根本就无法和张瑶的比,心里不由将陈母和赵氏恨了起来。
但她今日是送添妆来的,然而张瑶却是没将她认出来,毕竟离上次见面也过了七八年了。
安宁眼波流转,端庄笑道:瑶儿,这是陈家二太太,得知今日是你花妆之日,来添妆来了。
她这么说无非是暗示他们张家和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只是因为你来添妆,大喜的日子不值得为点小事坏了这喜庆,所以才让你进来的,别得寸进尺。
事实上邱氏的到来也出乎张瑶的意料,但张瑶已非当初还渴望外祖家亲情的小女孩,这些年罗嬷嬷的教导,安宁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先生的谆谆教诲,出门游览增长见识,她本就是聪颖的女子,有些事早已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和了解。
才更觉得心寒。
对安宁的介绍,张瑶也只是动容了下,但很快就恢复常态,回答便是和其他人没有不同。
亲疏高下立断。
邱氏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了准备的添妆礼,道:虽说咱们两家断了关系,但你母亲乃是老太太怀胎十月所生,是陈家的女儿,这份血缘岂是能断就断得了的?你若是怪,就怪大太太和我,万不能怪老太太。
她是真心疼爱你的。
老太太得知你明日出嫁,就派我到都城来,说不管怎么着也得给她女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添份嫁妆,圆了那份念想罢。
这里面是当初你母亲的旧物,如今给你了,愿你们小夫妻和和顺顺罢。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的,而里面的深意可就大了,这话若是搁在正常姻亲家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的关键是陈氏已经去世了,张家和陈家在户部记载的姻亲关系已经解除了,因而陈家就不在张家九族之内。
她这般还以亲戚自,旁人若是知道了,只会说陈家没有自知之明,厚颜无耻罢了。
然而张瑶却是不能不认生母的,就像是邱氏说的,血缘自然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了的,而且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时代,父为子纲,子不言父之过,有做父母的不认儿女的。
却没有做儿女的不认父母的,张瑶但凡说一句不认生母的事,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名声尽毁,连带着也会拖累儿女。
不过呢邱氏这话里还有藐视安宁这个嫡母的意思在,若是张瑶说的不对了。
可就是离间她们的意思。
至于邱氏话里什么‘圆了那份念想’在众位女眷听来自然是假的不能再假了,虽然张瑶和那陈老太太有血缘之亲,但中间隔了生母,又多年不曾不曾往来,说到感情来,那便真是强求了。
张瑶命身边的海棠接过邱氏手上的添妆礼,落落大方道:瑶儿在这儿拜谢陈老太太昔日疼爱之情,陈二太太的话,瑶儿是张家的女儿,是老爷和太太的女儿,自是受教了。
轻飘飘地打回去,邱氏被噎住,话头在喉咙里滚了半圈也没有再说出来。
张瑶这话儿就是安宁也不禁在心里头喝彩,其他女眷也在心里夸了句,便是屋子里又热闹起来。
不时,碧水进来笑道:姑爷家里催妆的来了。
满屋子的女眷登时都哄笑起来,也就选择性的将邱氏忘在一旁,没人去招呼她。
张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恰似那三月里的桃花,娇羞的垂下头去,一直陪在张瑶身边的卓静掩着嘴偷偷地笑。
卓静年前嫁给了户部左侍郎殷正实的嫡子殷昭。
原本的三姐妹一个嫁来都城,一个嫁在扬州,如今看张瑶也能在都城安家,卓静哪有不欢喜的,因而便是来陪着好姐妹。
安宁在后院忙,张致远自然是在外头招待男,还有澄泓、安然帮着待,这时候可就体现出安宁给他的那个玉环的好处了,戴上遍体生凉,了无汗意,但他也不怎高兴,绷着一张脸让周围的来只觉得森森寒意,心道知道的是这张大人嫁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张大人这是如丧考妣了呢!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
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
烟树迥垂连蒂杏,彩童交捧合欢杯。
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催妆诗来,蒋韵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衣衫,满面笑容,眼中亦是掩饰不住的喜意,后跟着两个全福太太,还有八个少年子弟,在张府门口反复吹奏催妆曲,放催妆炮,伴以递开门封。
不多时,蒋家这边儿的全福太太捧上凤冠霞帔,婚衣、镜、胭脂水粉等物,另有张家请来的全福太太将了过来送到内院交与张瑶,这是明日要穿戴的。
这边儿正房花厅里摆了两桌酒席,催妆的众人不过略抿了一口酒,动了动筷子意思一下,便起身告辞了。
邱氏在张家弄个没脸,自然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的留在这儿,接受旁人的鄙视和不屑,若不是老太太身体不大好,她指不定就会将给张瑶的添妆礼给贪墨了,她悄悄的看过了,都是上好的宝石头面还有一支九凤朝阳簪。
虽说这头面是小姑子陪嫁里的,但价值不菲,如今一看就是白给了张瑶,早知道还不如偷偷塞给自家姑娘了!安宁听了碧水回话,笑的云淡风轻,碧水觉得头皮一麻,多久没看到姑娘这么笑了,上次见到她这么笑的时候,是谁倒霉来着。
说起来倒有些可怜那陈家了,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让她们好好的跑上来膈应姑娘呢。
七月可正是热的时候,人们也无意久留,送走了人,安宁不觉得怎么样,就是旁边儿跟着跑前跑后的丫鬟身上跟水洗了一般,额头上的汗珠根本就来不及擦。
虽然说明日喜轿里会搁上两个冰盆来降温,可旁人倒是有的受了!到了黄昏时分,前往蒋家铺床的全福太太回来了,安宁厚礼谢过了,又让人送出了大门。
安宁安排好一应事宜回来,就看到这段时间大老爷都端着的棺材脸,张瑶站在一旁红了眼圈,福久坐在一旁,这小孩儿到现在也不懂‘嫁’是什么意思,见到安宁回来了,嫩嫩的叫了一声娘亲。
安宁只觉得一家子都是需要她操心的,便抱起福久来让他坐在腿上笑道: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里,莫不是老爷和瑶儿都是高兴的?张致远哼了一声,张瑶听了这话破涕为笑,福身叫了母亲。
安宁拉着她坐过来,小声道:别理你父亲,他是极舍不得你出嫁的,就是自己不大好意思说呗。
声音虽小,但足够张致远听见,张致远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却是没什么威慑力的。
安宁只管和张瑶说话,景曜和景佑那两个小子,大姐姐出嫁也不回来!张瑶想到两个弟弟虽然未回,却是送来了两大箱子的东西,有些字画和古籍,还有一副玉石围棋,每颗棋子都是前朝巨匠所打磨的,想到如此为自己,心中不免熨帖。
张致远又冷哼一声。
安宁不管他,让杏儿拿出来一只红木匣子递给张瑶,笑着示意她打开。
张瑶疑惑地打开看时,却是一下子惊呆了,倏然起身,母亲!安宁笑的温婉,看着却是温暖人心,招手让张瑶坐下,道:傻丫头,都是要做人家妻子的,还一惊一乍的可不行哦。
你的嫁妆厚足,那是你在夫家立足的资本,有了它们,才不会被人小瞧了。
公中的庄子铺子,明面儿上给了你四个,其实里面还有你生母的陪嫁田庄,被你父亲买下来的,所以呢这儿我又给你添上一间铺子,一个庄子,都是在都城,给你做私房的。
这庄子是处热地,正好盖了大棚,日后冬日里吃新鲜蔬菜没甚问题的。
那些田庄铺子都是张家的老人了,你不用费什么心。
还有丫鬟婆子及陪嫁的家人,你自己的挑的那些不够,我再添了两房家人,里面有他们的身契。
还有你的压箱银子,我和你父亲商量好了,六万两银子,银票在最底下,你好生收着。
日后你们小两口过日子,多放些银子保底。
张瑶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银票地契,看张致远也慈爱的看过来,眼泪不由自主地留下来。
心里感动,便是那亲生的母亲,又能有几个能做到这般?分别给张致远和安宁磕了三个头,这才红着眼睛回去了的。
☆、第二百三二章 内里藏奸西边满天红霞,犹如火烧一般,看来,明日又是个好日子。
安宁摸了摸小福久梳成两个小包包的发髻,觉得穿着一身杏色衣裳的儿子头顶着这样的发髻,就像是一颗南瓜顶了两个包子,着实可爱又有趣。
吃过晚饭在正房玩了会儿,小孩儿抬起头道:娘,困了。
声音嫩嫩的带着稚气,却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安宁笑了,亲了亲他粉嫩的脸蛋,让奶娘带他回西厢房睡觉。
等小福久走了,安宁让丫鬟们下去,瞥了一眼张致远,老爷有话和我说?自从她将装满了银票地契田契的红木匣子给张瑶后,他的表情就有些微妙。
这么些年了,就算是张致远依旧面瘫,安宁还是能敏锐的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
张致远眼睛乌黑深邃,被安宁看的却有些闪烁不定,安宁轻轻吹开茶水里漂浮的茶叶,才开玩笑道:老爷不会是背着我给大姑娘私房了吧?又看张致远的神色,安宁有些诧异道:难不成还真被我猜对了?这下轮到张致远有些窘迫了,他摇了摇头,喉头滚动,半晌问了一句:宁儿,咱们商量的不是四万两吗?安宁嗤笑一声,你说你怪不怪,不就是多给了两万两,你就纠结成这样子。
说着将手中雨过天青色的汝窑茶盅放在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秀眉微挑,难道我少给了你才觉得安心不成?张家的这几个孩子,除了景曜和福久是她亲生,景佑也自幼是由她养育长大,让她对这几个产生了母子情怀,余者,张瑶和张玫无有不同。
如今张瑶出嫁,这嫁妆一百零六抬十里红妆,看着丰厚,但这里面还有蒋家送来的聘礼。
陈氏的陪嫁,那些古董字画金玉器玩,张家五代积攒并不是小数目,再说了给张瑶的铺子和田庄还有六万两压箱底的银票。
那原本就是张家的,给她做陪嫁并无什么。
而且真的说起来,安宁不会在乎这些,她的陪嫁加上张母去世时将她的大半库房里的东西都留给了她,还有这些年的经营,更不狂说还有可遇不可求的空间,她并不缺钱。
相反的她手中拥有旁人根本就求不来的珍宝。
再说了,张家的财产远远不止如此,除了田庄、商铺、房屋、古玩、珍宝、金银等这些明面上用来遮眼的财产外,最多的也最珍视的是古籍、珍本、字画、名家手札等几代人的收藏,每一件都几乎价值千金,有些甚至堪称无价之宝,根本无法估算其价值。
所以说具体张家有多少财产安宁不清楚,因为她算不过来。
她至今还记得。
当初她初次接触到账册,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无法用言语表达。
只觉得就像是天下砸下来一块儿巨大的馅饼,险些将她砸的晕过头去。
所以真的说起来,张瑶的嫁妆加上私房,对于张家现有的财产真说不让有多少,当然了有些东西没有可比性。
但是旁人不知道张家底细,自然不会像安宁一样认为,今日见着了张瑶摆在院子里几乎快闪瞎眼的嫁妆,那些人嘴上说着赞扬的话,心里不知想说这张太太是朵奇葩,拿先太太的女儿当亲生的了。
这个‘当’字。
还真表明了问题,当,但并不代表真的是亲生的,实际上安宁真正疼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但如今张致远的行为,让安宁反省难道她平时是个苛待嫡女的继母不成?旋即又笑,非但她不是。
反而是在外人看来她十分疼惜张瑶和张玫。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张瑶和张玫待她亲近,她自然投桃报李,而且在她心中嫡庶并没有分的那么清楚,张玫身为庶女,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和张瑶这个嫡女比肩,除了一些原则问题,其余的还真是一视同仁。
安宁想了想,这问题不是出在不好上,而是太好了,好到了让人觉得不正常,觉得她心里藏奸,是奇葩一朵。
如此一想安宁不免觉得好笑,这就是人的略根性,就觉得继母就该虐待继女,嫡母就该打压庶女,她这样发起道而行之的奇葩自然会让人觉得内里藏奸,不正常。
安宁一想通,就觉得无语了,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性情凉薄的很,对待几个孩子很明显,这从他们的称呼上就能看出来。
张瑶和张玫从来都是称呼她‘母亲’,而景曜和景佑以及福久都是称她‘娘’,她从未给张瑶和张玫亲手做过一件衣裳,而景曜他们三不说别的,每年生日必有一套的,从头上的帽子到脚下的鞋子,亲疏立断。
想明白了,冷道:难道在老爷看来,我是个汲汲富贵的?还是说老爷认为我心里藏奸?张致远略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自然没有这个意思,女儿和小妻子能相处的好,他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没想到小妻子会拿出来比他们商量好的多两万两来。
如此解释来,差强人意。
安宁哼了一声,道:反正是公中的!没想到老爷您也有这多愁善感的时候!不阴不阳地来了句,差点被把张致远噎住,不过自知理亏的他摸了摸蓄好的胡须,好男不与女斗。
安宁好心情也消失殆尽了,而且今天忙了一天,没什么好气的将大老爷踹到另外一个被窝里,心想绝不能这么放了张致远。
第二日天清气朗,骄阳漫漫,七月里难得的好天气。
张瑶一身大红嫁衣哭别了父母,盖上了大红盖头,由澄泓抱着上了喜轿。
当然了在此之前,胸前系着大红花来迎亲的蒋韵着实受了好一番刁难,总算哄好了大舅子,当然了这其中景曜和景佑虽未回来,但里面有他们出的不少点子。
这边儿喜轿一走,后边儿张府送嫁妆的队伍也启程了,当真算是十里红妆,送嫁队伍锣鼓齐鸣吹吹打打浩浩荡荡,一路往蒋府去了。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从此后张瑶便是蒋家媳妇。
邱氏没再来,宋夫人也只遣人送了礼来,自己没亲自来。
众人都知道其中门道,依旧面上热热闹闹地说话。
不说蒋家那边儿如何拜天地入洞房,张家这边儿还要预备第三天张瑶回门之事,回门礼后。
这婚事才算正式结束。
第二天安宁才得空歇一歇,张致远当值时自然得到诸方恭贺,待到第三天,张家预备好的彩缎子、鹅卵等三朝礼并三道请帖一并早早儿地送到了蒋府里。
回门日,张家请的都是亲戚,只不过张家人丁单薄,也无什么亲戚。
安家在都城的,除了在翰林院当值的安然,因为张瑶的婚事从扬州上来的安大嫂,也没旁人了,稍显单薄了些。
日头渐升,新人相携回了张府。
张致远也向上峰告假一日,澄泓和安然俱是,安大嫂回都城后就一直在娘家住着。
此时也已经到了。
张府中门大开,澄泓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蒋韵和张瑶。
张瑶的车一直进了内仪门,才由老嬷嬷打起了帘子。
海棠先跳出来,随后伸手递给张瑶,张瑶这才下了车。
后边澄泓与蒋韵并排而入,张瑶俏脸微红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蒋韵,见他双目温柔的注视自己,便是更不好意思了。
跟着的孙嬷嬷暗自点头,看起来姑爷和姑奶奶小两口柔情蜜意的,会心一笑。
小夫妻俩拜见过了张致远和安宁,张瑶就随安宁回了正房,蒋韵跟着张致远到外边院子花厅里坐。
安然找了借口拉着澄泓离开,死道友不死贫道啊!正房里以前还不知道什么是‘嫁’的福久腻歪在安宁跟前,见到大姐姐很给面子的露出白嫩嫩的牙,笑了下。
张玫自小便于张瑶亲些,如今见到了大姐姐也很高兴。
今日张瑶穿的大红色繁复华丽的正装,底下同色裙。
一头青丝已经挽成了妇人的发髻,头上一只朝阳五凤挂珠钗,斜插着一只红宝石吐珠凤头钗,垂着翡翠珠流苏,富丽又不显笨重,又加上带了初为妇人的丝丝娇媚,更衬得如三月桃花,美丽得不可方物。
张玫挽着张瑶的胳膊盈盈笑道:姐姐这样富丽妆容,当真是好看!安宁笑道:快让你姐姐坐下歇歇。
挥退了丫鬟婆子,问了张瑶在蒋家可过的惯。
儿子成亲这般大的事,蒋云扬与蒋夫人一家人自然是要来,就是蒋大哥夫妻也过来,自然是在都城呆一段时间的,所以这段时间,且不说夫妻之间的问题,单婆婆、妯娌彼、大姑、小姑彼此之间相处,就是一门大学问。
媳妇不比姑娘,媳妇低人一头,这个时代做人媳妇,为人妻子殊为不易。
好在蒋夫人也不是难相与的,蒋家是武将出身,脾气中多少都带了武官的直接爽利,要真相处起来并不多难。
再说了蒋家又是那样的规矩,也不用担心后院通房侍妾的问题了。
安宁事无巨细一一问及了,听了张瑶的话,得知蒋韵待她极好,和蒋夫人以及蒋大嫂相处愉快,算是松了一口气。
又叮咛了几句后,见张瑶心中有数,也就罢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安宁本身也没什么经验好说的,毕竟如今安宁在家里上无婆婆在堂上压制,下无妯娌掣肘,就是和娘家嫂子相处也融洽,后院如今又无姨娘通房,夫妻也恩爱,旁人羡慕不来的。
又不说前面张致远这个岳父和蒋韵说了什么,单看安然和澄泓看好戏的神色便知一二。
酒席散后,小夫妻须按规矩日落前回蒋府去,便是起身告辞了。
待张瑶走后,安大嫂同安宁说话,笑道:这回门后婚事总算是完了,我也该回扬州了。
出来少说也有个把月了,就是晟哥儿和歆姐儿我也不放心。
龙凤胎还不到一周岁,安大嫂自然不放心,还有家里边儿的事,好在安夫人操持起来也得心应手,但总归是挂心。
安宁不好意思地笑道:为了瑶儿的亲事,不但让大嫂你从扬州舟车劳顿的过来,就是宴清,嫂子也花了不少心力,我实在过意不去。
从碧水手上接过了一只锦盒,上头描金刻花儿,道:晟哥儿和歆姐儿的周岁礼我这个做姑姑的没法回去了,这是请澄观大师亲自开了光的,保佑晟哥儿和歆姐儿健健康康,安安宁宁。
安大嫂也没推托。
如今能求的澄观大师亲自开光难如登天,对自家哥儿和姐儿是很重的礼了。
安宁还另外附上一份礼,说是让安大嫂带回去的,安大嫂随意看了一眼。
见上面每个人都顾忌到了,就是煦哥儿也有,心赞道这小姑子的用心,真意谢了。
安宁又问了扬州的事,说来安大嫂来了好几天了,因为张瑶的婚事,忙的脚不沾地。
也没能和安大嫂说多少话。
安大嫂笑道:家里都还不错,老爷和太太整日逗晟哥儿和歆姐儿,老爷为此也不怎么出门遛鸟逛戏园子了,你大哥今年还望再升一级呢,煦哥儿已经进了白鹿洞院,学业也还不错。
安大嫂也知道安宁和安婉不对付,也没说安婉家的事儿,就捡好的和安宁说了。
送走了安大嫂。
安宁伸了个懒腰,余下的事情让管事娘子去做,繁忙总算是能告一段落了。
日头已经西斜。
外头白亮亮的日光透过窗纱投在屋子里,光线很好,拂在身上暖洋洋的,屋子里摆着冰盆,也不显得热。
抱着福久,娘俩分吃了一颗脆甜的桃子,还有几颗草莓,草莓酸甜多汁,带着一股儿水果的清香。
安宁舒服的喟叹一声,还是这样慵懒的生活惬意。
虽然觉得古礼饶有兴致,但古礼实在繁琐复杂,好在这次繁琐已经过了,就是下一次还得等到明年澄泓成亲了。
澄泓已经另立了宅子,毕竟他只是张致远的义子,不是亲子。
又想张玫如今也十岁了。
过一两年也该相看人家了,景曜和景佑他们俩用不了多久也该回都城读,还有福久待明年正式启蒙,也该请先生……安宁这一想,儿女都是债,想想先放开,先让她发发懒筋,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张致远从前面回来,安宁正眼都不带瞧他的,也没说站起来迎接一下,福久见了,先斯文的将嘴里的草莓咽下去,又掏出自己的宝蓝色小手帕擦了擦嘴,问爹爹好。
张致远见这冰火两重天的,无奈,知道小妻子这是使小性子呢,纵容的很。
先净了手,拿了一块儿切好的西瓜,颜色鲜红,水泽润光,看起来很可口,轻咬了一口,果然清甜多汁,又是用井水澎过的,在这溽暑时节,吃上这么一块儿凉爽清甜的西瓜,顿时觉得这炎炎溽暑也带了丝丝清爽和畅快。
一块儿西瓜很快就吃完了,张致远擦了擦嘴角,见安宁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得,山不来咱就过去,道:瑶儿在蒋家过的还惯吗?安宁给儿子剥松仁吃,小孩儿眯着眼睛欢喜的一颗颗捻起来放到嘴里嚼嚼,见儿子吃的欢快,才施恩似的丢给了儿子他爹一个斜眼,道:小两口浓情蜜意,和蒋家人也处的不错么,你跟姑爷说了什么?特意在‘说’字上加了重音,指不定是什么威逼的话呢。
张致远剑眉微扬,嘴角上翘,欣然这个谈话过程让他心情不错,笑道:我就是让他们小两口和睦相处,好好过日子么。
很不厚道得将安宁刚剥好的一小堆松仁儿全都塞到了自己嘴里,不愧是父子,父子几个喜欢吃仁儿,都不喜欢剥皮,不管是瓜子、松仁儿。
安宁嘴角抽了抽,想问跟儿子抢吃的张致远:您还能再无耻点吗?还能吗?想吃就自己剥,好意思么你?福久过来娘这边儿,娘剥开心果给你吃。
接触到小儿子纯然带着控诉的眼神,当爹的面色不变,自顾自的拿了一堆开心果来剥去乳白的外壳。
安宁只觉得眉角直抽抽,这哪是剥,这是剥皮啊,剥出来的开心果都开心不了。
干脆的转了个方向,眼不见心不烦,喂了福久吃了些,揉了揉小孩儿的肚子:别吃多了,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
当爹的拍拍手讨好的跟小儿子示意,来,福久,爹给你剥的。
福久眨眨眼睛,嫩嫩道:娘说要吃饭了,爹吃。
安宁在一旁幸灾乐祸,她赌一块西瓜,福久这是嫌弃他爹剥的实在惨不忍睹的开心果了,真心绝对!咱家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不愧是咱养出来的。
张致远看安宁眉角眼梢全是愉悦,心想这不就是高兴了,嘴角轻翘。
得,儿子不吃,也不能浪费,张致远轻松写意似的将自己剥好的开心果塞到嘴里。
这些开心果算是死得其所了,生的伟大,死的光荣,阿门。
☆、第二百三三章 以平天怒张瑶出嫁后安宁着实清闲了一段时间,她日子过的舒心,上无婆婆在堂上要侍奉,左右又无妯娌掣肘。
本来还想出外游景,可七月又有大日头,也不愿顶着大日头出去,不过有空间在,总归不至于无聊。
她前一段时间兴致在修剪盆栽上,感悟力已今非昔比,将自己安逸悠闲、淡泊无争的心境贯穿在盆栽上。
不过倒有一座虬枝盘旋的青松盆景,尤显绿意盎然,苍劲古朴,却是带了少见的属于魏晋侠士的不羁潇洒,张致远见了,爱不释手,半点不属于前朝名匠,然更有灵气飘逸潇洒之感,得不少人赞叹的。
安宁原本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后来两天打渔三天晒网就不错了,不过她也只是将这当成了一种兴趣,在旁人看来她是懒散、消磨时间,却不知她在修剪时别有自己的感悟和心境,每一次都别有一番感悟,或安逸或悠闲,如同置身于宁谧的空间中……所以近一段时间安宁的日常作息就是:上午,安宁教导福久读习字,福久人虽小,但态度十分正经,认真刻苦,不懂便问。
他心性比景曜和景佑小时候都要平稳,表情跟张致远一般不大丰富,情绪起伏也不像其他两、三岁的小孩明显,再加上他长相又极肖父,常常都是安宁有问才有答。
不过这也比更小的时候好多了,更小的时候连话都不喜欢说,那时候安宁为了让他多说话,天天抱着他给他读、讲故事,卯足了劲逗他说话,真是不容易的。
不过现在好些了,有景曜和景佑做榜样,他说话多。
表情也丰富了些,大多是模仿于景曜,对亲近的人很亲近,在外人跟前也沉稳有度。
却不知道他一副白嫩包子样,假装大人。
更惹人发笑。
过了晌午。
安宁就不再让福久读,他毕竟还小。
须知过犹不及。
就是景曜和景佑虽然识字早,但张致远和安宁也并非整日拘他们俩在屋子里读,会跑了之后就满府撒泼。
整个就是一混世魔王。
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
日头正足,屋子里不但摆了冰盆,午睡时还有丫鬟在一旁打着扇子。
安宁让人送来了凿碎的冰屑,掺着切成丁子的各色果子。
雪白的冰屑。
彩色的果丁儿,配着翠绿色的翡翠碗。
瞧着便叫人觉得舒爽不少了。
小福久吃了小半碗,眉开眼笑。
等日头没那么足了,福久就随娘亲在园子里做小农,特意给他定制的小锄头、小木桶,浇花、锄地、拔草,也别有一番童趣。
他们娘俩悠闲了,张致远却并不轻松。
宣武帝南巡并不顺利,除却了之前的山西官员贪污赈灾款以及陕西私征赋税使得百姓穷困流离失所外,五月山东受蝗灾粮食欠收。
七月初,安徽又逢水患,百姓无家可归,灾害连连,赈灾加减免赋税,使得本就不丰裕的国库空虚……古人对这些个地震、日食月食、水患蝗灾的认知都还很浅薄,远远不如后世那般分析的透彻。
因此,往往发生了这些个天灾,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习惯地往神啊鬼啊天惩天罚等上边想。
若是正赶上在位皇帝施政行事有误,不免便要立即改了。
今年注定是不安平,从山西地冻到山东蝗灾再到安徽水患,免不了会往天罚天惩上想,因而朝中趁此提出来的便是立太子,大义凛然名其名曰:以平天怒。
一番波澜令宣武帝胆战心惊,怒不可遏!迫于压力,宣武帝于七月十日,召满朝文武大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圣旨有言:于诸皇子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满朝文武十有六七皆推荐睿王爷,也有人举荐一向隐于人后小心谨慎的诚郡王,也有人保举谦虚贤明的淳郡王,毕竟也没有明文规定皇子有疾就不能设为储君,更有人保举还未曾上朝年纪尚幼的七皇子以及八皇子。
张致远站在朝臣中,他自然深知今上这让百官举荐皇子是迫于无奈下所做的决定,同时也是向朝臣结党不满的一个态度。
设立储君向来是皇帝的权利,什么时候轮到了百官做主,又不是皇朝末期。
然而百官愣是看不清这点,或许是有人看清楚了,但是也想借势夺得储位,以天惩天罚为借口!就像是安宁曾经说过的,他们为这所谓‘从龙之功’迷花了眼,还有睿王爷为那高高捧起来、被人刻意描绘的锦绣高位迷住了心眼,忘了皇权的威严不容侵犯,也忘了皇上再念及父子亲情,也断然容不得皇子势大威迫到皇权,威胁到皇上自己本身的地位!而且皇上正值鼎盛,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儿子的势力大到足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这断然是不被允许的!那么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自然是要打压这股势力的,这从之前皇上南巡后做出来的一些改革就能看出端倪。
张致远谨慎地扫了一圈周围站着的朝臣,见他们呈现出来的心思各异,乌黑深邃的眼睛不免黯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然不会出头做那傻子呢!便沉默站在一旁,并不出声言语。
不论怎么样,这个结果决计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宣武帝高高在上,气势威严,等满朝文武得出个结果后,沉吟良久道:立储君之事关系甚大,众卿家宜各尽详议。
令朕与诸皇子欲亲自斋戒七日,跪太庙里自省祈福以平天怒,祈求列祖列宗佑我大越。
闻言文武百官俱跪地,言俱检讨以平天怒。
张致远退出勤政殿,看到了被大臣们围了一圈的傅阁老,遮住眼中的幽光,和吏部尚祝黎一块儿回吏部。
吏部尚祝黎已经到了高老的年纪,不出意外这吏部尚一职就是张致远的了。
是日宣武帝召众大臣议储,几位皇子并不在场,但人人皆有耳目,朝堂上发生的事自然都知晓的清清楚楚。
这个结果,可以说,并不出人意料,然而对于宣武帝并不从之前语立睿王爷为储君,众人皆有所想法,皆窥伺不了皇帝的想法,唯在不平静当中等待和猜测着事情的发展。
然而睿王爷一派越发嚣张,以为储君已经是睿王爷的囊中之物,只等时日一到,便能册封为皇太子,至于这个时日——当然是越快越好。
这时朝政的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内宅,很多朝臣俱认为若睿王爷有朝一日成了储君,进而登上大位,肯定是容不下与之作对的臣子。
从江南盐政到都城吏部,不受睿王爷拉拢,反而是屡屡得罪的张致远无疑就成了这‘作对的朝臣’中一员,而且还是首当其冲的。
如今睿王爷势不可挡,自然很多人不愿意得罪,因而为了表示自己的‘洁身自好’,便是减少与张致远的往来,渐渐的张府门口门可罗雀起来。
岂不知这正好中了张致远的下怀,张家是纯臣,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大张旗鼓、拉帮结派那就是找死了。
张致远深谙藏拙的道理,张致远除了上朝外整日不出张府,澄泓作为张致远的义子也被张致远叮嘱过,老老实实地窝在翰林院的小房间里抄录整理,从不出风头。
安宁还乐的于此,有张致远在家给福久启蒙,她兴趣来了下下厨,弄些都城的菜肴,用得都是空间里的蔬菜瓜果,再加上这手艺渐长,便是色香味俱全,吃的人口齿生津,停不下嘴来,就算是姿态优雅,但下筷子的频率增加了好几倍,到最后父子俩挺着鼓鼓的肚子,在安宁无奈的眼神下齐齐到院子里遛弯消食。
要怪就怪饭菜太好吃了,他们停不住嘴嘛。
晚间夫妻俩照例说话,安宁倒了杯茶给张致远,茶香清冽,轻轻啜了一口,颊齿生香,沁心润脾。
张致远便知是安宁自己制作的茶叶,心道自己还真娶了个贤妻,又看她捧着通透的雨过天晴色的茶盅,细腻如润玉般的手指轻捏着茶盖轻轻撇了撇茶沫,浅啜一口,樱红的唇衬着通透的雨过天晴色,含笑的双眼微微的弯着,给人舒服的感觉。
他最喜欢她的眼睛,灼烁生辉,会说话的秀逸双眸,如今眼角微微向上挑,荡漾着令人迷醉的娇艳妩媚,却又带了几分淡然,明眸如星,顾盼间华彩流溢,有着智慧淡定的光芒,却不灼热,带着玉质的温润,当真是矛盾,却又吸引人。
张致远道:宁儿不怕?安宁有些懵懂,怎么好端端的来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她狐疑的看了张致远一眼,反问道:怕什么?张致远眼中带笑,浅笑道:自然是为夫我得罪了权贵咯。
安宁嘴角抽抽,很是无奈道:大老爷你是想让我安慰你还是安慰你呢? 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啊,见张致远还真点头了,嗔了他一眼,消遣我呢,看你明摆着就是很闲适么。
☆、第二百三四章 风头浪尖张致远笑,点头,也是,这个时候他家门口要是门庭若市,大张旗鼓,拉帮结派那就是找死。
以往来张家拜访送礼的人着实不少,自然是冲着张致远吏部左侍郎以及内阁学士的名头来的。
如今睿王爷炙手可热,那些个趋炎附势、两面三刀的小人还有归顺于睿王爷一脉的人自然是不屑和张致远往来的。
张致远倒还因为这个松了一口气,旁人看不清楚,不代表他看不清楚,而且张家历来是纯臣,只忠于皇上,这也是他能够把持盐政这么长时间,而且回京后还继续得到皇上重用的重要原因。
如此说出来,还真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安宁戳穿他,他也没恼,只道:这都被宁儿看出来了。
安宁被说笑了,将茶盏放在桌上,摆了棋盘来,你既然无聊了,就来下一盘。
张致远也乐意,拿着棋子,棋子是玉质的,摸起来莹润细腻,触感颇好。
夫妻俩个也曾经下过棋,最初安宁这个初学者自然是比不过大老爷的棋艺,不过安宁胜在时间多,而且空间里书房包罗万象,棋艺练就起来也得心应手。
不过他们夫妻俩也不急于分胜负,执着棋子说着话。
对了过五日是傅阁老夫人的寿诞,帖子早早的就送来了。
安宁将一枚润白的棋子放下,怎么在这风头浪尖上大办寿诞?张致远自然知道,道:风头浪尖?他们若是知道是风头浪尖,就该避一避,怕是看不清楚罢。
看不清楚的岂止他们,之前皇上迫于无奈做出决定让文武百官推举皇子,这其中十之六七保举睿王爷。
单就是这点就已经触动了皇上。
下面的皇子有能力是好的,但若是这能力威胁到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那就——他放下一子,顿时棋盘上那周围的白子没了退路,安宁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点了点头。
寿诞你去不?安宁又问。
这是自然。
怕是满京城的权贵都要去的。
张致远娓娓道来,傅家是都城世家。
族人繁庶,傅家两女先后入中宫,傅阁老长子之妻。
是顺忠郡王之女。
次子之妻,是锦阳侯府的女儿,其余联姻不说。
这些世家高门,盘根错节。
牵一发而动全身,已形成了‘尾大不掉’的趋势。
处置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今上确是有魄力之人,江南的世族盘踞长达数十年,还不是让今上连根拔起了。
不过江南盘踞的世族大多是先皇在位时用的人,如今今上登基已达二十年之久,那些人还以为今上如先皇那般仁厚,今上自然不会容忍。
而都城这些世家高门,其实在大皇子造反逼宫时,已经铲除了一部分,便是私下里站队站在大皇子那一边儿的。
这就是个缺口,那时候有房家与傅家制衡倾轧,各方还保持平衡,房家一倒,那些世家元气大伤,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了。
其中一部分得益,总得要有一部分人失利,不满将由此产生,当这个不满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定会产生内讧。
攘外必先安内,但这些世家高门之间由姻亲、利益结合在一起,看起来团结在一起,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牢固,一旦是触动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不肯放弃手中的利益,然而皇权至上,今上自然不希望他被世家豪门所辖制、掣肘,必然是要革除这弊端。
说起来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皇上拉拢权贵豪门,稳固皇权,当这些权贵豪门危及到皇权时,必要时就铲除豪门,进一步的稳固皇权,只看是谁棋高一筹了。
焉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些世家高门之所以盘根错节,未免不是因为当权者造成的,先皇仁厚,说的好听是仁厚,说的难听点就是没有魄力,造成尾大不掉的趋势。
今上铲除盘踞江南长达数十年的世族非但没有给都城的世家贵族起到了警示的作用,反而是被他们认为是触动到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当然不肯放弃手中的利益,所以今上想要在两广开海禁就遭到了这些世家贵族的大力反对。
而且这立太子,自然便有其中的意思。
这些世家贵族自然是想一个能让他们得利的太子出来,而不是处处与他们作对,让他们失利的储君来。
因而有傅家做靠山的睿王爷便是上上之选,再加上今上的皇子实在是不多,成年的皇子就那么三位,这一眼就能看出高下的,有心人自然是知道站在那一边儿。
今年连连天灾,那些御史言官捕风捉影,说什么天灾示警、天惩天罚的,古人就信这个,自然是有这么个好契机。
然而却不知道这恰恰引起了今上的进一步不满,没有一个人皇帝会在春秋鼎盛时,下面有一个儿子威势影响到他的地位,影响到那至高无上的皇权,除了打压,还是打压。
至于张家,俗话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六代成世家。
然而张家却是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虽然不显山漏水,却是经世的宗族,再加上门风严谨,子孙出息,自然数代不衰,虽然没有爵位,但是即便是有爵位的人家也不敢轻视了人去。
自然了张家既是钟鼎世家,又是书香之族,而且最重要的是张家历来便是纯臣,只是子孙凋零、人丁单薄。
到张致远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却是五代单传,到了景曜他们这一辈,却才打破了这五代单传的传统,没成那六代单传。
而且张家甚少张扬,积年来所做出高调的事一来就是和陈家除去了姻亲关系,二来就是张瑶的嫁妆甚为丰厚,其余皆是低调行事,不显山漏水,不拉帮结派,却不会被轻视,实实在在的清贵世家,与那些富贵豪奢做派的豪门世家可谓是天差地别,不会招上位者忌惮。
尤其是如今,就算是睿王爷登上了大位,他也不会轻易将张家如何的,最多便是将张致远贬嫡罢,不然会寒了老臣们的心。
不过看现在情况,今上正值春秋鼎盛,自然还有一番大作为,睿王爷一派锋芒太露,已经招了上位者的眼,就算到时候睿王爷不一定有事,但那些结党要用立拥护之功的朝臣却免不了被‘杀鸡给猴看’,就像是当初的陈家……安宁想完,叹了一口气,你要小心点。
这么想着,安宁却是心思活泛起来,未免自家大老爷有什么不测,还是做一些保障为好。
张致远一怔,旋即笑了,宁儿不必担心我,如今这风头浪尖上,我是不会有事的。
安宁虽说明白这其中道理,张家历代纯臣,最谙明哲保身,闷声升官发财,如今谁都知道当初睿王爷与张致远有过节,若是张致远出点什么事,人们难免就会想到睿王爷那一派的,就会惹人猜疑,讨不到什么好处。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安宁还是说做些准备为好,心想到底给张致远做些什么来保护他。
两人下了两盘棋,酣战淋漓,放在一旁的大西洋钟响了,已经十点了,安宁对意犹未尽的大老爷说道:都十点了,该睡了。
张致远看了一眼那西洋钟,哪儿得来的?安宁笑道:铺子里送上来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这钟身是由一整块酸枝木做的,而且每当正点的时候,钟头上的塔楼里就会有一只翠鸟飞出来,叫几声,等报完时又飞回去。
单这一个西洋钟就要千两银子,实在是贵!不过物以稀为贵,这西洋钟做的自然是精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碰到那个传教士,当初给大老爷的那块怀表就是换来的,说不定还能从他手上换来些好东西,像是可可豆这类的种子,她空间里可没有这些洋玩意儿。
倒也大气、典雅。
张致远点头道,又想起来如今天灾连连,拨银两赈灾,又在受灾区减免赋税,造成国库空虚。
今上有意大开海禁,就是为了让南边儿的商贸发展起来,这样国库的钱袋也会充足起来的。
只是这开海禁一事,于朝堂上而言以傅阁老为首的都城世家豪门反对;于沿海而言,倭寇海盗一事并未彻底解决,虽说前朝也曾经派兵士扫荡四海海盗,剿灭倭寇,但近几年沿海又出现倭寇海盗打劫海船之事。
再者于沿海居民来说,海上风险大,天灾**皆有,他们不会轻易冒险。
总而言之,这开海禁有利有弊,但看今上怎么想了。
过了五日,正是傅阁老当朝国丈之妻的寿诞,京中众人的视线皆从文武百官保举皇子这事上,转移到了傅府身上。
傅家是谁啊,人家不但出了两位皇后,还有王爷外孙,又是首辅,如今睿王爷又是风光大盛,因而不说那些个大小官员,世袭子弟,就是几位郡王公侯也纷纷亲临至贺,端得是花团锦簇、门庭若市、风光热闹。
☆、第二百三五章 寿诞见闻(上)过五日,正是当朝国丈傅阁老之妻的寿诞,这日不说那些个大小官员,世袭子弟,就是几位郡王公侯也纷纷亲临至贺,端得是花团锦簇、门庭若市、风光热闹。
张致远带着福久坐一辆马车,安宁则和张玫坐在第二辆马车里。
张致远想面对宴席上各色之人,心中不免有些沉重,不过想妻子生的七窍玲珑心,而且长袖善舞,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张家四口在二门处分开了,张致远被管家迎去了外院男处,安宁则带着福久和张玫进了后院。
管事婆子笑着对安宁道:兵部左侍郎蒋夫人,吏部右侍郎宋夫人,大理寺卿范夫人……都到了。
对了,张夫人您家大姑奶奶也到了,大理寺卿范夫人比您早一点到,她也带了他们家姑娘来了,和张二姑娘倒是差不多大呢。
安宁知道张瑶这是随蒋家叔婶蒋二夫人来的,大理寺卿范夫人王氏带着范歌先一步来了,对着管事娘子气的笑了笑。
由管事娘子引着,进了垂花门,便见两边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正中放着个紫檀座架大理石屏面的大插屏。
穿过插屏,小小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是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描金带玉,又各处摆放着木石盆景、名贵花草,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鹦鹉,画眉,八哥等鸟雀,端的是金碧辉煌,花团锦簇。
待进了屋里。
摆件处处皆见奢华富丽,或是雕镂五彩,或是销金嵌玉,更不必提屋子中的挂件儿插屏,盆景花卉了,饶是安宁也被这富丽堂皇的摆设给晃了一下眼。
这位是张太太了?有劳你亲自过来给老祖宗拜寿。
这是张二姑娘和张小公子吧,长得好真好呢。
来人四十左右。
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装,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九凤挂珠钗。
光洁额头悬着七色宝石联缀抹额,甚是华丽照人。
管事娘子行了礼,这才对安宁道:这是我们家大太太。
安宁心中了然。
知道这是傅家长子之妻,顺忠郡王府的女儿,顺忠郡王乃是先皇的堂弟,当初先皇登基亦有拥举之功,便是封了郡王。
不过这顺忠郡王却在今上登基之前,拥举的却非今上,因而地位有些尴尬,并未有什么实权,但又因是老一辈里硕果未多的皇家之人了,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今上也很敬着。
在心里默想完,便忙带着张玫和福久两个孩子行礼道:大太太好。
傅大太太忙拦住道:张太太真是多礼了,咱别在这儿磨蹭了,快些随我进去,屋里好多夫人念着你呢。
安宁从善如流地带着两个孩子随着傅大太太进了屋里。
屋中上首位坐着一白发如银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定是傅家老祖宗无疑了。
老祖宗,张家夫人带着孩子来给您祝寿了。
傅老太太停下说话,看着安宁母子三人,没让安宁行礼,笑道:张夫人能来。
老婆子就高兴了,哪能受你礼?傅大太太在一旁笑道:老祖宗哪里老了,我可没看出来。
您可是府里的‘定海神针’,正是有您坐镇府中,上下才有了主心骨呢。
说的傅老太太喜笑颜开,拍着傅大太太的手道:你倒是嘴甜,会哄我开心。
安宁暗道傅大太太会说话,大凡是老年人最忌讳一个‘老’字,她自己说老没事儿,但是别人说她老,她就不爱听,看样子傅家老太太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看来傅家二太太是锦阳侯府的女儿,锦阳侯可是老牌贵族,家族绵延数代,很得先皇宠信,今上登基时也颇为倚重,因而比起皇家来并不差什么。
然而却并没有傅家大太太得老祖宗欢心,平时并不怎么出门,今日就似没看到这位二太太。
如此说来倒也没假的,这位大太太八面玲珑,长歌善舞,会讨老祖宗欢心,再加上又握着管家大权,自然是府里的头一人。
傅老太太又看向张玫和福久,夸奖了两句,傅大太太便是将话头接过来,笑道:老祖宗,您刚才赞的那位蒋二奶奶,便是她家的,瞧瞧这屋子的小辈们儿,俱是那样标致有灵气的人物儿,可是老祖宗大寿,都聚到一块儿来了,老祖宗可是大福气呢。
这话不仅是赞了满屋子的各家带来的小辈儿,话里的意思更是推崇这傅老祖宗有福,连惹得傅老太太笑个不停,屋子里的一片莺声燕语,花团锦簇,和乐生香。
傅大太太才指了屋子里的几位夫人一一介绍,其中有安宁认识的,不过此时还是互相招呼了几句。
随即,安宁被安排在安平侯夫人与户部左侍郎殷夫人之间坐了。
张瑶是随蒋二夫人一块儿来的,则是和户部左侍郎的儿媳妇也就是卓静坐在一块儿,她从容大方,安宁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放心。
和户部左侍郎家关系也算近,其实说起来还挺乱的,卓静嫁到户部左侍郎家,而卓静二哥娶了蒋雪晴,蒋雪晴的二哥又娶了张瑶,几转几绕的姻亲关系。
不过也因此比旁的多了层关系,两人也相熟,就是说了几句话,户部左侍郎殷夫人又被另一边儿的夫人拉过去说话了。
安平侯夫人是张瑶及笄礼时的正宾,再加上安平侯老夫人与张母之间的渊源,倒也算的上亲近。
安平侯夫人脸色缓了缓道:你将孩子们教得很好呢,怎么几回也见不到你们家另外两儿子?可曾入学了?安宁谦逊地一笑,便是笑着安平侯夫人的女孩儿道:令千金也是极规矩的可人儿呢。
又道:他们俩自四月他们大姐姐及笄后,就随先生出外游历了,不曾入学,不过等他们年岁再大些,考了童子试便到都城来读。
便是没提起先生是何人。
安平侯夫人听安宁夸赞她的女儿,眼中也是多了几分笑意,又听安宁这么一说,不由得道:你这做母亲倒是狠得下心来把儿子送去游学,不在眼皮子底下,总归是要吃苦的。
不过不经磨砺何成大器,日后必定是国之栋梁。
安宁心头一凛,总觉得安平侯夫人话中有话,便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谦逊了一番,又问张玫和福久要不要和小孩儿们去玩,谁知道两个孩子都不去,要窝在她身边。
安宁歉意的朝安平侯夫人笑了笑,随即打量起屋中夫人们的阵营。
大理寺卿范夫人和大理寺几位官员夫人说笑,蒋二夫人竟然和吏部右侍郎宋夫人坐在一块儿,而锦阳侯夫人以及顺忠郡王世子妃则凑在傅老太太跟前说话……安宁默想傅家这样安排的用意,还真是难猜测呢!不经意间对上了宋夫人的视线,见她脸上和眼中毫不掩饰的得意还有挑衅,安宁默默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宋夫人这样的。
她回过视线来,余光注意到宋夫人那没有偃旗息鼓的气焰,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又一会儿,听到外面喧闹声响起,原是宫里皇后娘娘的赏赐到了,傅老太太自然是领着儿媳们出去谢恩,繁琐的礼仪总算是过去了,众人又是一阵赞贺。
安宁不由得想到这傅家,当初今上未登基之前虽母妃为贵妃却并不受宠,而且还有太子以及比今上年纪大且能干的皇子在,先皇一开始并不看重今上,这从只给他的正妃家世明显要比其他兄长低那么一截就可以看出。
而这正妃就是元后,傅家的嫡长女,当时傅家虽是大姓,族人繁庶,但家门不甚显赫,但元后为人极为贤良淑德,与今上休戚与共、同甘共苦,很得今上敬重。
后来在傅家与房家的帮助下,取得世家豪门的帮助,登上了皇位,这位正妃就被封为皇后,但先皇后在生下皇二子后,无多久就病逝了。
房家则不同,房家是老牌的世家,掌握兵权,在当时很得上皇倚重,在今上与豪门世家结盟前,房家嫡女就入了今上的潜邸,成为今上的一名侧妃,又先正妃一步生下了皇长子,在今上登基后,就被封为贵妃。
在元后过世后,以贵妃晋封为皇后的呼声最高,然傅家又送次女进宫,今上念及元后之情,封次女为贵妃,又在这贵妃未有生育的情况下,晋升为皇贵妃,统领后宫,如今又凭借生育了皇八子,被立为继后。
所以这傅家是在女儿封为皇后也就是今上登基之后才开始在今上的扶持下开始崛起,到底照着老牌世家底蕴上差那么一筹。
然房家被满门抄斩后,连累了许多跟着行事的老牌世家,更显得傅家一家独大。
这中间还有点惹人发疑的地方,今上登基后并未给傅家封爵,然国丈这称号将这点遮盖住了,再加上这些年傅家圣眷正浓,家族正值鼎盛,如今睿王爷又看似就差一步登天了……☆、第二百三六章 寿诞见闻(下)记住哦! 当初元后过世后,生育皇长子的房贵妃晋封为皇后的呼声最高,然而傅家在元后过世后,又送次女进宫,今上念及元后之情,欲封次女为继后,中间房家作梗,只封为贵妃,虽后来封为皇贵妃,摄后宫事。
记住哦!然皇贵妃,并没有可以与其姐可以比肩的才德见识,因而今上待其很是冷淡,又加上数年不曾生育,且不说房贵妃当年屈居元后之下那是无可奈何,如今又被元后之妹压在头上,当然不服,就是其他生有儿女,家族不错的妃嫔也心有想法。
甚至一度管理后宫之权被房贵妃拿了过去,地位岌岌可危,后来房家兵权重握,房贵妃有房家做后盾,又有得宠的大皇子,皇贵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造成了房家气焰更涨。
傅家没有房家强大,而皇贵妃本身又不得皇上恩宠,未生育龙子,怎么能不让人心怀遐想?再加上今上未立太子,元后之子的二皇子又被大皇子压一头,这样的局面,再加上前朝的几位皇帝皆不是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度登上大位的,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又怎么不让人心动。
今上不允许,傅家也不允许自己的利益被瓜分了,若是大皇子真的登上大位,头一个被拿起来开刀的便是二皇子以及傅家。
因而势稍弱的傅家就被今上拉拢,全力对付气焰高涨的房家。
要说大皇子逼宫一事中没有今上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好解释为何大皇子急迫逼宫。
而恰好今上又洞悉了房家的阴谋,将其以谋反罪名贬为庶民,房家全族被斩,房贵妃被赐死。
说不定皇贵妃能封为继后是今上与傅家做的交易,这是诱饵!一个有名无实的皇贵妃与一个有名有实的继后哪个能带来更多的利益,不是个傻子都能做出选择。
生下八皇子的皇贵妃,如今的皇后。
若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自然是离不开家族的支持,如此来偏袒家族变是无可厚非了。
看这在傅老太太寿诞上赏赐下来的,绵绵不断,且都价值不菲。
着实给傅家长脸。
然而现任皇后所生的八皇子年幼,元后的嫡子睿王爷又已经长成,不说势力到底有多大,但就是多年经营下来,又有傅家做后盾,自然远非年幼还在上书房读书的八皇子可比。
再有便是一些老臣世家,诸如国公侯府之类,内里早已腐朽,子弟多是纨绔,如此便也罢了。
记住哦!若是只安分守己,倒也无妨。
偏偏还要去妄想更加荣耀之事,却又是糊里糊涂不明形势!因而在今上着手打压都城世家贵族时,转而团结起来支持如今势力最大的睿王爷,妄图再拥有这拥举之功。
使得自己的利益更加牢固。
所以说今日虽说是傅家老太太的寿诞,实则是群臣的一次或表态或讨好或被拉拢的大好机会,但看内院里满都城里诰命地位高的、或是六部官员夫人,见过的没见过的,满满的占据了花厅,端的是花团锦簇。
衣香鬓影,人头攒动。
待皇后身边的女官走了后,傅家老太太满面红光,众人又是围着一阵奉承。
再看围在傅老太太跟前的顺忠王世子妃,锦阳侯诰命,还有拼命想往前面挤的吏部右侍郎宋夫人,安宁低下头来敛下密实的睫毛,将福久抱在怀里,又细声安抚了站在一旁的顾着规矩的张玫,让她去她姐姐那儿说话,张玫想了想,点了点头,由丫鬟领着到隔几桌的张瑶那儿去说话了。
坐在安宁旁边的殷夫人瞧见了,同安宁笑道:你们家的几个孩子都是不错的,就是这位二姑娘也行事规矩都是挑不出错的。
安宁自然听出殷夫人话里的深意,天下风俗,娶妻娶贤,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出身教养,身为庶女,先天上出身已经输了一头。
虽说她们嘴上赞赏着张玫的行事规矩,但多是也不会考虑配给自己子侄的,除非是庶子。
张玫本人条件不错,但到底吃亏在出身上,不过她现在才十岁,还有一两年可以相看罢,总归都是要操心的。
殷夫人这次又只和安宁说了两句,又被那边的夫人们拉走说话了,安宁倒似不在意,只转过身来和安平侯夫人说话。
坐在殷夫人旁边的是礼部右侍郎周夫人,她轻轻撇了撇嘴细声细语道:你怎么尽是和她说话了?不知道……露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来。
殷夫人轻轻蹙眉,心道这周夫人是怎么回事,离这么近想让她说什么,而且张家和殷家还有些关系,一切尘埃未定的,再说比起储君来,不是应该更畏惧皇上么。
暗道这周夫人不知道遮掩,心中不屑,只笑道:我没明白周夫人的意思,我这是不知道什么了?周夫人那边的吴夫人细声细气地捂住帕子轻笑,是呀,周夫人可是有什么消息,也别藏着掖着的,说出来让我们也知道知道呢。
周夫人脸色涨红,这么多人在场她自然不好说那张家老爷得罪睿王爷,如今又是在睿王爷的外祖家,小心别让她给连累了。
只看了眼和安平侯夫人说话的安宁,见一向有些严肃的安平侯夫人不知听安宁说了些什么,竟是笑声连连,便只顾左右而言其它,将这话题岔了过去。
以安宁的耳力自然远远就听清了她们的对话,何况坐在同一桌上隔的并不远,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她也不以为意,心道这礼部右侍郎怕也是睿王爷那一派的。
又在心里叹息,宋夫人诡异的视线又转到她这边儿来,偏安宁五官敏锐,假装注意不到都难。
低头看福久蹙着清秀的眉,也看向宋夫人那边,安宁知道小孩儿也注意到了,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小福久乖乖的坐在安宁身旁不左右看了。
安平侯夫人也似注意到了,不着痕迹的朝宋夫人那边儿瞄了一眼,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并不将宋夫人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宋夫人这幅做派就跟跳梁小丑一般。
又瞧身边的安宁宠辱不惊,淡然以对,想来这段时间这种事倒也似经历过不少了,但也不见他们家有所作为,可见是内有乾坤的,只是张家素来低调谨慎,不会在这节骨眼上被人抓错处罢了。
我自岿然不动,在这席面上,宋夫人情绪外露,隔着一个座位的周夫人不怀好意,傅家大太太非比寻常的热情,还有那时不时看过来的探究眼神,这局势怎么一个热闹了得。
外院的张致远和众人说着话,自然是句句推敲、字字斟酌,软硬不吃、滴水不漏。
看着顺忠郡王面色潮红的样子,再看看围着他敬酒的人;张致远又转头看另外一边,锦阳侯、宋国公家几人围着傅阁老喝酒说话的样子;还有傅家两个儿子身边围着一群世家子弟,阿谀奉承,势高一人的样子,张致远朝另一边的祝黎及蒋韵叔父蒋柏扬举了举酒杯,转身和范青逸、以及都察院左都御史林孟庭也喝了起来。
宴席结束,安宁带着福久和张玫被傅家大太太送了出来,傅大太太又拉着张玫赞了几句,还将随身的一个紫罗兰镯子当表礼送给了张玫,话里的意思自然不容拒绝,安宁便让张玫受了,张玫忙拜谢。
傅大太太摇手笑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留给你玩罢了。
然又去送旁的客人了,张瑶也和蒋二夫人说好,便走过来和安宁说话,母子几人正准备一起出去。
宋夫人见了傅大太太褪下手腕上的镯子给张玫就很是眼红,以为是傅大太太对张玫有意,话语里不免带了几分酸味,同身边的小女儿低声道: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罢了,怎会得了大太太的青眼,你今日怎么不好好表现一番,若是能嫁入傅家,咱们全家可就跟着水涨船高了!旁人听不到,安宁虽然离得远些但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凛,视线从戴在张玫手腕上的紫罗兰镯子上不动声色的收回来,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由管事娘子领着往外走。
外院的张致远和范青逸、林孟庭几人和傅阁老告辞,就去了二门,不一会儿,看见安宁领着张瑶、张玫和福久前来,见妻儿神色无异,倒是有了底。
也不多说,上了马车就往家中回转,临行时宋夫人也出了门来,隐晦地朝这边儿投来嫉妒、不甘的眼神,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怕他们一家子早就被这凛冽的视线给千刀万剐了。
安宁总算知道了,宁愿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这句话的真谛。
这宋夫人是咬上他们一家子不放了,怕不是将原先对陈氏的不甘、嫉妒转嫁到她们身上来了吧,再加上这几次交锋下来,这单方面的仇恨越积越高。
还有傅大太太莫名其妙展现出来的热情,更是拉了极高的仇恨值来,当真是躺着也中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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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哦!☆、第二百三七章 得意忘形张瑶也只略在家里坐了会儿,就驱车回蒋家了。
张玫给张致远和安宁请过安,也就回落梅院了,福久让奶娘抱下去换洗去了。
安宁坐下来,看自己屋子里的雅致的摆设用具,感叹似的道:如此一瞧咱家这屋子跟雪洞似的呢,你没瞧见,那金碧辉煌的摆设差点没晃花我的眼。
这话自然是反话了,张致远自然是见识到了傅家院子的不凡,再看张家的院子,对比自然明显。
张家的院子在外面看来中规中矩,在里面看来颇有江南的韵味,雕梁画栋,假山莲池,而院中所种花木,多是蔷薇玫瑰这类的,而那些在安宁看来纯属浪费银钱的花草树木,虫草鸟兽等物,自然是不多的。
这家里布置的好,花费并不太多,而内里家具多没有像时下描金绘彩,但是用得都是上好的木头,古朴雅致,安详舒适中不漏声色的透出富贵来。
摆设也是怎么精致舒适怎么来,多是些清雅的,因而这总得看起来张家的院子是称不上富丽,旁人进来大多是赞一句雅致、清雅,并不觉得多富贵堂皇。
然而傅家的院子,旁的安宁没见着,单就是这傅老太太的院子,岂止一个金碧辉煌能形容的得了的,未免太张扬了些。
安宁又将席中所见所闻说给张致远听,道:我倒是猜测不出傅家这样安排的用意,还有傅大太太似乎太过热情了些。
没遇到谁有意刁难吧?安宁挑眉,道:自然没有。
不过背后说些闲话就避免不了的。
再说了,这么大的场面,谁不得给傅家面子,有些人奉承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在这席上闹些不愉快落了傅家的面子呢。
你那边呢?说完见他脸色,似羡慕地道:老爷若是不想说话,就只管绷着脸。
散发冷气,冻得人家不敢跟你搭话。
你当我是什么了?还散发冷气!张致远无奈地敲了下安宁的额头,我看景曜和景佑淘气就是跟你这做娘的学的。
安宁连忙叫屈。
难不成还让家里儿子一个个都学当父亲的,整天冷着脸,一个大冰山领着一串小冰山不成?话说自家小儿子还真有这个趋势。
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福久是跟张致远相处久了,也性子冷淡了呢,其实人家小孩儿是天生的。
得意忘形。
张致远道。
安宁明眸流转,旋即明白大老爷这是在说外面男里的表现,还真是言简意赅。
又看到小儿子慢悠悠却异常稳当的走进来,又想到这小冰山的称号,不免笑出声来,将福久揽在怀里,逗了半天将儿子逗笑了,安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嘴角上扬的张致远。
逗着儿子去吃些东西了。
在傅家宴席上,一色的官窑汝瓷碗碟中摆出的虽是山、海、上、下八珍齐聚的大席面,但多油多肉少蔬菜,油腻的很。
虽然安宁早有准备,家里也早早请了擅煮各地菜肴的厨子来家。
就是为了避免到了外地,饮食不习惯。
但是家里就算是吃京城口味的菜肴,也是用的植物油,而且又因常年住在扬州,一家人的口味都有些偏向于清淡,所以家中用餐的时多是荤素搭配。
又蔬菜瓜果也是自家所种,口味自然不同。
所以说在席上,安宁几人有些不习惯,安宁倒还好,张玫大些,为了不失礼,尽量挑着菜肴中像笋、蘑菇、木耳这类的配菜吃,但福久小孩儿胃口早就被娘亲的好手艺叼了,吃的不多,好在还有几道甜点并不那么甜腻,小孩儿才没被饿着。
这会儿子回到家,因为还不到饭点,安宁就吩咐了小厨房做几道点心来给儿子垫吧垫吧肚子,张致远也过来吃了些,可见也不只是她们娘几个不适应。
虽然今日去傅家参加寿诞并无多大波澜,但安宁还是将傅大太太给张玫的紫罗兰镯子,又宋夫人嘀咕的话放在了心上,心想今日这傅大太太对她们这么热情,必定是不同寻常,不说其中深意,就是往这儿拉仇恨值就拉的挺高的。
接下来几日,也无旁的事,往常请她的帖子少了很多,安宁也乐的清闲。
因是八月初,中秋节就到了,安宁就忙起了中秋节的事。
又景曜和景佑也写信回来,说是年前回都城来,还随了一箱子礼物回来,孩子孝顺啊,安宁朝张致远得瑟,瞧孩子是她教出来的,随她。
中秋前皇上赏赐也下来了,众人瞧张府的赏赐丰厚不说,还是皇上身边近侍来宣的旨意,心里不免打起了小九九,看来张家圣眷一如既往的浓啊,便有那些个两面三刀的本来没送礼来,瞧见了又差管家补送上了节礼。
府里紧闭大门,闭门谢,这些后来来送礼的吃了闭门羹,便也不上门了。
中秋时节,府里的菊花也开的正好,嫣红似火,碧绿如翡,嫩黄如阳,一簇簇一丛丛,又桂花飘香,桂花香中夹带着淡淡的菊花香,满眼生辉。
这时候,虾肥蟹美,正是个吃蟹的好时节。
家里的厨子使出了看家本事,蟹黄包蟹黄豆腐,蟹粉狮子头,另有菊花虾仁儿菊花羹,菊花鸡丝,桂花酥桂花酒等,吃的就是个应景。
吃了菊花桂花螃蟹席,赏过了一轮中秋月,几个人各自去安寝。
张致远沐浴回来,就见安宁斜躺在榻上,瞧着在席间喝了杯桂花酒,又换了衣裳,因洗了头发,所以只松松的挽着慵懒妆,白皙如玉的脸颊像是敷了层红晕,如同胭脂般,不由得多了几分妩媚之色。
眉眼如画,容色妩媚,张致远登时便觉得心里漾起了一股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这是做什么呢?张致远过去坐在安宁身旁,柔声问道,脸上的神色更是温柔似水,眼带柔意,硬生生地让安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大老爷是精分了还是精分了呢?不过还是将手中的东西拿给他看,原来是个银制的九连环。
每一个银环上都刻着蝙蝠雕花,用来拆解环体的银条上同样刻着繁琐葫芦花纹,银棒顶端还有一个寿字,这是一个典型的福禄寿九连环。
景曜和景佑让人捎带来的,说是给弟弟的,除了这九连环,还有孔明锁和华容道,我瞧着好玩,就拿来玩了。
张致远对九连环没什么兴趣,只小妻子媚眼流波,顾盼生姿,又轻声低语,吐气如兰,直勾的大老爷心痒痒。
他们夫妻俩也好几日不曾亲热了,这会儿再怎么能让大老爷忍得住,当下就猿臂一伸,轻松的将安宁抱了起来。
安宁惊呼出声,这突然被抱起来,反射性就搂住张致远的脖子,馨香扑鼻而来,更加刺激了想吃肉的大老爷,忍不住低头深吻,堵住小妻子脱口而出的惊呼声。
芙蓉帐暖,颠鸾倒凤。
翌日,张致远醒来,见安宁睡的香,就吩咐了外面守着的丫鬟不必叫安宁早起了,嘴角挂着浅笑,自然是十分餍足了。
张玫来请安,被添香告知,太太还未起,便是不用张玫来请安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反正在张家,安宁这是上面没有婆婆在堂上,左右又没有妯娌掣肘,再加上后院也没姨娘通房,又是掌权太太,后院她最大,便是如此也没谁敢在背后嚼舌根,想睡个懒觉也是可以的。
不过当张玫过来的时,安宁已经醒了,瘫软在杏花红绫被子里,想起了昨日旖旎画面,没想到不过喝了两杯菊花酒,那主动的到底是谁啊,腰肌酸软……想来,不由得脸色酡红,又听到外面添香的措辞,呻吟一声,滑入香暖的被窝里,装鸵鸟……不过却是睡不着了,穿上家常的衣服,慵懒之中,越发多了一股儿娇媚动人的风情。
外间的添香听见里屋的动静,知道安宁醒了,赶紧带着三四个小丫鬟捧了脸盆、巾帕、靶镜等物进来。
那捧盆丫鬟走至跟前,便双膝跪下,高捧脸盆,那两个丫鬟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
添香接过一条大手巾来将安宁面前衣襟掩了,安宁方伸手向脸盆中盥洗。
洗完脸,擦干净,安宁疑惑道:怎么小少爷没醒?这个时代衙门里开衙时间,春冬二季,是清晨卯正六点,夏秋二季,则是清晨卯初二刻五点半。
也就是所谓的‘点卯’,老爷起了,做妻子的怎么也不可能睡懒觉,只得起床,安宁这还算是好的,上面没有婆婆,不需要请安侍奉,不然起的更早。
而儿女为了彰显孝道,不能比父母起的迟,每日晨昏定省绝不能错过。
安宁哪里舍得几个孩子起的那么早,因而在孩子还小时,就不让他们那么早起,等到辰时(七点)用早饭的时候再起。
今日是例外,安宁也习惯了早睡早起,小福久作息更规律,便是辰时前一刻就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
只听得外面一阵喧闹——☆、第二百三八章 尿床记事Ⅱ是大的不一样了,还掉了金豆子,如今这是不好意思了呢一会儿张玫过来,见到一向乖巧的小弟弟窝在安宁身边儿,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来,心里好奇是怎么回事,也没好意思问。
请母亲安安宁这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原因无它,可不就是今日睡懒觉的事,但她向来在旁人跟前都是一副温婉端庄的做派。
事到如今外院的人还没有拆穿她的真面目,真是不容易啊!笑道:既然来了,就一块儿用饭吧。
说着抱起福久,移步正房正厅里吃饭。
这时候染翠、醉雨已经在黄花梨木四季富贵圆桌上摆好了早饭。
一锅紫砂锅熬得清香的白粥、一碟奶皮饼、一碟水晶梅花包、一碟椒盐卷儿、一碟小笼包,还有一碟腌黄瓜丝儿、一碟只火腿丝儿。
平常的时候都是福久自己独立吃饭的,饭桌上也有他配套专门定制的小饭碗、勺的,不过今日小孩儿精神不济。
安宁哄着他,吃了一小碗清香的白粥,还有一个水晶梅花包,几筷子火腿丝儿和黄瓜丝儿,奶皮饼也吃了一个。
张玫坐在一旁心有羡慕,原来平常太太和弟弟们相处是这个样子,怪不得姨娘会这么说,不过太太对她很好了,有了对比,自然知道。
其实在安宁心里嫡庶并没有分的那么清楚,面上也是如此。
相反的,反而是庶出的张玫会守着嫡庶之别,就算是她自己没这个认知,平时行事规矩时候旁人也会处处指点她,让她守着规矩。
吃过早饭,张玫就回自己的屋子,她现在已经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了,自然不能想以前还小些的时候天真浪漫了,有空闲的时候玩乐。
安宁见福久没什么精神,干脆的让他今日不去读书,又拿来景曜景佑寄来的华容道,教给福久玩,趁机也会将里面涉及到的历史知识以故事的行事教给小孩儿。
见他打起了精神,安宁才松了一口气。
召来春醉问了下情况,听明白安宁也忍不住笑了,原来是这样的——昨日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在院中摆了桂花菊花螃蟹宴,安宁倒了一杯桂花酒给福久喝了。
平常晚上的时候小福久要是想尿尿,就会自己醒过来,去净室解决,再不济也会让守夜的丫鬟抱着他去。
可昨日大概是喝了那杯酒,小孩儿睡的太香甜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尿床了!其实福久实岁才两岁半,还是小豆丁一枚,尿床什么的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在小孩儿记事以来,从没有过的创举啊!当即就恼了,干脆的一不做二不休,试图湮灭证据!把自己的湿漉漉的中衣脱下来,还有潮湿的床单都想塞到床底下去……可这会儿丫鬟要进来收拾床铺的呀,等春酌在外面叫了一声,‘腾,的一声小孩儿脸涨的通红,把衣裳床单啊团吧团吧抱在手里,春酌没反应过来呢就趿拉着拖鞋跑出去了。
唬的春酌带着酣月、如月去追,索性小孩儿也知道不能过正房与厢房的那道圆月亮门,就在游廊里跑,没跑到垂花门呢,就被不幸的踩到了抱着的那一团‘赃物,绊倒了……碍着小儿子就在里间碧纱橱外,安宁只能绷着脸,可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
亲爱的小福久哎,就算你把‘赃物,抱走,可你留在被褥上的‘地图,可怎么解释啊!屋子的大小丫鬟掀开床帏一看,立马就明白了。
也是,小孩儿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有经验,想当初景曜和景佑一块儿睡得时候,景佑尿床了,自己挪啊挪到没湿的那一块儿,把景曜推到他尿的‘地图,上面。
还记得湮灭证据,脱了衣裳换了新的一套,把湿了的那一套团吧团吧塞到床底下去了······想当然尔,等丫鬟过来伺候他们洗漱,景曜证据确凿——衣服湿的、被褥湿的,而且还有前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挨了安宁打了屁股两下。
不过安宁火眼金睛,发现了景佑一反平常没来嘲笑景曜,还对恼羞成怒的景曜嘘寒问暖,展现自己的兄弟爱。
这两个小崽子是安宁一手带大的,知子莫如母,等小丫鬟闻到味道从床底下搜出来那决定性的证据后,真相大白。
景曜嗷嗷的扑上去,兄弟俩在地毯上摔起跤来了,这么想起来,景瑜还是太纯良了,有待于向哥哥们取取经哈。
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听声音像是西厢房里丫鬟的叫嚷离得远些听不大真切。
添香脸耷拉下来,将两只镂刻着芙蓉花花纹的祖母绿镯子递给安宁,小声抱怨道:这般家伙,一个个半点都不稳重,不知怎么伺候小少爷的,若是小少爷出了个好歹,就算是她们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太太也是心慈,就这么纵着她们,也不说管管。
安宁耳力敏锐,听得清楚些,打发了添香出去看看,大清早的咋呼什么呢。
小少爷,小心些——我的娘啊,小少爷没摔着吧!还不快把小少爷抱起来!兵荒马乱地,小福久小脸儿通红,看春酌想要过来将他抱起来,抿着嘴角,不用。
春酌伺候福久的时间最长,知道.自家小少爷虽然年纪还小,但最是有主意的,只不过今日发生的事让她们屋子的大小丫鬟都抿嘴偷笑…···福久满脸通红地起来,身下还堆着像是衣裳床单地,所以跌跌撞撞地踩到了被单衣角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万幸的是绊倒时候跌倒在一堆衣料里,才没摔着。
慢慢的爬起来,满脸红通,就连耳朵上也染上了一层粉红,一向冷淡的小脸儿上露出不知所措来。
黑琉璃一样的眼珠不错开的盯着面前的一堆衣料,就像是要把那一堆布料盯得消失不见似的。
春酌还有后面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的春醉眼见小少爷的脸色,心肝儿都在嗦小少爷生气了好可怕啊!添香过了正房与厢房之间的月亮门,正见着春醉追上去,快步过去连声问怎么回事,二等丫鬟丽月将刚才的奇怪事说了,抿着嘴指了指床铺,添香上前打起了帷帐,一把掀开被子‘噗,的一声笑了,原来小少爷尿床了呀!想刚才的嚷嚷声,沉下脸道:怎么伺候小少爷的?小少爷跑出去的时候穿好衣裳没?虽是天热但清晨还是天气凉的,万一小少爷有个什么好歹,你们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这儿使人去给安宁禀一声,又带了二等丫鬟杏月和仲月带着外衣去院子里找福久了。
好不容易一阵折腾,小祖宗才在丫鬟的伺候下换洗一番,由添香引着去正房安宁那儿去了。
安宁之前得了小丫鬟的信,没具体说是什么事,这见了小儿子磨蹭的样子,还挺好奇的,小孩儿一向沉稳惯了少有这样不好意思的样子,忙问他身后的春酌是怎么回事?春酌看了下抿着嘴仿佛耳朵都耷拉下来的小少爷,踌躇了下,把事情说了。
安宁一怔,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下子就像是在沸水中丢了一颗石子。
小福久满脸通红,红透了小耳朵一直蔓延到了领子下,呆站着,黑琉璃似的大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层水雾呆站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小炮弹似的钻在安宁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平时性子冷淡,像个小大人似的,即使是摔倒了也不像是其他小孩儿哭个不停,而是自己爬起来的小孩儿,这一哭就像是晴天打了个响雷,炸着满屋子的大小丫鬟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这可把当娘的心疼的哟,也不管自己这以看到小福久变脸为乐的心思了,连忙哄起儿子来。
细细安慰道:乖儿子咱不哭你才三岁,说实岁才两岁半还小呢,再没人敢笑话的!又肃声吩咐下去:府里的都不许再提这事!若是让我知道谁敢在背后嚼舌根立马打发出去!谁知越说小福久头埋的越深,无声的抽噎着,还险些噎住,安宁这心肝儿都碎了,抱住一叠声的心肝儿宝贝的叫,好歹把小孩儿哄着把头稍抬起来。
安宁一瞅,小孩儿金豆子掉的欢,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可怜了,又是哄又是劝,还不惜将景曜和景佑当初尿床的糗事给说出来,到后来小福久才不哭了,瞪着大眼睛,眼睛被泪水沁过,就像是水灵灵的黑葡萄,好奇的拽着安宁的衣襟,听安宁话说当年。
一旁的添香早就将软帕给准备上了,安宁接过来,轻柔地给福久擦了脸,看自己湿了半截的衣襟还有小孩儿哭红的眼睛和鼻头,无奈又宠溺地点点小福久的鼻头,道:乖儿子,咱去梳洗梳洗。
母子来各自换了衣裳,小福久抓着安宁的手不好意思的耷拉着脑袋看脚下,安宁忍着笑。
小孩儿一向乖巧又是小大人的正经模样儿,今日可算☆、第二百三九章 似是故人睿王爷下朝来,内敛的阴翳让他原本的俊美硬生生的少了几分。
今日有御史奏请立睿王爷为太子,被夺职杖之。
宣武帝对这样的处理表明了他的态度,这让睿王爷一派心里不免打起了九九,也疑惑加深,今上这是什么意思?闹得人心惶惶,加上自傅阁老称病未上朝的,睿王爷一派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似的,渐成一团散沙,睿王爷心情能好起来才怪。
睿王爷并么有回府,这些天傅阁老的身体有些不好,人年纪也大了,着了凉,喝了药总不见好,朝中请了假。
今上也派了太医,一直在安养。
对这个外公,睿王爷向来感激,便叫人拿了药材,转去傅阁老府上。
傅阁老贵为内阁首辅,又是国丈,睿王爷的外公,自是权势煊赫。
府上也修建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睿王爷到的时候,傅阁老正在外房里,侍从带着睿王爷进来,傅阁老欲施礼被睿王爷双手扶住,道:外公不必多礼,身子可好些了?眼中俱是关切,傅阁老满头白发,精神却是矍铄,见皇子外孙如此关心自己,便是多了几分暖意,请睿王爷坐下道:老毛病了,无大碍无大碍,王爷不必持念。
睿王爷眉宇间的高傲敛去了几分,道:外公多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了才是正经,我带了些药材来,让太医看着调补些。
傅阁老点头,一双略带慈爱的眼睛望向睿王爷道:王爷可是有什么难处。
说出来,臣或许可以为王爷开解一二。
睿王爷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说了,声音中有几分不甘和急切,道:皇父这是何意?即是说‘于诸皇子中,众议谁属,皇父即从之’,这朝堂上大部分都支持我了。
皇父却是以‘立储君之事关系甚大,众卿家宜各尽详议’为由推的干净,今日又将史御史夺职廷杖。
且不是说我没那个资格!外公,你说如今几兄弟中,谁还有这个资格!本王怎么没!傅阁老抬手止住睿王爷将要出口的话。
皱眉道:噤声!您是天潢贵胄,王爷,您开府多年倒忘了谨慎儿子了么?睿王爷满脸的不甘,眉头紧皱,一脸的阴翳,‘砰’的一声拍在紫檀木案几上。
傅阁老不疾不徐道:王爷,臣同您说过多少遍,此事需徐徐图之,大皇子的事还不够你警醒的吗?放心,在几位皇子中。
您身份最为尊贵,如今又为嫡长子,遵循祖宗制度,您该当得储君之位。
那为何皇父不立本王?傅阁老慈爱中带了丝锐利的光芒,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年初登大位做事稚嫩的毛头小子了。
如今的皇上做事很有魄力,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他相信在皇上的统治下越朝会越来越强盛!若是他再年轻二十岁,不论皇上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然而他已经老了,人老了。
考虑的事情就越来越多,他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这偌大个家族的族长,担负着全族四百多人的性命和荣耀,不允许他心软。
看着眼前带着几丝桀骜的青年,傅阁老缓缓道:王爷不要过于急躁,须知欲速则不达,这一次以天罚为借口是我们太过急进了,陛下怕是无意现在立太子——止住了睿王爷脱口而出的话,款款道:王爷不必急躁,陛下正值春秋鼎盛,许是不急于立储君来巩固皇权。
王爷您想,在您几位兄弟当中,淳郡王爷虽在士林中颇有威信,但他有疾,这点很大折扣,再说他母妃分位不高,虽近年来有些功绩,让他得封郡王,并不足让您忌惮。
而这诚郡王爷——说起来就让睿王爷咬牙切齿,道:这个老四闷声不吭地得了救驾之功,近年来还让皇父对他刮目相看!当初那张清和被刺一事中,说不得就是这老四干的,让本王背了这黑锅,使得皇父对本王有了猜疑,让本王动不得那张清和,如今倒是好了,好不容易将一个老酸儒赶走,又来个块臭石头,软硬不吃也就罢了,竟然处处与本王作对!傅阁老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派去这么些人也没查出个丁丑来,你还是忌惮他一些,尽量不让他钻了空子。
至于那张清和,他倒是有能干之人,只是张家历来纯臣,你约束下手下别去动他,尽量想办法去拉拢他!他身上不行,就去别的地方找空子,这人啊,岂非十全十美,总有他的弱点。
又轻声一笑,道:王爷,您还年轻,老臣还等得,您就等不得了吗?请您全心全意为皇上办差吧,皇上圣明独照,臣相信您会成为您想成为的,如今您已经是亲王了呢。
声音里有种志在必得的狠戾。
睿王爷阴暗的心情仿佛给傅阁老洒了一把阳光,唇角一翘,道:我知道了,有外公在,我还担心什么呢?您这般想就好了,明年初选秀还得让皇后娘娘再给你指一位出身尊贵的侧妃才是。
傅阁老若有所指的说道,睿王爷笑意一僵,心里暗道:不知哪个奴才嘴碎将他想给爱妾升分位的事捅到外公这儿来的,要是让他知道,剁了喂狗!心里虽这么想,睿王爷还是笑着点头,道:外公说的是。
睿王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傅阁老眼中闪过与他年纪不符的锐利光芒,一名青衣文士从架后走出来,道:阁老如此可好?傅阁老苦笑,道:睿王爷性子直,又藏不住事,偏对皇上又有几分儒慕之心。
这次未能更进一步,王爷极是灰心。
我们怕是想差了皇上真正的心思了,当初大皇子一派是怎么灭的,先生又不是不知道,哎。
皇上一心想当个千古圣君,总不会对儿子动手,不看如今世子爷被养在皇上身边,大皇子虽说被贬为庶民,可也是被荣养着的,平时谁敢轻易去动他。
文士有几分急切,道:您跟着皇上多少年了,何必去触他的逆鳞!皇上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做大,如今朝堂上的一些布置,谁知道暗地里不是冲着您来的。
就像是您说的,如今睿王爷已经是嫡长子,才华权势已经有了,就只差个契机便是能再往上进一步了!傅阁老喝了一口茶,冷道:契机?前段时间的契机如何?我们创造了多少个契机了?若是等那水到渠成的一天,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了?皇上他啊,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是我们太高估王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了!还有诚郡王,竟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发展起来了,不过既然他在朝堂上办差,就有办法让他出错!文士叹一声,看没办法和傅阁老说通,便是领命下去了。
且说这边睿王爷心满意足地从傅府离开,回到了睿王府,睿王府比之傅府又过之而不及,雕梁画栋、亭台楼榭、假山莲池、蜿蜒曲栏,更多了几分皇家的雍容贵气。
转身回了外房,没一会儿便是听外面侍从的话,王爷,青庶妃来了。
睿王爷心情极好,便是让人进来,但见来人雪肤花容,端庄娴雅,身着雪青色滚浅金边的褙子,下系着宫缎金丝织锦暗花凤尾裙,身段袅娜纤巧,既有风流袅娜,又有鲜艳妩媚,斜插着一支五凤朝阳钗,媚眼如波,更显得风姿绰约。
带着侍女提着一个饭盒子袅袅进来,满目柔情地看着睿王爷,脸上挂着浅笑,款款道:妾身听闻爷儿近日政务劳碌,便给爷儿炖了盅鸡汤,爷不会怪妾身贸然而来吧。
睿王爷倒是极为高兴的,又是青萝亲手炖的?不是说让下面奴才去弄就是了!青萝知睿王爷便是不怪罪的,心里想到李侧妃上次来外房送炖汤被拒之门外的事情,眉间多了些得意,不过她不敢外露,只笑的舒雅,柔声道:王爷镇日为皇上,为百姓忙碌,青萝亲手炖些汤哪敢在爷面前功,只爷莫嫌弃就是了。
也不用侍女动手,亲自将食盒拿出来,素手轻舀出来放在青花瓷碗里,轻轻绽放妩媚笑容,爷喝。
睿王爷心里一荡漾,摆手让屋里的其他人下去,其他侍从见怪不怪了,心道:瞧瞧这青庶妃得宠的!等到人走光了,还很识时务的将门关上,青萝盈盈笑着被睿王爷猿臂一伸勒住细腰坐到了大腿上,吓的差点花容失色。
睿王爷极是喜欢她这小女儿娇态,便是调笑着喝了一碗鸡汤,青萝极有眼色的轻轻揉捏着睿王爷的肩膀,笑道:爷最近那么忙,不知是什么事揪心,不若说出来让青萝替爷解解忧,即便青萝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让爷觉得舒心青萝就很甘心了。
睿王爷拍了拍她的手道:若是王妃也有青萝这般善解人意就好了。
想到外公说的再给指一个侧妃,那他府上侧妃的名额可就满了,想起本来答应给青萝请封侧妃的诺言,便是有些愧疚,算了,下次再补偿她好了。
☆、第二百四十章 爱好龙阳睿王爷的话让青萝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笑道:青萝哪敢与王妃比,王妃端庄高贵,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是爷的贤内助呢。
便是岔开了这个话题,笑的温文道:王爷还没说有什么烦心事呢?睿王爷略微沉思道:本王记得你是扬州人吧,这让本王烦恼的倒也是你的老乡。
青萝内心‘咯噔’一声,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记得清,只是不知哪位惹王爷不快了呢?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张清和,软硬不吃。
青萝稍放下心来,这自然不是睿王爷第一次发牢骚了,心里还会有一些涟漪。
因为这张清和的关系,她家皇商的资格没了,虽然家里还存留了气势,但怎么能和以前相比。
她自认为自己不管是容貌还是能力都在睿王府后院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她从商家出来的身份让那几位侧妃狠狠的压她一头。
不过如今凭借她的能力,还不是从最低等的侍妾升到了庶妃,而且她再怀上一儿半女,爷已经答应了,就会给她请封侧妃。
若是日后王爷入主东宫,再入那皇宫,她有信心初封至少为嫔的,那是她向往的皇室富贵荣华还有权势!自从来到都城后,她才觉得这里才是适合她的地方,当初她眼界小了。
从回忆中转过来,笑道:爷,可容青萝说几句?得到睿王爷的允许后,青萝才款款道:当初青萝还尚在娘家时。
也听说过张家的情况,而且青萝与那张家太太也有些交情,只这些年来了府上,尽是绕着王爷转了,跟那边儿就没什么交情了。
再说了,爷如今如日中天,那张大人不归顺。
是他有眼无珠呢。
不过呢,但凡是人,总会有些弱点。
太医看病还讲究对症下药呢,王爷不如细心找寻张大人的弱点,慢慢将张大人笼络过来。
让王爷如虎添翼呢。
你说的这话倒与外公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男人,总是缺不了那么几项,美人、金钱与权势,本王倒是不信邪了,张清和当真是一样都不动心了。
不知为何睿王爷的话让青萝想起了她就见过一面的安宁,那时候她放下身段去接近张清和,偏偏那张大人对她丝毫不感兴趣!想到那如同莲花般的张太太,这么些年每每想起来就让她觉得不甘,还有些庆幸。
若不是她被送到睿王爷府上,她能有现在的富贵荣华吗?不由得心里那抹高人一等就被激了出来,她从原先的商家女成了如今的主子,那些个官夫人见了不得讨好与行礼,想着如今那张大人和安宁上来了都城。
怎么也得见见!媚眼转了转,不经意道:青萝还记得如今的张太太是张家继室,给张大人生了张家嫡长子,当初满月酒是极为轰动的呢。
睿王爷似乎抓住了什么,捏起青萝的下巴,霸气道:爷怎么觉得青萝是话里有话呢?青萝如银盘里的脸蔓布上胭脂色。
道:青萝哪敢在王爷跟前卖弄小心思呢?妾身只想给王爷解解愁而已。
解语花都这么说了,睿王爷自然哄着道:爷知道你是为爷好,你也辛苦了,等这事解决了,本王自然会好好疼宠你的。
瞧王爷说的,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妾身自然也是身心皆属,无论为王爷做什么妾身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
只妾身身份低微不能为王妃解忧,只静心在院中多想些王爷,只愿为王爷生儿育女营造一个温暖的家,这就是妾身的一片心意了。
青萝说的这话情深意浓,还不忘将自己的身份提了提,给王妃上点子眼药。
睿王爷虽然觉得有些奉承,不尽实在,但既然说话的是他自己宠爱的女人,也就觉得通体舒泰,好好安抚了青萝一番,才让青萝回去了,晚上就顺势歇在了青萝的院子,让一干千娇百媚等雨露的女人撕破了手中的帕子,咬碎了银牙,心里齐齐将这青萝暗恨上了,明日给正妃请安的时候少不得一阵捻酸倒醋,冷嘲热讽。
安宁自然是不知道这边还有故人打起了他们家的主意,而且青萝这人在她脑海里根本就没留下什么印象。
倒是傅家大太太下过几次帖子,都是太太、小姐们的茶会,由此安宁倒也带着张玫去赴会。
安宁是聪明人,自然也知道傅大太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和颜悦色,想必厉害的却在后头。
这茶会上冲着傅家来的大有人在,她这明显的偏颇,谁看不出来,虽然明面上她们不会说些什么,少不得背后嚼舌根,说些闲话,尤其以宋夫人为最,这仇恨值啊哗哗的往上涨。
挑衅几回安宁倒是不喜欢了,她生性淡泊静谧,但并不代表没什么脾气,再说了张家的门槛自然不是吏部右侍郎家比得上的。
傅家是因为女儿发展起来,并不是老牌的贵族。
然而张家是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门风严谨,子孙出息,数代不衰,就算是有爵位的人家也不敢轻视了去。
张家既是钟鸣鼎食世家,又是香门第之族,所以既有钟鼎之家的尊贵,又不乏香之族的高雅。
张家虽不显山漏水,却是经世的宗族,纵使在皇家面前,张家在身份上不失臣子的本意,可是在出身上并不低了他们去,自然不会自贬身价。
安宁不会自降身份与宋夫人一般见识,然而不说话也不代表是好欺负的,不着痕迹的回讽过两次,倒也回绝了傅家来的帖子,别以为她没看出来。
这傅大太太格外热情,其他人暗嘲时,她高贵冷艳着,而这种态度更是滋长旁人的气焰,尤其是仇恨值血高的宋夫人。
而且还是在安宁的感官十分敏锐的情况下,那种隐晦的恶意让她都有些受不了了,更是让原本对这傅大太太生起来的好感消失的一干二净,倒是那很少出现的神色中总带着淡淡疏离气质的传说中不管事的傅二太太还教安宁喜欢些。
回来后,安宁和张玫细细谈了,有些讲古的意味,让她知道虽说她是庶女,但是当朝二品大员家的千金,祖上又是四代列侯,是清贵世家,虽说张家奉行低调行事的政策,不显山漏水,做事不招人眼。
但免不了的那些不长眼的势力小人从门缝里看人,将她看轻了去。
只说让她拿出作为张家千金小姐的做派来,摆清自己的身份地位,有张家给她做后盾呢。
而且张瑶出嫁后,罗嬷嬷并没有做张瑶的陪嫁嬷嬷,而是在安宁的请求下继续留在张家,来教养张玫的规矩,这无形上自然是给张玫在庶女出身上加分不少。
毕竟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本来就少,就是有了,就会立刻被得到消息的都城豪门世家请了去,他们张家能请来罗嬷嬷,而且这罗嬷嬷也是大有来头的,以前教导过大公主,又当年慧宁郡主是她教养长大的,能请来只能说明张致远简在帝心。
其实原本庶子、庶女养在嫡母身边不仅是规矩,更是抬举,只不过当初张玫出生时陈氏已经去世了,张致远当时并不喜她,就让她养在了宋姨娘身边,等到日后安宁进门,也没有提把二姑娘养在她身边的事儿。
安宁也乐的配合,她自然不愿意替别的女儿养着她丈夫的孩子,当然了景佑是个例外,景佑是她一手养大的,她自然相信,只要是在不被养歪的情况下,她是不会养出一只白眼狼的,如今看来绝对没有这种迹象。
让张玫回落梅院了,安宁懒懒的躺在榻上,眯了眯眼睛,女人间的争斗有时候比朝堂上的争锋相对还有厉害三分,这句话还真的不假。
有的时候五官太敏锐了真的不好,那样隐晦的恶意更是让人难受。
她原本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舒心的日子,当个小米虫还不错,只不过总会有很多事情来插足啊。
明修暗道、暗度陈仓的来了,以各种名义送来的美人,甚至搞笑的是还有人认为张致远不接受或秀美或明媚或艳丽或柔美或俏丽或温婉的美人,可能是好龙阳,转而是体贴的送来清秀小厮,美曰其名贴身照顾么……安宁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先是愣了下,然后爆笑,揉着被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接着大老爷的脸黑的跟锅底般。
她十分的好奇,那些人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大老爷好龙阳了呀,从这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上?!张致远恼怒地瞪了这得寸进尺的女人一眼,他难道很好笑吗?怎么打从一见到他就笑个不停,想了想近日发生的事,就是一向安定如他都觉得招架不住,身上寒气散发的更厉害,跟那三九寒流似的。
当然了这些千娇百媚的美人亦或是那想走旱道的小厮都被张致远打包到福建的田庄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要么就是给钱自行离开。
然后幽深的目光看向幸灾乐祸的小妻子,一反白日温婉端庄,大笑起来多了几分爽利傲然的美,成熟的风华由里及外,像是盛开的蔷薇花……☆、第二百四一章 引火上身张致远幽深的目光看向幸灾乐祸的小妻子,一反白日温婉端庄,大笑起来多了几分爽利傲然的美,成熟的风华由里及外,像是盛开的蔷薇花……福久也大了,我们也要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了?这么突兀说出这么句话,安宁停下笑,狐疑的看向张致远。
大老爷笑而不语,眼神温柔,手缓缓地解开她的衣裳……安宁脸一红,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引火上身了,再想他刚才的话,连头都晕了。
他温暖的怀抱,轻哑的低语,热情的抚摸……渐渐地让她有一种酥麻的快感。
她与他彼此之间是最熟悉彼此的,身体的契合度也随着感情的升温越来越高,渐渐地放开了一切,投入到那男男女女之间永恒不变的游戏中。
……张致远将她搂在怀里,久久没有说话,感受着那动人的余韵。
安宁闭着眼偎在他怀里,就像是在温泉里泡的久了,全身酥软,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来年,我准备让景曜和景佑下场去参加府试。
温暖又修长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嫩滑的背,说道。
澄观大师也已同意了。
安宁懒懒的嗯了一声,道:往后他们俩就到都城来读书,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有家里人照顾,才能多放心些。
在参加正经科举考试之前,考生要先取得入学的资格,即成为生员。
入学有两个途径,一是通过称为童试的县、府、院试三级考试;另外一个方法就是进入国子监,成为监生。
这监生中有遇到庆典皇帝特赐许进入国子监读书的人,这被称为恩监;还有一种依靠父祖的官位而取得入监的官僚子弟,此种荫生亦称荫监。
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到的,这种监生,通称例监,亦称捐监,通常这也是最常见的。
张致远身为二品大员。
有一个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另一个名额,以家里的家资为其捐监也很容易就能做到。
但是看如今的情况,景曜和景佑。
都拒绝这种捷径,想依靠自己的力量通过考试,取得入仕的资格。
当然了,对此张致远和安宁都乐观其成。
再说江南文风极盛,正经科举路子方是正道。
景佑的身世?圆润的指尖调皮地在他白皙却精瘦有力量的胸膛上点点,被抓住了,喑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老实点。
要说景曜和景佑小小年纪就会抓人错处,还特别识时务,安宁的言传身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这不,安宁眉眼弯弯,很听话的老实了。
张致远长舒了一口气,才道:等他年前回来,你和他说罢。
安宁想了想,也觉得她同景佑说比较好。
不过当初的事实自然不能和景佑说,如今府里的老人大多是放出去了,又不是在扬州。
真正知道景佑身世的人就那么几个。
只是不知道景佑这小孩儿听了会作何感想,产生点逆反心理什么的,儿女都是债啊……过了几日,大理寺卿范夫人来玩时候隐晦的提起了明年选秀的事,安宁笑道:你有所不知,我们家向来单传,原本哪里的女儿家可选,只这一辈多了两个姑娘家。
本来就是当眼珠子一般疼的,哪里舍得让她们受那般苦,遂就求了恩典。
免了家里姑娘的选秀。
范夫人一听,诧异安宁话里的意思,反过来想那里就是吃人的地方,哪家的姑娘不是娇生惯养的,虽说能成为那人上之人,可到底是进去就得剥掉一层皮。
遂道:幸好我家歌儿不到年龄。
不然的话也得受这般苦。
只不过你家大姑娘不消说,是嫡女,现今也出嫁了去,但你家二姑娘,你还真当亲生的了?我听说将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也留下转而教导她了?出门宴客的也带着的。
这有什么的,原本罗嬷嬷就是请来教导家里姑娘的,只当时玫儿小,就只教导瑶儿一人,如今玫儿也大了,教导她规矩行走。
不若的话,荣养了也不是会被旁家请走,何不肥水不流外人田。
规矩学的好了,带出去见客,也让我脸上有光,还能博个贤名,何乐而不为。
安宁笑的温婉的说道。
安宁自然是知道为何范夫人会有这样的质问,这年代庶女大多是关在内宅等着嫁人,学些女红针黹,好点的再认识几个字,懂得看账本,偶尔能够随嫡母出门见客,那就是最好的待遇了,很多庶女只有嫁人的那一刻才迈出家门。
博个贤名,你说的倒是轻巧,这贤名就是那么好来的,不说你家大姑奶奶,但就这庶出的二姑娘你看着就不别扭?安宁端着茶杯,凝视着杯中清澈的茶水,缓缓道:说实在的,我嫁到张家时,玫儿已经出生了,当时别扭自然是有,但你转念想啊,一个庶出的姑娘而已,左右不过一副妆衾。
再说了教好了庶女,我不仅博个贤名,而且她会嫁的更好。
她嫁的好,娘家这边儿也会受益,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么,还有家里的嗣子都是出自我的肚子,这点子别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范夫人听安宁说起,不由得想到她这堂上无婆婆,左右无妯娌,虽是继室,但张家男丁皆是她生养的,外面老爷也升是正二品大员,简在帝心,比起庶女在跟前的别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日子这才叫舒心。
想明白各种缘由,范夫人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其实这个道理最是浅显不过了,只是想得到,和做得到就是两码事了。
你这边也没有姨娘在你跟前晃,给你添堵,你待她好点倒也无所谓。
可这都城那么多世家大家的,有哪一个像你家这样的,那些个姨娘仗着生育有功,蹦跶、邀宠,不打压庶女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指望对她们好一点,简直是凤毛麟角,根本不可能的。
你这样的真是奇葩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你这样的真是奇葩了’这种默默躺着也中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你来我家就是跟我说这个的?范夫人有些尴尬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道:这倒不是,你想过给你家二姑娘找个什么样的女婿没有?我家倒有位庶子年纪合适,看安宁狐疑地看过来,赶紧道:哎,你别误会先听我解释,虽说你家二姑娘德容言功都是顶好的,但毕竟出身摆在那儿,你看看有哪家的高门会娶庶女做嫡妻的?这话倒是不假,天下风俗,娶妻娶贤,越是高门大户,越是讲究出身教养。
庶女和嫡女相比,无论是见识手段还是能力气度都无法满足家族要求,因而真正的高门大户是不会娶庶女作嫡媳的,再加上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高门的庶女很容易造成高不成低不就的状况,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管是庶女本身多出色。
安宁自然明白,只是不明白范夫人为何会提出来,还在前面做了那么一堆铺垫后。
见安宁不语,范夫人以为她这是不愉了,连忙道:倒不是说你家二姑娘不好,但毕竟世间规矩皆为如此。
你也不妨考虑考虑,她今年都十一岁了,还有一两年相看时间呢。
我家那虽为庶子,姨娘没得早,却是养在我身边儿的,今年十四岁了,如今在官学读书,下半年入场考试,若是中了,就有秀才功名了。
你至于绕那么大的圈子吗?安宁放下茶杯,蹙了蹙眉,前面那些个铺垫做的,让我一头雾水,这事儿得容我想想,单凭你一面之词可不行。
这是自然,范夫人舒了一口气,想想也觉得自己这弯子绕的可真够可以的,想想她听到的话,捡一些话同安宁说了,见安宁一脸沉思,道:其实这事儿也捕风捉影,没个正经来头。
原先人家说出口的话,经过几个人的嘴儿就不知道给曲解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少你还是上些心。
安宁自然答应下来,道:我这些时日没怎么出门,倒也不曾听说还有这样的事,还得谢谢你给我提个醒。
旁的不说,若是有侮我家老爷的官声和前途甚至我们整个张家就不好了。
说完,安宁也为自己这冠冕堂皇的话深深的震撼到了,说的就跟要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似的。
范夫人轻点了点头,她也算是给安宁卖个好,给自家多增加点分。
旁人不清楚,她家老爷和张家老爷是至交,朝堂上的弯弯道道自然是知道比旁的太太们知道的多些,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兴起了想和张家做儿女亲家的念头,当然了这话她是自然不会说出去的。
送走了范夫人,安宁就那么懒懒地坐在花开富贵椅子上,脚蹬在脚蹬上,手无意识地摸着手腕上温润晶莹的佛珠,这是她思考时的惯常小动作。
想着范夫人同她说的话,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虽然是笑着,可笑容里没什么热度,冷漠又冷静的可怕。
☆、第二百四二章 剑拔弩张彼时,已经进入九月,正是京城一年中最好的时候。
天蓝云白,风清气爽。
安宁穿戴一新,带着张玫出门赴约,今日是南安郡王小女儿及笄之日,请了都城的贵妇贵女,场面自然风光。
说起这南安郡王,本不是皇室之人,当年太祖打江山时,南安郡王先祖有功,便是封了王爵,世袭罔替,掌兵权,自然是权势煊赫。
到了南安郡王府,便是和刚来的范夫人凑到了一块儿,范夫人低声道:刚才进来时,似乎听到郡王府的下仆议论纷纷,似乎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倒是不知道一个郡主的及笄礼,还能来什么大人物。
安宁自然听到了来时的喧哗,笑笑不语,便是挽了范夫人往里走,身后的张玫和范歌凑在一块儿低声轻语。
迎面又是碰到了一群人,吏部右侍郎宋夫人见着了,虽然没有往常那样明显的挑衅,却是隐含着怨怼,皮笑肉不笑的道:哟,这不是张夫人吗?好些日子不曾见过您了,往常傅大太太下帖子都不见您来,怎么郡王府的帖子一瞧,您就来了呢。
范夫人心有不愉,宋夫人这嘴就是把不住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安宁趋炎附势不成,也不看看如今人家是什么样子,自家又成了什么样子,差不多成了那边的应声虫,真是不知收敛。
敛下眼帘,遮住眼中里的讽刺,扭过头来看安宁。
安宁淡笑道:哪里,自然是比不了宋夫人您。
就是人家不下帖子,您也殷切凑上去呢。
措辞都是婉转的了,这在场的谁不知道宋夫人殷勤的讨好傅家,可劲的往人家身边凑呢。
宋夫人脸涨红了,冷哼道:你就虚张声势吧,左右也嚣张不了几天了,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
旁人都会高看你三分呢。
安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原来宋夫人您还有自知之明啊,这一番自我剖析可真是一针见血呢。
原本簇拥着宋夫人过来的官太太也有忍不住笑出声的。
被宋夫人瞪了一眼,便是尴尬的捂着嘴,其他人也是用帕子捂着嘴偷笑。
宋夫人没想到安宁这么牙尖嘴利。
一时被说的脸上无光,只狠狠的瞪了安宁一眼,顺带着将她身后的张玫也记恨上了。
安宁露出一副好害怕的表情,浅笑道:宋夫人慢走啊。
凉丝丝的语气让宋夫人一僵,仿佛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后背发凉,她也只当是今日没有休息好,将心头的不安抛之脑后,恼羞成怒的离开了。
待到一群人走远,范夫人低声道:这宋氏有些狂妄了。
竟是忘记了这是哪儿了么?只不过他们一家倒向了睿王爷,就狐假虎威起来了,只没想到她竟是一直盯着你不放,好生奇怪。
在范夫人看来,安宁最是好相处不过的了。
言语利落,声如莺啭珠落玉盘;谈吐明朗,言之有物,礼数周到,落落大方,就算是继室身份。
教养规矩却是极好的,再加上从去年来两人就开始往来,范夫人可谓是对安宁印象极好。
却是不懂这宋夫人何来这么深的心结,再说了大家族之间交往向来都是虚以为蛇,不会撕破脸面的,如今宋夫人也太过猖狂了些,引人不愉。
安宁闻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和宋夫人说话简直就是多费口舌,这人愚不可及,被人当成了枪使还不自觉,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只和范夫人细声细语道:我也不清楚,许是觉得我家老爷抢了原本该她家老爷的位置罢。
范夫人轻哼了一声,半信半疑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何在你家大姑奶奶及笄礼上酒后失德了。
真是个蠢的,当初那‘酒后失德’让贵妇们当成笑料,在场的人都是混迹在后院宅斗中的人精,哪能看不出来这是真醉还是装醉。
她们一行人被管事娘子领着到花厅里去,迎宾自然是南安郡王妃,三十多岁的模样儿,长得并不如何出众,难得的乃是身上那种尊贵气度,笑着道:不必太多礼。
说话间安宁和范夫人已经福了身下去,又有张玫和范歌往前来拜。
南安郡王妃放眼一看,笑道:张夫人和范夫人好福气,女孩儿家竟真真是一把水葱儿似的呢。
笑着示意张玫和范歌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张玫穿着浅橘色软缎斜襟直身长褙子,胸前绣着一枝粉色的菊花,领口和袖口是细碎的鹅黄菊花,内里是米黄色立领中衣。
张玫相貌随宋姨娘,年岁渐长渐渐就有了国色,行礼时流畅大方,就是南安郡王妃知道她是庶女,也不免在心里赞赏了下。
范歌穿着烟霞紫色绣海棠的交领褙子,底下是同色的罗裙,耳边的珍珠耳坠随着行礼轻轻晃动,更显得娇俏可人。
南安郡王妃示意丫鬟送上了两样表礼,笑道:今儿头一回儿看到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不知道让我怎么夸才好了。
张玫和范歌忙又拜谢,南安郡王妃摇手笑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你们俩留着玩罢。
安宁和范夫人也都起身谢了。
正说着话,听得外面一声喧哗,来传的人欢喜道是睿王妃来了,南安郡王妃忙出去迎接,安宁和范夫人对视一眼,看来这说的大人物就是这睿王妃了。
安宁听得后面官太太低声道:连睿王妃都请来了,青岚郡主的及笄礼好生体面呢。
过了会儿迎面一群人逶迤而来,南安郡王妃和几位官太太簇拥着一名贵妇,周围珠围翠绕的,端的是花团锦簇、彩绣辉煌的。
范夫人自然认得是睿王正妃洛氏,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满身虽然是珠光宝气的。
但是大红正装使得她更显得雍容华贵了,厅中众人忙上前见过了。
安宁虽然没见过这睿王爷正妃洛氏,却自然是同范夫人上前施礼。
睿王妃今日来,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微挑,轻轻打量着厅中的众人,目光自然是落在了一旁施礼的安宁以及她身后的张玫身上。
心中不由得一紧,但很快就转过视线去,随即娇笑道:别多礼了。
我今儿来就是来参加自家表妹的及笄礼呢。
众人随即了然,这南安郡王妃可不就是睿王妃的姑妈,想来有这样一层亲戚关系。
屈尊降贵而来也说的过去。
安宁虽然低着头,却依然感觉到了这睿王妃投射过来的视线,蹙了蹙眉,许是她多想了,便是站在一旁。
打量了这睿王妃一眼,一身大红色的金玉满堂纹样镶金色边儿的褙子,头上簪了金凤朝阳簪,又带了赤金碧玉芍药富贵百蝶穿花的缠枝步摇,襟口挂着珍珠手串,富丽端庄。
相貌自然没的说,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凤眼带了丝锐利,再加上本身的雍容华贵。
自然是不可逼视的。
既然睿王妃来了,在场的她的地位最高,自然是被奉为上宾,原本还有些喧闹的花厅也因为这睿王妃的到来变得紧张起来,自然是放不开的。
几个女孩家的就被迎到了后边青岚郡主的闺房里,好让她们不那么拘束。
宋夫人自然是凑上去奉承睿王妃的。
安宁和范夫人站的地方离首座有些远,范夫人听不到,安宁却是能听到那边莺声燕语在说些什么的。
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余光看到睿王妃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和蔑视,看来这位才二十多岁的王妃修炼还不到家呢。
吉时到,及笄礼安宁见识过一次,就是张瑶的那一次,如今再一次见到了隆重不知凡几的及笄礼,却也觉得古礼自有它的绮丽与庄严,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南安郡王夫妇殷殷训示,这场及笄之礼,也便成了。
南安郡王府摆下了酒席,男客在外,女眷入内,分开宴请。
睿王妃今日来本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待到往内走时,状似随意的越过众位公侯命妇对向安宁这边儿道:想来这就是吏部左侍郎的夫人和千金了。
安宁还有些诧异,但既然被点名了,自然是上前来福了身行礼。
睿王妃打量了张玫一眼,虽然是小,但隐隐已见长大后的风华,睿王妃心中一紧,随即娇笑道:张夫人会养姑娘,瞧你家女孩儿倒是个出水芙蓉般的美人儿呢。
安宁眯了眯眼睛,忙笑道:家里姑娘不过是蒲柳之姿,如何能与王妃这般日月争辉呢?睿王妃笑道:张夫人过谦了,你家的女孩儿就是连我见了,也不由得喜欢呢。
笑着示意张玫上前来,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镶金芙蓉的镯子,塞在张玫手里,笑道:仓促而来,也无表礼,这个镯子就暂且今日只表罢。
安宁眉头微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这话说的在这儿不对,但在场那么多的贵妇、贵女,比张玫身份尊贵的嫡女多有,怎么睿王妃偏偏就对她会另眼相看。
这睿王妃虽然没接触过,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好当面推辞,只上前代张玫谢过了,隐隐的有挡住睿王妃看向张玫的视线,敏锐的觉察到了这王妃凤眼中一闪而过的蔑视和不屑。
虽然在旁人看来这睿王妃是高贵中带着亲切,然而安宁离得近,却是能感觉出来这睿王妃身上传来的隐晦的恶意。
安宁只觉得太无语,怎么他们家还成了靶子不成,来一个都要射上几箭才觉得舒爽。
旁边的南安郡王妃适时地出现了,笑道:前面儿酒宴已经摆下了,还请王妃移驾。
心里却是奇怪,看了安宁以及张玫一眼,不懂今日这位侄女又作何感想?虽说这王妃是她侄女,只不过感情并不深,但却知道这位侄女的性格脾性,脾气有些直,眼里容不得几点沙子,当然了却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不知她看重张家那位庶女什么了,虽说张家门第不低,但不过是庶女,千万分是比不上嫡女的。
睿王妃倒也不多说,便在南安郡王妃的领着下往前面厅中。
果然都是一色齐备的,前面还搭建了戏台子,正唱着热闹的戏。
安宁安抚的拍了拍紧张的张玫,细声道:没事儿,一会儿随范姑娘一块儿坐罢。
说着的时候,如同湖水般静谧的眼睛眯了眯,波光潋滟。
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极大的安抚性。
张玫无故被王妃叫了出来,还被赠送了玉镶金芙蓉的镯子,旁人也有倒也罢了。
偏站在这边儿的贵女们就只有她有,虽然睿王妃和颜悦色的,但张玫总觉得不安。
不过听了安宁的话,却觉得内心安定下来,点头称是。
让安宁觉得更奇怪的便是宋夫人的态度了,在傅大太太将手腕上的紫罗兰镯子给了张玫后,这位宋夫人便是眼红不已,更是事事针对起张玫的出身来。
然而这次宋夫人却是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来,虽然一闪而逝,但安宁还是抓住了,心里一凛。
冲着宋夫人挑唇一笑,虽然是笑着。
但温雅的笑容中却是半点暖意都无,如实质性的冷意在明眸中积聚起来,看的宋夫人心中一凛,浑身僵住,有些失态的差点跌坐下来。
幸亏旁边的丫鬟扶的快,不然可就跌坐下来了。
站起来后又鬼使神差的再去看款款往前走的安宁,只见她笑的温文,还有个梨涡,温雅的紧。
只不过是个没落世家出来的继室罢了,怎么会有那般风华还有压迫力。
就是在那睿王妃跟前,她都没有这般觉得压力大。
那一眼就像是看穿她的身体,直接震慑到她的灵魂上,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三九寒冬。
宋夫人只觉得冷汗淋漓,今天下来都没有再往安宁那边看过。
安宁自然是满意,刚才她不过是将内敛的气势放出一些出来,便是震慑到宋夫人,让她在近一段时间内不会再找自己的茬,自然了这个前提还是宋夫人没有愚蠢到没下限的地步。
南安太妃等人见过了睿王妃,方各自归坐。
自然是睿王妃坐了首位,南安太妃与南安郡王妃分别于左右首相陪,下面依序便是众公侯命妇。
安宁身上有二品诰命,便是坐在左边下手次桌,右边便是范夫人,左边也是熟人,太常寺卿罗夫人。
安宁的右手上方主桌上就是南安太妃的主位,张玫等女孩子们安排在了里边跨间里。
又凡跟来的丫鬟,早又有人款待别处去了。
花厅里欢声笑语,衣香鬓影,人头攒动。
范夫人和安宁对看一眼,眼中的疑惑很深,安宁也回了个她并不清楚的眼神,余光里注意到睿王妃只径自和南安太妃说话,回过视线来。
睿王妃即便是有什么话要发作的,便是还要给南安太妃和南安郡王妃面子,自然是不能一个好好的及笄宴席变了样子,因而从头到尾倒也其乐融融,莺声燕语,再加上戏台上的依依呀呀唱的热闹,端的是花团锦簇。
谁不料到了宴席结束,睿王妃却是对着安宁道:张夫人倒也别慌走,我倒是有件事儿同张夫人说呢。
我也不绕弯子了,前些日子我们那府上一个庶王妃没了,因此我们王爷跟前就少了个称心的姑娘。
我也不是那什么拈酸吃醋的人,不过是想着找一个得人心意的姑娘来伺候王爷。
今日但凡见了张夫人家的姑娘,便是觉得国色天香,规矩严整,若是能做了我的臂膀,伺候好了王爷,那便是极好的呢。
众人皆是一凛,没想到睿王妃打的是这个主意,南安太妃和南安郡王妃却是脸色有些不愉,只碍于睿王妃的身份不好表出来。
安宁心中一凛,没想到睿王妃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王府里,正妃是王爷嫡妻,侧妃是侧室,也就次一等,只有两个名额,再次就是所谓的庶王妃,最后便是那侍妾。
这侍妾便是寻常人家的通房丫头,然而这庶王妃不过是比侍妾好上一些罢了,连寻常人家的姨娘都比不上,一个无名无分的庶王妃,不过就是个侍妾,只能算是奴婢,伺候人的命,连回娘家见娘家人的资格都没有。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即便是张玫是庶女,但就是张致远和安宁都是想着无论如何,都是做人家妻子的,没由的自家姑娘去做人家妾的,即便是这皇家王室的!因而笑道:王妃为王爷着想极是贤惠,只我家姑娘年岁尚小,且不过十岁余而已,尚十分稚嫩,便是不能入得王府呢。
睿王妃一窒,她只想着若是这张家的姑娘入了王府,即便是这张家再不愿意,也得帮扶着王爷!虽说不是嫡女,但庶女身份才是好,若是那嫡女的话,身份上自然不会只是个庶王妃的,只怕也得是侧王妃罢。
今日瞧着那张家姑娘虽然小小年纪,却也有了几分绝色,只脸盘儿看着略有些圆润,也不是自家王爷钟爱的身段,到时候拉拢到自己身边儿,背后有那张家,自然能给自己添助力的。
但却没想到被一口拒绝了,脸色有些不大好,不过却笑道:我竟是没想到呢,只怕如此年纪便是会参加来年的选秀吧,到时候倒也能求来给我们家王爷,只不过多走一道程序罢了。
安宁自然不会得罪了这王妃,但抬出来能压住王妃的,也不是没有,因而缓缓地回道:王妃有所不知,我们家老爷极为疼爱家里姑娘,特意向皇上求了恩典,免去了我们家姑娘的选秀,可自行谈婚论嫁的。
睿王妃却是真的没料到了,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子,连连被拒绝,说话不免有些冷,带了些尖锐,道:那倒是我不知道的了,不过张夫人还是想想再决定!如今我们王爷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再没人可比的。
此间看中你家姑娘,也是给你们张家面子了,就该高呼幸运了,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就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呢,张夫人这般直接的拒绝,是不将我们王爷放在眼里了不成?!真是不识好歹,睿王妃被奉承惯了,到哪儿不都是被捧着、奉承着的。
如今被拒绝,心里暗恨安宁不识好歹、不识时务,就像是那张清和的,硬石头似的,不接受王爷的拉拢,越想越是觉得不将他们王爷放在眼里了!如今自家王爷如日中天,便是能再近一步的,就是那储君了,就是那日后也会——睿王妃这般想着,脸上也带了几分怒色,一时间就将一个不敬皇室的高帽子戴在张家头上。
眼见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南安郡王妃忙过来打圆场,有些恼怒道:知道的是觉得你这个做王妃的表姐今日来给表妹庆贺及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红娘牵线的,不消说我,就是你表妹也不会觉得高兴的,还说你们姐妹俩平时感情好呢。
南安郡王妃毕竟还是长辈,再者说了虽不是正经皇室人,但毕竟是王爵,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睿王妃搞了这一出,好好的及笄生日就有些被败坏的意思,南安郡王妃心下恼怒,但毕竟不好得罪睿王妃,只好从表姐、表妹这儿切入,间接的表达自己的不愉。
睿王妃被这么一说,冷静了些,但看安宁站在她对面,不卑不亢,眉宇之间,透着一股高华气派。
安宁抬头看了睿王妃一眼,竟是带了些威压,让睿王妃觉得那如湖水般静谧的眼眸里竟是让她觉得心中一凛,再想想如今的张清和极得皇父信任,简在帝心,出入内阁,别是没拉拢到这张家,反而是让这张清和偏向了其他皇子,别给自己王爷惹来什么祸患,吃不到羊肉反惹到一身骚,就得不偿失了!因而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如此就算了,只张夫人再思量思量!甩甩衣袖,高贵冷艳的率先走了。
☆、第二百四三章来龙去脉睿王妃没想到原本手到擒来的事会遭人拒绝,虽心有不甘,然而想到被没吃到羊肉反惹到一身骚,若是给自家王爷惹来什么无妄之灾,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再加上今日时间选的不好,南安郡王虽说是异姓王,但南安郡王妃却也是她嫡亲的姑妈,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不想和南安郡王家出现什么嫌隙。
>因而只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如此就先这般了,只张夫人要再思量思量!别给脸不要脸,说完甩甩衣袖,高贵冷艳的率先走了。
南安郡王妃对这个素来娇生惯养的侄女毫无办法,尤其是如今还成了王妃,便是不好面上得罪,因而便是稍加劝阻一番的,如今见睿王妃罢休了,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好在宴席已经结束了,不过大家也因为这件事没有再逗留下去的意愿,纷纷出言告辞了。
南安郡王妃自然清楚,便是送客人们出去,到安宁和张玫时还多了些热情。
果然就像是范夫人所想的,大家族之间的来往,大多是虚以委蛇,并不会真正的要撕破脸,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范歌担忧的看了一眼张玫,外面那么吵,她们这些女孩儿自然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张玫真的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当时还真怕太太会答应了睿王妃,虽然她还小,但接受了教养嬷嬷的教导,却知道了宁做低门妻,不做屋里妾。
像她姨娘一般,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叫一声娘,平时过年过节的时候姨娘才只准上桌吃饭。
而且这还是在太太仁厚的情况下,像是一般的主母,她们会打压姨娘,妾,要到太太跟前站规矩,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要是无名无分。
只不过是比普通的丫鬟好一些罢了。
张玫自认为胸无大志,并没有想那所谓的富贵前程,做那所谓的人上人,所以当太太拒绝的时候她是欣喜的。
想想之前范歌和她说起来的。
她虽然是庶女,不管吃的还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可以和范歌这个嫡女比肩。
就范歌日常所见,所听,所闻,觉得安宁是真的一视同仁。
张玫冲范歌小小的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
又范夫人在一旁示意,范歌便同张玫告别了,跟上了范夫人。
出了二门,范夫人和安宁说了两句话,安宁淡淡道:没想到不过来做客,竟是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太看得起我们张家了。
范夫人猜测睿王妃这般做的原因大抵是想拉拢张家,看如今这样子。
这睿王妃也是个难缠的人物,如今身处上位自然是不甘受他人之气,之前安宁所为。
无疑就是让睿王妃暗暗记在心头,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如何了结呢。
只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还有你家老爷在呢。
安宁轻点头,正好是看到宋夫人携着她家的小女儿从垂花门内出来,淡淡的一瞥,自然是没错过宋夫人嘴角未收起的笑意。
如今想想,倒也是有些明白为何宋夫人之前那幸灾乐祸的神色了,想来这宋夫人怕是早知道睿王妃会搞出这一出,指不定里面还有她在掺和。
还真就是应了那句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如今安宁看啊。
还得加上一个——小心眼的女人。
宋夫人收起嘴角的笑意,领着女儿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虽然有幸灾乐祸,觉得依照睿王妃那样的性格,如今安宁这一举无疑是得罪了睿王妃。
必然会被睿王妃暗暗记恨上了。
想想就会让宋夫人觉得大快人心,总觉得是出了一口恶气,积压在心头上的郁卒消散了大半!只不过看安宁那般不卑不亢,不咸不淡的表情,宋夫人就觉得不甘心,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又觉得安宁是在硬撑。
总之不管是如何,之后就算是她不做些什么,横竖安宁得罪的可是睿王妃,睿王如今可是如日中天,无人能及,想来未来的皇位就在睿王爷身上了。
思及此,宋夫人转头看向一边的小女儿,越发粉嫩水灵的面庞,心中不免有些快意,道:如此那张家那庶女不参加选秀,今日又得罪了睿王妃,已经不足为惧。
我已经和傅大太太提及了,以我儿的绝色,自然是可以嫁入那傅家,反正不管如何我儿都是富贵的。
虽然想起安宁看她那一眼,带着淡淡的威严和寒气,透着一股儿自然的高华气派,甚至比睿王妃以及傅大太太的气势更甚,宋夫人虽然觉得不可思议,稍微收敛不去找安宁的麻烦,但心里还存着蔑视的,就是如此又能怎样,张家再清贵,再得圣眷,但这下子可好得罪了难缠的睿王妃,自己再在傅大太太那儿说几句,且不是让傅大太太将安宁和她家那庶女也记恨上,到时候不管如何都够安宁喝一壶的了。
睿王妃高贵冷艳地回了睿王府,躺在金镶玉贵妃榻上,心里堵了一口气发不出来。
原睿王妃第一次见到张玫,怎么会有将张玫收到府上来的心思呢?只宋夫人在睿王妃跟前稍加暗示了那么几句,再加上府里青萝仗着王爷宠爱,渐有不将她这个正妃放在眼里的趋势,睿王妃才想找个得心意儿的来固宠。
想到青萝,睿王妃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想王爷还曾提过若这青萝能生出儿子便给她请封侧妃,嘴?p>枪移鹨荒锸拥男Γ还歉霰杉纳碳遗艿绞蹂褪羌副沧有蘩吹母7至耍故峭朐俳徊健I樱挂此懿荒苌耍?p>睿王妃长长的掐丝珐琅假指甲慢慢滑过了衣袖上精美的蝴蝶刺绣,又想到今日被拒之事,心有不满,但也不想这件事弄不好会给自家王爷带来什么祸患,暂且压下。
和范夫人告别后,安宁带着张玫坐上马车,安抚了张玫几句,浅笑道:咱家断然不能让你与人为妾的,这件事儿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左右还有老爷和我呢。
张玫咬着下嘴唇,心里虽然还惴惴不安,但听得安宁的话,也只能应下来,回到落梅院就将那睿王妃硬塞过来的玉镶金芙蓉的镯子狠狠的褪下来扔到梳妆台上。
就是上次傅大太太褪给的紫罗兰镯子也被放在了最底层,任由它蒙尘不见天日了。
******想来睿王府后院又发生了什么事,睿王妃倒也没再来说要张玫的事,安宁这儿自然是清净了许多,这让想看安宁狼狈的宋夫人目瞪口呆,只在暗地里恨的牙痒痒。
九月本来就是京城最好的日子,天高气爽,蓝天白云。
原九月安家龙凤胎周岁,安宁送去了周岁礼,又九月里还有安老爷的生日,她不便回扬州,就将笀礼一并奉上。
安大哥行事并不迂腐,再者在任上也战战兢兢,因而于上半年从原本的从六品的扬州州同迁至从五品的知州,虽然品级依旧不高,但也是有实权的。
如今又是儿女双全,妻贤家和,升迁不说多快,倒也是不错的了。
因之前发生的一些糟心的事,如今清净许多,安宁又见张玫学规矩、女红安排得井然有序,想着如今天清气爽,家里事务并不多,便带她和福久到普渡寺去拈香游览,着人快马去普渡寺送了帖子,安排下时间不提。
除了到千年古刹的普渡寺外,几日里也游览了都城的一些风景名胜。
三海碧波荡漾,岸边垂柳毵毵,远山秀色如黛,风光绮丽的什刹海;古树参天,榕树成行,泉流淙淙,亭台层层,幽雅宜人的玉华山庄;漫山遍野黄栌树叶红的像火焰一般的静宜园;鸀筠深处,澡濯神明的清音亭……虽有走马观花之嫌,却是景色宜人,令人流连忘返。
到了十月,北边儿比南边儿冷的早,十月已经颇冷了。
十月宣武帝的万笀节,皇上以今年来天灾连连,向天祈福为由,不大办万笀节。
在这之前不知是谁,放出风声来,说皇上万笀节上会宣布储君,众人嗤鼻,在过去的几年里这风声基本上年年都有人放出来。
然而今年却是没人信的,从之前的皇上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之前让百官推选储君人选不过是迫于无奈,这从之后但凡有大臣提出立储君之事,不是被贬官,就是被杖责。
百官算是看出来了,皇上并无立储君的打算,又因为百官调动,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皇上这是在节制睿王爷以及淳郡王、诚郡王成年皇子的势力,睿王爷的势力首当其冲。
又因为百官十有六七举荐睿王爷的事让宣武帝有所警觉。
然而也不知道这吏治整顿让睿王爷领悟到了什么,也让其他皇子看到了什么,只是明显的,表面上沉寂了下来,然而背地里的暗流愈加汹涌起来。
朝堂上的事以及皇上万笀节并没有给张家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因为天气渐冷,越发缱绻懒散的安宁不大愿意出门了,自然也错过了一些好戏。
还是范夫人偶尔上门说起来的,倒是与宋夫人有关的,原本傅大太太也不知道许给宋夫人什么好处,让宋夫人那是鞍前马后的,一直奉承在傅大太太跟前。
大抵是猜测是宋夫人想将女儿嫁到傅家去,谁知道转眼间就传出风声来,傅大太太看中了自家内侄女。
这下子刺到了宋夫人的痛处,又‘酒后失德,了,说了几句都暗指傅大太太过河拆桥云你是没看到当时傅家大太太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偏宋夫人说的有凭有据的,就是假的也有三分真。
范夫人虽然不齿宋夫人阿谀奉承,但也不屑那傅家大太太卸磨杀驴,总之是成了私底下贵妇们的茶余饭后的话题。
一向八面玲珑的傅家大太太终日打雁,一朝却让雁啄了眼,阴沟里翻了船。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宋夫人想为自家姑娘博个富贵前程无可厚非。
安宁喝了一口茶,笑道。
只不过这宋夫人一时不忿,嘟囔了几句在她看来无关痛痒的话,却不知这下子彻底将傅大太太得罪了。
豪门世家最是要面子,只不过宋夫人也不想想自家女儿的闺誉,这样子一闹,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不过这些都不管自己的事啊·安宁心想。
.范夫人笑道:那倒也是。
到了十月二十,却是安宁的生日。
张致远特意请假了一天留在家,本来是说好的到郊外野炊去,奈何天公不作美,天未亮·就开始飘起雪来,没一会儿渐渐就从雪从薄薄雪花,转而为撕棉扯絮一般。
等到辰时的时候,地上都已经积了一寸多的雪了。
稍微掀开海棠红绣梅花的软帘往外看,银装素裹,雪片又大,打在院子里头一小簇青竹上头,隐隐有沙沙的响声。
得·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吧·看这雪下的又快又急·别说马车,就是人打着伞也是不好走的,遂差人到蒋家去报个信,就说雪大就不让张瑶来这儿跑了。
虽然遗憾没能说好的到郊外去野炊,却是在十月里就见到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往年在扬州的时候,待到腊月才不定见场雪,还没那么大,张玫倒很兴奋·一早的穿着大红套金卷须连枝花卉缎面,狐毛内里的斗篷来正房。
进了屋,只觉得温香拂面,脸红扑扑的,在丫鬟的服侍下脱了斗篷,规矩地来和张致远、安宁夫妻请安。
安宁笑道:你来的倒巧,因你父亲今日没去衙门,早饭上的晚些,正好来一块儿用饭罢。
又问添香·小少爷呢?正门口丫鬟打起绣金猩猩毡软毯,笑道:小少爷来了。
虽说是福久就住在西厢房,也不过一射之地,不过今日下雪北风呼啸更冷了些,福久身着狐毛滚边的大红葫芦刻丝纹的小袄,外穿着鹅黄色的披肩小斗篷,狐毛滚边,紫貂毛为里,脚上蹬着双鹿皮小靴子。
白嫩嫩的小脸儿,凤眼又黑又亮,衣领、袖口处均有火狐毛,端的是剔透可爱。
小手里还抱着个小巧的白铜小手炉,原本安宁怕福久出门冷着,就将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碧火精晶雕琢成玉佩形状让福久贴身戴着,就连景曜和景佑也有同质地的玉佩。
春酌将小斗篷给拿下来,小手炉接了去,又轻轻拍了拍福久靴子上沾到的雪花。
福久恭恭敬敬地请了安,被安宁一把抱在怀里,摸了摸小手儿暖呼呼的,满意的揉搓一番,又一会儿张致远来了,笑语一番共用了饭。
泛着清香的白粥,香甜的南瓜金米粥,又有用鲜虾小鱼刮下来的嫩肉挑着不同的蔬菜汁做成的七彩珍珠丸子,配上些三色酸辣鲜蔬丝,热腾腾的花卷、馒头,还有一笼小笼包。
吃在嘴里暖在胃里,又十分美味,七彩珍珠丸子很得福久喜欢,连吃了五六个才停下来。
雪下的又快又急,鹅毛大雪,张玫听大姐姐不能过来,有些遗憾。
又看外面堆积起来的雪,嘻嘻笑道:呆会儿等雪停了,去堆雪人玩,福久弟弟也来玩。
果然,福久听了,抬起头来,偏过头来瞧安宁,安宁笑着点头,又道:本来准备到郊外烤肉的,因为这雪去不成了,不过在家里沁园广里也一样,你们俩还想吃什么,就让小厨房里准备,要不吃火锅也行。
张致远干咳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按理说小妻子该先问过自己才是,怎么一下子将自己跳过去了?他可是很想念小妻子的手艺,安宁下厨的时候本来就少,偏偏这段时间他紧忙慢忙的,每次小妻子心情怡然了下厨做美味菜肴,沾光的都是小儿子,自己还都是事后才知道。
即便是每隔几日小妻子都会变着花样炖汤,留给他喝,想起上次做的猴头菇炖鸡汤,这汤益胃健脾滋补强身,味浓鲜香,喝下去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再加上是小妻子的亲手炖的,材料又是极好的,不但猴头菇是从空间里采摘的,就连所用的鸡都是养在空间庄园附近的,大老爷连着喝了两碗才堪堪住嘴。
如此想着,张致远暗含期待的看向安宁,安宁打了个哆嗦,这人又发什么癔症了?待到晌午时,雪渐渐的小了下来,待到雪停了下来,地上雪已经积了三、四寸,人走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脆响。
张玫穿好了斗篷,急不可耐地往外面走,踩在雪地里,说是来堆雪人玩儿。
福久抬着头看向安宁,琉璃似的眼睛湿漉漉的,萌的安宁心软的跟奶油似的,招呼了春酌给他穿好披肩小斗篷,哒哒的跑出去了。
.三四个丫鬟们滚着雪球,想要做雪人,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
张玫看着有趣,也过来滚雪球,见福久踩着鹿皮小靴子沙沙的过来,笑着招呼他过来玩。
只小孩儿人小手小,滚了半天还不见得大,让在一旁看着的春酌都跟着着急,心痒痒的厉害,径自滚了个不小的雪球来,推到福久身边。
福久原本就恼的鼓着白嫩脸颊,如今见了,又黑又亮的凤眼瞅着春酌推的雪球,看的春酌心肝儿颤三颤。
心道:叫你手贱,还让小少爷不高兴了,可怎么办啊?旁边几个小丫鬟也停下来,偷窥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福久哼了一声,一脚踢在了春酌推的那个雪球上,嘎吱脆啊——噗嗤——安宁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张致远,乐不可支,道:瞧咱儿子多可爱。
张致远瞧她眉飞色舞的俏模样儿,忍不住的偷个香,赞叹道:是挺可爱的。
也不知道是说孩子还是孩子他娘,安宁跺了跺脚,这个老不休的!索性也走出去和她们一块儿玩,张致远站在游廊下,看安宁穿着冷蓝色对襟棉褙子,领口、袖口、衣摆绣着翠蓝色竹叶,外面披着一件白狐滚边的鹤氅,更衬得她天生的冰肌玉骨,不施粉黛的俏脸在雪地里更衬得越发细致温润,眉目间明媚温雅,一双明眸神采飞扬,顾盼流波,波光潋滟,就如池塘里的一朵青莲,让人移不开眼睛,恨不得深深的扎根在她身上。
偏这时安宁抬起头来,冲他灿然一笑,清亮的眼眸直瞅到他心里去,一瞬间繁华失色,独独就剩下那抹倩影。
喉头滚动,干咳一声,直到安宁扭过头去,天地恢复它原本的色彩,张致远都不知道自己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了,觉得愉悦起来,心扑通扑通响起来。
在大家的团结合作下,一个大雪人已经堆好了,只差鼻子眼睛了,张玫颠颠跑到小厨房里找来了一根脆生生的红萝卜,至于眼睛就找了两颗石子,这算是完成了。
安宁将福久抱起来,小孩儿将自己找到的石子塞进去,眉眼弯弯,清脆的笑声,众人也极为高兴,也不知道是谁阄的捡了雪团不管不顾的往人群里丢去,一时之间,也不论主子奴才了,连站在游廊下围观的大老爷都给波及了······众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就当没看到,这般玩闹了会儿,等大家没力气了才停下来,小福久还不幸的摔倒在雪地里,四仰八叉的,幸好斗篷压着,雪也够厚,不过看他跟个小乌龟似的蹭了半天都没有爬起来,大家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还是安宁走过去,将小孩儿抱起来,怕打了身上的雪,福久还害羞了,窝在安宁怀里半天都没有探头出来。
玩闹够了,大家各自回房换衣服,换过衣服后,安宁又招呼两个孩子每人喝了碗热热的姜汤,还有预防伤风着凉的汤药,喝了以防受寒,当然了在大老爷的坐镇下,安宁也得以身作则,虽然她并不畏寒。
☆、第二百四五章 修炼功法张玫捧着丫鬟送上来的热姜汤喝了,还不住的哈气,抬头见安宁和福久在外面雪地里玩了好大一会儿,却觉得外面寒风对他们没什么影响一般。
尤其是安宁,鬓发上沾了些雪花,更衬得天生的冰肌玉骨,有股儿凛然的气质。
又见张致远绷着脸,虽说着斥责的话,却是眼中的笑意,笑意中的情思,在两人中间流转,浓密得化不开。
张玫低下头,将热热的姜汤喝了,围着熏笼暖手,屋子里温香拂面,而且还没有放炭盆,听下面的婆子说是铺了地龙,整个冬日里都会暖洋洋的,可谓是温暖如春。
这样也方便许多,南方不比北方,北方冷的早,冷得很,要是用炭盆的话,当差的还得仔细看顾炭盆,那么冷的天,晚上睡觉睡得正香,被窝里热乎乎的,起床添碳实在是一项苦差事。
自然是比不上如今,什么都不用做,温度一直保持着。
果然,在暖香的屋子里呆了片刻整个人就暖和起来了。
说好了是吃火锅,站在屋子头伺候的几个丫鬟,添香、鹊儿等人忙着端水伺候主子们洗手,又有一个婆子端了一只黄铜或果子上来,里头炭火已经烧得红红的,另一个丫鬟朝里面注满了高汤。
高汤是鲜鱼汤,熬的乳白乳白的,里面的姜和油光油光的菇混着鱼块在里面翻滚着,随着热腾腾的热气飘散着香浓的味道,勾的人口齿生津。
又有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不多时便将各色鱼肉虾蟹青菜等摆了一桌。
要说起涮锅子,真是不错的好东西,冬天里吃起来,即暖和,没一会儿暖暖的热意充满全身,也不怕烫着了,舒服的直眯着眼睛舒气儿,而且一家人围在同一口热腾腾的火锅。
可以任意打捞自己喜欢的美味,又说说笑笑,实在是和煦。
张致远面对家人时脸总会软和些,也乐意说些外面的事来听。
安宁更不必说。
别看她平时懒散惯了,但也是因为如此,无聊时总会拿本书来看,仗着自己记性好,如今虽不说一目十行,但也能过目不忘,虽说贪多嚼不烂。
但安宁浑然不在意。
当初玉玦里的知识存储在她识海里,光是这些就是再过几十年她也不一定都能融会贯通了,不管是这些,空间庄园里的书房那几个紫檀木书架上摆的满满的书籍,是上个主人收集起来的,分门别类的放着,却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随便拿一本出来都是孤本。
还有张家是经世的书香门第,几代藏书,库存就很可观。
再加上一家人都喜书,来都城后,藏书量又增加了。
安宁本来就喜欢读书,读书又是荤素不忌,杂而不精,大抵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知识量,而且很多时候说起话来,总得要为自己的不合时宜的话或是举措找出出处来,就像是大棚或是家里的地热。
旁人若是知道了,只会说不愧是书香门第之家的。
懂得多之类的。
因而安宁这看得多了,再加上因为空间的关系,以前看过的以为看过既忘的一些知识都能随意翻找出来。
并且安宁也花了一段时间将看过的东西分类整理过又放回了识海,建立了个庞大的数据库兼数据库,颇有些像后世电脑的硬盘一般,存储量大。
还能随找随有,并不占据多大的空间。
正是如此,安宁口齿伶俐,说起来也头头有道,时不时穿擦在吃饭空档里,也让饭桌上多了几分热闹,瞧向来不多言的大老爷也翘起了嘴角。
小豆丁年纪小,原本平常的时候吃饭、穿衣都是独立的,今日吃饭倒是全家人夹给他喜欢吃的菜。
张玫夹了一块儿涮好的五花肉放在小福久跟前的小碟子里,笑道:弟弟吃这个,好吃。
新鲜肥美的羊五花肉在浓香滚烫的高汤里涮熟,蘸着原本早就配好的蒜蓉酱、芝麻酱、海鲜酱,吃的众人直舒气儿。
热腾腾的锅子吃过了,外面屋檐树梢上积了一层雪,远远看过去,宛若镶了层精致的白边。
雪后初霁,凝华积素,银装素裹,宛如图画。
院中种着的一丛翠竹,细细的枝叶根本就支撑不了白雪,风一吹就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一刻后,方有丫鬟端上茶来,众人吃了,张玫随丫鬟回了落梅院。
不知道是屋子里暖和,还是吃了火锅的缘故,小福久怀里头抱着小手炉,原本白嫩的脸上染上两块儿晕红,圆乎乎的活像个苹果一般。
小肚子圆滚滚的猫儿般的躺在安宁怀里,安宁忍不住的去挠了两下他的脖子,哼哼唧唧的就像是被挠舒服的猫科动物,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没一会儿,暖香中小孩儿依偎着安宁睡着了,奶娘想上前来,被安宁止住了,低声道:就在这儿睡吧。
并让奶娘退下了,亲自拿了杏花菱被来轻手轻脚地盖在福久身上,又榻上铺了暄软的被褥,也不会冷着他。
张致远坐在一旁,瞧了一会儿,方低声道:跟小猪似的。
说完得了安宁一剂白眼,往旁边坐了坐,轻声说道:只有这会儿才像个孩子似的,平时都是一本正经小大人模样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你这当爹的呆久了。
子肖父么,张致远说,等到明年再给他请先生来,看他愿学什么。
安宁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孩子们都一样,只是比起景曜和景佑,福久虽然乖巧,平时听话,但却是让安宁操更多心的,不仅是让他开口说话、走路,更重要的还是挂在福久脖子上的麒麟钰。
不管受过多少唯物主义教育,在自己经历过这番穿越、得空间、有仙人存在,还有吉祥那般的神兽,由不得你不信。
这麒麟钰里的血色麒麟剑,便是那传说中的青鸟衔钰,在福久出生时送来的,落在福久的小拳头里的。
然而安宁和张致远夫妻俩都知道藏拙、谨慎,因而这件事儿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就是伺候福久的丫鬟们也只当这是后来雕刻的,自然了这麒麟钰是澄观大师用上品的田黄冻石雕刻的,那还没有一寸的血色麒麟剑就放在其中的暗扣里。
只当是精心雕琢的玉饰一般佩戴,景曜和景佑都有的。
景曜的是璇玉,玉中景色似活的一般;景佑出生时身子弱,佩戴的便是温玉打造的玉佩,最是养人。
兄弟们都有。
福久戴着也不稀奇。
只安宁和张致远夫妻俩知道其中的不凡,再加上安宁那在张致远看来的奇遇,表面上都只装作平凡,但心里自然是记着的。
本来青鸟衔钰而来,这是祥瑞的景色,然而澄观大师又说此物内有戾气,花费了九九八十一天让其沐浴佛光。
还有如今福久戴在手腕上用来保平安、辟邪的三眼天珠,都让这层祥瑞蒙上了阴霾。
正是因为如此,张致远才更加疼爱小儿子,并不强迫福久日后一定要光宗耀祖,有锦绣前程,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即便福久的天资聪颖,与景曜相比不相伯仲。
支撑门户、耀祖光宗。
还有身为兄长的景曜和景佑。
张致远见安宁沉默,便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握住安宁的手。
让她不用太操心。
安宁笑笑,她不该钻牛角尖,她再不济,不会连自己的儿子也守护不住。
便是看张致远眼角的细纹,虽然不明显,但事实上大老爷的年龄在那儿搁着呢,在古代,五十多岁便是人们的平均寿命了。
自从去年张致远得了伤寒高烧了几日后,安宁便有计划的以润物细无声的方法来改善他的身体,因为大老爷年纪不小。
不比青壮,只用极为温和的方法和灵物来固本培元,排除了体内经脉里的杂质,滋养筋络,慢慢改造他内里的五脏六腑,扩展经脉。
再加上张致远本就很注重养生。
就像是家里饭后以惜福养身,每饭后务必等到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喝茶,方不妨脾胃,可见一斑。
再者他在女色上并不看重,就是以前后院女人多的时候,他也自为自律,最初的时候可不就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所以说在这种情势下,他的身体底子一日好过一日,而且加上也懂强身健体之法,如今虽然已经是而立,但看着就像是三十不到,只平时绷着脸让他看起来十分严肃、自省,旁人不大会在意到这里。
安宁布下结界,肃着温润的杏脸,一副‘我有重要的话说’的样子。
张致远掩住嘴角笑意,十分配合的做出‘为夫洗耳恭听’的神色。
安宁却是拿了一旁的缠丝白玛瑙碟子洗了两遍,放在红木三足小几上,手里凭空出现了一串鲜红水灵的泛着果香的荔枝。
不管是看了多少遍,张致远还是觉得有些震撼,当然了节制到极致的大老爷才不会表现在脸上,俊脸反而是平波无澜,这还让安宁有些郁卒,若是平常人见识过,还不得目瞪口呆,自家老爷反而是淡定的很,太打击人了吧。
不过安宁不管那些,自从那次取玉膏出来安宁坦白了她能从那桃源一般的梦境里取小物件后,安宁也不再隐瞒,也常常在大老爷在的时候拿东西出来,一般都是在外面难见的水果这类的。
空间里的水果果然不同,味鲜甘美,泛着水果的清香,口齿生津,吃后颊齿留香。
安宁剥了一颗荔枝,露出里面半透明凝脂状的莹白如冰雪的瓤肉,笑眯眯的将果实凑到张致远嘴边儿。
荔枝本就难得,在这时代也就岭南(今约在广东、广西)和涪州(位今重庆之东北)有种,距离都城都有千里之遥,而荔枝若离本枝,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
就算是越朝驿传固然发达,日行也不过五六百里,因而除了上贡的荔枝,其余的在运行途中多用冰镇着,保持荔枝本身的鲜美,而夏季天气本炎热,在都城时吃到的荔枝大多是并没有最开始的新鲜甘美了。
当然是比不上安宁从空间里拿出来刚离枝的荔枝,‘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甜如醴酪’,又饱满荔果似丹裹玉,肤如丝绢般柔滑,红云增江吞肚,齿颊留芳。
再加上还有娇妻亲自剥壳,张致远怡然自得的受了,他心里清楚的很,安宁这般小意温柔的时候罕见,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有何事要和他说。
他也清楚,小妻子这般古灵精怪,外面贤惠温婉,无人时恣意悠然。
还不是他自己都纵容、宠溺出来的,自食其果,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也乐在其中。
看吧,安宁就给剥了一个,嗔了嘴角翘起的大老爷一眼,意思就很明显了。
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张致远无奈又宠溺的摘了一颗,剥来,也投桃报李的送到安宁嘴边儿,安宁一怔,眉眼弯弯如弦月,神色愉悦,让张致远也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
既然有了良好的开头。
那接下来展开就容易了。
安宁瞧了一眼对面的大老爷,觉得这样对立的情况正好,装着踌躇的样子抿了抿嘴角。
偷偷瞟了眼张致远。
张致远心领神会,剑眉微挑,说道:又有什么事要和为夫说?安宁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老爷您真是太了解我了。
好好说话。
好吧,是这样的,我不是和你说,我能触摸到那仙境里的东西,并且能从里面拿东西出来吗?就像是这荔枝,好吃吧?安宁笑眯眯道,神色有些讨好,张致远见此。
忍住笑,她不知道她现在这幅模样儿,和景曜、景佑兄弟俩做错事讨好的样子何其相似呢,不过如此大老爷还是如实的点点头。
小妻子拿出来的不仅是果子还是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都是美味异常,让人恨不得将舌头也吞进去。
这点他必须承认。
其实呢,除了这点外,我还得到了一套修炼的功法,就像是无师自通,那功法好似能够自主运行一班,而且好像是随着我慢慢的修炼,能够触碰到的东西更多,有的时候我想得到些什么,只要有信念,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反正就是那般一回事,除了能取物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作用,大概就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上午的时候我在外面玩了一会儿,丝毫不觉得冷。
安宁说的并不是很有条理,说起来还有些语无伦次,而且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可就多了。
自从让张致远知道后,安宁拿出来的东西,大多是围着他和儿子们转的,像是因为大老爷生病拿出来的玉膏,还有后面献宝似的送上来的碧火精晶,他生日时安宁送上来的玉环,平时嘴馋拿出来的特色水果等等。
但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让张致远心中一凛的是安宁所说的‘延年益寿’,那样的仙境,还有所谓的功法,以及神秘有奇效的东西,张致远都可以不在乎,但他还想让安宁和他相伴一辈子,她这样修炼功法加深后,最后不知会如何,飞升成仙!!想到年初他见到澄观大师,澄观大师同他说的,一向泰山塌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便是有些惊恐,内心的不安影响到了他,一时间内敛的气势迸发出来,攥着安宁的手,皱着眉,肃道:不许!安宁一愣,哈?大老爷这样并不是她期许中的反应啊,怎么反应那么大?随即大喇喇的拍了下张致远的手臂,斥道:小声点,别把福久吵醒了。
奇异的这句话让张致远镇定下来,神色却不大好,不过安宁接下来的话,让他有惊恐转喜。
安宁没注意到大老爷的异样,反而是低声娓娓道来:原本我发现了修炼起功法的好处,便是想着让老爷你也随着修炼,只是我发现你不适合修炼这套。
好在那桃源就像是要补偿我似的,前几日我发现我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另外一套功法,我很兴奋的便是将这套功法默写了出来,看了之后,才想要给你,让你也修炼,只是不知道那个…清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老爷你年纪大了,还能不能顺利修炼?几句话让原本有些令他窒息的气氛破的干干净净,张致远盯着小妻子明媚温婉的脸看了半晌,原本紧抿,几乎成一条线的嘴唇上扬,如果不是小儿子还在一旁沉睡,他真的想放声大笑。
短短的话让挤压在他许久的阴霾如同见到了温煦的阳光般,渐渐地变浅,慢慢的消散。
是啊,自从从澄观大师那里得到有关于小妻子的揣测,大机缘者,大福缘者,气运加身,不似凡人。
他就有些钻牛角尖,却没想深处想,就像是当初他和小妻子说的那般,不管她变成了如何,都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而且他们还孕育了两个亲生的孩子,血浓于水,就算是她离得开自己,也不会将孩子置之不理。
虽然这样的想法让大老爷很不甘,但却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最开始夫妻两人感情并不深厚时,还是如今感情日渐浓厚的现在,似乎小妻子加注在几个孩子身上的关注和关爱都要比他这个夫君多得多。
他也暗暗吃味过,还没想到可能有朝一日,他还得用几个孩子做保障,留住他们的娘亲,他的娘子。
然而如今小妻子说出来的话,无异于拨开乌云见天日,就像是在沙漠里遇到了绿洲一般,而且听起来小妻子把他看得很重,这样的认知让大老爷暗暗欣喜,清俊冷隽的脸上修眉微扬,星目微弯,眼尾微翘,纯粹开心的笑容,霎那间如春回大地,草木萌青,百花吐绽,如花般绽放在安宁的心田。
安宁能感觉到他纯粹的开心,是因为自己说将修炼功法给他吗?还是说因为自己为他着想才那么的开心?还有深邃如同一望无际的大海,里面蕴含了太多的情感,释怀、喜悦、爱恋、宠溺、纵容……这样的情感搅合在一起,就像是无形的禁锢,一点点的将她禁锢在这个人身边,怀里,这样无条件的纵容和宠溺,让她一点点沉沦。
也许在旁人看来,是她融化了这座冰山,其实却不知道被打动的是她,就是这样,他信任你、爱恋你、包容你,身为古人他不迂腐不顽固,亦夫亦友,谈天说地,不管她说些什么,两个人都会有说不完的话,身体上完全契合,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
所以才这么处心积虑的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为他固本培元,滋养筋脉,如今又拿出来功法,如果他原意修炼,他陪她久一点,也许到以后,她并不是孤身一人……不知为何,安宁突然觉得一阵轻松,再过几年,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了,他身上的担子轻松的时候,她愿意告诉他事实。
现在,亲爱的大老爷,还是慢慢修炼,这可是她千挑万选才选出来适合他这样基础薄弱,年纪也不那么小了的情况的功法呢。
张致远开口道:宁儿,你说的功法是怎么样的?你等下啊。
说着,安宁下了榻,将前几日默写出来的一本不算厚的册子拿出来,这部功法叫《清心诀》,讲究本心与本我,主要是炼气,在炼气的同时又能够锤炼体魄,以求达到心神合一,清新治本,直道谋身的功效,需要修炼者极大的自制力和毅力,我觉得十分适合老爷,你先看看,能不能练?张致远接过来,不急着翻看,反而是问道:那你的呢?安宁伸手指指着自己,她练的那套呼吸吐纳的功法如今以臻顺遂,而且很适合她的心境,而且还让安宁有很好的感悟,再加上空间里灵气浓郁,她的起点实在是太高了,想不会都难。
就笑道:我那套要求心境平和,我觉得好像是融入到我骨髓里面,随心而欲,并不难。
☆、第二百四六章 狐假虎威张致远接过安宁递过来的册子,并不着急翻看,问道:那你修炼的呢?安宁笑道:我那套功法就像是融入到我的骨髓里,随心所欲,对我来说并不难。
你看看这套《清心诀》能不能练?事实上安宁修炼的那套呼吸吐纳的功法如今已经是深入骨髓,日臻顺遂,就像是融入她的身体一般,如今不刻意的调动,都能够顺利的调息,一呼一吸都有独特的节奏。
再者说了这套功法顺其自然,安宁自从修炼以来,除了有一次遇到了心魔之外,其余瓶颈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会突破了。
自然了随着她功法的加深,对于这套呼吸吐纳功法有了更高的认识,有了自己独特的感悟,再加上空间里灵气十分之浓郁,而且身为空间里的主人,在精神力的锤炼上更有她独一无二的进步,将精神力的运用到了极致。
比如说采摘水果,从碧水潭里捉鱼虾河蟹,从浩瀚的大海里探寻圆润的珍珠等等,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只需要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
如今的安宁是基础打的劳,不论是精神力还是筋脉锤炼、丹田里灵气蕴含程度,都远远超过了她现在的修炼水平,自然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甚至是更好。
而给张致远选的这套《清心诀》,锤炼的也是精神力,同时也会锻炼体魄,由内而外,清新治本,直道谋身。
对修炼者自制力和毅力要求很高,安宁当初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很适合闷骚的大老爷,所以才会选中这套《清心诀》。
当初得到的玉玦里含有大量的知识,单是修炼的功法就有几十套,安宁一一看过,很杂,而且明显是感觉到不是一个门派的,不过感觉起来都不错,应该是上个主人收集来的。
至于怎么收集的,这就不知道了。
里面的功法各有侧重,有炼体的、炼气的,甚至还有更加高深的修真发诀。
除了这些功法之外。
还有一些炼丹炼器炼药制符的卷宗。
而安宁除了得到这空间里上个主人留下的这玉玦外,随着空间的进化,有些东西不用学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的识海里。
而安宁之前推测的这空间可能是某个飞升的仙人留下来的,自然就推翻了,那时候她见识到的只有庄园附近的一小部分,存在着很多的自然痕迹,然而等到天外岛出现后。
安宁就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不一样了,这空间如今在她的手上,和她的灵魂绑定,只要灵魂不灭,空间就一直属于她。
不过从这些痕迹上可以看出来,这个世界上是有仙人、修真人存在的,而且澄观大师也算得上一个修佛者,佛力精纯。
而且如果张致远能修炼的话。
她是不是该做些准备,虽然她接触了制符箓,但那也是为了让生活的更加舒适。
都只能算得上改良版杀伤力小的,其余的炼丹炼器炼药她接触的都很少,主要是没什么雄心大志。
那她是不是该给大老爷准备些丹药之类的,好辅助他,不过还是得慢慢来,毕竟如今的空间对她来说还像是一个庞然大物。
她如今了解的还只是冰山一角,为了家人,她也应该更努力才是,打定主意要发疯图强了,真是可喜可贺。
张致远抿了嘴唇。
又问了些安宁修炼无害,这从她不畏寒这点就可见一斑,又细细的问了,安宁绝对是有问有答,乖巧的不行。
张致远暂时原谅她的隐瞒,满意了。
这才将视线转到他手上的这本《清心诀》上。
典型的用完就丢,安宁撇了撇嘴,也不甚在意,给福久捏了捏被角,起来一旁的针线,她才想给福久做一个带可拆卸兜帽的斗篷,才做了半截,没有做完,正好是趁着闲了把它做完。
张致远等看到这套《清心诀》时,颇有些震撼,博大精深,比起澄观大师曾经教授给他的佛门功法都是深奥许多倍的。
他抬起头来看着正专心致志的小妻子,脸上带着温柔和慈爱,红袖添香,暖香伊人,心中一暖,视线才又回到《清心诀》上,深深不能自拔。
安宁做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些酸了,抬起头来揉了揉脖子,见大老爷从原本的正襟危坐,如今斜躺在软暖的榻上,眉宇一派凛然,黝黑的眼眸像是一汪无尽的深海,那感觉自然是性感极了。
见他伸手想去够茶杯,安宁轻笑,轻手轻脚地起来,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换下了他手中的茶。
偏这人还无所觉,全部的心神全都在手中的书册上。
安宁也不打扰他,看样子是有门,就是不知道修炼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本来今天是安宁的生日,福久还小,送上香吻一枚,主动的可真难得哟,亲的安宁是心花怒放;张玫的是自己绣的一副《百蝶戏花图》,花儿含苞待放,花之清雅,蕊之娇嫩,蝶之逼真,栩栩如生,看样子是费了一番心机,安宁很高兴的收下了;蒋家也有送寿礼来,除了雅致的物件外,倒还有一尊羊脂白玉观音,看着十分贵重;倒是张致远,依旧记得安宁喜欢奇珍异宝的事儿,这次寻来的是几颗种子,也不知是什么的种子,种子呈血红色,如豆大,乍一看如同血玉一般。
对于这样的不知名种子,安宁自然是喜欢,而这几颗种子活性还在,是在《毒经遗篇》里曾看过七星海棠的种子,七星海棠是天下剧毒之最,可很多的药单中却缺不了这一味药。
还没听说过现在有谁种活过,许是世人种植的方法不对,然而既然留下了种子,就说明这七星海棠并非不可种活。
偏偏《毒经遗篇》里有记载,种植于至阴处,浇之以无根之水,自可活。
安宁问张致远是从哪儿得来的,大老爷自然不会说因为她喜欢,平时让下边的人多注意点这种奇珍异宝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夫纲不振了,那还得了。
自然是一推四五六,回答的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安宁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问了,专心去摆弄得来的那几粒种子了。
想了想,将种子种植在雪山下。
至于这无根之水,并不单指雨水,雪水也是一样的,将此处做了记号。
特意吓唬了吉祥一番,见吉祥完全不感兴趣后,安宁才放心,只等它发芽了。
吉祥甩着尾巴为自己抱不平,嚷嚷道:宁宁,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人家也是有记性的好不好?安宁白了它一眼。
你这叫有记性,我看你啊就是记吃不记打,我说了多少回来着,果园里的果子你又给我祸害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小看你!你什么时候能听话点,我就给你多加一倍的灵果。
真的咩?甩头摇尾巴,如果不是体型不对,还真像个大型狗。
煮的。
安宁没好气的说道。
她也只是说说而已,相比于吉祥吃的,对于空间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而且相比于其他先天性灵根或者是后天性灵根的话,果园里的水果还差的远,而且生长速度要快得多。
而且她这儿就几个人吃,根本就吃不完,果实成熟后如果不尽快采摘的话,它也会凋落、干瘪,化作春泥更护花嘛。
所以说吉祥吃的话,也省得安宁采摘下来,要么是拿到外面吃,要么就是做成果酱、果子蜜饯、晒成果干。
要不然就是酿果子酒。
自然了如今的果园子的果子还是一群生长在庄园附近动物们的食物。
安宁之所以这么说吉祥,说得多了,说顺嘴了,当然了事实也是如此。
吉祥不甘心的呜呜了两声,耷拉着脑袋别提多可怜了,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是从须弥储物空间里拿出来一个灯笼那么大的紫玉笼果给吉祥。
说吉祥是个吃货还真不假,不过它学聪明了,以前都是‘啊呜’一口一个,现在还学会细嚼慢咽了,不过也是这个紫玉笼果不小。
不过它还是不满足,几口吃完了,还嘟囔着:宁宁,怎么不换一种啊,这个我都吃腻了。
安宁无语,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瞪了吉祥一眼,道:你不喜欢,不喜欢下次什么都没有。
吉祥忙颠颠的跑过来磨蹭,讨好道:喜欢,喜欢!当然喜欢了,宁宁给什么吉祥都喜欢!哟,还学会拍马屁了,不会是跟四喜学的吧?还没到庄园里,就听到四喜咋咋呼呼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呢?四喜?四喜正在和两只小狐狸训话呢,挺着油光闪亮的胸脯,一只翅膀甩着,另外一只翅膀插在胸前,就像是只斗气昂扬的大公鸡似的,不过拟人的话更像个叉着腰到处喷水的泼妇。
看起来还挺好笑的,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喜感,只不过善于学舌的它竟然是用安宁的语调在说话,可算是见识到了,狐假虎威,还挺得瑟哈。
乍一听到安宁的声音,四喜还一愣,两只小狐狸早就不耐烦了,见到安宁,欢喜的跳过来,跳到安宁的肩膀上,蹭蹭。
两只小狐狸长不过半尺,毛色莹润,骨溜溜的眼睛如火星一般,端看起来灵气十足。
蹭了安宁后,其中一只翘着一只前爪指了指嘎吱嘎吱慢慢扭过头来的四喜,吱吱叫了两声,还高高的翘起小脑袋来,尖锐的叫了一声,仿佛是在抗议四喜的狐假虎威,却不知道如今到底狐假虎威的是哪个哟。
安宁被逗乐了,揉揉两只小狐狸的毛,瞟了四喜一眼,啧啧了一声。
四喜立马奔过来,扒拉着安宁的衣摆,嘻嘻道:宁宁我错啦,你罚我吧!瞧瞧这做派,以退为进、识时务者为俊杰,景曜和景佑两人小的时候可没少这样,认错认的相当干脆利落。
还用那双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你,同时还是两双眼睛,奶声奶气的声音,还有可劲拧巴的小身板儿,想不心软都难。
吉祥在后面一脸的幸灾乐祸,颇有些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得瑟之喜感。
两只小狐狸结伴离去,没一会儿就钻入到不远处的山林里就不见踪影了。
这座山林是很普通的山,并无多少灵气滋养,正好适合从外面进驻空间的动物。
而且不会饿到它们,像是普通的野鸡、野兔等这类的等养的膘肥体壮后,完全天然无公害,吃起来味道自然是没得说。
不过空间里的动物比植物生长的满,像之前安宁担心的空间里的动物会不会泛滥成灾,这等问题也不存在。
动物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就像是普通那些生不出些灵性的野鸡、野兔的,只会活动在山林一块儿,而像狐狸、雪狼还有藏獒这些却更具灵性,跟吉祥和四喜混在一块儿。
平时吃的灵果都是含有灵气小的。
而那些蕴含丰富灵气的灵草灵药,它们是完全不会去碰的。
安宁也没教训四喜,这家伙原本在外面的时候就喜欢学人说话,它又学的活灵活现,被骗的人可不止一个,而且看它这样子,学自己说话也不止一次两次的了。
不过安宁来还有别的事。
说了话让它们去玩了。
到了书房里,找了最简单的炼丹入门的书籍,默默翻看了下来,她想着她修炼有空间的浓郁的灵气做后盾,筑基也十分牢固,而张致远不比她,外面的灵气比起空间里的灵气密度而言简直就是稀薄的很。
想到这儿,安宁突然想起来。
阵法里有聚灵阵的,可以将灵气聚集到一处,她可以尝试着画出来。
试了几次。
安宁才算是掌握了这个阵法的要点,不过等到实际中也不定能一次成功,还急不来,要看张致远最开始入门的怎么样。
宁宁啊,我想跟你说那四味树有一个果实熟了,那人家可不可以?吉祥哒哒的跑过来,兴高采烈的跟安宁说道。
真的?说起这四味果来,原先只不过是有一年安宁生日的时候张致远送来的种子,算得上下品灵根了,自然不像是果林的果树似的生长的快。
不过去年空间再次进化时。
喷压出来的浓稠的灵气将种在这边儿的灵根或催熟的催熟,或变异的变异,就连其他地方也扩大了。
这四味果按道理来说并不会那么早就会有果子成熟的了,如今竟然会有一个成熟了,不可谓不是惊喜。
安宁放下笔,跟吉祥去瞧。
四味树又名仙树,开出来的花是朱红色的,结的果实是正黄色的。
高有五十丈,最长的叶子长也有一丈,宽两尺有余,颜色是青色的,就像是伞盖一般,光是叶子就挺肥厚,其实是做蒲团的好材料,抽出来的丝很坚韧,就是那种传说中刀枪不入的奇珍了。
这颗四味木算得上在这边儿最高大的树木了,吉祥闻着味道就过来了,果然见在最上面有一颗果实,虽然掩藏在厚实如蒲扇的叶子下,却还在不同的角度看到正黄色的光,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吉祥早就急不可耐了,飞上去一口咬断果茎,咬着正黄色的果实就下来了。
安宁一看,虽然事先知道这四味果‘长五尺,围如长’,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概念,等到吉祥一拿下来,这一看就是好一颗硕大的枣子!五尺是什么概念呢,三尺一米,这五尺也就是1.67米啊,就那么摆在草地上,可真够大的啊!吉祥急吼吼的想吃,安宁制止住,让它去庄园里拿把竹刀过来。
四味果之所以叫四味果的原因则是:以竹刀剖则甘,铁刀剖则苦,木刀剖则酸,芦刀剖则辛。
这才是安宁要吉祥去拿竹刀的原因。
宁宁你可别先吃啊!吉祥临去时候还不忘叮嘱,听了这话,安宁嘴角抽抽,就是我先吃,我一人,这么大一果子,十天都吃不完!安宁仔细看这果子,形状就像是扩大版的枣子,不过果核还真小,对比起整个果子大小,那就核桃大小的果核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嘛。
为了吃的,吉祥满血,急吼吼的衔着最大的那有半米长的竹刀过来了,见安宁真的没开吃,还松了一口气。
安宁嘴角又抽抽,决定不和吃货一般见识。
说实话安宁也不知道这果子里面是什么样的,就在一侧开了个小口子,一瞬间一种沁人心脾的香味散发出来,回头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用去看安宁都知道肯定是吉祥那家伙流口水了,不过还真是蛮香的。
透过表皮后是一层正黄色膏状的像是冰淇淋的东西,安宁不得不又指使吉祥:去拿竹勺来,还有竹桶。
然后在吉祥开口前做了保证:我保证不偷吃。
吉祥这才哒哒的跑过去了,几乎是瞬间,又哒哒的回到这儿,后面还跟着四喜,以及两只威风凛凛的藏獒,小白狼也十分的威武,就是两只跑到了山林中的小狐狸也围着香味跟来了,这说明这四味果是它们能吃的。
安宁接过竹勺,轻轻的挖了半勺出来,香味更馥郁了,安宁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添了一口,这膏状的果肉,立刻化成了一股温润暖实的津液滑入了食道,满口生香,入口即化,安宁忍不住又添了一口,果然很像冰淇淋啊……宁宁!我嘞我嘞!吉祥不满了,吞了吞口水。
安宁回头一溜动物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手中的竹勺!安宁任劳任怨的舀了一大勺的果肉给吉祥,吉祥舌头一卷,光了,无辜的大眼再看向安宁,咳咳,什么滋味都没品尝到……安宁黑线,不过这四味果肉还有很多,安宁舀了一竹桶的果肉给吉祥,竹桶只比寻常用的木桶小一些,青翠碧绿,隐隐散发着竹子的清香,竹桶上还雕画了一副雪景寒林图。
吉祥欢乐的恨不得把大脑袋钻进竹桶里去,要是搁在它还没有成长之前还有可能,如今一个蹄子能下去就不错了。
剩下的几只才分吃了一勺,全都舒服的躺在草坪上打滚,过了会儿安宁确定它们没事,才松了口气。
安宁自己也吃了一勺,果然是好吃,觉得四肢百骸暖阳惬意,还升起一股温润的暖气。
吉祥又眼巴巴的看着安宁了,安宁也懒的再给吉祥弄,只舀在另外一只小竹筒里一竹筒,其余的都归吉祥了,当然了在这两天里,灵果就没了,吃货果然是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安宁将小竹筒先放入到须弥储物玉环里,准备是带到外面让张致远和福久尝尝,临走的时候也一并将那本讲基础阵法的书籍带出去了。
她还需要熟练一番,才能成功的将聚灵阵画出来。
试炼了几次,安宁才将聚灵阵画出来,当然了由于外面的灵气同样稀薄,就算是有聚灵阵,起到的效果并不是立竿见影的,只是比稀薄好上那么一些而已。
而张致远修炼的功法,让安宁暗觉得人比人气死人,在安宁看来都深奥的《清心诀》,他很快就抓住了窍门,入定也只用了几天,让安宁暗暗称奇。
拿四味果的果肉作为奖励,安宁拿出来给他们爷俩吃了,相比于以前,这次张致远明显是感觉到这股儿温润醇厚的暖气在他的筋脉里流动,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它在身体里起的变化,不由的转动所学心法,待睁开眼睛,黝黑的眼睛仿佛更深邃了。
安宁不由赞叹,大老爷果然是有慧根的,触类旁通,一点就透,而且比起他的毅力,她就是懒人一枚,懒惰小人打压着勤奋小人,不过这几日她看阵法很是勤奋,想要早些融会贯通。
而福久小包子吃下去散发着馥郁果香的四味果的果肉,就觉得好吃,没什么变化,脸还是跟以前一样白嫩,不过因为吃到美味的食物眉眼弯弯,可爱极了,想当然尔得到了安宁的亲亲抱抱。
☆、第二百四七章 险恶用心接下来的日子,若旁人再来下帖子宴请的,安宁基本上皆以他们不适应北风冬天的寒冷给推了。
便以这畏寒的名头,鲜少出门,张玫也跟着被拘在家里,顶多到蒋府张瑶那儿走一走。
时间进入了腊月,渐有了过年的喜意,今年冬日雪多,腊月的天又是极冷的,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地面、枯树枝上结满了霜花,到处凝华积素,便是那树枝远远看过去,宛若镶了层精致的白边,那些在屋外的仆妇丫鬟都不自觉地瑟缩着身子疾步走动。
又因为今年是张家第一年在京里过冬,恐怕不习惯北方的寒冷,所以就让人把棉衣做的厚一点,公中早早的将棉衣发了下去,再来屋子里铺了地龙,不用放炭盆烧炭就有二十度。
只在暖身子出了屋,让冷飕飕的寒风一吹,所有的暖意全都吹没了,只管疾走,想快点完成自己的事儿,回到屋子里好暖暖。
虽说地龙当初铺的时候费事了些,但如今方便安全不说,不用向往年那般在屋子里放炭盆,虽说用的都是无烟的银霜碳,但始终是个火源,自然要人看着,时不时的往里面添炭,白天还好炭说,到了晚上,谁也不大愿意从暖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去添炭,要是不添的话,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冷了。
而且自然还得顾着,屋子里都是易燃的东西,不能带出火星子来,以免着火。
如今有了地暖,倒有些地炕的意思,一个冬天也就添一次材料就是了,自然又不占空间又便利。
而且也经济实惠,不说府中主子用的一两半一斤的银霜碳,单下面粗使仆役所用的粗碳最便宜的也要三十文一斤,每年冬天,府中少说也要几千斤的用碳量,北方被南方更冷。
这用碳量更大,如此一来,每年单就生暖这一项,就能省出一大笔的银钱来。
用了地龙后屋子温度都能达到二十度。
可谓是温暖如春,平时安宁倒也不怎么需要有人在跟前伺候,大小丫鬟就在外间,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做针线的做针线,做绣活的做绣活……每个人都不会闲着。
虽看起来安宁还是和以前一般慵懒,不过从以前的古志一类的书转移到了符箓、丹药还有阵法这类的入门书籍里了。
虽说是符箓她也曾制作过,但也只是简单的,就是阵法她也只真正使用过的是聚灵阵,是为了大老爷修炼,还有丹药,安宁看了最简单的固本培元的丹药的药单,就是这最简单的上面所需要的材料,有些是她闻所未闻的。
不过大多数是在空间里有的,这倒是不用安宁操心。
这个时候前世所接受的什么唯物主义教育全都无用了,因为自身的关系。
安宁很容易就抛开了这种矛盾,凡人的智慧!福久的书桌搬到了正房里,小孩儿也不用大人的敦促,乖巧的描红写大字读书,自然了大字帖是有张致远亲自临摹的,当初景曜和景佑的也是如此。
娘,写完了。
把羊毫红木白牛角湖颖放在水丞上,犀角所做的砚台上雕着一只横躺的大水牛,牛角相连,打着结。
形成墨床,一块上好的墨石放在上面。
砚台的盖翻过去,形成一个凹面,既可以作笔洗,又可以作为水丞,一举两得。
笔架是沉香木圆雕灵猿样式的,一只活灵活现的灵猿倒挂着,除了放在水丞上的那只羊毫红木白牛角湖颖,还有其他三支粗细不一的羊毫红木白牛角湖颖,所有的东西都是小小的,玲珑可爱,情趣盎然。
就连主人都是小小的,玉润可爱,穿着大红葫芦刻丝小袄,没有穿鞋子,脚上套着柔软暖实的羊毛及膝袜子,头发被梳成了两个包包头,又用鹅黄色的发带绑住,看样子实在是可爱。
脸蛋粉红粉红的,凤目又黑又亮,认真的将字迹检查一遍,等墨迹干了,才将压着的兽首镇石拿开,拿给安宁看。
咱家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不愧是我生的。
安宁将手中的书本插上书签,搁在一旁,接过来看,搂着小孩儿还带着奶香的暖呼呼身板,笑的温柔,乖儿子写的字有力道了,而且起笔很好,你两个哥哥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可没有你写得好哦。
被夸奖了,小孩儿眉眼弯弯,又问:哥哥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听出福久声音里的雀跃之意,安宁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笑道:再过几天他们俩就能到家了,福久想哥哥们了?小福久点了点头,他喜欢两个哥哥,可是见到他们的时间又很短,自然是想念了。
安宁笑了笑,道:哥哥们也想福久,你的九连环、华容道啊都是哥哥们亲自挑来送给福久的哦。
想想景曜和景佑从四月份离家,到现在腊月了,也有大半年了,别说福久,就是她这个当娘的也挂念着。
不过还是送些年礼给澄观大师才是,虽说她和澄观大师修不同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澄观大师即为景曜和景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而且冥冥之中,澄观大师直接或间接的促进了她空间的进化,古鼎、四味木的种籽,福久的麒麟玉章、天珠,这些都不可避免的让安宁觉得欠人情予他,因而除了送出去的那本佛经外,安宁还送了上品的砗磲托景曜的手给澄观大师,这次自然还得想想送些什么为好。
过了几日,就是腊八节,熬制腊八粥,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
分送亲朋好友,众人皆赞好吃,主要是空间出产的材料好。
因为是张家在都城的头一个过年,府里自然比较重视,再加上张瑶也已经出嫁,安宁就让张玫随在她身后学习管家的一应事宜。
对此,罗嬷嬷是十分乐见其成的,像如何管事理家,宴请宾客,和亲朋交际应酬等等,这些为人处事之道全靠母亲言传身教。
教养嬷嬷就算是教授姑娘们道理,但只是纸上谈兵,实际操作起来才行。
嫡女能跟着母亲学习这很正常,但虽世人要求,当家主母对庶子庶女视同己出,一视同仁,可是要人人能做到这一点,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打压就是顶好的了,更别说视如己出了。
在嫡母看来,庶女还好,不过是一副妆衾就打发了,但庶子就不同,日后少不得跟自己生出来的嫡子争家产,更不用说有子有女的姨娘,少不得仗着自己生有一儿半女,挑唆夫妻感情,在主母面前蹦跶,膈应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待这庶女庶子好一些呢。
不过人人都能想到跟嫡母感情好的庶子庶女比跟嫡母感情不好的庶子庶女要好,但想到了是一点,做到了那就另说了。
而安宁这儿倒更尴尬一些,她是继母,张瑶是嫡女不假,但并不是她亲生的,张玫是庶女倒无妨。
但都城的贵妇们所听、所闻的,见安宁确实待这张瑶和张玫一视同仁,视同己出,背地里说好听些只说她是奇葩,当真是贤惠大度;说难听些就说她傻,单蠢,但也有羡慕的成分在,毕竟比起那些庶子庶女一大堆,弄的夫妻感情不和睦,婆婆在堂上压制,妯娌在一旁掣肘,姑嫂不对付,姨娘闹腾……这些的,安宁在张家一言堂,上无婆婆在堂上压制,下无妯娌掣肘,丈夫又是正二品高官,再者夫妻感情甚笃,后院无旁人,而且最关键的是张家的子嗣皆是她生养的。
人啊对比之下,高下立断,说安宁奇葩的同时,自然是存着酸气的,总得要给自己找找平衡,看张家小辈年纪尚小,最大的才不过**岁,再想想自家已经娶妻生子的儿子,牙牙学语的大胖孙子,心中的酸意才能消散不少。
安宁自然知道那些贵妇们大多是怎么想的,她也不在意,自家的事儿她们至多能说个闲话,还能替自己过日子不成!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得舒心才是最重要的,有句矫情些的话就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张玫自然是尽心尽力的跟在安宁身边,筹备年货、打理年礼、铺子年底盘账,田庄上缴年货等等,只恨不得自己多长双眼睛,多长双手的。
安宁笑着安抚她,只说不急在今年,日后这样能让她上手的机会多得是,张玫被安宁点破了小心思有些不大好意思,脸涨得通红。
安宁没点破她,大喇喇的将田庄上缴年货这件事分派给张玫去做,张玫有些无措,张家田庄上缴年货要清点入库,还要登记造册,她年纪小又没有经验,唯恐将事情办砸了,就想拒绝。
瞅瞅张玫有些涨红的脸,安宁就知张玫担心什么,温声道:玫儿只管做就是,去年你不是和你姐姐管咱家搬家一应事宜嘛,经验总是要积累才有的,再说有罗嬷嬷嬷嬷在旁帮扶,又有旧年的例在,再没有不妥的!张玫这才应了下来,自然不知道安宁的‘险恶用心’,年底什么的,可是很忙的啊,多一个人就让她轻松几分嘛……☆、第二百四八章 两小归家田庄上缴年货这一部分就交给了张玫去做,去年腊月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张玫也被拉来当壮丁。
那时候是将搬家的一些事体交付给张瑶还有张玫,让她们草拟计划,安排一些事体,安宁在后面总揽,查漏补缺。
如今田庄这块清点年货,登记造册,入库点封交给张玫,还有罗嬷嬷、孙嬷嬷等大嬷嬷在旁帮扶,又有旧年的例在,再没有不妥的。
旁人看来是安宁的良苦用心,多让张玫上上手,多学些管家事宜的。
因为是张家在都城过的头一个年,又加上交际圈扩展了不少,自然是郑重的。
福久天天掰着手指等哥哥们回来,安宁哄了他说已经差人到渡口等着了,凡有消息定会立马报回来的,小孩儿才扁了扁嘴,不甘不愿的回去钻研华容道去了。
直到腊月十五,景曜和景佑才回来了。
安宁牵着亟不可待的福久在仪门里头迎着,一辆马车进了府,尚未挺稳,就有一道身影跳了下来。
身着宝蓝色团花锦缎棉袍,腰间束着黑色嵌玉厚锦带,蹬着鹿皮靴子,也没穿斗篷,就这么伶伶俐俐地蹦了出来,不是景曜却是哪个?看到安宁和福久,景曜一张白皙俊俏的小脸登时笑开了花儿,朝着安宁便扑了过来,娘!弟弟!安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含笑道:又高了些!景曜嘻嘻哈哈的笑,一把抱起福久举了个高高,兄弟俩亲昵去了。
景佑这才下来,手上还拿着景曜的斗篷,他身着云蓝色回字纹锦缎锦袍,腰间一条墨色三拼镶扣带,脚瞪鹿皮小朝靴,外罩着滚狐毛边儿的斗篷,越发显得鬓若墨画,唇红齿白。
姿容雅致。
眉目清亮,快步跑到安宁这儿来,搂着安宁不撒手了,安宁揉了揉他的头。
笑道:都多大了,还撒娇呢。
景佑笑的文雅,这些年兄弟俩性格渐渐分化了,个性也凸显了出来,比起动静皆宜的景曜,景佑明显是更文雅些,文质彬彬的才子形象。
行了。
先进去吧,福久知道你俩要回来,等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安宁虽然是责备着,但不痛不痒的,眼中的笑意根本都掩不住。
景佑把景曜的斗篷扔给他,景曜嫌麻烦,就让一边的小丫鬟抱着。
自个抱着福久跟在安宁身边,听了这话嘻嘻笑道:娘不知,我们可是归心似箭。
竟是忘了欲速则不达,许是刚下过雪,没扫干净,马车一滑,差点摔到水沟里了。
安宁忙问:摔着了没?你们俩没事吧?景佑瞪了景曜一眼,忙道:娘你别听景曜浑说,只是马车打了个滑,一点事都没有。
偏是某人见着了卖热腾腾驴打滚的,就走不动了,非得先囫囵一个。
景曜咂舌。
那驴打滚的味道还蛮不错的哟,道:你是一天不揭我短,就痒痒是不?难道那驴打滚你就没吃?景佑脖子一梗,窝到安宁怀里撒娇,道:娘,我想娘做的红烧肉、糖醋排骨、糖醋鱼、水煮鱼、清蒸蟹粉狮子头、扒烧整猪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的菜名。
景曜也不甘示弱,两人也非得比个高下来,福久搂着景曜的脖子,瞪着清亮的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有了这两活宝,家里顿时热闹多了。
到了正房,景曜才将福久抱下来,笑嘻嘻道:小弟只看起来胖,身子骨上就没几两肉,比不得哥哥当年。
因为练武的关系,到如今景曜的身子骨比一般同龄人都结实,再加上小时候有灵气滋养,营养搭配的好,还比同龄人都高挑,才大半年就长了三寸有余,看起来像十一二岁的英姿飒爽的少年儿郎了。
虽说景曜的性子有些跳脱,但他四岁就被送到了寺庙里拜澄观大师为师,随大师学习,澄观大师是将他们两个做关门弟子来教的,因而要求十分严格,不仅诸子百家要学,诗文书画、琴棋笙乐,百工技艺都要精通。
而且寺庙里并不知澄观大师一位高僧,以景曜的资质,因而得到了其他高僧的指点,受益匪浅,而且还跟随广安寺的武僧学武,广安寺的武僧闻名遐迩,景曜跟着学习的自然不是什么花架子、花拳绣腿,而是实实在在的真才实学,扎马步、练拳、剑术,哪一项都是苦学才能出真功夫的。
而且近两年来随澄观大师游历,渐渐脱去了内心的浮躁,渐渐心性稳定,更是比单纯进书院读书的世家子弟多了几分沉稳和少了几分浮夸。
而景佑虽然天资没有景曜那般上乘,但比起一般人来就算的上佼佼者了,而且两人小的时候安宁都是一视同仁,不然的话照景佑小的时候跟猫儿似的那般孱弱,能不能健康长大都是个问题。
同样的寓教于乐也是一块儿的,张致远给他们亲自启蒙,不然澄观大师也不会收他做弟子。
而且景佑比起景曜来,文雅是真,还就是个蔫坏儿的小孩儿,心细如发,而且勤能补拙,有自知之明,在学习的时候都能规划好,不像景曜统统都学,而是像安宁告诉他们的那样,选自己感兴趣的,懂得贪多嚼不烂,都是能在自己学的方面精。
身高也渐渐和景曜拉开了距离,但也比同龄人略高一些,又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站在那里宛若芝兰玉树一般,见谁都是彬彬有礼,比起神采飞扬,顾盼烨然的景曜来,半点也不失色,反而是相得益彰,一动一静,相互插科打诨,吐槽斗嘴,旁人看了也会赞叹一句兄弟感情好。
安宁在一旁赞叹,不管怎么看,还是自家的孩子长得好看!母子几人凑在一块儿说说笑笑,安宁被哄的亲自下厨去了。
安宁眉眼弯弯,她难道没说要亲自下厨的吗?张玫知道弟弟们回来了,连忙过来,也来和安宁打下手,安宁想想就让她做素菜,想刚才两个孩子说的一大堆菜名,想了想,就做那道老少咸宜的扒烧整猪头。
这道菜的做法有些复杂,因而安宁便让厨娘在一旁做她指定的菜色。
这才开始忙活起来了。
扒烧整猪头讲究酥烂脱骨而不失其形,做法是:取新鲜猪头,刮洗净,取下双耳。
去骨去脑,入清水浸泡。
待漂尽血污后,入沸水锅中焯一刻钟左右,捞出,再入清水中漂洗。
接着,剜去两眼,除去睫毛、舌苔。
再将整猪头放入清水锅中焯烧两次,约七成熟时出锅,在锅中重换清水。
锅内放竹垫,上铺姜片、葱段、香料袋、少许醋,将猪头放进后加锅盖用大火烧煮至熟透,再以文火焖两个时辰,直至肉酥烂,汤汁稠。
即可上桌。
在这期间,得了信的张致远提前回来了,得知安宁亲自下厨。
不免又有那么点吃味,瞧这回儿又回来了两个儿子,还不得将她的心神全部都占走了!不过吃味归吃味,见到两儿子张致远还是很高兴的,表现为嘴角上扬了几度。
这时代的士大夫讲究什么子子孙孙,抱孙不抱子,但在张致远这里,他过了而立好几年才得了这么两个儿子,之前膝下单薄,又见得了健健康康的儿子。
不免多疼了几分,但也在健康的儿子身上寄予厚望,尤其是景曜。
所以才会有了把他们送到澄观大师门下拜师学习的念头,一来是澄观大师是佛学大师,文采斐然,比一般他们能够请到的大儒先生强上凡几。
让他们通学君子六艺,学武强身健体;二来也是不想让他们在暖室中被当成娇嫩的花朵儿一般长大,经不起挫折。
而安宁的想法就更简单了,让他们读书明理,身体健康,平安长大,不强制他们能求取功名,光宗耀祖,只希望能守住业,支撑门户罢了。
自然了在张致远这儿,最基本的就是希望孩子们能够平安长大。
想当初陈氏嫁到张家十几载,只生育一儿一女,儿子早早就夭折了,而后院也只有宋姨娘生了个女儿。
张致远是真名士,自风流,以往纵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介意的,自然是万分希望有子嗣来传承张家香火,因而景曜的出生就免了张家绝户之忧,虽说景佑也是由安宁养大的,相当于嫡子,但也只是相当于,并不真的是。
所以说景曜在张致远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般,就连当初张母未亡时也对安宁的肚子十二万分的看重,为的就是给张家传承香火,让她日后有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不是说张致远不看重景佑,只是相比于嫡长子的景曜,这在张家有特殊的意义,自然是不同的。
景曜坐不住,一会儿就抱着福久到外面院子里去,虎虎生威的打了一套拳,见弟弟崇拜的眼神顿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小声道:你景佑哥哥可不会哦,要不要学?福久狠狠的点点头,景曜更高兴了,还真的做起了小老师,慢慢的教福久耍拳,别说还有模有样的,不过小豆丁穿的厚厚的,只差没裹成球,怎么也施展不开。
而且安宁听到声音,从小厨房里出来,秀眉一竖,美目一瞪,景曜立马得令似的,抱着福久溜回暖香的正房里。
又被景佑不客气的嘲笑了一番,从他手里,把宝贝弟弟抱过来,笑道:这次哥哥回来,还给福久带了好些好玩的,各个地方的都有哦。
他们兄弟俩回来时,先行做了马车回来,后面还带了好几大箱子东西,除了他们俩的生活用品外,其余的全都是从游历经过的地方掏弄来的,全家人都有份,不过大多是各种精巧的物件,像是画的极有趣的走马灯,草编的活灵活现的小动物,西洋能转动的八音盒,还有个玲珑藤球……还有其他一些匠心独运又惊奇的小物件。
一时间摆在猩猩毡毯上,琳琅满目的,就连张致远也来了兴致,和儿子们一块儿摆弄。
还有这个哟~景曜口气荡漾的拿过来一个笼子,打开笼子,赫然是两只浑身雪白的小雪貂,长不过半尺,毛色莹润有光泽,粉红色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像火星似的。
两只小雪貂被放出来,也不乱跑,福久见了好奇伸手要去抱,那两只小雪貂倒也有灵性儿似的,柔顺地由着福久抱着。
张致远看献宝似的大儿子,道:从哪儿来的?景佑笑道:前一段时间经过太行山时偶然发现的,老雪貂已经不在了,就带回来给弟弟玩耍,它们俩有灵性儿,不会咬人的。
安宁掀开绣金猩猩毡软帘进了门,笑道:这是做什么呢?怎么东西摆了一地?两只小雪貂中有一只却是从福久怀里滑下来,粉色的鼻头动了动,朝着安宁跑过来,蹭了几步跳到安宁胳膊上,一副柔顺的样子。
呜哇,雪貂儿知道屋子里谁最大嘛。
景曜嘻嘻笑着凑到安宁跟前来,也学那小雪貂皱了皱鼻子,好香的味道,我知道这是扒烧整猪头的味道,娘果然是最好了。
安宁给了他个爆栗,就你会闻,行了把东西先收起来,可以吃饭了。
一会儿便有丫鬟们陆续将菜肴端上来,满满的摆了一桌,景曜和景佑垂涎三尺,待张致远坐下后,安宁领着张玫也坐了下来。
安宁笑着指着几盘菜道:这翡翠豆腐、麻妙豆腐还有这道红梅珠香是玫儿做的,都是京城菜,尝尝怎么样?这红梅珠香是以鸽蛋、对虾为主料精心烹制而成的,张玫做的这道菜,虾球殷红如梅,鸽蛋盈白如珠,色泽明亮。
安宁吃了一口,口味鲜香,清爽适口,咸淡刚刚好,点点头,景曜更是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张玫羞的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麻炒豆腐多用羊油,下干辣椒段炸一下,放入青豆嘴儿、胡萝卜丁,翻炒后倒入麻豆腐,炒透即成。
此菜红、黄、绿相间,煞是好看,也入味,色香味俱全。
等到米饭上来,首先是闻到一股儿竹香味儿,景曜嘻嘻道:娘啊,我怎么闻到一股儿竹香味儿?☆、第二百四九章 卧冰求鲤等到米饭上来,先是闻到一股儿淡淡的清香味儿,景曜嘻嘻道:娘啊,我怎么闻到一股儿竹香味儿?就你鼻子灵。
小丫鬟端着饭上来,白瓷碗装的米饭,泛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安宁笑道:这个是竹筒米饭,把普通白米淘洗干净了,在温水里浸泡一刻钟时间,然后装入翠绿色嫩竹筒里,包裹上纱布,放在蒸笼里蒸熟的。
那竹筒里水浸入了米饭中,自然也就更芳香了。
原本安宁只会做他们家乡的家常菜,后上学后吃速食也比较多,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却是在唐人街的饭店打过工的,感谢空间让她的记忆力变好,就是原先看过的以为早就忘了的事情都能够想起来,因而之前看过的菜谱还记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安宁’的记忆还在,淮扬菜的做法她大多是会的,再说张府的厨子都是安宁精挑细选的,擅煮各地菜肴,安宁记忆力好,再加上味觉敏锐,吃过几次便能将里面的材料品出个不离十,再加上后世所做的菜肴大多是经过了很多代的改良,口味大有改善,再加上材料是空间出品,因而这做出来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还有些新奇的菜,吃个好吃,吃个新奇么。
景曜和景佑十分给面子,下筷子的频率明显是增高,但吃相也很文雅,放开了肚皮吃,等到后边儿挺着小肚子在屋子里消食了,还大呼吃得过瘾。
儿子们回来了。
做娘的十分高兴,闻言就笑道:既然回了家,想吃什么娘就给你们做,也不值当的一顿饭就撑到了肚子。
张致远冷哼了一声,景曜和景佑面面相觑,兄弟俩背对着人怪笑一通,一人一边儿搂着安宁的胳膊。
撒娇道:还是娘疼儿子们。
偏张致远看不过,绷着脸道:都几岁了还凑到你娘跟前撒娇,没个正行的。
还给我站好了。
待到景曜和景佑乖乖的立正站到一边儿,又见安宁护着他们两个,心中有些吃味。
又板着脸道:宁儿也别太惯着他们两个,岂不知慈母多败儿?女孩子娇养不假,但男孩子还是严厉些的好,毕竟景曜将来是要支撑门户的。
这样类似的话安宁听了没有八遍也有十遍的了,因而倒也不怎么当真,毕竟在她看来,现在景曜和景佑也不过九岁,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撒撒娇是很正常的事儿。
不过这个社会的孩子早熟,景曜和景佑平常在外处大多是沉稳内敛。
说话行事宛若是个小大人了。
但在爹娘跟前还保留孩子的清澈纯真,因而同安宁撒娇卖痴起来并不感到别扭。
倒是小福久年纪小,一本正经儿的,在外人看来却是万分可爱的,安宁这个无良娘亲也时常逗弄的。
张致远见安宁低眉顺眼的样子就知她心中所想。
不好怪罪她,就拉着两个孩子到书房里问功课去了,顺便也将坐在一边儿的福久也带走了。
安宁看他虎虎生风的背影,抿着嘴没笑出来,转身将碧水和杏儿叫过来,杏儿也出嫁了成了管事娘子。
和碧水渐渐成了安宁的左膀右臂。
安宁叫她们过来就是过问给景曜和景佑安排的院子收拾利落妥当了没?还有挑选出来的丫鬟仆妇还有随从小厮,原本景曜和景佑还小时住在桂院的西厢房里,由安宁照顾着,还将身边的红袖派过去伺候他俩。
只他们到了四岁就去到广安寺了,红袖去年也配人放出去了。
因而这会儿他们俩回来,自然不好再住在正房里,早早的将院子收拾了出来,是距离正房颇近的挨着的两处院落,丫鬟仆妇都是安宁掌过眼的,长随小厮皆是选的年岁相当的家生子或是后买进来的,利落伶俐先不说,忠心必然是首要的。
这《礼记》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
意味着七岁是一道分水岭,七岁之后的孩童,告别单纯自在的童年,开始迈入新的世界。
要学会怎么管制下人,银钱收支,与人相处,简单的交际往来等等,为成年以后怎么过日子做准备。
景曜和景佑如今都九岁了,这些个自然是要学的。
等到他们父子四人回来,安宁就笑着同景曜和景佑道:你们俩的院子都收拾好了,要不要过去看看?再看看院中伺候的仆从们,若是不合心意,就尽管和娘说。
景曜和景佑被摧残了一阵,巴不得早早离开父亲的视线,因而听了安宁的话便是跃跃欲试。
安宁笑了笑,便让人带他们俩去了,等到林林总总安排妥当了,天色也黑了,吃过饭安宁只问些他们兄弟俩在外游历如何,是否吃苦,不曾多问,就让他们俩回去好好歇歇,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第二日恰逢澄泓休沐,景曜和景佑当仁不让的找这做哥哥的,说是对京城不熟悉,做大哥的自然得带弟弟们熟悉熟悉。
澄泓是被这两小祖宗坑苦了,当初说什么大舅子难为妹夫的,这让他受了蒋韵好一顿排揎,那些鬼点子哪里是他想出来的。
不过澄泓和景曜、景佑俩感情好,他们俩这次出门回来也没忘给这个干哥哥带礼物回来,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礼轻情意重,澄泓自然是呈了弟弟们的情,自然是带他们俩出去逛逛。
安宁就知道他们俩一天不带消停的,让长随们好好跟着,便让他们俩去了,哪知道没一会儿春酌就苦着脸来报:不过一转眼的功夫,这兄弟俩就把弟弟都顺走了,还美曰其名劳逸结合,不能老在家里不出门,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
安宁揉了揉眉心,想有澄泓在,也不会出什么岔子,还不大放心,又多派了几个家丁跟上。
马车是极宽敞的,普通的青帘马车。
只是略大些,因为知道府中几位少爷要出门,早早的就备好了炭盆和手炉,一应茶水糕点都是俱全的。
马车内相当暖和,景曜自然是不怕冷的,就是景佑这些年练功夫也不是白练,安宁给吃的玉膏灵果不是白吃的。
身体较之同龄人自然好很多,福久是有安宁给他的碧火精晶护身,再加上因为是出门。
裹了厚厚的斗篷,如今见马车里暖和,就脱了下来。
乖巧的窝在景曜身边。
见了澄泓也是乖乖巧巧的叫了声大哥哥。
澄泓原本只想着景曜和景佑这两鬼精灵跟来就已经让人头疼的了,没想到这兄弟来把福久也带来了,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索性又想死道友不死贫道,让人把马车往蒋家的方向驾驶,他依稀记得今日蒋韵也是休沐的。
景曜一听,笑道:知我者大哥也,昨日我们俩才回来,还没空闲去探望大姐姐,如今正好一块儿去了。
澄泓嘴角抽了抽,看到搁在马车角落里的礼物。
敢情他们俩原本就打算去探望大妹妹的,不然的话儿怎么连礼物都准备妥当了。
自己这还真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再瞧景曜纯洁清澈的眼神,无奈的转过头去,看着福久。
问道:和干娘说了吗?景曜眨巴下眼睛,笑的那叫一个无辜:自然,不然娘也不会放我们出来了。
先斩后奏,大不了回来的时候撒撒娇,顶多就是罚面壁思过。
话说回来,这么久没被娘亲罚顶盘子。
还真有些想念呢。
景佑笑的文雅,也不答腔,他和景曜从出生后做什么都在一起,默契的很,自然听懂了景曜话里的意思。
偏澄泓不长记性,还没有对两个小魔王的性格秉性了解透彻,被表面想象所迷惑,听景曜这么一说,算是放了心。
蒋府离张府不远,马车行了个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门房的一听是二奶奶的娘家兄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开了正门让马车进来。
张瑶知道弟弟们过来也十分高兴,没注意到一旁的蒋韵身体一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瑶忙担忧道:可是冷了?又亲自从柜子里捧出来个银色玄纹的半截式坎肩来,蒋韵一看就知道是张瑶亲手做的,心下高兴,却又心疼道:左右有针线房上的绣娘在,你又何必动手,寒冬腊月的别伤了心神。
张瑶一听心中甜蜜,只说是早就做好了的,让蒋韵穿上,又吩咐了下面的让景曜他们进来。
古代大家族的规矩,还没成亲的都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严格避讳。
因此这个社会虽说讲究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
但是在前者的规定下,也不是真的一丝不苟,严格遵守,也有变通。
所以,景曜他们三兄弟进到后院来,并无关碍。
只澄泓到底年纪大了,便留在前面厅中,张瑶也吩咐了管家好好招待。
等到景曜、景佑和福久进来,张瑶看到弟弟们喜不自胜。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红粉红疏落搭配的衣裳,发上也是戴着粉红色纱制宫花,胸口一枝玉兰花枝逶迤而上,更显得她温雅玉润。
景曜妙语连珠,几句话便是让张瑶展露笑颜,笑声如银铃,蒋韵在里屋听见娘子的笑声,脸色倒是舒缓了些,心道:这小舅子不说别的,哄人的功夫倒是极高的,瑶儿平时也甚少有这般开怀的时候,日后还是不要得罪小舅子的为好。
蒋韵到了外间,景曜领着弟弟们问了姐夫好,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干脆利落,还真让蒋韵有些不大适应,所以反应有点慢。
景佑声音怯怯地道:姐夫还是不愿原谅弟弟们吗?景佑原本就生的极好,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翩翩小生,这从屋里伺候的小丫鬟频频红着脸打量就能看出来。
这番怯弱的样子,真是惹人关爱,一下子众人的视线就‘唰’的一声全都看向挺直如青松般的蒋韵,就是张瑶也纳闷,到底是出什么事了?蒋韵眼角抽了抽,他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不过他向来沉稳,不为所动。
景佑再接再厉道:看姐夫的神色,就知是还未原谅景曜和景佑,今日我们俩来,一来是为了探望大姐姐。
二来就是向姐夫赔罪来了。
说的情深意切,蒋韵不说话都不行了,干巴巴道:你们俩别放在心上,也不是什么大事。
景曜接腔:这么说姐夫这是大人大量原谅我们俩了,这就好,就知道姐夫最是宽宏大量了。
不知道为何,蒋韵觉得他一点都没有被夸奖了的喜悦。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看张瑶高兴的样子,就无所谓了。
这不。
待姐弟几人寒暄完,景曜对着蒋韵笑的灿烂,道:姐夫。
不如一块儿去逛街?听大哥说今日姐夫也休沐,不如同去?不去就是不给小舅子面子,蒋韵踌躇了下还是同意了。
张瑶亲自送他们出了垂花门,等澄泓看到跟着景曜他们过来的蒋韵,露出‘我就知道’的神色,不过有蒋韵在,他一人照顾最小的福久起来也轻松不少。
临过年,天气又好,街上极为热闹,卖东西的。
杂耍的,街道两旁的铺子是人来客往,一派盛世太平气象。
一行人弃了马车,只带着长随家丁在街上逛,时不时看到装满年货的车队经过。
街上车水马龙。
澄泓和蒋韵平时都是要去各自部门,就是上街时也是邀好友到酒楼茶馆聚聚,像这样在街上瞎逛还是少见,而且人多又杂。
景曜和景佑东瞅瞅西瞧瞧,当真像猴子似的,蒋韵生怕一时没注意丢了。
叫住他们俩,道:要什么让下人去买。
福久被澄泓抱着,也好奇的瞧东瞧西,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澄泓见蒋韵这般头疼,有种同病相怜的同情,但同情归同情,但也不会这个时候去劝,谁让蒋韵是姐夫呢,这是应该的。
不过做兄长的还是要关心的,便道:他们俩难得在都城转转,就让他们去,左右有下人跟着。
不过你们俩别东转西转,街上人多又杂,别走散了才是。
景曜和景佑自然有分寸,被澄泓这么一说,便是回到澄泓身边儿,将刚买的糖葫芦塞到福久的小手中,兄弟仨人手一个糖葫芦吃的欢快。
又跑到羊肉串小摊子前吃了羊肉串,澄泓道:不是才吃过早饭?又饿了?我还特意只吃六分饱,来逛街就是为了小吃么。
羊肉串热腾腾的,肥肉入口即化,瘦的也香辣爽口,羊油顺着铁钎子浸透粗纸。
又香又辣,满不错的。
众人皆赞,他们俩也不看什么金银器皿的,专看吃食,炸糕、吊炉烧饼、艾窝窝、叉子火烧、饽饽、烧卖、煎灌肠、爆肚、烤红薯,打包了不少,后面几个长随一人手里拎着一大包点心吃食,买够了,这才到茶馆了去坐一坐。
蒋韵见他们俩也十分乖觉,一路上不用他看着不说,还很照顾福久,这会儿福久早就从澄泓怀里转移到景曜胳膊上了。
抱了一路,也没见他叫累,澄泓觉得被打击了,又问累不累?景曜便道:福久不重,想当初练武时身上的负重都不止这些呢。
蒋韵虽然是从科举入仕,但蒋家是武将世家,他从小也是习武,自然知道些,但没想到两个小舅子能吃得了苦,想想他们俩四岁就被送到寺庙里学习生活,想来也是经过历练的。
之前只觉得他们俩人小鬼大,鬼主意多,现下看来他们俩站在那里宛若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俊秀飘逸,气质沉稳,便知是内有锦绣的,心中本就没多少因为上次被考验的结缔,如今更是不存半点,越看越觉得他们俩下盘很稳,走路平实,尤其是景曜,抱着福久也是沉稳有力,不像澄泓抱着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换胳膊呢。
澄泓倒没蒋韵想得多,只觉得两个人小鬼大的没再想什么鬼点子来折腾蒋韵,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虽然看着景曜和景佑蝗虫扫击似的可劲吃东西,心道他们俩在寺庙里定是不能吃荤腥的,而且寺庙里清规戒律一向多,难得见到街边小吃想吃个尽兴也可以理解。
只管看着福久让他少吃些,被吃撑了肚子才是。
逛了一个多时辰,肚皮也鼓起来了,在茶楼里听了一出说书,便是要回转了,澄泓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要回去了。
哪知道临走时,景曜哒哒的跑出去又买了个肉夹馍回来,油纸包着还冒着热气呢。
澄泓道:刚才不是买过了?还让下人打包了几个,怎么又去买了一个来?景曜呲了下白晶晶的牙,在众目睽睽下把油纸塞到自己外衣里,被烫的嘶嘶吐气,道:实话和哥哥说吧,我和景佑把福久带出来就没和娘先说好,属于先斩后奏的,这不是怕娘罚我,便是想着揣个热腾腾的肉夹馍回去给娘尝尝。
古有那王祥卧冰求鲤,今有我舍身暖肉夹馍,说不得娘一看感动的不行,就不罚我了呢。
景佑瞬间了然,道:景曜你真是太奸诈了,要不咱俩轮流来?景曜护着,瞪他一眼,道:我这一片拳拳孝心怎么就是奸诈了?少断章取义了。
景佑冷哼一声,道:干脆点,就应该把肉夹馍贴身暖着,就不该搁在中衣外头。
景曜扬眉,道:我这不是想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吗?这才显得咱们俩兄友弟恭么。
蒋韵嘴角抽了抽,默默的扭过头去,谁说这两个小舅子积极进取的,定是眼瞎了。
澄泓表情同蒋韵差不多,之前的乖巧听话、比德如玉什么的全是假象,临了了还弄出这么一出。
福久钻到两个哥哥中间,鼓着包子脸,嫩嫩道:福久也要。
景曜/景佑:……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好歹哄了福久说他们当哥哥要友爱弟弟,而且做错事的是他们俩,没弟弟的事,这才罢了。
蒋韵先回了蒋家,临走的时候还被景曜塞了一包糖炒栗子,景曜笑嘻嘻道:拿回去给大姐姐,她最喜欢吃这个了。
蒋韵一愣,还不等他表个态的,景曜就连连呲牙,果然将胸口中的肉夹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景佑的胸口,烫的景佑直嘶嘶叫,却没将肉夹馍拿出来。
蒋韵默默转身,回府了。
澄泓权当没看见,到了张家,他先回自个家了,澄泓毕竟只是张致远的义子,小的时候住在张家还可以,如今都要娶妻了自然不能再住在张家,因而就在张家同一大街上新起了地基盖了房子,离的不远。
马车行驶到仪门才停下来,景曜又故技重施想要把肉夹馍拿回来,偏景佑早有准备,马车还未挺稳就从马车上跳下来,跑的飞快……景曜瞬间就明白景佑的意思,冷哼了一声,嘟囔道:幸亏小爷早有准备,不然又被景佑将一军了。
回头对上福久清澈的大眼睛,心虚了下,哈哈道:弟弟啊,这孝心啊最重要的是在心里,你景曜哥哥自然是又孝顺又友爱兄弟了的。
体体贴贴的把福久抱下马车,又将小手炉塞到福久手里,让小丫鬟接过打包回来的吃食,大摇大摆的往正院走去。
安宁正在听碧水说放月钱的事呢,就听到外面一阵靴子响,小丫鬟连忙打起门帘,景佑眉飞色舞进来,亟不可待道:娘,吃。
说着将肉夹馍从胸口里拿出来,笑道:还热着呐。
安宁一愣,这是闹哪出呢?碧水忙笑道:佑哥儿这是将这肉夹馍贴胸口热着的,回来给太太的,真是孝顺呐!可没烫着吧?安宁听了,只觉得有猫腻,可看到儿子这胸口红彤彤的又心疼了,连忙让丫鬟拿药膏来涂涂。
这会子景曜抱着福久进来了,见状笑的极其灿烂:景佑这可烫着了?也是,虽然就是从仪门到这儿那么几步路,那肉夹馍本来就烫,乍一贴也难怪得红哟。
☆、第二百五十章 正式露面这边小丫鬟正要给景佑涂药膏,正好景曜抱着福久进来了,见状笑的极其灿烂道:景佑这可烫着了?也是,虽然就从仪门到这儿那么几步路,那肉夹馍本来就烫,乍一贴也难怪得红哟。
说着把福久放下来,扯开自己的衣服,里面也是红红的一片,吭吭哧哧道:娘啊,看俺的胸口,都是一片孝心呐。
安宁:……就说有猫腻。
碧水:……少爷们你们这是搞什么。
景佑:……没防住,不过景曜你这个扯后腿的。
景曜:……干嘛都这样看着小爷啊。
福久:……哥哥们怎么了?还是安宁发了话,道:行了,赶紧涂了药膏,去把衣服换了。
亲爱的儿子哟,油脂都粘在中衣上了,不过不管如何,还真算两个孩子的一片孝心。
然而等安宁问了小福久,嘴角抽了抽,还卧冰求鲤,当你们娘我是朱氏(卧冰求鲤里王祥的继母)那般不慈的,难不成我平常里竟苛待你们兄弟了?景曜和景佑换了衣裳,狭路相逢,景佑冷哼道:扯后腿。
上前迈一步先走了,景曜呲牙,追上去揽着景佑的肩膀,道:呆会儿娘一准不会惩罚我们的。
景佑瞥了他一眼,却没挣开,道:当真?真真的,比珍珠还真。
景曜笑的灿烂,两人进了正房,安宁才将肉夹馍吃完,用帕子擦手。
这厢他们兄弟俩进来,凑上来笑道:娘啊,儿子们给娘从外面打包来些吃食,娘就赏儿子们吃些呗。
安宁拧了下他们俩耳朵,似笑非笑地道:在外面胡吃海塞的还不够?还是说你们俩想学那王祥去卧冰求鲤,娘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见他们俩耷拉着脑袋,笑了笑。
行了,别在我这儿装可怜了,今天就先不罚你们,日后再带福久出去。
必须和娘说好,不然仔细点你们俩的皮。
兄弟俩自然是答应,景曜丢了个得意的眼神给景佑,景佑状似不屑的撇了撇嘴,揉了揉耳朵,娘刚才根本就没使劲嘛。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景曜和景佑十分的乖巧。
张致远令他们俩全心读书以备明年四月府试,又专门僻出一处小院子来,院内幽幽静静,屋子宽大明亮,是个读书的好去处。
让他们安心读书,让他们详解四书五经之余做试帖诗、八股文。
又因年节将近安宁也忙碌,兄弟俩就把福久也带上,福久向来乖巧。
兄弟几人在暖香的屋子里一起读书,也分外和煦。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一早。
身为二品诰命夫人的安宁就穿上了命妇朝服,和其他有诰封者按品级身着朝服进宫朝贺领宴。
过午安宁才回来,之后便是摆天地桌祭祀,晚间一家人用过团圆的家宴,就一块儿守岁。
爆竹声声除旧岁,又是一年春到来。
外面夜空传来爆竹声响,景曜抱着福久几人忙出来看,烟花升腾,五彩缤纷。
景曜心痒痒,低头问弟弟:福久。
想放花火么?福久抬头看时不时升起的花火,红黄绿紫诸色火花升腾到天空,十分好看,就点点头。
景曜和景佑看向安宁,安宁手一挥允了。
让人拿出来早就订做好的烟火来,本朝虽不禁烟火。
但也只有官家铺子于重大节日才有的卖,价格不菲,达官贵人家还可以订做一些。
安宁拿出来的就是家里特意备下的,毕竟哪家世家贵人家没有小孩儿,官家铺子里自然有专门给这些小爷们做的花火,拿在手里玩,柄做的十分长,危险很小。
还有另外一些大些的花炮,见外面有人放烟火了,安宁也吩咐下去,让人点燃自家的,花炮升腾,灿烂的火花映照下每个人都笑的十分开心。
景曜拿着柄,觉得聊胜于无,带着弟弟们玩的十分开心,张玫手里被塞了一只,险些被吓到了,看到燃烧起来的缤纷的火花,小小的欢呼起来。
守岁至半夜,小福久首先就撑不住了,安宁瞧着张玫也有些精神不济,就让他们先去歇息,反正已经过了子时,也算的守了一岁了。
只景曜和景佑精神奕奕地,待小福久回西厢房去睡觉了,问下人们要了点燃的香,征求了安宁的同意,哒哒的跑去放大些的烟火还有鞭炮了,玩的不亦乐乎。
安宁看他们俩欢快的跑出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挽着一旁的张致远,笑道:还记得么?有一年景曜想放鞭炮,我吓唬他,用爆竹把一块儿猪肉炸飞了,那时候他们俩才三岁吧,还只有那么点大,转眼他们俩都长这么大了。
张致远也想起来,嘴角翘起,转过头来看她清雅明媚的面容,说起儿子来,明眸中闪烁着的腻人的温柔,波光潋滟,惹人怜爱。
这个小女人也不知不觉地陪伴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为他生儿育女。
又看她因为喝过酒些雪嫩的脸颊上带着的胭脂红,不自觉地伸出手,修剪的圆润的指尖轻轻滑过她雪嫩的脸颊,从舒展秀丽的眉角,到密实的睫毛,再到那如湖水般静谧的眼眸,酡红的脸颊,再到如樱花瓣般的唇,心中涌出难以言说的安定和静谧。
那温热的触感,还有这近乎调戏的动作,让安宁愣了愣,清雅的玉靥腾的一红,好像之前团圆宴上喝下去的酒意一下子冲了上来。
抬头来看向大老爷,自从修炼了《清心诀》后,他似乎更加冷峻了,面容更加坚毅,然而乌黑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与这冷峻坚毅截然相反的温柔,这样的对比更加让人着迷。
她一直都觉得大老爷很有魅力,在这样的注视下,在这样的触摸下,就像是被湖水包裹着。
脸却是更红了,像是红霞浮动,不用摸,她都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肯定红的发烫了。
张致远感受着手下细致粉嫩的触感,再看那逐渐酡红的玉靥,遵循自己的本能,将她拥在怀里。
轻嗅着怀中的人身上的馨香,纤柔的柔软身体,看着她从最开始的温婉婉约到展现的俏皮再到现在闪烁着熠熠的光辉,日复一日,如同宝藏般,日渐加深的爱恋,不管他的自制力再高,到她这儿总会稍不留意,就被撩拨,如同毛头小子一般,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有时不知该怎么是好,将她掬在手心里处处呵护,掬在心中揉进骨血里……爹,娘! 清亮的声音突兀的插进来,打破了这绮丽的气氛,安宁干咳一声,连忙同张致远分开,转身掀开桃红绣梅花的软帘进到里间去了。
暮然失去手中的细致柔嫩的触感,还有怀中馨香温软的身子,张致远眯了眯眼瞪向这‘罪魁祸首’,景曜和景佑往前的步子突然慢了下来,很识时务的在还没有接近房门的时候,利落道:爹,我们先回去睡觉了,爹,娘晚安!在张致远还没有出声前,一溜烟的跑了。
急匆匆的他们来了,正如他们兄弟俩急匆匆的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斥责。
张致远嘴角轻翘,心道:这点就是随了小妻子。
转身回了里间,安宁脸色的酡红才慢慢的散去,刚才真是……幸亏又因为除夕,让身边伺候的丫鬟下去吃酒去了,不然的话那可就……想着瞪了一眼进来的大老爷,怪都怪这人没事儿散发什么男人魅力,害得她差点就迷失,化成大尾巴狼什么的,还被儿子们打断了,真是羞死人了!今年是张家在都城过的第一个年,之前今上赏赐众位大臣的时候,张致远的比旧年的加厚了几分,而且还是由今上身边亲厚的人来颁赏。
每年皇帝为了表示对朝中重臣的恩赏,每逢年节都有赏赐,在外任的,只有督抚这一级别的才有这殊荣。
不过张致远自从升任了巡盐御史后倒是每年都会有赏赐的,如今到了都城来,赏赐加厚,还是由今上身边亲厚的人来颁赏,足见张致远简在帝心,少不得就是这一两年就能升至吏部尚书,还入阁理事了,可让众人眼红不已。
张家本就人丁单薄,正经百八的亲戚就那么几家,张致远的好友倒有几家,然来张家贺节的亲友多了。
平日里常见的,不常见的如同走马灯一般集体闪现。
安宁好多都不认识,而且好多都是小辈,她都不知道散出去了多少个荷包,多少金银锞子,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倒不是心疼钱,只是人太多了,见个面说两句话,还没等怎么着就退了出去。
安宁倒还不怎么样,只景曜张玫他们四个一路上来贺节问安下来,也没记住多少人。
不过那些没什么多大关系的也不用费心去记,只张致远特意将景曜和景佑带在身边,接待上门贺节的亲友,这么正式一露面,倒是博得赞誉一片,不仅张致远心生骄傲,就是安宁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第二百五一章 投桃报李前面张致远特意将景曜和景佑带在身边,介绍给上门贺节的亲友,这么正式一露面,倒是博得赞誉一片,不仅张致远心生骄傲,就是安宁心中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后院女眷来往的重头戏之一,自然是相看小姑娘,贺节宴席吃酒,这样的场合本来就适合推选介绍彼此家的女孩儿。
虽说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也不能将姑娘们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让旁人家知晓。
自然是少不了要彼此相看,打听对方的脾气秉性,探询出身教养,相互比较,拟定人选,再私底下打听询问,直到最后确定。
有的人家,疼女儿的,甚至在女儿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哭开始择定女婿,考察对方的人品脾性,少者一两年才能确定。
女儿家的亲事不能定的太早,当然也不能定的太晚,不然的话好的就会让人挑走了。
当初张瑶十岁就和蒋韵定亲,已经算是十分早的了,但并不算太出格,一来是当初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淳郡王的话,让张致远多了深层的考虑;二来就当时来说蒋韵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加上他下面还有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妹妹;再来蒋家和张家是至交,蒋家的规矩又是如此,双方都中意,这才早早的定下亲来,但也是等到张瑶及笄才出嫁,中间足足有五年的时间。
过了年张玫也十二岁了,这时候开始说亲并不晚,因为孩子到了这般年纪,不管是学问还是脾气秉性一般都有了雏形,能看出好坏来了。
虽说张玫是庶女,时代规矩世家高门自然不会为嫡子娶庶女为嫡妻。
然而张家也不会说因为她是庶女,草草的选一门亲事,把她嫁了。
张家初回都城,京中人家不知其根底,张玫本身条件是不错。
但到底吃亏她是庶出。
虽范夫人也有为她家庶子求亲的意思,但安宁还有些犹豫。
不过到底是去打听了他家那庶子的学问和脾气秉性。
范夫人免不了的旧事重提,言辞恳切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天下风俗,越是世家越是讲究出身教养。
你家二姑娘到底是出身差了。
虽说教养是极好的。
我就是看重了她这规矩教养,不说旁的你且看这满京城达官贵人家的庶女们哪个有你家二姑娘的气度,能得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养,别说庶女了。
单嫡女也有好些比不上的。
我也不说假的,范家有我生出来的两儿子。
如今皆已入朝为官,我是站住脚了,三儿姨娘没了,养在我跟前当半个嫡子的。
再如何但我也不会留个苛待庶子的名声来,去年就考中秀才有了功名,已经入了官学读书。
话里自然是透出了几点意思,姨娘没了,养在自己身边,嫡出的儿子早已经入朝为官,并不像其他嫡母那般压制庶子,一来是没必要,二来则是不管如何水大漫不了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要拿捏庶子实在是太容易了。
而且范家的门风并不墨守成规,并不是一味的排挤压制庶子,而且十四岁中了秀才在这个‘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年代看来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可见天分是不错的。
不过范府究竟如何,单凭范夫人几句话自然不能盖棺定论,谁也不会同旁人说自家的不好吧。
范夫人这般言辞恳切,安宁再怎么也不好搪塞,便道:我何尝不是知道这个风俗,才为了我家二姑娘的亲事发难。
你这般抛开了讲,我也同你说,我也是使人去打听过你家那小子的脾气秉性的。
见范夫人诧异,安宁笑的温文接着道:怎么就不许我这儿去打听探询,总不能贸贸然就订下一门亲事罢?我家二姑娘德容言功俱是不错的,年前还帮着我管家,虽出身是个硬伤,老爷和我断然不会草草的找了人家不是?范夫人也是个人精,自然是听出安宁这话是有松动,便是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便是我家的歌儿,因为是家中幺儿,老爷疼的很,从年前就准备相看人家了。
哎,要是你家的景曜再大几岁就好了。
安宁嘴角抽了抽,那两个小子如今才多大,毛还没有长齐呢,怎么就被惦念上了。
不过这么点破了说,让两家多少有些默契,怎么说范家也是家境优越,范青逸和张致远是同年,又是多年的好友,范夫人为人也干脆爽利,安宁和她相处的也挺不错的。
只是范家不像是张家,他们家人丁旺盛,家中上还有一辈老人家,五代同堂,关系繁琐的紧,这么一大家子人,又怕是张玫日后受委屈,若是那庶子日后外任,张玫随行倒还行……安宁这般操心,不是说多疼爱张玫,在她这儿虽没什么嫡庶之别,却是张玫守着这嫡庶规矩。
而且就像是她之前同范夫人说的,‘一个庶出的姑娘而已,左右不过一副妆衾。
再说了教好了庶女,我不仅博个贤名,而且她会嫁的更好。
她嫁的好,娘家这边儿也会受益,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而且张玫愿意亲近安宁,安宁自然也投桃报李,在安宁都没有发觉的时候,她的一些观念也渐渐在变化,在这男尊女卑,等级分明的大环境下,耳濡目染的不免有些个观念会受到影响。
对于这样的改变,安宁想起来也觉得无可厚非。
她对前世记忆根本做不到不可能完全摒弃,但也不会痴人说梦的说去撼动社会规则,只是尽可能在这样的庞大机器下争取最大的生活空间。
而且就算是她得到了空间,她也没有妄自尊大的去改变外界的规则,唯有尽可能多的维持自己和家人的利益,活的舒心而已。
但这样并不代表她好欺负,她有她的底线,一旦谁踏践了这底线,总会有方法不让谁好过。
古大奶奶也携古灵月过来,安宁见着了古灵月也多了几分亲切,她拜年的时候没散荷包,反而是将手腕上戴的一只玉镶海棠的镯子褪下来塞到她手上。
同古大奶奶笑道:灵月出落的越发水灵了,我看着可十分喜欢。
她这小辈儿在我们这儿未免拘束,不然到后边儿小姑娘那边儿玩耍去吧。
古灵月被丫鬟引过去了,古大奶奶不免是暗示到了古灵月今年是及笄之年。
安宁笑道:我们家澄泓可就等着呢,这正月里繁忙的紧,不如待到二月,我再上门拜访,定了下纳征的吉日,也好早些娶灵月过门,他们小两口舀起门来过日子呗。
不知这样可好?就算古大奶奶不着急,还有一位着急的呢,那就是澄泓的叔叔,如今的该叫一声姑父的大理寺左少卿张文轩。
而且还私下里将给澄泓置办的产业给了澄泓,澄泓那院子盖起来里面张文轩也出了力,待澄泓如亲儿子。
也是想想他们叔侄俩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感情自然深厚。
古大奶奶连声称好,虽说这个女婿背后无家族,但好歹还有这么一个干亲,而且看张家也是时时提挈女婿,而且还有他们古家在背后出力,日后少不了的锦绣前程,而且这样的话女婿敢不对他们家灵月好?!今年不止澄泓要成亲,就是安然也是要娶亲的,对方是白鹿洞书院沈院长的嫡亲孙女。
让安宁颇有些感叹,白驹过隙,原本的青葱少年也要成家立业了。
不说安然,当初安宁出嫁时安夫人给了安宁三万两银子压箱底,此外还陪嫁了两个庄子,都是安家盈利颇丰的庄子,其中还有一个温泉庄子,还有两间盈利不错的铺子。
除了这些外,安夫人还将她名下的最值钱的一些古董字画珠宝首饰给了安宁做嫁妆。
后来还有安婉出嫁,虽比不上安宁的嫁妆,但到底也让安家出了一次血,后来安宁听安夫人说了她当年的旧事后,知道安夫人的陪嫁并不多丰厚。
所以后来安宁帮安夫人发展产业,不光是种大棚,出产反季节花果蔬菜,还是店铺的,也是希望将来安然成亲日子也能过得充裕些。
安夫人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思,自然不会拒绝,这算是双赢之事。
不过安夫人吃过安老太太偏心的苦,也断然不会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下一辈上,虽然偏疼安然一些,但也知道分寸,好歹什么都不会越过安和这个嫡长子去。
再者澄泓,除了他叔叔替他置办的产业外,张家这边自然不会吝啬,他们虽不至于视金钱为粪土,可是也不怎么看重。
当初认下澄泓为义子,自然是有日后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帮扶弟弟,不说旁的,澄泓孝顺友爱,心性难得,如今已经自立,能够自己支撑起门户。
投桃报李的,所以等澄泓和古灵月定亲后,安宁就和张致远商量了,将几处是良田的田庄还有几间铺子划归到澄泓名下,房契地契都是给了他的。
☆、第二百五二章 自欺欺人今日本来就是张府请故交亲友吃年酒的日子,待到客散,安宁领着福久回了正房,到晚些时候张致远才领着景曜和景佑回来。
宴席上难免推杯引盏的,安宁又命丫鬟沏了浓茶来,景曜和景佑先回自己院中换了衣裳再来。
他们兄弟俩的院子紧挨着,一院子为清晖院,一院落为墨韵院,收拾的极为舒适雅致。
待景曜换了衣裳,却是往景佑的墨韵院去了,见景佑脸色有些不愉,以为他在为宴席上的事揪心,挥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众人,忍不住宽慰道:你且别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不过是句无心之言罢。
景佑斜了他一眼,整了整下摆,神色淡淡的,道:你以为我是为那个烦忧不成,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
景曜哼一声,道:不然还是为了哪般?你这人还真钻起了牛角尖,不管你是不是娘亲生的,这些年娘对你可有半点偏颇?从小到大,哪件我有的,你没有的?而且我可听大嬷嬷说起过,小时候你跟个猫崽子似的,可都不是娘悉心照料,小时候你的衣裳哪件不是娘亲手做的?玩具箱里的玩具哪个不是娘给准备的?娘可曾因你不是她亲生的就薄待你了,反而是掏心掏肺的把你当亲生儿子养大的,再说了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这件事儿,怎么到如今才这般作态?景曜未出生的时候在安宁的肚子中得到灵气的滋养,聪慧过人,记事又早,小时候的记忆他依旧很清楚。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即使亲生儿子教养在跟前儿,也不过是每日请安、用饭时见上几面说说话罢了,日常皆是丫鬟仆妇照料。
像安宁这般亲自照顾他们,做衣裳、喂饭不假丫鬟之手,后来寓教于乐。
教他们读书都是十分的难得,更别说在他们在外读书时,时时惦念,每隔一段时间送来的衣裳。
件件都是贴身,安宁亲手做的,母子感情自然是深厚,从他们俩还时不时的向安宁撒撒娇,争争宠就可见一斑。
这会子见景佑为此生出嫌隙来,自然不悦,说话就有些尖锐。
景佑闻言苦笑一声。
道:你还真当我是那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成?难不成不是?景曜听他这话扬了扬眉,叠着胳膊倚靠在黄花梨的外圆内国的博古架侧边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景佑恼怒的瞪了景曜一眼,亏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这时候不往深处想,还到这儿挖苦他。
从箱笼里找出件杏黄色的锦缎长袍,领口袖口滚着雪白的貂毛,穿上。
抚平衣角。
对上景曜的眼神,皱眉,气死他了。
冷哼道:你还知道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娘亲生的,那我待娘有什么不同?!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景曜也恼了,扬声道:我不懂?你倒是说说让我明白啊,别把我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不成?景佑本就心情郁卒,被景曜那么一搅和,也不知如何跟他说是好。
难不成是要跟景曜说,因为你是正儿八经的嫡子,我不是,才想着退让不成?他原本就因为自己不是安宁亲生的就很难过了。
但安宁真的待他和景曜没什么差别,甚至有时候还更疼他一些,这让他好过不少。
但家里是家里,跟外面不一样,嫡庶还是很分明的。
景佑心思细些,到底是想的多了。
这事情压在心里头,时间长了,难免有些抑郁,这几日跟在父亲身边,那些客人言语间的话又时不时的再标榜嫡庶不同,就算是他记在娘亲名下,又是娘亲养大的,再外人眼中看来到底是和景曜不同的。
只不过没想到景曜不理解也就罢了,还拿‘白眼狼’来比他,怎么让景佑高兴的起来。
兄弟俩一言不合,干脆的一不做二不休,打了起来,又因房间都是安宁细细安排的,怕是动起手来弄乱了,就打到了外面去。
他们俩在广安寺随武僧们学的绝非是花拳绣腿,又安宁时不时将空间里的灵物拿出来给他们,学起武来融会贯通,内气初具,便是景佑别看唇红齿白,翩翩小生模样,却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这会子又急于发泄,打起来也不留手,而景曜也不多让,抿着嘴,他平时多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如今抿着嘴绷着脸,更有几分张致远的气势。
厮打起来虎虎生风,把墨韵院里伺候的丫鬟仆妇唬的不轻,还是大丫鬟稳住了连忙差人去正院里报告。
又叫了长随们进来,妄图将两位小祖宗分开。
安宁给景佑和景曜挑选的长随或文或武,便是有一半长随是会拳脚功夫的,刚想上去拉架,就被景曜喝住了。
主子发话,下人们也不敢上前,只得面面相觑的看兄弟俩在院子中打架。
大丫鬟初晴急的直跺脚,哭丧着道:我的天呐,这大多年的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要是少爷们有个好歹,仔细点咱们的皮!安宁正和张致远说话呢,乍一听墨韵院的小丫鬟来报说曜少爷和佑少爷打起来了,还以为是兄弟俩闹着玩呢,哪知道小丫鬟说两人打的十分较真,不像是闹着玩的。
话也不说了,夫妻俩赶紧往墨韵院赶,安宁蹙着眉道:他们兄弟俩又因为什么闹起来了?这大过年的,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等到了墨韵院,见好好的院子被搅的乌烟瘴气的,兄弟俩打的难分你我,周围的丫鬟小厮都不敢近前,见张致远和安宁过来了,赶忙跪下磕头请罪。
张致远恼了,直接上去分开两兄弟,众人还没看清楚老爷是怎么挡在中间的,少爷们就分开了。
安宁见他们分开了,又见衣裳凌乱,发髻也有些散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收拾了再过来。
又问跪倒在地的大丫鬟: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们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还有你们不知道将少爷们拉开,还在一旁看着,啊?要是少爷们受了伤,你们九条命都赔不起。
严肃的小脸,轻重缓急的声调。
湖水般静谧的眸光,不曾想也会给人这么大的压力……初晴等跪倒在地,强忍着压力,将事情说了一遍。
都是奴婢们的错,以后绝不敢如此了,请太太责罚。
安宁揉了揉眉心,冷道:看在过年的份上,不责打你们,每人罚两个月月钱,好好服侍主子才是正经。
虽这件事没这些奴才们什么错。
但这时代就是如此,不管有错无错,主子总没错,也不是做主子的次次会给下人申辩的机会,安宁罚的都是轻的。
这些丫鬟长随们大多是家生子,再清楚不过的了,因而赶紧磕头称是。
安宁转过身来见景曜和景佑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气的不打一处来。
和张致远对视一眼。
张致远道:跟着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正房去,安宁安抚了福久,柔声道:福久乖。
先回去玩啊。
示意春酌领福久回西厢房,让景曜和景佑进来,让丫鬟们退下去。
张致远和安宁端坐在正首,坐在搭着墨绿缠花椅搭的花开富贵红木椅上,景曜和景佑跪在下面,厚厚的百蝶穿花的地毯上。
安宁给张致远丢眼神,大老爷开口道:说罢,怎么回事?两兄弟对视一眼,倔强的都不先开口,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
这俩倒霉孩子。
安宁终究是心疼孩子,柔声问:伤着了没?虽说两人脸上没挂彩,但不代表不是没往身上招呼,虽说冬日里穿的厚衣裳,见他们俩打架的那个狠劲,肯定没手下留情。
到底是娘。
景曜瓮声瓮气道:没有。
却没料到景佑低着头就在那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无声掉眼泪,娘,安康身上疼。
景曜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连小时候的小名儿都自称出来了,原本四岁之前家里人都叫他们俩小名儿,等大了些才称呼他们大名,就是和安宁撒娇的时候,偶尔才以大名自称的。
他这儿没叫疼,这家伙就哭起来了,难不成真的打疼了?他们兄弟俩打架虽然没手下留情了,但终归还有理智在呢,大过年的往脸上招呼,要是留下个淤青什么的还怎么出去见人,因而都往身上肉多的地方招呼了,再加上冬日穿的棉袍,就是有九分力气,打在身上就剩了六七分。
就是平时他们对练的时候比这更疼的还有呢,不说练武,就是为了练得一手好字,每天不间断联系,又之前年纪小的时候,腕力不足,写出的字笔力不够,不是悬腕临墙练字,就是在桌案上练字的时候,手腕上各吊着一块石头。
那端时间手腕肿的都握不住笔,却丝毫不敢懈怠的,景曜还呼疼呢,景佑却比他能忍呢。
还有刚开始练习篆刻的时候,因为才开始接触还不熟悉,又因为在家娇生惯养,手嫩的很,磨的都是水泡,大大小小的都是血泡,有些还结痂了,看起来十分恐怖。
兄弟俩都只忍着,等到后来掌握了技巧才好些了。
还有后面扎马步,挑水……哭疼的时候还有呢,因而这点伤痛就不算什么啊。
景曜自然倔强,也不喊疼,不过看到景佑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还真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别说景曜了,就是安宁也吓到了,也不先问到底怎么回事了,被真被打到了,把两熊孩子拉起来,掀开锦袍一瞧。
每个人身上都有几块青青紫紫的,张致远瞧了脸更黑了,道:让丫鬟过来给他们涂药。
景佑这边委屈的直拉着安宁,就不让丫鬟给涂,安宁就道:行行,娘给涂药。
景曜呲呲牙,哼哼了一声,也不说话,闷声不吭的让安宁给涂完药。
不过安宁也不是一味宠爱孩子,等涂完了九毒化瘀膏,脸上的春风都不见了,秋风扫落叶似的,严肃道:逞强什么呢,都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之前不还有说有笑的吗?兄弟俩都不说话,景曜就趴在榻上闷声不吭,景佑就凑到安宁跟前委屈巴拉的,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嘴就跟锯嘴葫芦似的,就是不说话。
张致远黑着脸站在一旁,这会子对待儿子跟对待阶级敌人似的,浑身的寒气跟三九寒流似的,刚想出口呵斥。
就被安宁拉住,干脆点,夫妻来一人对付一只。
景曜跟着张致远到书房里去,安宁拉着景佑。
用帕子给擦了眼泪,半点都没刚才的温柔,就擦红了脸。
安宁轻轻地捏了捏他耳朵,道:臭小子,都多大了,还掉金豆豆了,啊?小媳妇儿耷拉着脑袋。
抠着榻上铺着的狐狸皮上的毛,瓮声瓮气道:娘,我不想参加四月的府试了。
安宁还以为是多大点的事呢,原来是考前有压力了么,便笑道:是不是觉得有压力啊?你这才几岁,上场试一试,就是不中也没什么,大不了下场再来。
景佑依旧低着头。
摇摇头,低声道:不是,我想继续跟着老师学习去。
让景曜先去吧。
安宁蹙眉,听这声音怎么就觉得那么委屈呢,而且如果是读书有压力,也不会趁今天这功夫爆发出来,想了想,试探道:安康,你知道了?景佑一愣,几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哽着嗓子道:嗯,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娘亲生的了。
这回儿轮到安宁发愣了。
她原本就是试探的问呢,没想到竟是得出这个结论来。
不过转念一想,两个孩子不可能自己发现不了。
他们同一天出生,却长得不像,虽说在家里待他们两个没什么不同,虽然安宁严令禁止知情的仆妇们在背后嚼舌根。
但嘴长在她们身上,免不了可能会说个闲话什么的,也有可能被两个孩子听到了。
他们兄弟俩被教的很好,有些事情不免的就会猜测出来,安宁也没有打算瞒孩子一辈子的,之前还和大老爷提起过,等过年景佑回家来,就跟他说周姨娘的事呢。
只他们俩安心读书以备来年四月的府试,安宁也不好打扰,只想等过了童子试再说。
也没料到景佑早就知道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安宁一点端倪都没有看出来,景佑待她还像以往一样亲昵,这么一想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没跟自己离心,心有安慰。
假话全不讲,真话不全讲。
当时安宁才生了景曜没多久,若是景曜不是在景佑前面出生,成了嫡长子,单就一个庶长子就足够让安宁膈应的了。
还不说周姨娘对桂院所做的,只当时没绝地反击,而是在精神上和身体上折磨周姨娘,让她在孕期瘦的不成人形不说,而她明明知道那桌菜有问题,又没说出来,就造成了景佑的早产和周姨娘的难产。
而周姨娘生育后精神恍惚,更甚至是恰好在张致远去的时候,让他听到了周姨娘诅咒景曜的话,还怒摔景佑。
张致远哪里容得了这个,当下踹了周姨娘一个窝心脚,当下都吐血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安宁就算再是个好好先生,也不会容忍周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到她的底线上。
她的作法就是慢慢卸掉她们的爪牙,把她们困住,然后找准机会一击让人击倒,不会给她们反抗挣扎的机会,免得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当时张致远不喜周姨娘,就是对生下来的景佑也很少去探望,那天怎么就那么巧去了,还不是她一手安排的。
只不过安宁也没料到周姨娘会做出摔自己孩子的举动,虎毒还不食子呢。
事情倒是超乎了安宁的意料,比安宁意料中的结局还好。
周姨娘到死都不会知道她身边救主有功的彩霞是安宁安插到她院中的一枚棋子。
不过安宁终究是狠不下心来,若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嫡妻,就该让周姨娘在生子的时候下狠手,一尸两命。
她所造成的结果却是周姨娘不但从张家族谱上抹去了,死后不过一张破草席裹了草草埋葬了了事,连人祭祀都不会有的。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凶兽,只是蛰伏在自己道德底线下罢了!周姨娘病死了,友蓉在静安庵活了两年也死了,秦氏早在几年前也死了,即便其中不是安宁直接动手,但她绝对是其中的推动者。
而景佑归在了安宁名下,又成了安宁和张致远那时候薄弱关系中,压倒的最后一根稻草。
安宁怎么可能会对这个体内流着周姨娘一半血的孩子会有好感,尽管他流着张家的血。
安宁却偏偏同意了,其中少不了有自欺欺人的心态在,她认为蛰伏在她心中的凶兽还在道德底线下,而且也何尝没有让这孩子当她的警世钟的意思。
☆、第二百五三章 母上威武安宁偏偏同意了让景佑归在她名下,并且当亲生儿子养大,其中少不了有自欺欺人的心态在。
她固执的认为她心中的凶兽还蛰伏在道德底线下,而且又何尝没有让这孩子当她的警世钟的意思。
说到底安宁还做不到对前尘记忆完全摒弃额,对过往做不到‘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
毕竟她人生的几乎全部都是前世法制社会的规则下,而她穿越过来还没有彻底并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一个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等级分明,视生命为草芥。
有时候却冷漠的可怕,认为活着比死了更能折磨人。
像友蓉,她心机如此深沉,扎小人这样的事被翻出来后,按理说这样妄图谋害主子的通房大丫头,打杀了都不为过,说是通房,不过只比普通丫鬟好一点罢了。
但安宁却以‘张家是书香世家,讲究仁德,向来待下宽柔’为由给友蓉灌了药送到静安庵修行去。
她不是平日里竟做木头疙瘩形状么,那就彻底让她成木头疙瘩好了。
就是如此,安宁却还会得个贤良大度的名声。
这样的想法安宁从未同旁人说过,再说了在这样的时代,她的做法当真称的上宽宥了,未被完全同化的安宁完全可以没有什么负担,毕竟友蓉想害她在前。
同样的事情还有秦氏,比起心机深的友蓉,楚楚可怜的秦氏更让安宁膈应,只不过是送到偏远庄子上去,就自个把自个抑郁死了。
不知不觉地安宁觉得她想的多了,这些陈年旧事她几乎很少会想起了,若不是今日会和景佑说起周姨娘的事儿。
按说我这个做太太的万不会对姨娘生的孩子有好感,为此还跟你父亲冷战。
那娘为何?景佑蠕动了两下嘴唇,小声的问道。
景佑是想问我为何还把你养在身边是么?到底景佑是她一手带大的,人心是肉做的,朝夕相处中总会产生感情。
其实真说起来,安宁那时候对景佑的感情很复杂,说不上恨。
但最开始绝对没什么喜欢的。
而且安宁还曾想过,如果景佑生在景曜前面的话,她为了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有很大的可能会对他出手。
毕竟在这个时代婴儿夭折的几率实在是很大。
只不过命运弄人,景曜却是早一个月出生,还生在了景佑前面,成为张家的嫡长子。
而且周姨娘也得到了比死更可怕的折磨,她一直以她官家出身为傲,并以此和安宁叫板,那之前娘家被抄。
她一下子从官家出身变成了罪眷,一下子被打落尘埃。
而且周姨娘拼了命生下的孩子,还被她一直暗恨好几次下黑手的安宁抱去养,如今连她亲生的孩子都不会认她……安宁如果和景佑她那时候直接了当的接受,景佑肯定不会相信,毕竟他是姨娘生的庶子。
所以安宁才会有这么一说,道:娘不拿好话糊弄你,你如今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
和你分说也没什么。
其实当时把你养在娘身边,我是有私心的。
本来庶子庶女养在嫡母身边是规矩,但大户人家打压庶子的事太常见了。
娘虽是嫡母,但说到底还是个女人,虽说也是张家的血脉,但到底身体里流了另一半的血啊。
当时姨娘去了后,你的归属就成了问题,你也知道咱家本就人丁单薄,你父亲膝下荒凉,自然是希望你平安长大。
如果我不养着的话,很有可能将你养在宋姨娘名下,怕有了孩子后不安分。
少不了会拿着孩子做文章,娘可没那个闲工夫搭理这样的事。
再说了,娘当时还想,把你养好了,你跟我亲,日后会帮扶景曜。
兄弟和睦总比兄弟阋墙的好。
安宁说话的时候都一直观察着景佑的神色,见他低着头,闷声不吭,神色黯淡。
安宁也知道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总比花团锦簇的好话有说服力。
她岔开这前面的话,柔声问道:景佑觉得娘这么些年,你父亲待你如何?娘待你如何?景曜待你如何?景佑抬起头来,看着安宁神色一如往常温柔,眼圈红了,差点又要哒哒的掉眼泪。
瓮声瓮气道:好。
安宁假装伤心,点点他的额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拔大,就换来个好字,真让娘太伤心了。
末了又道:就算最开始出自私心考虑,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看着你从那么一点点,小猫崽儿似的长成现在翩翩少年,就是铁石心肠早就捂热了,更何况咱家景佑还是这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你看娘当你是亲儿子,景曜更是待你如亲兄弟,福久还会软软的叫你佑哥哥。
还有你还小,左右还是你父亲和我该操心的时候,哪里还有你胡思乱想,你以为科举考试就是那么容易的?还说相让,连童子试都没过呢,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啊,娘当年教的‘夜郎自大’‘坐井观天’的故事不记得了?这么一先抑后扬,‘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话说下来,安宁都觉得有些口渴了。
端着茶碗,碗盖轻轻刮了刮碗里的茶叶,轻笑道:你和景曜打架是不是他误会你了?你这孩子,从小心细,主意多,好钢就应该用到刀刃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咱家不仅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书香门第之族,传到如今,自然不会墨守成规,不然的话早就衰落下去了。
娘没什么雄心大志,还是最希望你们平安长大,读书明理罢。
娘说的话,你听明白了没,不说话吱一声也行。
吱~安宁:……这熊孩子。
景佑跪坐着把头枕在安宁膝盖上,眼睛清亮,道:娘,景佑记下了。
他敛下眼帘,自从知道他不是娘亲生的后,他没有表现出来半分疏离,甚至是比往常更加黏着安宁,希望安宁更疼他一些。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有时候还会想,幸亏是由娘养大他的,对于自己的生母却掀不起涟漪。
毕竟生母去的时候他没有记忆,对他而言生母就像个词,他感谢生母给他生命,不过美好的记忆总是娘这样温柔的女子教他和景曜说话走路,手把手的教他读书识字,亲手给他们做衣裳,小的时候身上穿的戴的几乎都是娘一手打理。
而且在外的时候,儿行千里母担忧,在他的认知力他和景曜没有半点差别,就算是后来有了福久,娘还是一样疼爱他们。
景曜掀开桃红色绣梅花的软帘进来,看到这一幕,一个迈步上去,狠狠的在景佑撅起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
安宁:……这俩熊孩子。
景佑:……景曜你死定了。
景曜:……好响啊。
安宁斜了景曜一眼,道:你爹和你说完了?他呢?景曜颇为心虚的往旁边挪去,搬了暖杌子过来坐在离景佑远些的地方,挠了挠头,道:是啊,爹一向言简意赅,不过娘啊,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景佑端端正正的坐起来,目光森森的盯着景曜,凉凉道:打的很爽哦?景曜笑的灿烂,道:还行吧,别插嘴,我有很严肃的问题要问呢。
安宁放下茶碗,双手交叠,笑道:有什么问题问吧?娘,爹是不是练了什么功夫?之前我和景佑打的不分你我的时候,爹进来横插一杠子,连我都还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
听景曜那么一说,景佑也发现了问题,只是刚才他只顾着委屈了,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怎么不去问你爹?安宁道。
说起来张致远自从修炼《清心诀》才不过三个月,虽说有聚灵阵和灵药灵果加持,但也全在他勤奋和毅力,而且他的心性真的和《清心诀》十分契合,修炼起来得心应手,便是短短时间有这样的成效了。
不过景曜和景佑毕竟是小孩子,比不得大人,而且修炼功法完全是天差地别,效果自然明显,说实话安宁还有些被震住了呢。
景曜闪耀星星眼,道:这么说的话,娘是知情的咯? 他不敢去问板着脸的老爹啊,今日惹了娘生气,爹没把他们俩扒一层皮就是好的了。
不过就算是他问了,老爹也不一定会告诉他啊,还不如来问娘。
安宁嘴角抽了抽,斩钉截铁道:不知情。
也不给景曜和景佑开口的机会,眯了眯眼睛道:你们兄弟俩之间有什么事,说开了,今日的事如果还有下一次,家法伺候。
景曜和景佑同时瑟缩了下,顿觉得比起冷面的父亲,笑的异常温柔的娘亲更可怕,乖乖的低头认错,异口同声道:是,母上大人。
而且景佑的心结也解开了,在安宁看不到的角度以不善的眼神看向景曜的臀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得抱了这一巴掌之仇。
景曜打了个喷嚏,啊嘞,谁在想小爷啊?☆、第二百五四章 兴风作浪当天晚上安宁想了很多,辗转反侧,闹的张致远也没有了睡觉的心思,搂住安宁,宁儿在烦恼什么?原本是我主动和景佑提及这件事的,只不过这孩子聪颖早就看出了端倪,我也没藏着掖着就和他说了些当年的事儿。
却没和他说周氏的事,不管如何,周氏都是景佑的生母。
到底景佑是安宁养大的,当她亲生的孩子一样,她自然是认为她养大的就是她亲生的。
景佑如今是记在你名下,你才是他的母亲,那些陈年旧事不必介怀。
张致远宽慰道。
安宁道:这孩子心思细腻,他今日竟然是和我说不参加这次的童子试了,要给景曜让路,我虽是宽慰了他。
在家里我们是一视同仁,但到底在外面略有不同,还是怕他钻了牛角尖,成了心结。
景佑是这般想的?张致远拢了拢安宁滑下来的发丝,当初我带景曜和景佑去拜见澄观大师的时候,他曾指着景佑说‘稳似磐石,沅茝沣兰,好生教导,日后必当福寿绵延’。
他如今年纪尚幼,不过心性难得,再磨练几年,定无碍的。
安宁唔了一声,感觉他们俩担忧的不在一个层面,最后想想觉得她有些钻牛角尖了,打了个哈欠道:我知道了,早点睡吧,晚安。
******墨韵院景佑整理后床铺,正准备上床睡觉,倾听到窗户那边儿传来的细巧的响动,间歇还传来几声猫叫声。
这个笨蛋,景佑走到窗户前把窗户打开,见景曜一身夜行衣,脸也被蒙住,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熠熠生辉。
景佑看他身后不远处提着牛皮风灯的两个婆子。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低声道:你是笨蛋吗?景曜也发现了,忍不住挠挠头,眯了眯眼睛。
说起来几个孩子中。
景曜隽秀的五官轮廓随了安宁,只脸型和高昂的额头像张致远,因为眯起眼睛来和安宁更为相似。
景佑五官轮廓和张致远有六分像,但遗传了他生母周姨娘的好相貌,形貌昳丽,他平时也是常笑,眉眼弯弯。
像个偷吃的小狐狸似的。
而景瑜完全是张致远的缩小版,连表情都相似,才让娘亲和兄长总想逗一逗。
景曜利落的跳进来,景佑朝提着牛皮风灯巡夜的婆子摆手。
当初修缮张府的时候安宁真的是花了血本的,不说铺了地龙,就是外面的院墙一水儿的青石高筑。
因而当时主管这事儿的孙禄一面心疼流水一般花出去的银子,一面在心里赞叹这宅子就是往后百年怕是逗坏不了,瞧这结实精巧的。
而且因为之前张致远遇刺一事。
府里又请了会拳脚功夫的武师傅,家里的家丁护院也跟着学了,而且过年这段时间也加强了巡逻。
再说了吏部左侍郎的家还有小毛贼闯进来不成?再说了虽已经是晚间,但院中到处挂着红灯笼,灯火通明,景曜这一身黑色夜行衣早就暴露了他的行踪。
简直就是掩耳盗铃,所以那巡逻的婆子才没靠上来。
景佑见景曜的样子,才忍不住道:你是笨蛋吗?半夜搞什么?景曜顺手把窗户关上,搓了搓手,景佑见状把手炉塞给他,还拿了花开富贵锦绣薄绒毯来,兄弟俩坐在暖炕上。
还把炕桌搬出来。
又让小丫鬟端了零食盘来,抓了一把瓜子磕着。
景曜脱了脚上的黑缎小朝靴,跐溜一下蹭上床,等着景佑剥瓜子来吃。
嘿嘿,哥哥我敞开我宽敞温暖的胸怀来安慰你哟~漫漫寒夜,你一定寂寞孤寂。
来不用客气,小爷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哟~景佑满头黑线,把剥好的瓜子仁儿全塞景曜嘴里,闭嘴啊,白痴。
好吃~景曜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但在景佑看来就是一副欠抽的白痴样,他真的不想承认这是他兄弟,白痴是会传染的。
拿起来零食盆里的一颗核桃塞到景曜手里,景曜一捏,核桃就裂开了,景佑拿过来,把核桃仁挑拣出来,放到眼前的小碟中,如法炮制,不一会儿就堆了满满一碟子。
再来一个的时候,景曜把手拢到袖笼里,抗议道:行了啊,你又不是弄不开,再说弄这么些吃的完么?他虽然力气大,但弄多了还是会疼的啊。
景佑吃核桃仁儿吃的津津有味,这个白痴,到底来干嘛的?我要睡了。
景曜啧啧两声,道:你这架势,就是摆明了今夜咱们兄弟俩要秉烛夜谈,我不是说过了我此行的目的么?景佑把碟子推到景曜跟前,扫了他一眼,鄙视道:穿成这样?景曜闻言,嘻哈道: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别不好意思说出来嘛,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景佑嘴角又抽了抽,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竟是些废话,不说我就洗漱下就去睡觉了。
睡觉?说起来咱俩好久没同塌而眠了,真怀念啊。
景曜瞧景佑的神色,好歹正经了点,道:娘都和你说了什么?景佑看了他一眼,道:想知道?景曜点点头,道:哥哥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我想知道娘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露出那样楚楚可怜的神色哦?……和这个家伙认真你就输了,景佑也习惯了景曜无赖的样子,眉眼弯弯道:这是我和娘之间的秘密,不能和你说。
景曜吃完了核桃仁儿,擦擦手,听景佑这么说,不屑的撇撇嘴,道: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你想开就行了,亏我还牺牲了我的**,还被爹拉过去训斥了一顿。
景佑一怔,听他前面两句话还觉得挺窝心的,听到那‘牺牲了**’的话就觉得无语,只好道:那你今天是搞哪出?难道你就不好奇爹的身手?原本他之前问安宁的时候,被安宁岔开了,然而景曜还是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才行。
所以我打算夜探正房了。
……然后你是来找我,一块儿去?知我者景佑也!快点,换上衣裳咱们一块儿去。
一探究竟。
景曜神采飞扬,跃跃欲试。
景佑不惜余力的打击他,你是笨蛋吗?你从清晖院过来,就被巡逻的婆子发现了。
更不用说到正房了。
从怀里拿出个怀表来,凑到景曜跟前,看清楚了,现在什么时辰了?爹和娘这个时辰已经睡了,你去有什么用?等着被家法伺候吗?爹和不像娘一样心软,再有下次指不定会打我们板子。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白痴的兄弟?想不到——景曜咬着手帕,哀怨的盯着景佑。
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不堪。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景佑打了个寒颤,被景曜恶心到了,做呕吐状,道: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你还让不让我好好睡觉了?算我求你了,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成不?景曜满意了,收起手帕,拍拍。
这还是娘亲给亲手做的手帕嘞。
趴在炕桌上,懒洋洋道:我就在你这儿安歇了,懒得跑回去。
景佑实在是没心思再理会他了,做投降状,道:行行,你就睡这儿吧,我让初晴给收拾收拾。
被他这么一搅和,景佑也没心思想别的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到处一片冰山雪地,冷得直打哆嗦。
又忽的听到有人喊:雪崩了,快跑啊!还没来得及跑,如同惊涛骇浪般的雪就压了上来……景佑陡然就张开眼睛,视线还未彻底清明,一只胳膊就压了过来,被子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等清明了。
见本来睡在暖炕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爬到床上来,还把被子蹬开,景佑突然觉得后槽牙十分的痒痒。
不过视线转移,景佑突然笑了,在黑夜中有种森森的感觉。
‘啪啪’这是怕打什么的声音。
‘噗通’这是什么东西掉在地毯上的声音。
‘嗯哼’这是闷哼的声音。
挨着碧纱橱的门儿小榻上守夜的丫鬟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便起身问道:佑哥儿有事?可要奴婢进来伺候?景佑一脚踩在地毯上某人的身上,彻底清明了,闻言回道:没事儿,歇着吧。
丫鬟无疑有他,便复又回到小榻上睡去了。
景曜这儿也醒了,任谁睡梦中被狠狠打了屁股,这么疼,也会醒过来吧。
还被踢下了床,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头碰到了香几。
打了个哆嗦,泪眼婆娑道:好弟弟,先让哥哥把裤子穿上行不嘞?你当真好狠的心哟!景佑脸黑的不行,不过总算是报了之前被景曜当着安宁的面,被狠狠打了屁股一巴掌的仇。
便放开景曜,把被蹂躏到角落里的被子拿过来,铺平。
幸亏房间里铺了地龙,室内温度大都能保持在二十度左右,可谓温暖如春,没了被子也不会被冻的凄惨。
景曜小时候爱踢被子的毛病仍旧没改,而且睡姿极其不雅,以前每每都要把景佑和自己冻得凄惨。
景曜也不计较,被景佑扒了裤子打了屁股,利落的穿好裤子。
好在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被从床上踢下来也没痛,就是脑袋碰到香几,有点疼。
厚脸皮的接着爬上床,对付无赖的方式就是无视他,景佑这会儿也是困的不行,直接把被子全都蜷缩在自己身上,把自己裹成一个蛹,躺在床内侧,不管景曜说什么他都不理会。
景曜摸了摸鼻子,丝毫不觉得尴尬,从箱柜里搬出来一床新被子,自己铺平躺进去。
其实有棉被和无棉被对景曜没差别,最后的结果基本上是没有被子盖就是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丫鬟进来伺候的时候,景曜已经哒哒的跑回他的清晖院去了,走之前还得瑟的说景佑的衣服他现在都穿不了了,太短了,把景佑气的不行,暗恨昨天打那么轻,真是便宜景曜了。
洗漱好,时辰尚早,两人先围着院子晨练,又练了一块儿拳,写了大字,等时间差不多到辰时了,才一块儿到正院去。
张玫比他们兄弟俩早来一刻。
福久也醒了,向张致远、安宁夫妻俩请安,吃了早饭。
饭后,张致远带景曜和景佑去拜访张府的世交亲友。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相处可是门大学问。
官场上的交情盘根错节,真假难辨。
而且与往年在扬州不一样,往年只是按照旧例往各处送节礼。
如今他们住在都城后,都城的红白喜事,筵席庆典等等,这人情往来自然是要走起来的。
景曜和景佑虽小,不管日后会不会科举入仕。
这些人情往来都是避免不了的,不过好歹还有张致远领着,纵使出了什么差错闪失,旁人也会看在张致远的面子上和念在他们兄弟俩的年纪上,也能体谅一二。
当然了,这也是在锻炼景曜和景佑,他们之前一直都跟随澄观大师学习,就算是出门游历。
所遇见的大多是贩夫走卒,与世家的交往寥寥无几,而且年纪也小。
在人情往来这方面也欠缺。
而安宁即使出门做客,所到的也不过是内宅,这方面她是不能教他们兄弟俩什么,只是说了一些泛泛的道理,相当于纸上谈兵。
而学习最好的方式就是作为父亲的言传身教,跟随在父亲身后,被长辈引领着,再好不过的了。
张府虽远离京畿多年,但与都城的联系都不曾断,同年好友的信件来往。
而且张家之前有世袭爵位,是功勋之家,再来到张致远又是科举出身,亦是清贵之流,因为能在勋贵和清流之间左右逢源。
再者张家历来中立,是纯臣。
深得当权者眷,若不是张家人丁单薄,子嗣不旺,说不定也能成为世家望族的,不过族人繁庶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因而张家所来往的多是世交,还有也带着景曜和景佑拜访了朝中大儒,皆是学问精深、学识渊博的,旨在希望能指点景曜和景佑的学问。
毕竟澄观大师就算文采再斐然,学识再渊博,归根到底还是个六根清净、不过问俗世的出家人。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春节事忙,在十五元宵节前安宁也是像往年一样忙于应酬,到了十五才算缓了下来。
这日是元宵灯节,都城一片欢欣鼓舞,热闹非凡。
景曜和景佑早就怂恿了弟弟,福久哒哒的跑过来问安宁,安宁把他抱起来。
到了二月二,福久就满三周岁了,不比当初景曜,四岁了还是个白嫩的团子,跟元宵似的。
福久就脸上有肉些,因为是最小的孩子,还有那青鸟衔钰的原因,张致远和安宁夫妻俩对他的要求就小很多,达成了共识,小孩儿对什么感兴趣,就让他干什么,没什么强求的。
安宁还跟往常一样宠着他,虽然天生性子淡,安宁却千方百计的给他找感兴趣的事务。
当初景曜和景佑虽然早慧,但却没有过早的就失去童年的天真,上树掏鸟,下湖摸鱼,调皮的都调皮了。
安宁宠儿子,但绝不会把他们宠成无知又弱小的家雀,该很得下心的绝对干脆利落,自然是想他们成为能经历风雨和挫折有担当的男子汉。
而且张致远也是如是,在孩子们小的时候,绝对的二十四孝父亲,日常里几个孩子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虽然这里面有孩子是盼了好多年才盼来的原因在,但他也是望子成龙的,甚至早早的就为景曜和景佑考虑好了,希望他们能‘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安宁捏了捏福久嫩滑的脸蛋儿,瞥了眼软帘,笑道:还不出来?景曜嘻嘻哈哈的进来,道:娘怎么知道我和景佑在外面啊?景佑紧随背后,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痴,都是他,连衣角都露出来了,还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娘不知道才怪呢。
娘也出去看花灯呗,都城比扬州更繁华,而且灯节也与扬州有所不同呀。
景曜捏了颗新鲜的草莓塞到嘴里,好吃咩~他从小就觉得娘与众不同,小时候无论是娘亲给他们玩的玩具,还是有些美味的小吃,还有经年四季都能吃到味美新鲜的水果。
又听说这利用大棚种植反季菜蔬的主意是娘亲出的,还有各种娘亲亲自雕刻的精巧事务。
尤其是在跟随老师学习后,越是长大越是觉得自家娘亲的不简单,别以为娘亲不说,他就不知道,像那些娘给吃的不知名的特美味的食物,绝对是天材地宝类的。
尤其是在他和景佑内息初具后,吃下去觉得体内的内息似乎更加流畅活跃了,还更深厚了。
而且还有用竹筒装的正黄色被娘说成一种果肉的东西,吃下去胸腹升起了一股子暖气,四肢百骸都是暖洋洋的,单就这样的效果,绝对不是什么凡品。
哎呀,娘还真当他和景佑是小孩子呢,不过呢,娘既然不告诉他们,自然有娘的道理,而且父亲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父亲的身手也有一定的关系。
他和景佑已经长大了,自然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自然不会毛毛躁躁的泄露出去,至于福久,这个弟弟天性淡泊,在家人跟前还好一些,不用担心他泄露出去。
景曜瞧着还把福久抱在膝上坐着的娘亲,嘿嘿笑,娘还真都把他们当孩子看呢,不过这样更好,可以多争取点福利,让爹多黑脸几回。
他发誓,自从他和景佑回家后,整日缠在娘亲跟前,让占有欲强烈的爹不爽了,还把他们打发到外院的小院子读书了。
不过他和景佑也不敢多在太岁头上动土啦,虽然有娘做靠山,但爹也不是好糊弄的。
今日趁着爹还没回来,先把娘哄走,反正娘总会是答应的,谁让娘最疼的就是他们呢。
景曜乐颠颠的又吃了一颗红彤彤散发着清香的草莓,塞了一颗给景佑,以眼神示意他上。
三个孩子里面,最会撒娇的不是景曜,而是景佑,就算是现在长大了,撒起娇来绝对不含糊,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搂着安宁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机灵,道:娘啊,不如咱们扮作兄弟出门,不用那么多顾忌哦。
安宁瞬间眼睛亮了,当即就拍手道:这主意好,你们等着,娘要先做些准备。
说着把福久塞到景佑怀里,自顾自进到碧纱橱内了。
景曜和景佑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有好玩的了。
虽说北方比南方要开放些,但到底是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里,女子的身份哪里有男子方便。
而且安宁早就想出门好好玩玩了,连装备都准备好了。
当然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当然得乔装打扮一番。
这时代化妆根本就不发达,哪里像前世,丑变美,女变男,化的你妈都认不出来。
安宁对古代所谓的易容术神交已交,还真让她在空间的书房里找到了类似的书籍,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所以等景曜他们兄弟三人望穿秋水后,安宁终于出来了,不说他们兄弟三人,就是屋子伺候的丫鬟都目瞪口呆的。
如果不是她们一直在屋里伺候,没进过外人,只有太太进去了里间,不然的话还真的不能相信,眼前的人是太太, 还以为是哪家的翩翩公子哥呢。
安宁十分满意众人的目瞪口呆,笑吟吟的开口道:娘这身,怎么样?安宁这一口,大家纷纷吐出一口气,这是娘(太太),不过还是很匪夷所思啊,怎么能成这个样子啊!只见她穿了件青色暗绣莲纹的棉锦袍,袖口、领口、袍子的下摆滚了银灰色貂毛。
腰间束着一条青色嵌玉锦带,头上带着青玉束髻冠,脚蹬鹿皮小朝靴,但衣裳、装饰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整个人的气质还有面容——☆、第二百五五章 白衣少年只见来人穿了件青色边滚银灰色貂毛,暗绣莲纹的锦袍,腰间束着一条青色嵌玉锦带,头上带着青玉束髻冠,脚蹬鹿皮小朝靴。
再看其人容貌,明明五官都精致,和景曜还有几分相似,然而组合起来却十分平凡,属于那种茫茫人海中看过一次,转眼就会忘记的面容。
就算是衣裳与佩饰显露出几分不凡来,但依旧不引人注目,让人无法注意到这人。
和景曜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若是一起出现在人前,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这样的人留下的只是一个暗淡而模糊的身影。
有些是像变色龙,把身姿掩在所呆的周边环境中,让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熟悉的人还是会注意到,她的五官和脸型都没有变化,只是做了些修改,掩去了原本的女性温婉的一面,露出几分属于男子的英气来,虽然旁人不会对他留下什么印象,但绝对不会混淆他的性别。
景佑戳戳目瞪口呆的景曜,和自家兄弟咬耳朵:娘这样是蓄谋已久的吧,身上穿的袍子都是娘自己做的,而且易容的很厉害。
景曜呲呲牙,一脸正经道:难道娘碰到了什么世外高人了不成?景佑翻了个白眼,咬牙道:娘一内宅妇人,怎会碰到什么世外高人,你想太多了。
哥哥?嫩嫩的声音插进来,俩兄弟一僵,看向坐在一旁小暖杌子上的福久,再瞧瞧笑眯眯的看过来的安宁,对视一眼。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说我们对娘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景曜说话干脆利落。
半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安宁:……你娘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安宁嘴角抽了抽,不跟这两孩子计较,决定在张致远还没有回来之前,就出去溜达。
景曜对了对手指。
扭捏道:娘啊,出门了我们该怎么称呼你?安宁回首,想了想。
道:不是说以兄弟相称吗?自然是称呼我——安兄,就说是远方表兄罢。
娘啊,那你的声音?景佑提醒道。
考虑的还挺全面,我尽量压低声音,要么就尽量不说话罢。
临行前还叮嘱了福久一番,让小家伙不要叫错了。
景曜又嚷道:娘——安宁颇为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
一次说完。
景曜打了个哈哈,道:娘,我和景佑还邀请了小舅舅和澄泓哥哥同去……我知道了娘,我立马差人去告诉他们,邀约作废。
说起识时务来。
安宁说第一,景曜绝对数第二,言传身教也是很重要的。
景佑挠了挠头,道:娘,还叫二姐姐吗?你二姐姐被范家姑娘邀请去了,就不和我们一起。
拖拖拉拉,还不等出了正房门,外面小丫鬟脆声报:老爷回来了。
安宁第一个念头就是藏起来,怎么感觉有种被捉^奸在床微妙的感觉。
不过转眼就有了个好主意。
和几个孩子嘀咕两声,景佑趁机要求道:娘,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带连坐的。
安宁瞪了他下,不过还是点头,道:知道啦。
不准给我笑场了。
景曜和景佑连连点头,小福久鼓着包子脸,小孩儿反应要慢半拍,但还是很好奇的看娘,被景曜搂住乖乖的站在一边儿。
小丫鬟打了软帘,张致远大步流星的进来,身上穿着黑色的袍子,很贴身,领口、袖口、衣摆边儿都绣了舒畅的云纹图案,边上滚了银灰色貂毛,本来穿着的斗篷刚进屋就脱了下来,让丫鬟接过去收起来了。
如今这一身,映衬着他的冷峻,有种深沉的优雅。
扫了眼屋中,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再看到杵在一旁的安宁,微微蹙眉,你是?好冷……安宁这心里边儿又是窃喜又是失落,窃喜是连大老爷都没有将她认出来,说明她这易容术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失落的是大老爷竟然没有把她认出来,明明只是在脸上勾画几笔而已,大体轮廓是没有变的啊。
虽然心里边儿这么想,但还是上前压低了声音,顶着大老爷那乌黑幽深的眼眸,硬着头皮道:小侄拜见张姑父,小侄是太太娘家的远方内侄。
景曜丢了个眼神给景佑,差辈了~景佑无奈,怎么重点景曜老是抓不住啊,现在说的可不是这个问题。
内里流着面条宽的眼泪,我不是故意窜托娘的啊,当真希望不要连坐,娘你顶住,景佑在精神上支持你。
福久被景曜环在怀里,黑琉璃一样的眼眸落在安宁身上,他可是一眼就看出了是娘了,只是不明白,爹也会看出来的。
果然,作揖的安宁没有注意到张致远眼中闪现的笑意,他道:太太娘家亲戚甚少,我怎么不注意有你这么个内侄?叫什么名?怎么会来都城?语气里带了七分疏离,三分狐疑。
安宁眼眸流转,依旧做低眉顺眼状,压低声音道:小侄名为贾仁,乃是都城人士,只太太一家往年远离京畿,淡了情分,只小侄和安然熟络了,才前来拜访,因而张姑父未注意过也在情理之中。
贾仁?娘可真会现编乱造,说起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景曜想笑,但碍于父亲板着脸,还是强忍住了,肩膀一抖一抖的。
娘真是越说越扯了,爹不怀疑才怪呢,景佑瞥了一眼脸都憋红了的景曜,扭过头去,这个白痴,都露馅了。
因为娘说了,不让说话,以防穿帮了,福久乖巧的站在一边儿,不说话。
屋里的丫鬟皆是知道实情的,在主子看不到的地方抿嘴偷笑。
张致远唇角上扬,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冰凉渣滓似的,是吗?景曜。
你娘呢?莫名其妙就被点名的景曜出列,咧了咧嘴道:娘啊,在忙。
众人:……这算是什么回答啊,可够莫名其妙的。
张致远坐在搭着墨绿缠花椅搭的花开富贵红木椅上。
忍笑,道:像什么样子。
安宁撇了撇嘴,早在大老爷开口问第二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内侄子,大老爷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热情了,还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的。
亏她还那么灵机一动,虚构了出来一个身份呢。
贾仁,假人,就是没有这个人啊。
不过想归那么想,抬起头来。
在大老爷跟前走两步,风度翩翩,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的不会认出来,而且也不会说这是个女子。
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讨好地道:老爷慧眼如炬,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景曜他们都觉得装扮的很厉害呢。
景曜和景佑十分狗腿的,背对着安宁,猛摇头。
娘啊,爹不舍得罚你,可是舍得罚我们啊!张致远剑眉微挑,其实从他进屋看到女扮男装的安宁,第一眼就觉得十分熟悉,再看了下她面容。
就确定了。
这小妻子是蓄谋已久了,若不是他提前回转,说不定已经得逞了,真是胡闹!因而打击起来也毫不留情,道:耳洞、喉结、眼睛、声音、应对,还有孩子们的反应。
啊?安宁一愣。
原来有这么多破绽啊。
不过耳洞和喉结她也不是没那个能力,弥补,只不过她也不好解释,这样子只是普通的勾画,稍微改变一些,就和原本的面容有很大的不同。
还有应对?远方侄子什么的,来拜访,怎么太太不在场啊,真是失策失策。
因为便是回了碧纱橱内,重新梳洗一番才出来。
这次换了水红色滚边出风毛红梅花开的对襟棉褙子,只简单戴了支白玉一笔寿字簪,底下盘了红瓣黄蕊的红梅珠花,耳朵上也坠了滚圆的明珠耳坠,手腕上戴了寻常戴的佛珠,还有两只羊脂白玉镯子,便是平常的温婉明媚了。
见到安宁出来,景曜泪眼迷蒙,娘啊你可终于出来了。
不过安宁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当张致远问起来,刚才那副打扮是作何的?安宁马上否认了想这样子打扮出去看花灯的想法,只说是一时兴起了,又转移话题,全家都等他回来,去外面看花灯呢,还拉上了景曜和景佑、福久作证。
张致远冷哼一声,娘几个全都伏低做小,低眉顺眼。
若有下次,家法伺候。
说是如此说,全家人还是出门看花灯去了。
因是前几日降雪,再虽不是腊月,但正月依旧寒冷,凛冽的寒风呼啸盘旋,因而安宁早就准备了不惹眼的防风大毛斗篷,烧的热热的小手炉,还有暖和易行走的毛皮平底长靴,就是福久头上还戴着狐皮小帽,被景曜和景佑轮流抱着,身边不仅有丫鬟跟着,还有护院家丁在四周围成一遭。
都城不愧是都城,扬州自诩是江南第一等的繁华富庶之地,却也比不上都城的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
街道上人头攒动,花灯掩映,喧喧嚷嚷,时不时有五彩缤纷的烟花映照了半边天,颇有些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味道。
安宁并非没见过世面,不说前世那些节日庆贺,场面也十分宏大壮观,这时代的节日所图的就是节日的喜庆热闹的氛围,还有这些原汁原味。
不过比起扬州灯节时候的琳琅满目,都城的灯节更为热闹喧嚷,到底是天子脚下罢。
安宁一边儿再三叮嘱了走在前面的景佑和景曜,走慢些,照顾好弟弟,一边儿观赏两边儿的各色或精美或奇巧或独特的花灯。
手却始终被那温暖的手心包裹着,丝丝的情愫透过温热的手心传达着,安宁眉眼弯弯,心情倍儿舒畅。
福久啊,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走马灯?景曜抱着福久指着店家前面挂的一个走马灯说道,这走马灯上的画是几只小老虎嬉戏玩乐的画面,而且这走马灯还做成了老虎形状,里面的蜡烛这么一照,活灵活现的,也有好些人围在这店家前,就是看中了这灯笼。
福久小手里还被景佑塞了一个糖人,另外手里还捏了个面人。
本来他强烈要求要自己走路的。
景曜和景佑哪里放心,他这小短腿,再说了他们做哥哥的又不是抱不动,不过还是答应了到人少的地方就把他放下来。
让他自己走,这才罢了。
福久看到老虎灯笼,添了一口糖人。
点点头。
景佑便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福久亲哥哥一下,哥哥就给你赢来去。
景曜看着福久果然是亲了景佑一口,暗道这厮实在是太阴险了,不甘心的也让福久亲他一口,哎呦哎呦道:哥哥抱福久都抱了那么长时间了,福久也得亲景曜哥哥一口。
我可以自己走。
景曜被噎了下。
咱弟弟就是有个性,颠颠的凑过去亲一口,山不来我就过去嘛。
这边儿景佑钻进人群里,看了谜底,思索了下。
便问店家要了纸笔,谁料到有人比他先一步写出答案来。
自然而然的那小老虎形状的走马灯就归了人家了,景佑看过去,是个**岁的少年,身上雪白的狐狸皮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同色的狐皮小帽,通体贵气,身旁还跟着个青衣人,感觉很深不可测。
景佑也不好夺人所爱。
不过又将另外的一个狮子玩绣球形状的花灯赢了下来,挤出去,提到福久跟前,道:福久弟弟,那个老虎走马灯被人家赢走了,这个狮子花灯怎么样?福久对此没什么偏爱的。
点点头,把手里的面人装到小荷包里,才接过来狮子花灯,脆脆道:谢谢佑哥哥。
景曜却趁机嘲笑,道:被谁赢走了?景佑也觉得说不出口,竟然输给了比他小的少年,正好看到那一声白,就给景曜说道:就是那位。
景曜哈哈笑,道:哟,佑爷遇到对手啦?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宁弹了个爆栗,怎么说话呢? 说着把福久抱过来,看他手中的花灯,笑道:挺精致的花灯,饿了没?娘看到前面有家卖汤圆的,咱们去吃些吧。
景曜装委屈的捂住额头,道:娘又弹我脑门,要是弹笨了怎么办?景佑附和道:是啊是啊,本来就够笨的了,要是更笨了,可怎么办是好?景曜揽住他的胳膊,哼哼道:是吗?那可比不得某人连个**岁的孩子都赢不了聪明。
景佑抗议道: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安宁听他俩的话,乐了,一人给了爆栗,顺便还有一个抗议无效的眼神,你们俩有没有自己才不过十岁的自觉啊?我饿了,去吃汤圆,不然就家法伺候。
张致远站在一旁,如同黑曜石般眼眸含着包容和宠溺的看着妻子和孩子,当然了他是站在妻子这一边儿的。
景曜和景佑象征性的反抗下,就跟在他们夫妻身后往另外一个岔道走,你一言我一语的咬耳朵。
景曜贼笑:娘所说的家法伺候,肯定和爹说的不一样?景佑淡定:我觉得有娘在,爹是不会上家法的。
景曜眨眼睛,特无辜道:景佑你这是什么意思?景佑翻白眼:…你挖坑等我跳啊,我又不傻。
景曜笑的贱贱的:哎呦,被你发现了,真遗憾~景佑特无语:这是你惯常用的套路了,景曜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的时候特别的欠揍?景曜装无辜,耸肩膀:有吗?我一直觉得我玉树临风,文质彬彬呢。
景佑把他的脸推开,笑的十分文雅,就像是现在,作为兄弟我能忍受你这么多年,我是多么的不容易。
景曜不紧不慢的走着,闻言笑道:谁让咱是兄弟呢,兄友弟恭,理所当然的。
不着痕迹地往后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兄弟,你有没有觉得身后有小尾巴?景佑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刚才那个少年,他身边的青衣人感觉很厉害。
也许人家正好也走这条路,这条街道上那么多人,碍着你了。
景曜伸出食指摇了摇,道:你不相信本少爷的直觉?景佑嗤笑,但也没有否认,他的天资比不上景曜,就连澄观大师都说景曜跟佛家有缘,还教了面术和观星术给景曜,当然了这其中不乏景曜死皮赖脸非要学的缘由在。
但景曜确实在很多方面都十分有天赋,不过娘听了澄观大师那句‘跟我佛有缘’脸色就不大好看,还咬牙切齿的。
虽然景曜的天赋比他好,但景佑却是不嫉妒的,一来他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分开过,感情深厚的很;二来是爹和娘的教导,贪多嚼不烂,就是景曜也只比他多学了几项才艺而已。
别看景曜平日说话不着调的样子,他就是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让寺庙里的高僧大师傅都愿意指点他们,而且还最善于挖坑,别人被埋了还自己扒拉两把土呢。
不过说到这直觉,景曜的直觉十之**都准,景佑也觉得奇怪,只和景曜说装作不知道,快走几步跟上前面的父母。
到了卖汤圆的小摊上,收拾的干净利落,一家人坐下来,要了五碗汤圆。
北方汤圆和南方汤圆不同,南方做汤圆先将糯米加水做成汤圆皮,然后再加馅料包成汤圆,感觉就像是包饺子似的;而北方汤圆馅不是藏进粉里,而是蘸进粉中,先把馅做好,裁成小块,然后用大篱箕盛着往水里一蘸,然后放在盛有糯米粉的大筛子里摇,等馅粘满糯米粉,倒在篱箕里蘸水再摇,滚成圆滚滚大大的汤圆就好了。
南方汤圆大多很小,像颗樱桃大小一样,北方汤圆则都比龙眼还大颗。
果然那穿着雪白的狐狸皮斗篷,头戴同色狐狸帽的少年也跟了上来,旁边的青衣人似乎在劝阻,也不知是说了什么,那青衣人看到了坐在这边儿的张致远一眼,转过头去在少年耳边说了什么。
并不再劝阻了,反而是和清俊少年过来坐。
原本小小的汤圆摊子,似乎一下子显得更拥挤了些。
景曜朝景佑挤了挤眼睛,瞧吧,果然过来了。
景佑咬了一颗滚烫的汤圆,撇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宁却是感觉到,那青衣人内功深厚,而且周围有好几个和这青衣人内功差不多的人,隐藏在暗处,应该是保护这少年的,这少年是什么身份?刚才听那青衣人叫他‘八少爷’,不过安宁也没多做关注。
安宁掏出手帕给福久擦了擦嘴角,得到小儿子的抗议,景曜还颠颠的凑过脸来,嚎道:娘偏心,人家也要,擦擦。
‘噗嗤’,坐在隔壁桌的少年闻言笑了出来,景曜不满了,戳了戳景佑,道:景佑,那不是刚才赢了你的少年吗?真有缘分,又在这儿见着了。
以安宁的能力,自然也知道这少年跟了他们一家人一路了,不过明显是没什么恶意,她和大老爷才假装不知道。
听景曜这口气,就知道这孩子也注意到了,这不一说,那少年明显是红了脸,却很快镇定下来,道:不敢当,我只是占了早来的便宜,并没他厉害。
景佑笑的文雅:你谦虚了。
那少年却将那老虎形状的走马灯递过来,道:若是令弟喜欢,就拿去玩吧,我也只是一时好奇。
景佑推拒了,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弟弟已经有了花灯,这走马灯既然是你赢来的,那就该你拥有啦。
景曜在一旁附和,道:弟弟想要什么花灯,哥哥给赢来的才有那份心意啦,不然的话可在弟弟跟前没了做哥哥的威严么。
那少年一愣,却没有尴尬,似乎若有所思,便将那走马灯放了回去。
景曜和景佑对视一眼,倒是觉得这少年挺好玩的,就和他说起话来,他们在一旁相谈甚欢。
不多时,那少年便报上自己姓名,司马翊。
司马,那不是皇室的姓么?难道这少年是皇家的人?☆、第二百五六章 抛砖引玉身上雪白的狐狸皮斗篷裹的严严实实的少年,司马翊,和景曜、景佑相谈甚欢,旁边的青衣人多次皱眉,每次想要说阻止的话,都被司马翊制止了,不时那青衣人已经带上了不耐。
安宁把两个孩子叫回来,让他们俩把碗里的汤圆吃完,景曜和景佑并非没看出来,倒是如此他们借着杆子爬了回来。
等汤圆吃完,天色已晚,安宁牵起福久,他手里还拿着那舞狮形状的花灯,道:天色不早,我们回家吧。
司马翊早在青衣人和他低语后,就告辞了,摊贩老板娘端上来的热腾腾的汤圆,还没有动,不过那老虎走马灯的被提走了。
景曜和景佑暗自撇嘴,老老实实的跟随在父母身后,虽然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但街上依旧十分热闹,除了在暗夜中如虹的花灯外,舞剑,顶竿,耍坛子,变戏法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景曜和景佑到底还是孩子,随着人群叫了几声好,看到危险处,更是看看的津津有味。
安宁见他们俩看的津津有味,让他们俩留下热闹,他们先回家去,又恰好碰到了安然,澄泓一众人,正好由大人们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安全也有保证。
娘——听安宁这么说,景曜拖长了音,不满的道:娘就这么小看你的儿子的?难道儿子就这么不值得娘信任?好像巴不得儿子出点什么事似的,从门缝里看人,未免把儿子看的太扁了吧?安宁一听来气,道:娘还就怕你出什么岔子呢,要不然别玩了,回家去,还跟我讨价还价的。
景佑连忙挤开不甘愿的景曜,道:娘,您放心吧。
我们俩一定听小舅舅和大哥的话,玩一时就回家去。
等人走了,景佑扯住就跟脱了缰野马似的景曜,道:娘还真没看扁你。
老实点,没注意到父亲走时候,看过来的眼神啊?但凡出一点差池,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事先说好啊,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千万别牵扯到兄弟身上来。
澄泓和安然也走过来,拍拍景曜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景曜,跟景佑学学,万事要稳重啊。
景曜眨眨眼,怎么一会儿他就被扣了个‘遇事不稳重’的高帽子啊,不过却没反驳,道:我知道啦,怎么只有小舅舅和大哥,姐夫呢?英雄难过美人关。
润之陪媳妇逛花灯去了。
安然历来和姐姐安宁感情好,又这两个外甥与他年纪相差不到十岁,景曜和景佑小的时候。
安然这个小舅舅还是挺喜欢和小外甥们玩的。
又听安宁说起来他们兄弟俩要去参加今年的童子试,还将他用过的书籍给了他俩,书里密密麻麻的写了安然的见解。
你们来书读的如何?煦哥儿听说你们俩要参加今年的童子试,还想下场试一试呢,被先生劝住了。
安煦和他们兄弟俩是同年生,只景曜和景佑在四月,安煦在腊月。
而且景曜和景佑对这个表弟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在他们后面儿,颠颠跑来跑去,说话还漏风的小胖子上。
想想打了个颤抖。
景佑露出期待,道:我们也想煦哥儿了,这次回扬州参加府试,就能见到他了。
景曜暗自撇撇嘴,拉着澄泓低声道:大哥好几日不曾见到你了,还怪想你的。
澄泓:……这话怎么听着。
怎么不真实,也不知道这小混蛋,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呢。
哎,过了花灯节这年总算轻松了。
大哥不知道,这几天我和景佑见过的人就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下子涌现了出来。
咱初来都城,好些人都不认识,虽然有父亲在一旁提点,可是人太多,见个面说两句话,一通磕头问安下来,也没记住几个人。
等到再和人家见面,见面不相识,颇有些尴尬了,这不刚才就遇见一人就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大哥都比我和景佑熟络,不知澄泓哥可知一名为司马翊的?澄泓沉思道:这司马乃皇姓,我所知道的并无叫司马翊的。
景曜摸了摸鼻子,笑的纯良道:这样啊,哎那边有捏面人的,澄泓哥我们去瞧瞧吧。
这话题转的可真快,澄泓见景曜蹦跶着去那捏面人的摊子,心想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又叫了相谈甚欢的舅甥二人,几个人凑到一处去。
疯玩了阵,景曜和景佑就被赶上了马车,安然和澄泓坐一辆,他们兄弟俩坐一辆,然后交换自己打探到的情报。
景曜摩挲着下巴,一脸的郑重,缓缓道:这人不简单啊。
景佑身子歪了歪,一脸的无语,道:这还用你说,摆明的事,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景曜啧啧道:我们何必在意他的身份,看他的样子应该被家里管得严,我们又没有说要交朋友嘛。
景佑捂着脸,沉思了会儿,竟然觉得景曜说的有道理,更郁卒了,趴在马车的小炕桌上,半晌才道:好吧,二月二就是福久的生日了,你想好送他什么生日礼物的没?景曜嘿嘿笑:当然——没有。
景佑锤了他一拳头,冷哼道:你真是没救了。
景曜挡住他的拳头,咂舌道:要淡定知道么?兄弟我这是在舍身为汝,以此来锻炼你的忍耐力和毅力,不要太感动哦。
老师,快把这厮收了吧!二月初二,福久的生日,张家热热闹闹的给他庆祝了。
广安寺送来换得寄名符,并寿星纸马疏头,并本命星官值年太岁周年换的锁儿。
扬州安家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银丝挂面,并一份生辰贺礼,给福久磕头祝寿,其他亲友家也送了贺礼来。
澄泓送的是一方端砚,蒋韵并张瑶送的是一套衣服,和玉蝉墨徽墨一套。
张致远送了他一套弓箭,弓箭是经过细细打磨的,与当初景曜三岁时挑战蒋韵,所做的那套弓箭十分相似,只是按照福久本身的条件量身定做的。
当初福久抓周的时候,抓的有一本书还有景曜的那把小弓箭了,福久接过来,张致远温和道:若是福久喜欢,爹就请教骑射和武学的师傅来教你。
福久眉开眼笑,点点头,谢谢爹。
对于天性淡然的小儿子,又是肖似自己的,再加上那麒麟钰的缘由,张致远自然是十分疼爱,期望也没有对景曜的高,只希望他能健康平安长大就行了。
因而只要是孩子想学的,感兴趣的,张致远和安宁绝对是举双手赞成。
张致远这样的父亲,在这个时代来说,就是十分开明的父亲了,不像那些所谓的士大夫,把儿子当阶级敌人似的,主张抱孙不抱子的。
福久,来这是娘今年送你的生日礼物。
几个孩子的生日,最基本的安宁都是每年亲手做一套衣服的,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这次除了一套亲手做的衣物外,还有一颗九眼天珠,天珠用一条淡绿色的藤丝打了个活结串在里头,和那麒麟钰并在一起。
原本澄观大师送来的三眼天珠,福久也戴着。
谢谢娘。
福久上前亲了安宁一下,安宁揉揉他的头,把九眼天珠给他挂子脖子里。
这九眼天珠集九乘之功德,慈悲增长,权威显赫,离苦得乐之意。
孕有至高无上尊贵之气宇,为天珠中最上品,能免除一切灾厄。
所用的藤丝则是天外岛上那株开了灵智的青藤的丝,宁神静气,有淡淡的花木香味。
还给小孩儿把新衣裳换上,安宁抱着蹭蹭,福久真可爱。
小孩儿脸红彤彤的,有些不大好意思,娘,福久四岁了。
好好,福久四岁了,是小男子汉了。
安宁笑笑,很认真的说道,小福久这才点点头。
景曜和景佑打眼仗,示意对方先来,谁也不想争这第一个,最后还是安宁开口了,他们俩才把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拿出来。
景曜的是自己做的小陶瓷,小猫儿、小兔儿的,看得出来做的还很幼稚,不过看起来很童趣,摆在桌上儿跟一窝小鹌鹑似的,还有个小泥人,眉目有几分和福久很像。
景曜挠挠头,笑道:福久喜欢吗?这些是哥哥亲手做的,这些小陶瓷、陶罐啊是我以前做的,小小拙作啊,弟弟不讨厌就好啦。
景佑悄悄翻白眼,这里面还有他的份好不好,还是当时福久出生不久,他们一块儿做的,不过这小泥人景曜是什么做的?看他抛砖引玉了,景佑把自己的拿出来,是他亲手做的藤球,还有买来的蹴鞠,眉眼弯弯:福久,等天气热些了,咱们来玩这个哦。
众人陪福久吃了面,正院里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安宁还拿了玉膏出来,景曜和景佑大呼有口福啦,还是弟弟厉害,娘才舍得把好吃的拿出来。
被安宁弹了爆栗,只说等他们过生日,定然还是有的,兄弟俩很默契的拍手,就说娘很心软啦。
☆、第二百五七章 扬帆起航二月初二福久的生日过后,张致远勒令景曜和景佑全心读书以备四月府试,在外院专门辟出来的,光线明亮的小院子里安心读书。
本朝科举先是县试,大地方称为府试,考中者即为童生;然后是院试,院试由学政主持,考中者为生员,即为秀才,三年两次。
这童子试皆在祖籍内参加考试,所以景曜和景佑是要回扬州参加童子试的,又院试三年两回,时年恰是,因而两小若是过了府试,便可参加时年的院试。
景曜和景佑虽然天资聪颖,但到底年纪小,他们两个也不敢骄傲,埋头苦读,安宁又恐他们俩太过下精神,还事先宽慰了一番。
不过见他们俩依旧神采飞扬,插科打诨,好不自在,也放了心。
又心疼孩子,便时不时的亲自下厨来,洗手作羹汤,还有各色糕点小吃都不缺,一番下来他们俩反而是脸色红润,比往常还胖了圈,景曜还整天嚷嚷都是娘的错,不过下次安宁再做些什么,他也没少吃就是了。
展眼已至阳春三月,四处花红柳绿,一片春光灿烂,景曜和景佑却是准备下江南,去参加接下来的童子试。
早些去,早点做准备。
他们俩这两个月来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自然是明白,全国多少读书人,哪个不都是寒窗苦读多年,不会单凭天资就能独占鳌头的。
不过,无论什么考试都是有技巧的。
景曜和景佑十分幸运的是,有一个探花老爹,自家又是属于书香门第,更加难得的是。
安宁大嫂的娘家哥哥在国子监任职,很有可能会接任国子监祭酒。
这在国子监任职的学问自然要好,便是能指点景曜和景佑。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能轻松的提供景曜和景佑历年来童子试以及接下来的科举考试的试题以及优秀试卷,不用家里再费劲的去收集。
而且还能帮着分析试卷,点评学政的喜好,告知什么样的考官更喜欢什么样的文章,怎么答卷更容易被考官取中等等关于科举的关窍。
安宁大嫂和安宁这个小姑子关系好。
而且平常帮衬良多。
李氏与娘家来往时便是稍稍透露出那么层意思来,再说张家也是清贵之家。
安宁来都城后更是上门拜访过。
李家也是闻弦而知雅意,当初安然上京参加乡试时也没少受李家人点拨,如此来关系倒是紧密。
安夫人待安大嫂更好了。
这是前话不提。
如今景曜和景佑要从童子试开始参加科举,日后说不得也得入读国子监,有安大嫂这一层关系在,两家交好是再好不过的了。
三月初。
景曜和景佑要启程南去,张致远虽如同以往一般冷着脸。
但也是眼含殷切,难得在外人跟前露出温和来,还叫过两个孩子来叮嘱一番,虽然还是言简意赅,但要知张致远是真名士,自风流,在外面很少有这般外显的温和神情,以期来维持他的‘严父’形象。
安宁却是一反之前的不舍,对自家孩子很有信心,还是例行叮嘱一番,眉梢飞扬,笑道:若是院试侥幸得了廪生,娘就有奖励。
院试考中后称生员,也就是秀才,生员分为三种:成绩最好的是廪生,有一定名额,由衙门发给粮食和廪饩银;其次是增生,也有一定名额;又于额外增取,附于诸生之末,称为附生。
娘——景曜听了这话,不满的拉长声,娘哎,我们还没去考呢,娘就先打击我们的士气了,什么叫侥幸得中啊,我和景佑肯定是会努力的啊。
娘不是说考中秀才,就有奖励的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娘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你娘我又不是君子,是女子。
好吧,那就奖励加倍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唔我是说果然还是娘最好了。
福久更是不舍,搂着哥哥们无声的掉金豆豆,可把众人心疼的哟。
安然、澄泓还有蒋韵张瑶也来送行,拍拍俩兄弟的肩膀,我们等着你们俩的好消息!景曜和景佑点点头,又朝张致远和安宁拜了拜,看了看福久,就上了船!直到船在波浪中远去了,张致远才劝着还眺目远望的安宁几人上了马车。
虽说这几年景曜和景佑归家的日子少之又少,但两个小魔王在家呆了三个多月,乍一下子又离家了,众人心中都是若有所失,好些天才回转过来。
等过了半个月,扬州来了平安信,全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等着他们静心参加考试了。
这段时间,安宁也没闲着,二月份去拜访了古家,将大喜之日定在了仲秋八月初八,大吉,宜嫁娶。
因而这聘礼便是得开始准备了,除了安宁在打点外,张文轩也是着人送来了一份礼单,安宁浏览过,便是将合规矩的放在给女家的聘礼上,其余的也是转手就给了澄泓。
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景曜和景佑参加了府试,与他们互保的其他三位考生五人互相保结,这几位考生皆是扬州各个大人家中上进子弟,与景曜和景佑,一样不想走荫监的路子,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考取的。
这也不奇怪,江南文风极盛,大多是觉得正经科举路子才是正道。
互保的五名考生还需要相互监督,如有包庇身家,还行连坐责任。
不过这其他三名考生皆是张致远亲自给寻得,是扬州世族家的上进子弟,身家清白,不必景曜和景佑担心。
景曜和景佑入考前却是半点不见紧张的,考试前日还拎着安煦去广安寺吃了顿素斋,悠悠然的像是出门游玩的公子哥儿,等到金乌西坠时,才优哉游哉的回了安家。
原本他们俩回扬州来,要回张府住,去安家拜见外祖母时,到底是被安夫人拦下了。
虽然张家还有仆从在,到底没个正经主事儿的,哪里能舒坦得了,安夫人心疼外孙,早早的就收拾了宽敞明亮的小院子出来。
让景曜和景佑安心住下,因此他们俩就先在安家住下了。
安夫人见他们三回来了,好一顿念叨,景曜和景佑三言两语,就哄的安夫人阴转晴。
安大嫂也在一旁劝道:太太。
曜哥儿和佑哥儿这几日读书忒是辛苦,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明儿精神奕奕的去参加府试,定能考个好成绩的。
安大嫂对安宁这个小姑子是十分羡慕的,虽说是继室吧。
但如今姑老爷升任吏部左侍郎还能出入内阁理事。
简在帝心。
就是这两个哥儿,学识、气度皆是人中龙凤,虽和煦哥儿同岁,但人家都要参加童子试了。
看样子考个秀才来也是十拿九稳的。
就是相公,也是对这两个外甥赞誉有加。
再看自家煦哥儿,相公的意思是再苦读两年,参加下一届的童子试,安大嫂虽然也想让煦哥儿今年就下场试试,但坳不过相公。
不过也好,若有这两个外甥珠玉在前,煦哥儿是比不上的,毕竟他们俩也比煦哥儿多读了一年书,下场就下场吧。
安夫人闻言也笑了,道:行行你们都在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又同安大嫂道:和儿可回转了,要是回来了,就摆饭罢。
安大嫂应是,又瞪了在景曜背后做小动作的安煦,安煦吐吐舌头。
要说景曜和景佑到安家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安煦了,两个表兄在,不但能在一块儿玩耍,而且父亲念叨的注意力有大部分就被转移了,当然了童年的记忆还占了一部分因素。
景曜和景佑见识比安煦广多了,又跟着澄观大师四处游历,各个地方的好玩的都能信手拈来,光是这点就让安煦趋之若鹜。
若不是他还要上学,而且又因景曜和景佑要参加考试的缘故,安夫人和安大嫂不让他去打扰,安煦还真恨不得黏在景曜他们俩背后呢。
即日便是府试,府试由知府、知州以及同知主持。
府试一共有五场,每日一场,黎明前点名入场,即日交卷。
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题目、诗、文的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和字数限制。
第一场录取者准应院试,其余各场是否参考听考生自便。
待到放榜,景曜和景佑果然是通过了府试,虽不是案首,但名次也十分的靠前,成为了童生。
消息传到都城,不说安宁,就是张致远那几日也心情颇佳,导致周围的同僚纷纷猜测这张大人家发生了什么好事,让张大人这般高兴了,还真希望这好事连连,别让整个吏部就是四月了还跟初春似的。
安宁也知道景曜和景佑住在安家的事,她本意非如此,景曜和景佑从小就十分独立,从小安宁就要求他们自己动手,吃饭、穿衣、洗漱等等;而且从四岁到寺庙学习,是没有人伺候的,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再者到外面游历时候更增加他们俩独立自主的能力。
再者扬州张家的宅邸里还留有一些仆从,看守宅子,日后他们还会回来,在扬州的一些产业都还留着,再说宋姨娘还留在老宅里,一应的花销都供给的。
还有一个缘由则是,安家是安宁的娘家不假,但到底景佑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外孙,安宁怕他在安家会不舒服,不过安家也不是那富贵眼的,自然不会苛待他。
等安宁知道,也不好说让景曜和景佑搬出去,老宅虽有人看守,但毕竟一年多没人住,而且到底安家是他们俩的亲外祖家,盛情难却,若再推辞就显得生分了。
得知两个儿子成为童生,安宁自然是十分自豪,要知道这古代科举自来不易,天下的读书人,不知有多少考的头发白了还是童生的呢。
虽说安宁没有经历过,但单看府试前那些繁琐规矩,就让人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还是写信过来让他们俩不得骄傲,但言语间的自豪是掩饰不住的,后面还附上了张致远的话,比起安宁字的毓秀,大老爷的字可谓力透纸背,铁画银钩,勉励他们两个更勤勉些。
当然了还有隐隐有兄控趋势的小福久的字,自然是替哥哥骄傲的话,笔触虽稚嫩,但也十分清晰。
又四月初七是他们俩的生日,因要参加府试,家里的人没法给他们庆祝。
随信来的还有家里人给准备的生日礼物。
这封厚厚的家信让景曜和景佑开心不已,更是埋头苦读,准备参加同年六月的院试。
在这之前,两人准备从安家搬出去,去向安夫人说明。
安夫人惊愕。
道:这是为何?难道是在外祖母家住的不顺心?但凡哪里有不顺心的。
就和外祖母提出来。
景曜忙道:这倒不是,在外祖母家。
外祖父祖母还有大舅舅、舅妈都对景曜和景佑十分关怀,我们俩欢心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只离院试还有两个月。
我们兄弟俩打算去广安寺里。
静心苦读,以期在院试中取得好成绩。
广安寺?这怎么行?那里也没个伺候的人,哪里能静得下心来?安夫人皱眉道,要是求清净。
平日里不让人去烦扰你们就是了。
景佑见状,上前道:原我们也不舍得。
只昨日得知老师出关了,我们兄弟学业还需先生指点。
原我们兄弟也在广安寺生活了几年,吃不得什么苦,也为了求便利,才想搬到寺庙里,就近好得指点的,这才来同外祖母请求的。
这话不假,澄观大师自年前就闭关,前些日子才出关,他们做弟子的自然是去拜见了,正好也有个理由搬出去。
再说广安寺就是他们兄弟的地盘,虽如今澄观大师已不是主持,但现任主持是他的弟子。
景曜和景佑又是澄观大师的嫡传小弟子,深得澄观大师喜爱,在广安寺辈分高着呢,只有他们俩欺负别人的份,断没有别人欺负他俩的。
澄观大师的面子十分大,安夫人也不是什么不知变通之人,见他们兄弟打定了主意,这才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放他们兄弟离去。
转身,却皱着眉把她的陪房家的叫过来,吩咐了一通,陪房家的一愣旋即应了下来。
过了一时,陪房家的过来了,安夫人喝了一口茶道:查的如何了?陪房家的说话嘎吱脆,道:还真是被太太料到了,自从两位表少爷过来,下面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着,生怕是出了点幺蛾子,影响了两位表少爷读书。
而且太太和大奶奶疼爱两位表少爷,都言明了让下面的人尽心伺候的。
哪里想到,刚才我下去查了一番,竟是听到了几个碎嘴的婆子满嘴胡说,竟是说起佑少爷的闲话。
安夫人顿时有些恼了,按下气道:都说些什么?陪房家的也是会来事的,便是利落道:她们竟是说起景佑少爷原本不过是姨娘生的,这大姑奶奶怎就认在自个名下,给了嫡子的名分,日后分家产什么的,还让景佑少爷参加科举考试,也不怕养了个白眼狼,等等诸如此类的言语。
安夫人闻言将茶杯磕在桌子上,自然是恼火的,虽说景佑不是自家姑娘亲生的,但到底是从小就养在身边的。
虽起初她也有这样的疑虑,不同意的,但如今看来,景佑和景曜亲厚,和安宁感情也好,而且自家姑娘是能拿捏住的。
日后能帮扶景曜,再说了自家姑娘生了两个嫡子,日后不管如何谁都越不过她去,便是没什么好担心。
如今外孙子住到外祖母家,竟是被下边儿的人传了闲话,说到底她脸上不好看。
大奶奶是怎么管家的,怎么还让下面的人碎嘴,满口胡说的?陪房家的忙赔笑道:大奶奶管家得宜,只那婆子说是那姨奶奶身边的丫鬟先说起来的,她们也不过是顺嘴胡说了。
柳氏?安夫人冷笑,虽说传闲话是一部分,但这柳姨娘不将她放在眼里又另说了,她的目的是什么,还想离间他们兄弟感情,离间自家姑娘和景佑不成?管的可真够宽的,不管是不是柳姨娘窜托的,安夫人早看她不顺眼,便道:去禀明大奶奶,把几个碎嘴的婆子揪出来罚三个月月钱,还有柳姨娘管下不严,也罚一个月的月钱,把那丫鬟打发出去。
这会儿景佑和景曜已经包袱款款的坐着马车到广安寺去了,四月的扬州,杨柳依依,阳光明媚,草青花黄,一派江南秀色。
到了广安寺,兄弟俩就去拜见澄观大师,随即就在广安寺住了下来,日子十分的充实。
像以往在寺庙里一般,练拳、射箭、读书,广安寺的藏经阁藏书十分可观,他们俩在藏经阁里如同鱼儿遇到了水,尽情地遨游在书海中。
当然了也没忘互相督促着读书。
不过也并非死读书。
还在张致远的推荐下,去拜访扬州的良师大儒。
在科举上对他们有所指点。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时间就到了六月,院试到了。
张家一家人虽没在扬州。
但胜似在扬州。
就像是要上沙场一般。
虽说他们家也有澄泓参加过科考,但到底不同,这次安宁也被全家人紧张的气氛带动起来了,弄的哭笑不得。
这日后可还有乡试和会试的,如今都这般紧张了。
到那时候可怎么办是好。
不过安宁也知道,就是因为景曜和景佑不在跟前,好多话根本就不是通过书信能说的,而且就是书信中也不能给他们俩压力,无形中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这边儿,早早孙嬷嬷和大丫鬟们将考篮里的东西又细细的检查了数遍,还一副尤不放心的样子。
其他奴仆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当真恨不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景曜扯出脖颈里挂着的一枚冰蓝色的玉珠,有黄豆那般大,上面刻绘着‘蟾宫折桂’的图案,摸在手心里有股儿舒服的沁凉袭向全身。
而且玉珠是用碧绿色的藤丝穿过的,景佑也有一个,上面雕绘‘鲤跃龙门’的图案,正是安宁送给他们俩的生日礼物,寓意也好,当然了跟主要是的知道他们的院试是在仲夏六月,正是一年里炎热的时候。
不过戴上这玉珠,夏不生汗,遍体清凉,十分的舒适。
景佑穿了件水绿色软罗袍子,也佩戴了这么一个,笑眯眯道:怎么了?紧张啦?景曜咧咧嘴,道:就是你紧张,我都不会,行了赶紧走吧。
说完把玉珠塞回去,心想不知娘又从哪儿得来的,不过不管如何,炎热不怕不怕啦。
像他们俩这般青葱少年去参加院试,还挺惹人注目,不过来参加的院试的不管是考生还是外面的家属都十分紧张,只稍微多看了一眼,就兀自紧张去了。
少顷,以学政为首的一队人从府衙内出来,场面登时肃静下来,点名搜检就开始了。
入场由学政亲自点名,认保、派保的廪生排立学政座旁,如有冒考、顶替者,查出究办。
为防止夹带,要进行严格的搜检,甚至要解发、袒衣,连鞋袜、文具也要检查,就是所带的充饥用的糕点饽饽也要掰开,以保证童生们不会携带片纸只字进场。
景曜和景佑年纪虽小,但十分从容,令搜检的衙役十分诧异,没看到还有那些个几十岁的大人还有因为太紧张晕倒的啊。
点名入场后,考场即封门,禁止出入。
院试报名、结保、考试内容等与县、府试同,惟正场之前加试经古一场,考试解经、史论、诗赋等。
景曜和景佑入了考场,相互鼓励一番,才进入各自的隔子,将东西一一整理放好,将墨研润,才从容不迫的开始答题。
不说别的,就是这冰蓝色的玉珠就帮了他们好大的忙,上午还好,等到日头上来,毒辣辣的日头,极为明亮耀眼。
衙门外面街道两旁的树上叶子都有些耷拉着。
虽说有隔板,但这般的日头照过来,也使得不少童生热汗淋漓。
景曜和景佑却极为舒坦的,不紧不慢的答题,傍晚出了府衙,相视一笑,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好在当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带走了不少热气,这才让童生们好过些。
数日科考一晃而过,景曜和景佑出来后,并不急着休整,反而是先分别将自己的各场答案默写下来,各自看过对方的,相互讨论一番,再将答案寄给远在都城的张致远瞧。
又各自休整了一天,过几日好好的放松了,邀请了这次来扬州结交的几位朋友,游山玩水去了。
张致远收到了来信,全家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好歹没那么紧张了。
再说张致远看了兄弟俩默写下来的各自的答卷,再看那学政,暗自点头,这无疑是给全家吃了一颗定心丸,安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想来当年她参加高考时,老爹就是这样,一颗心吊在半空中,恨不得比她自己还紧张呢,跟上沙场似的!等到放榜之日,一大早孙禄就带着小厮去府衙门前候着了。
孙禄和孙嬷嬷被派来照顾景曜和景佑,那跟随的小厮还打趣道:孙管事,这次又是你带着咱们去看榜了!孙禄想想还真是,当初澄泓大爷的榜哪次不都是他去看的,这次又是他,嘿嘿这日后想来曜哥儿和佑哥儿的榜都是他去看的,这赏赐不说,关键是这带福气的,旁人都羡慕不来的!想着轻踹了那小厮一脚:都给我眼招子放亮点,赏赐是少不了你们的!小厮们俱是兴冲冲地应了,等榜一张贴出来,纷纷使出吃奶的劲护着孙禄往里挤,孙禄打眼一瞧就看到了景曜和景佑的名字,顿时大喜道:中了!中了!都中了!又被护着挤了出来,忙不迭的回去报喜。
九岁秀才,而且还是廪生,再打听一番还是广安寺澄观大师的弟子,前巡盐御史家的公子,一时间声名鹊起。
众人在赞叹的同时,又是羡慕嫉妒,这般的名师,这般的出身,不免说些是伤仲永之类的酸话,景曜和景佑就是听说了,也不放在心上,他们俩这儿得瑟着呢。
原因无它,因为成了廪生后,每个月便有二两银子一斗米的补助,这完全是自己考出来的,因而便是洋洋得意的写信向安宁还有福久炫耀。
不仅这个,因为之前安宁还答应过,若是考中了廪生,就给他们的奖励翻倍,当然了这个奖励他们俩可以任意提,只要不出格就行,他们俩还在琢磨到底要什么样的奖励好呢。
又几日,景曜和景佑兄弟俩穿戴雀领蓝袍,与其他生员齐聚官署大堂行簪花礼。
成了生员,就有了入学的资格,很明显的他们兄弟俩是会入往都城读书的。
因而在扬州呆了未几日,就收拾了行礼,拜别了安家众人后,扬帆起航回都城了!☆、第二百五八章 弦外之意景曜和景佑穿戴雀领蓝袍,与其他生员齐聚官署大堂行簪花礼。
这成了生员,就有了入学的资格,很明显张家日后是在都城定居的,他们俩自然是要回到都城读书,毕竟在眼皮子底下,也好照顾。
因而他们在扬州呆了几日,拜别澄观大师,又买了些一应土仪,诸事宜处理好之后,就去拜别安家众人。
安老爷、安和不说,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安老爷和安和对两个外孙(外甥)很是喜欢,学问好,态度从容,又小小年纪中了秀才,岂不让人艳羡有子如此。
安和又问了他们俩入学之事,景曜和景佑只说父亲自有安排。
安和心道怕是要入读国子监的,便是不再过问,便只让他们俩去内院拜别安夫人和安李氏。
安夫人虽是警示了柳姨娘,但到底不想和外孙生了嫌隙,就是景曜和景佑在广安寺安心读书这段期间,还是几番差人送了日常所需东西来。
还是景曜出面说寺里一切妥当,不劳烦外祖母和舅母操心,只安心读书,这才罢了。
安李氏得知,心道柳姨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莫以为有个守备夫人的女儿就了不起了,且不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就是这小姑子叫母亲的还是太太,真是拎不清,转身便是一通吩咐,让柳姨娘不好再蹦跶了。
安夫人心有锦绣,待景曜和景佑皆是一视同仁,见景曜和景佑要辞别回京,也颇为不舍,道:你们娘个没良心的,展眼已有一年多没见着,好不容易你们俩回来,又是忙碌童子试,在外祖母家呆的时间少之又少,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闲,又要回转了。
说着哭了起来。
众人连忙劝,这才好了,祖孙和乐融融的,外面小丫鬟通报:小姑奶奶来了。
安大嫂诧异:这小姑子怎么来了?别说自从安婉的丈夫升至守备后。
安婉初成了诰命夫人,还在娘家炫耀了一番。
不过等安宁进京后,安婉回来的次数便是不多,这今日不算节不算生日的,还挺稀罕的上门了。
安夫人有些不愉,但碍于外孙在场,便是不好表现出来。
只让安婉进来。
安婉进来先给安夫人请了安,安夫人淡淡道:你怎么来了?安婉一窒,随即笑道:我是听说了姐姐家的曜哥儿和佑哥儿中了秀才,自然是来贺喜的,只不过看这阵仗,曜哥儿和佑哥儿是要回都城了?景曜和景佑初来都城时,还在孙禄的提醒下去拜访过安婉的,毕竟是姨母。
只安婉恨屋及乌。
表现的自然是淡淡的,景曜和景佑虽年纪不大,但到底人情还是明白的。
暗自撇了撇嘴,只不过安婉毕竟是长辈,景佑推了景曜出来,景曜答道:多谢姨母厚爱,我们兄弟确实要回转都城了。
安婉便道:说什么厚爱不厚爱的,不过一点心意罢了,我这做姨母的哪有不疼外甥的?再说外甥这小小年纪便是成了秀才真是了不起啊,且不说你们父亲二品大员,就是你们恩师澄观大师,盛名天下。
如此自不是旁人能艳羡来的?说起来便有些不阴不阳的,安夫人和安大嫂皆是蹙眉,这安婉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他们兄弟俩的秀才功名得来的不正统不是?景曜笑的纯良,道:姨母缪赞,外甥们侥幸得中罢了。
不值一提。
安婉非要抓住不放,道:侥幸?天下那么多读书人,能像你们兄弟俩侥幸的可是不多,岂不是让那些考了好几十年都考不中的老童生情何以堪?景曜皱眉,道:姨母这是何意?景曜不曾听懂,还请姨母示下。
安婉正欲开口,安夫人出言道:够了,你们姨母哪知科举考试的弯弯道道,不过是顺口说来罢。
曜哥儿和佑哥儿可是拜谢过你们恩师?景曜和景佑皆道:已经拜别了,只老师不管俗务,我们也只叩拜算是谢师了。
安夫人笑道:这是自然,澄观大师是得道高僧,六根清净,这俗世的事他是不会过问的。
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安婉一眼,安婉脸色有些讪讪的,看样子是被安夫人戳穿了心里小九九,有些尴尬呢。
安大嫂注意到了,不屑的撇了撇嘴,这小姑子是来找茬来了?安夫人又拉着景曜和景佑说了些话,才放他们离去,反正是不待见安婉,只和安大嫂说她累了,大丫鬟扶着她回内院了。
安婉恨恨地跺跺脚,随即又拉着安大嫂的手道:大嫂,我可是记得煦哥儿和那俩兄弟一般年纪,怎么大嫂没让煦哥儿去参加童子试?说不定也能中个秀才呢?安大嫂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出来,道:煦哥儿虽和曜哥儿同岁,但到底入学晚了两年,自来科考不易,煦哥儿的学艺不精,先生说了还不到能考童子试的程度。
小姑子家的翰哥儿也是和我们煦哥儿同年入的学,也不见翰哥儿去参加呢?闻言安婉脸色有些讪讪的,就是不多说,去看柳姨娘了。
安大嫂冷哼一声,真是不知所谓。
景曜和景佑回到张府,景佑啧啧了两声,道:怪不得娘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这姨母,不知所谓。
景曜拿起小香几上的洗干净的水灵的樱桃,盘中樱桃又大又圆,红红的披着水珠甚至喜人,借机打了景佑一下,在景佑的怒视下,塞了个樱桃给他,笑的纯良,道:不管如何,这都是长辈么。
樱桃甜吧,孙嬷嬷说是从娘原先的院子那几颗樱桃树上摘下来的,要不咱俩也去凑凑热闹?自从张家人搬到都城后,只留下不愿意离开扬州,背井离乡的仆从,再说了安宁院子的果树结的果子还不是便宜了这些仆从,倒是打理的好好的。
虽说没有安宁在的时候,结的果子多又甜了,但对仆从们来说已经是顶好的了。
不过景曜和景佑回府来,他们也不敢造次,自然是选了其中最好最鲜的樱桃来,奉上来让主子们尝尝。
景佑摇头,道:之前是一家人一块儿才有意思。
现在就我们俩,跟你一块儿没兴趣。
说来娘如今的院子里也种了些果树,好些都是北方特有的,再过个一两年就可以挂果了。
还有娘不是说要在院中挖池塘鱼池,养上鱼莲,垂钓也别有趣味啊,娘还真是会享受啊。
去年,不对是从最开始的修缮府邸时,安宁就计划好了,如今住的院子比桂院还要宽敞些。
去年春天就已经种上了果树。
桃树、苹果树、樱桃、柿子树、梨树等,还搭上了葡萄架,种上了几颗石榴树,自然没忘了种上一丛竹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如今竹子随风摇摆,竹香清逸。
还有几株梅花。
是胭脂点珠的朱砂型梅,还有花如堆雪的玉蝶型梅,是梅中精品。
至于鱼池。
安宁早就想在院中挖了鱼池,悠然垂钓也别有一番乐趣。
只不过以前的时候,景曜和景佑精力旺盛,就是花园里的池塘他们还想去探险呢,可别说要是院中有个池塘,还不够看顾的奶娘和丫鬟惊险呢。
等他们俩长大些,福久就出生了,不过福久敦厚老实,安宁这才又起了挖荷塘的心思。
兄弟俩又相互怀念了以前的童年时光,吃着酸甜可口的樱桃。
差不多就将安婉给抛之脑后了。
要是真的说起来,兄弟俩自然是听懂了安婉的弦外之意,只是碍于安婉是长辈,不挑明,反而是笑的纯良,只取表面意思来应对罢了。
再说了。
他们俩参加这次的童子试,问心无愧,又岂是安婉一个内宅妇人三言两语就能抹黑的,亲疏有别,他们兄弟俩并不放在心上。
第二日,就包袱款款的登船扬帆起航乘风破浪回都城了。
他们来的时候是日夜兼程,不过十天就到了扬州,回去的时候景曜已经禀明了安宁,安宁也想他们俩这段时间,都跟紧绷的弦似的埋头苦读,放松下未免不可,因而就说不着急。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兄弟俩,索性昼行夜宿,而且每到大的城市,都会靠岸停一天,虽说景曜和景佑跟随澄观大师游历九州时候到过很多地方,但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景致,不过一天看景色也是走马观花,他们俩主要是品尝特色美食去了。
而且很有心的算计着自己的月钱,买些特色土仪准备带回去孝敬父母,还有给姐姐弟弟的。
好在这时节水路通达,就算船行缓慢,再耽搁停留,有月余也抵达了都城,让都城的一干人好等。
张致远看到清瘦了些、但精神奕奕的景曜和景佑,原本准备责备的话语,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却是拍拍他们俩的肩膀,有些动容,道:好儿子,回家吧,你娘和弟弟们都盼着呢。
景曜和景佑心中安定,听父亲这般说,就知道父亲是不会责罚他们了,要知道若不是孙嬷嬷再三催促,他们兄弟俩还想再在外多见识下。
还有之所以清瘦,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说起来他们也十分想家,便带了几分急迫,便是和张致远上了马车,和老爹说起来这几个月的见识以及参加童子试的详细情况。
蒋韵和澄泓一大早就来了张府,如今带着福久在大门处等着,而安宁和张瑶、张玫都在二门前等着。
安宁真是又喜悦又无奈,喜悦的是他们兄弟俩总算是安全到达都城了,还成了廪生;这无奈的是俩熊孩子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本来安宁是说让他们放松放松下,但也没想到他们俩还游山玩水起来了。
本来在收到孙禄送来的他们启程的信,家里的管家计算着日子早早的就派遣小厮去码头等候了,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心慌的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呢,连忙去信询问。
从回信上得知一行人正在游山玩水,抵达日期往后拖。
安宁哭笑不得,赶紧写信勒令他们赶紧滚回来,就是这样还用了月余,为此还被大老爷‘惩罚’了一通。
不过听他们俩安全抵达,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蒋韵和张瑶夫妻俩也早早的就过来了,张瑶就陪着安宁在二门前等候。
蒋韵眼睛尖,远远的看到了马车,不过再看马车还未停稳,景曜和景佑就从马车上跳下来,把几人唬的不轻。
哥哥!福久一看到景曜和景佑下了车,就凑了过来!景曜和景佑摸摸弟弟的头,也十分高兴,笑道:哥哥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呢!福久眉眼弯弯,牵着景曜和景佑的手不放开。
等到马车挺稳,张致远沉着脸从马车里下来,景曜和景佑一看,暗自吐了吐舌头。
不过张致远只说让他们俩沉稳些,就放他们几人去内院找安宁了,还没进二门,就看到了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几人。
几人俱是十分欣喜,安宁摸摸他们俩的头,笑的十分温婉,神色十分慈爱,道:可是回来了啊?娘真是想念的紧呢,清瘦了些啊,得好好补补!这话听在旁人耳中,绝对是十二分的关怀,但景曜和景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们十二分的确定的是:娘生气了,绝对!连忙一通拍马屁,还献孝心,又说了考中了廪生,有了每个月便有二两银子一斗米的补助,这些都是用廪饩银买来的云云的,试图将惩罚降到最低点。
张瑶和张玫不明内里情况,听景曜和景佑苦读,十分心疼,忍不住落下泪来。
让安宁颇为无奈,狠狠的点了点他们兄弟俩的额头,又外院里张致远使人过来催促,他们兄弟俩才得以升天,起身去外院了。
不过该来的总归要来,安宁笑的灿烂,宣布他们俩要将功抵过,所以她之前承诺的考中廪生,奖励翻倍这点就不会实现了。
景曜和景佑只觉得晴天霹雳,娘也太阴险了,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第二百五九章 伴君伴虎景曜和景佑此番童子试十分顺利,但毕竟年纪小,难保不会产生自满自得的情绪。
张致远将两人叫过去,询问了一通,见他们俩于这方面并无产生自大的浮躁感,反而是在广安寺的两个月静心苦读,洗涤了性格里一些浮躁,就是景曜表现的也沉稳些了。
当爹的虽嘴上不说,但内里还是十分欣喜的,只觉得张家后继有人。
在他们俩考完童子试,成为廪生后,张致远和安宁商量,决定他们俩入读国子监。
谁知道他们俩月余才从扬州抵达都城,张致远有心责备,但看归来的景曜和景佑竟是清瘦了,不过精神奕奕,便没好开口。
安宁代为惩罚,毕竟这俩孩子记吃不记打,就是说让他们俩奖励削减,而且还不能指定奖励,让景曜和景佑叫苦连连,撒娇卖萌,十八般武器全用上,但母上大人眼睛一扫,卖萌可耻,抗议无效。
不过因为他们俩考中秀才,自然要庆祝,并没有延请宾客、大肆庆祝,只在内院摆了一桌席面,一家人欢声笑语的庆祝一番,共享天伦之乐。
之后他们兄弟俩就要入学去了,国子监分为内班和外班,均有定额,内班国子监提供食住,外班走读,上课时到监即可。
虽说内班住处和伙食都十分精致,而且不费银钱,但商量后还是让景曜和景佑选择了走读,毕竟在家里总比在国子监里来的舒坦,一应事务都不需要操心,而且时间安排上更为宽松。
时光飞逝,展眼间就到了八月初八,澄泓的大喜日子,景曜和景佑充做了男方迎亲的,锣鼓齐鸣,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抬着喜轿到了古府。
胸前系着大红花的澄泓免不了受了一番刁难。
但比起去年蒋韵迎娶张瑶时受到的刁难,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受了一番刁难,最后总算是喜气洋洋的将美娇娘娶回了家。
古家是书香世家,家族屡屡有出仕之人,虽然品级都不太高。
但是多年经营下来,已经在中下级官员中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哪怕是身为高位有爵位之家族也不敢小觑。
古灵月身为嫡长孙女,嫁妆满满八十八抬,待着那描金涂红雕花的箱子一抬抬地经过,几乎晃花了看热闹的眼睛。
第二日,澄泓领着古灵月过来拜见。
古灵月这两年越发显得身姿窈窕。
面如芙蓉,此刻穿着大红的衣裳更是显得娇艳万分,眉间闪着娇羞和欢喜,显然是对澄泓满意的。
毕竟还是少女时候便是一颗心全都系在澄泓身上,澄泓体贴稳重,再加上澄泓的通房侍妾不过两个之前伺候他的丫鬟,虽不说感情如何,但首先表现出来的就是对正妻的尊敬。
当下就将府里的一应管家事宜交到她手上。
安宁毕竟不是亲娘,自然是不会干涉他们小两口的日子,如今成了亲。
日后的日子还是靠他们小两口经营。
他们成亲时,扬州知府陈家也送了礼来,但到底澄泓如今身份不同,安宁只是私底下和澄泓说了,那送来的礼就进了澄泓家里的库房。
毕竟这几年和知府家也并无联系,张家这边儿毕竟已经和张瑶的生母娘家断绝了关系,自然和这知府家无甚亲戚关系。
再者澄泓的身份毕竟不同往日,自然不能对号入座,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安宁像是完成了一样使命般,这澄泓的亲事一过。
马上就迎来了中秋。
他们一家团圆,不像往年景曜和景佑不在家,月饼是在安宁指挥下做的,有五仁的、芝麻的、莲蓉的、蛋黄的、绿豆的、水果的……口味也是繁多,甜的、咸的、奶香的……每个月饼只有鸡蛋大小,总有一款是你喜欢吃的。
而且不大,让人可以有多重选择。
景曜和景佑缠了安宁好一会儿,才被允许喝几杯桂花酿,这桂花酿是安宁在空间中酿的,清香醇厚。
皓月当空,霜华满地,美酒佳肴,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不过朝堂上的情况可不像张家过中秋这样其乐融融,中秋过后,宣武帝在未召集大臣商议的情况下,便宣旨:‘太子乃是国本,为稳固皇权,欲立太子。
诸皇子中,皇二子为元后嫡子,身份尊贵,人品毓秀……至此立为储君。
’这道圣旨一下来,很多人都懵了,这场夺嫡之争,几年来从来没有停歇过,而且每年都会有这样那样的谣传,但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就像是去年皇上召集大臣议立储之事,虽有十有六七保举皇二子睿王爷,但皇上不还是以立储君之事所涉事大,需详细再议,此事就这样无声无息了,让百官摸不着头脑,都有些麻木了。
然而如今皇上却突然宣布立储君了,这让人一下子懵了,觉得怎么来的这么突然!最激动的当属睿王爷了,跪拜接旨,脸上还有些不可置信,他和外公原本还谋划一些方法,让皇父立他为储君呢。
这些法子还没来得及实施,原本肖想的东西就到手了,以后他就是太子了!淳郡王这两年越发宽仁贤明,礼贤下士,在士林中很有威望,在礼部办差也风生水起,但到底先天有疾,与大位无缘。
听了这圣旨后,拳紧了双手,看到睿王爷狂喜不加自制的神色,眼睛暗了暗。
又将视线移到一旁的诚郡王身上,见他脸色如常,如果忽略他紧抿着的嘴唇的话,旁人还真的会以为这诚郡王当真是淡泊权势,不为那位置所动呢。
淳郡王突然觉得,比起那桀骜不驯、高傲狂妄的二哥,他更加厌恶这四弟,太能装了,而且太能忍了,就像是隐藏在丛林里的毒蛇一样,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窜出来咬你一口。
淳郡王突然想嘲讽他两句,看看你忙活一场,皇父还是看不上你!不过,皇父如今正值春秋鼎盛,再在位个十几二十年都有可能,在这期间,二哥的储君之位能不能坐稳还是两说呢。
嫡子又如何,本朝几位祖宗皆非嫡长子继承皇位,又有当今皇上成功的例子在前,下面的如此也无可厚非!立储的圣旨一下,最高兴的莫过于原本睿王爷,现今的太子一派了,这一派系气焰高涨。
然而接下来,皇上大封后宫,三皇子和七皇子的母妃被晋升为贵妃。
今年选秀入宫的几位女子也各有分封,最高者为嫔。
前朝后宫相连,后宫主位皆出自权贵豪门,为的就是进一步拉拢他们,稳固皇权。
比起本朝之前的皇帝,宣武帝的后宫算是有名分的宫妃最少的一个了,前几届入宫的秀女也少,今年这一届选秀纳采秀女充斥后宫,一反以前初封者最高分位不过婕妤,压制的十分厉害,这次一反常态,分位初封就有为嫔者。
这一次分封后宫,不仅让百官摸不着头脑,而这些秀女所属的权贵高门更是一头雾水,各自打起了小九九。
立储之事安宁也知道,她皱了皱眉,跟张致远说道:皇上就这样立睿王爷为储君了?跟她预想的根本就说不通嘛,难道皇上发现对付权贵豪门太为困难,打算破罐子破摔,不管了妥协了不成?张致远轻笑道:皇家之事,我们做臣子并无置喙的权利。
安宁撇嘴,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历来君王最是善变,喜怒无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要是那睿王爷真的走到最后,哪里能容得下你?张致远牵着安宁的手,安抚道:并没有那么严重,照今上的情况,再在位十几二十年并不是问题,有今上在,太子不敢有大动作的。
而且等景曜景佑入仕,我就辞官,在家教导福久,好好陪伴你。
安宁也不是头一次听他说辞官之事了,毕竟张致远深受儒家入世的思想影响,又深沐皇恩,如今已经是入内阁理事,日后拜相不是没可能。
如今他说出辞官的事来,实属不易。
说实话,安宁是赞成的,毕竟伴君如伴虎,如今朝堂上又是上演着轰轰烈烈的夺嫡之争,万一被卷入到里面,祸及家族的事并不是没有,更有甚至还有那灭族之事发生。
虽说张家是纯臣,但在皇权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安宁在心里叹口气,与张致远十指相扣,柔声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站在你背后呢。
张致远亲了亲安宁,相拥而眠。
九月安然成亲,回都城后安然带他媳妇来见安宁,这还是安宁头一次见到了他媳妇,沈静柔。
沈氏出身于书香世家,端庄娴雅,在安宁的打量下,依旧落落大方,嘴角含笑,一派自然。
安宁和她相处了一会儿,也觉得是个端庄大方的,不喜欢都难,和安然也相配。
安宁将一对赤金石榴花缠丝手镯并一串下穿红色的珊瑚珠的翡翠手串给她做见面礼,说了几句小夫妻间要和睦云云的话,这才罢了。
☆、第二百六十章 夫唱妇随八月澄泓成亲,九月安然成亲,接下来便是准备张玫文定的事。
男方是大理寺卿家的庶子,原本大理寺卿夫人就三番两次的提起,安宁也上了心,虽说这次乡试那范骥折戟,但毕竟才十五岁,日后有的是机会。
安宁和张致远商量过,还私下里使人调查过对方的品性和才学。
她也是见过那范骥的,不过她虽然能从言谈举止上相看男方,但毕竟只是个大概印象,其脾气秉性看不出来。
还让澄泓在外面细细打听,毕竟这世上能粉饰的多了。
看来看去这范骥也算是不错的了,毕竟张玫的出身是她的硬伤,而她又没有同母的兄弟,再说京城权贵多如牛毛,这些个达官贵人,嫡女庶女一大堆。
家境优越,人品拔萃的早就有那慧眼识珠的人挑走了。
想着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两家一合计,就将这儿女间的亲事定了下来。
张玫的亲事订了下来,安宁算是缓了一口气,蒋家那边儿又传来张瑶被诊出有喜的消息。
‘噗’的一声,安宁一口尚未咽下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人也跟着被呛得咳了几声,她这是要做外婆了?怎么听着觉得十分奇妙,莫名的觉得老了。
张致远替安宁擦了擦,他今日见到了女婿,原本沉稳的女婿眉飞色舞的,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意,只没想到小妻子反应这么大,看起来很震惊?也不至于吧,大老爷这是选择性的将当初知道安宁怀有景曜的时候,原本冷厉的脸一下子融化了,连杯中的酒洒了都不知道,还有福久也是,简直是狂喜,一反他神色内敛的样子。
还有有景曜和景佑的那天夜里,张致远一个人呆在书房里,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还压抑的哭了呢!安宁收拾了下,才道:瑶儿这是有喜了,我升级当外婆了,有点震惊。
不过想想也是。
张瑶嫁给蒋韵也有一年多了,当初安宁还特意说了女子太早怀孕对身子骨不好,硬是挨到现在才有喜了,更何况虽说张瑶的身体被调养的并没有那么弱,但她本身便生得纤细窈窕,看着虽是好看,但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纤弱。
不知道这怀孕生产之苦,可吃得了?安宁纠结了一会儿这个,便是纠结到她这升级了一辈的事情上了,摸了摸眉角,自然是光滑如初,想了想便罢了。
毕竟女子嫁做人妇,能得嫡子傍身才是正经,虽说蒋家是那样的规矩。
蒋韵和张瑶夫妻感情和睦,但当初张致远也是怕张瑶随了她的生母,于子嗣上艰难。
如今张瑶有喜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比当初陈氏强。
不说,张致远还真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张瑶虽不是他第一个孩子,但嫡子早夭,张瑶便是他盼了几年长成的,虽当时已经对陈氏有所不满,但到底张瑶是他亲生,让他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感觉。
因而在张致远心中。
张瑶地位不一般,不然当时也不会因为张瑶生病,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去斥责安宁这个做继母的做的不当。
就算日后说开了,张致远也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矛盾,不过当时安宁有了景曜和景佑,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他们俩身上。
张瑶说到底不过是前任留下来的。
虽是怜惜,但一个巴掌拍不响,安宁也不会自讨没趣。
不过等张瑶经历了生母和外祖母陈家的事,长大了也渐渐和安宁关系亲近了。
这张瑶有喜了,安宁带着张玫去看过了,还将当初她怀孕时注意事项抄写了一份给她,毕竟没有长辈在身边,还是头一胎,倒是回头蒋韵就请来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专门来伺候孕妇。
安宁见过了两个嬷嬷,打扮干净整齐又是极有规矩的,而且伺候过很多孕妇,经验丰富,安宁也放心了。
过几日,午间安宁搂着福久睡午觉,碧水从外面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原本见安宁睡着了,就要退出去。
安宁已经醒了,坐起来,碧水见状凑到安宁身边要说话。
这时福久眼睛似睁非睁,似乎要醒的样子,安宁轻拍了两下,哄他继续睡,让春酌仔细看着。
对碧水摆手,向门外指了指,示意她有什么话到外面去说。
安宁和碧水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碧水方道:太太,吏部右侍郎宋太太递来帖子,请太太和二姑娘后日过府赴宴。
又来?安宁接过帖子来,这可不是头一次了这宋夫人下帖子来了,之前都被安宁以家里事务繁忙拒绝了。
可不是八月澄泓成亲,九月安然成亲,接下来是张玫文定的事,再说了她可不觉得这宋夫人邀请她过府赴宴,能有什么好事?碧水知那宋夫人和安宁不对付,便道:太太可要拒绝了?安宁嘴唇轻翘,道:宋太太既然有心,我这边儿也不好推辞,一会儿你派人回个帖子,就说届时我必定去的,也去和二姑娘说一声。
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在镂空的帖子上划了划,不知这宋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过两日,安宁就带着张玫上门赴约了,见府里门庭若市,车马簇簇,又听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安宁挑了挑秀眉,今日可是挺热闹的,见张玫有些局促不安,拍拍她的手,示意有她在不用紧张。
待下了马车,由管事娘子领着往里去,听管事娘子说今日来的都是谁,请的人倒是不少的。
哟,张太太你总算来了,我原本就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您竟是要来的,可是让我惊喜的不行呢。
之前都一直想邀你和你家姑娘来的,没想到您一直没能来,让我们一众人遗憾的紧呢。
宋夫人热情的迎过来,娇笑连连道。
看惯了这人冷脸加不屑的样子,乍一见这热情似火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适应,就算是装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安宁笑的端庄,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宋夫人伸过来的手,道:宋太太您这么有心,我再推辞就是我的不是了,原前几次宋太太邀约,我家里确实有事。
不能来的。
宋夫人如今正春风得意时,听安宁这般说,倒也知道他们家办喜事,又看到跟在安宁身边的张玫上。
不由得笑道:听说二姑娘文定了,不知是哪家的儿郎,让张太太看得上眼?安宁杏眼微弯,道:是老爷至交大理寺卿范大人家的公子。
宋夫人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来,和身边的管事娘子道:我倒是迷糊了,那范大人家的嫡子不是早就成亲了,怎么还有个未婚的哥儿?身边的管事娘子回道:太太忘了。
还有个姨娘生的,养在范夫人身边的哥儿。
宋夫人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我怎么就给忘了。
这主仆一番唱作念打,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安宁和张玫听清楚的和周围一片仆从听到。
安宁瞬间明了了,这宋夫人请她过来,当真是没好事。
这番惺惺作态还真是令人厌恶,笑道:宋太太即是请了客人来,怎么就只顾着和个奴婢咬耳朵。
干晾着客人,可就是宋太太的不是了?宋夫人一窒,见安宁并不发作,心里不甘,只得笑着将安宁和张玫往里迎,那边儿管事娘子又说某某夫人到了,宋夫人就顺坡下驴说了句失陪就去迎接了。
安宁环顾了下花厅,只见花厅里衣香鬓影,人头攒动,倒有些安宁还不认识。
京城里最不缺权贵。
除了宗室,还有豪门,有世家,有清流,有显贵……在京城里三品以下的官都不算官,因而就算安宁记忆惊人。
但这扎眼看过去,还有些是生面孔,不怎么认识的。
太常寺卿罗夫人过来和安宁寒暄,说了几句后,罗夫人突然说道:你不知道,宋家的小女儿在选秀的时候被指给了诚郡王做侧妃?诚郡王?这吏部右侍郎不是太子的人吗?怎么他家的女儿会指给诚郡王做侧妃?难不成这吏部右侍郎家想左右逢源,不过这样的怕是两边都讨不了好吧?不过这样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宋夫人为想邀请她过来了,大抵是想炫耀她女儿成了皇子侧妃,他们家就是王爷的外家了?一时安宁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完全是躺着也中枪,不过宋夫人这人还真是令人厌恶。
当初在南安郡王小女儿及笄之日上,那睿王妃,如今的太子妃大抵是受了宋夫人的撺掇,才说出‘今日但凡见了张夫人家的姑娘,便是觉得国色天香,规矩严整,若是能做了我的臂膀,伺候好了王爷,那便是极好的呢。
’这般的话来,安宁既然是拒绝了,那就是得罪了太子妃。
安宁当时还想,她和大老爷还真是夫唱妇随了,在外人看来张致远因为当初盐城的事得罪了太子,她又因为自家姑娘得罪了太子妃,可不就是夫唱妇随。
不过安宁看着笑的热情的宋太太,漂亮的杏眼里闪过几分异色,他们张家虽是初来乍到,在这权贵多如牛毛的都城根基浅,但并不代表他们是好欺负的,自然不会白白被人贬低了去。
她稍稍问了下罗夫人,打听了今日来的太太们,略一思索,诚郡王给人印象便是不结党营私,当然了这是不是真的还两说,最起码不会摆在明面上让帝王忌讳。
不像是太子,唯恐旁人不知他门人多一般,既然是被宋夫人请来的官太太,那大部分就应该是太子一派的。
嘴角轻翘,转身让张玫过去和那几个小姑娘们一块儿说话,自顾自和罗夫人说些有些没的,由罗夫人引荐那些不认识的官太太,大家相互寒暄。
但见宋夫人眉飞色舞的周转在众位太太跟前,安宁轻笑,待到宋夫人走到这边儿来,笑道:还没恭喜宋夫人呢,听你家的千金被指给了诚郡王做侧妃,到时候出嫁时候可别忘让我们来蹭蹭喜气。
这下子正好挠中了宋夫人的痒处,原本她是想和傅家攀上亲,但傅大奶奶转脸不认人,让宋夫人十二分的恼怒,如今姑娘参加选秀,被指给诚郡王做侧妃。
诚郡王虽说不如太子,但到底也是皇子,日后的亲王,姑娘可是给他们家长脸,光耀门楣,皇子的侧福晋,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简直是喜从天降。
天上掉馅饼啊!因而宋夫人在府中威风日大,连老太太都要靠后三分,原本那些和她打机锋的妯娌都要败下阵去,这让宋夫人如何不骄傲的。
尤其还是听安宁这么一说。
立马谦逊道:哪里哪里,这是敏儿的福气。
说来真是可惜了,若是张太太家的二姑娘参加选秀的话,凭借二姑娘的相貌和出身虽说指给皇子王爷靠不上,但指个宗室也不无可能的。
不知何时,原本欢声笑语的花厅里渐渐声音小了下来,听了宋夫人的话众人纷纷侧目。
这花厅里有女儿进宫选秀的可不止宋夫人的女儿一位呢。
宋夫人的女儿被指给了诚郡王做侧妃,她都不知炫耀多少回了,没选秀的不觉得如何,偏有些女儿进宫选秀但被摞牌子的人觉得刺耳了,不由得皱眉。
安宁捻着绢帕捂住嘴角,遮住嘴角的冷笑,笑道:听宋太太的话,我还得回去怪我家老爷。
怎么当初就向皇上求了那么个,免了家里姑娘选秀的恩典咯?宋夫人很是顺口道:那可不是,你家老爷也是糊涂了。
这自家女儿成了皇室的媳妇儿,那得多大的荣耀。
不过你也是拎不清,当初太子妃看中你家姑娘,你这拒绝了,让太子妃多没有面子,这用不用我去和太子妃说说,好歹我也有几分脸面的。
安宁笑道:太子妃那般端庄大方、尊贵不凡,怎么会将这么件微不足道的事放在心上,宋夫人您说是不是?宋夫人一窒,连忙笑道:那是那是。
是我想多了。
安宁倒似没注意到宋夫人讪讪的神色,接着笑道:宋夫人无须挂怀,不管怎么说,您啊日后可不就是郡王的外家了,自然比往常多了好几分脸面,宋夫人当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宋夫人还真没转过弯来。
她虽然是觉得怎么这张太太一反常态,奉承起她来了,就有几分自得,没多深思安宁话里的意思,笑道:张太太可真是会说话,我可当不起呢。
说到这里,脸上虽然带了几分不过意,嘴角儿终究是扬了起来,看来是有了个这么能嫁到皇室做侧妃的女儿,觉得日后少不得还得她女儿提挈全家,自然是十分得意的。
安宁笑而不语,听宋夫人和其他太太诰命说话的时候,满嘴跑火车,漂亮的杏眼里闪过几丝异色。
隐隐听到身后的几个官太太压低了声音说话,窃窃私语。
不过是个侧妃,说到底还不是个妾,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诚郡王妃可是身份高贵,想在她那儿讨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怪道呢!可不是爬上了高枝儿去了,恨不得眉眼通天去呢,惯不知眉眼高低的。
真还以为自己多大脸面呢,竟是想在太子妃跟前拿大,如今谁不知太子如日中天,偏她觉得自家出个郡王侧妃,就顶天了不成?可不是,这把我们请来做客,也不过是想炫耀一通的,像那新封安嫔的娘家都没她这般耀武扬威的,当真恨不得这满都城的人都知道她家姑娘成了郡王侧妃。
呵呵,看她不还是找那张太太挑刺来了,呆会儿啊可别再酒后失德,说出些不中听的话咯。
哎呀,这可怎么说的,这是她做东,喝不喝酒哪是我们管得着呢,至于那酒后失德,又不是一回儿两回儿的,我们哪里管得着人家的嘴呀,你们说是也不是?几人对视一眼,捂着帕子痴痴的笑,安宁眼睛盯着地面青砖上的刻花儿,嘴角轻翘。
不一会儿冷菜鲜果已经布齐,开始上热菜温酒,碗碟流水一般的上桌,鸡鸭鱼肉,鲍鱼鱼翅,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安宁和罗夫人做一块儿,张玫那儿与姑娘们另有一桌,还有请来戏班子的乐工伶人开了戏。
在座的地位最高的是锦阳侯诰命,不然还有襄阳侯诰命,这戏先点的话也得挨着这些地位高的诰命点,谁知道锦阳侯诰命不过谦让了作为主人的宋夫人一句,宋夫人还真顺水推舟的先点了一出戏文。
当下场面颇有些尴尬,锦阳侯诰命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不过还是旁边的襄阳侯诰命给解了围,这事算是过去了。
罗夫人嘀咕: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安宁笑意盈盈地端看宋夫人说话做派,并不多说话,只挑了喜欢吃的吃了个尽兴。
至于期待宋夫人酒后失德的事,很遗憾的是没有发生,不过宋夫人在酒席上的做派就惹来许多夫人不愉,但碍着情分还有这侧妃的名头,都不好发作。
结果一场酒席下来,大家的兴致都不怎么高,少不得早早的就要散了。
安宁把张玫叫来,见她神色自若,并没发生什么被刁难的事,也就放心了,心想日后这种宴席还是能推就推吧,没谁想要来给自己找不自在。
许是宋夫人觉得自己今日的目的达到了,送客的时候,并没有再说什么挑刺的话。
不过在旁人看来可就不一样了,这一场宴席下来,众人皆是知道这宋夫人看张太太不顺眼,竟是挑刺来了,更是认准了宋夫人这是挑软柿子捏,耀武扬威来着,心下更不愉。
不过碍于情面大家也不好撕破脸面,都有些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对于这个安宁也不在意。
不过临走时嘴角含笑,又是不忘恭维了宋夫人一通,心道:尽情膨胀吧,按照她这么个性格,祸从口出那是早晚的罢,自有人能压的住她。
而且这宴席上人多嘴杂,要是这宋太太不经意说些什么话,被传出去了,被有心人听到了,那就不管自己的事了。
接下来但凡宋夫人再送来帖子,安宁皆以身子不爽给推拒了,倒是范夫人气汹汹的来过一回儿,原是宋夫人之前和下人一番唱作念打传到了范夫人耳朵里。
她是个什么意思,骥儿身上好歹有秀才功名,总比她家那个吃酒赌钱,嫖娼宿妓,五毒俱全的好上不知几倍!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
安宁不置可否,这话儿过了几个人的嘴都会变个味儿,以讹传讹传到范夫人耳朵里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呢。
安宁向来喜欢慢慢来,温水煮青蛙,免得打蛇不成反被伤,这就得不偿失了。
且不说这吏部右侍郎的立场难做,他既然是太子的人,女儿又成了诚郡王的侧妃,若是妄想左右逢源,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指不定两边儿都讨不了好。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说的就是宋夫人这样的。
安宁没空理会外面的事,专心在家管教儿子,不知为何福久对武学更感兴趣了,景曜和景佑休沐时,还缠着两个兄长教他打拳和射箭。
安宁也挺高兴,还专门单辟出一处地方来,当成那练武场,设了靶子,另外还在西厢房里收拾出来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来,充作武器间还有平时打拳玩耍的地方。
还许诺了等明年就请武学师傅来,教导福久拳脚功夫和射箭骑马,还说送匹小马给福久,让景曜和景佑大呼偏心,他们也要,安宁一并答应了,让几个孩子欢喜不已。
景曜蹭蹭弟弟,看向安宁的眼神十分哀怨,道:娘,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安宁哭笑不得,这熊孩子尽会耍宝,赏了个爆栗来。
我就知道,没有人喜欢我。
得,这小爷还耍上瘾了,景佑丢了个鄙视的眼神,把福久抱远了,语重心长的道:弟弟,以后千万离景曜远一点,白痴是会传染的,知道吗?☆、第二百六一章 守口如瓶我就知道,没有人喜欢我。
景曜蹲在地上画圈圈,装蘑菇。
景佑丢了个鄙视的眼神给他,把福久抱走,语重心长的道:弟弟,以后啊千万离景曜远一点,白痴可是会传染的,知道吗?景曜闻言跳起来,扬声道:景佑你不要挑拨离间,我和福久我们俩之前情比金坚,也不是你能挑拨的。
再说了,哼哼,你要是这么说的话,白痴也早传给你了,还等到现在吗?福久趁着他们俩吵架的时候,哒哒的跑回安宁身边,仰着头说:娘,哥哥们好矛盾。
安宁瞟了哥俩一眼,摸摸福久的头,笑道:宝贝儿子,咱不和他们俩闹了,娘做了泡芙要不要吃?福久还没来得说话呢,后面就探出两个脑袋来,要吃!娘的泡芙外酥内滑,里面的馅料是奶油的,吃起来松软香甜,却又甜而不腻,之前中秋节的时候,娘还曾经拿这个奶油做过月饼,吃起来让人唇齿流芳,但是太少了,现在娘又用奶油做了泡芙,怎么能少得了他们两个给鉴赏鉴赏呢!安宁笑着让小丫鬟把刚做好的泡芙和蝴蝶酥端上来,一家人围坐在暖炕上,听景曜和景佑时不时说点在国子监上学时候发生的趣事。
娘,你猜我们在国子监看到谁了?景曜喝了一口杏仁茶,将嘴里的蝴蝶酥的碎屑顺下去,说道。
安宁靠着靠枕歪在炕上,捻了颗蜜饯放到嘴里。
听景曜这么一说,笑道:你们俩入读国子监这般长时间,看到的人可不就多了,里面不是士子就是博士的。
要么就是哪家的长随。
你既然这么问了,那就是娘也知道的,还有没有别的提示了?景佑曼斯条理的吃了块蝴蝶酥。
咸香酥脆,插嘴道:娘自然是知道的,福久也见过。
小福久正在和泡芙奋战,听到哥哥叫他的名字,抬起头来,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景佑,安宁示意小孩儿继续吃。
没事儿。
福久也见过,这样的人可不少,你们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合着让娘我玩猜字谜游戏了啊。
言语中虽是嗔怪之意,可是望向他们兄弟的目光却是温煦慈爱,眉梢弯着。
带着笑意,让我想想,能让你们俩记住的,难道是灯节时那位穿着白色狐狸斗篷的少年,我记得他的名字叫什么司马翊的,是也不是?咳咳——景曜差点被口中清甜的杏仁茶呛住,将手中的青花瓷鎏金盏放在小炕桌上,瞪大眼睛,赞道:娘您真是厉害!可不就是他。
不过他现今可不叫司马翊。
头一回儿看到他时候,我们还以为是看错了呢,不过他倒是主动过来打招呼,还让我们保密。
如此的话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十有是那八皇子。
当初跟在那少年跟前的青衣人内功深厚,就是暗处的人内息也不差。
而且那白衣少年一声贵气。
言语间也带着丝丝倨傲,这倨傲是浑然天成的,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而且她还听到了那青衣人称呼那白衣少年‘八少爷’,还有什么‘主子再等着’,那少年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等等话,结合起来差不多能得出这少年的身份。
这么说来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怕是传说中的暗卫吧。
这倒是很奇怪了,皇家和宗室子弟一般都会到御书房读书,让一个皇子改换姓名到国子监读书。
虽说国子监是皇家书院,但到底比不上御书房,再说了一个皇子出外读书,安危怎么办?不过这可不是安宁操心的,问道:你们和他交朋友了?景佑皱了皱眉,道:他似乎对我们俩很熟悉,知道我们俩很多事,再说了我们也不过是在元宵节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之后我们俩在家安心读书,又为了参加童子试在扬州呆了几个月,这期间根本就没有联络,这朋友还称不上吧?景曜又喝了一口馥香浓郁的杏仁茶,闻言附和道: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旁人的秘密,有些郁闷。
安宁一听乐了,道:‘不得其人而言谓之失言’,和对方不是深交你也畅所欲言,海阔天空无所不谈,那就有些显得自己没有修养,说不得就会留下话柄。
你们俩个鬼灵精想的对,这按照常人的想法,这么久了再见面,怕早就不记得了,偏偏他还过来提醒你们,让你们回忆起来,不知是什么心思呢。
这所谓的秘密,你们只三缄其口,不做传声筒就是了。
你们俩要记住:守口如瓶,防意如城;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易退易涨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因而防人之心不可无,当然了虚情假意也不会换来一片真心。
景曜和景佑入学国子监已有两个月,这期间休沐,也会和学中的子弟交际应酬,要么就是去拜访良师大儒。
不可避免的这期间都要和人来往,扩展人脉。
国子监的学生,多是都城官宦子弟,还有些从下面府学上来的贡生,日后这些人中的多数都会投入朝堂。
景曜和景佑将来步入仕途,将会和他们同殿为官,那么先熟识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得还会交上意气相投的好友。
而良师大儒,一来都是学问精深的,能给他们学问上以指点;二来说不定这些大儒日后就成了他们的主考官,也是益处多多。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相处可是门大学问,景曜和景曜年纪小,还是个孩子,还有的学呢。
景曜和景佑点点头,安宁低头看了看福久,见他有些懵懂,揉了揉他的头,笑道:福久也要记住,不过呢在爹娘和哥哥姐姐面前做真实的自己就行啦。
小福久乖乖的点点头,他虽然小,不爱说话。
天性淡泊,但心有璇玑,知道娘和爹还有哥哥们对他最好了。
安宁搂着小大人模样的福久一顿揉搓,自家孩子可真可爱啊。
景曜和景佑也笑着摸摸蹭蹭弟弟。
景曜突然抬起头来道:娘啊,我看屋后头那几颗苹果树挂果了啊?安宁点了点头,笑道:是啊。
今年才挂了果,怎么想吃苹果了?她院子中种的几颗苹果树,还是从空间里分出来的幼苗,去年春天栽种下来的,今年就开始挂果了,这时候差不多要成熟了。
没想到景曜还惦念上了。
景佑和景曜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景佑道:娘,用不用我们来帮忙摘苹果啊?弟弟也可以来哦。
小福久点点头,黑琉璃的眼睛看向安宁,安宁笑道:你们不是想来帮忙,是想爬树吧。
好好。
等你们下一次休沐,就差不多成熟了,到时候来摘行了吧。
景曜腆着脸凑上来道:还想吃娘做的苹果点心,上次吃到的桂花蜜苹果就很好吃,弟弟也很喜欢吃的嘛。
哎呀,现在大了没有以前招娘喜欢了,还得借弟弟的名义加筹码,这感觉,真是讨厌哟~安宁看他馋嘴的样子。
乐了,一高兴就答应了。
还记得以前景曜是个调皮的,他学走路学的早,不过走还走不稳当的时候就上蹿下跳的,东跑西颠的,每天横冲直撞的让人不放心。
等到走稳当了。
就想着往树上爬了,还有景佑,他学走路晚,但胜在稳当,结果还不是跟着景曜上树掏鸟窝,树下捉虫子吓唬张玫,还试图下池塘捉鱼,都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
到了广安寺,两个小的最初见不到熟悉的人,还闹过几次,过两天熟悉了,就玩的不亦乐乎了。
安宁想想如今她在院中挖的池塘,喂了鱼养了莲,别再被这两个小魔星被糟蹋了。
喝了一口杏仁茶,这杏仁茶又叫杏仁酪,是用甜杏仁用热水泡,加炉灰一撮,入水,侯冷,即捏去皮,用清水漂净,再量入清水,如磨豆腐法带水磨碎。
用绢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调、煮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干,枸杞子,樱桃,白糖等作料,或是加入少量牛乳即可。
色泽艳丽,清香回味,杏仁中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微量元素以及膳食纤维,是滋补益寿的佳品。
心里想自从到了这里后,饮食都精致起来,而且家里的厨子都是精挑细选的,擅长煮各地菜肴,再说了为了冬天吃上新鲜蔬菜瓜果,还盖了大棚。
还有空间里的菜圃她还依然留着,这些菜圃如今蕴含灵气少,但也不是外面大棚里种植出来的蔬菜能比的,更不用说如今冬天在自家地窖里设暖炉种出来的蔬菜了。
当然了这些蔬菜都放在她的小厨房里了。
还有那些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养在山林里的野味了,按照识海里存储的关于以前那些见识过的菜肴点心的记忆,致力于开发各种好吃的,想想就觉得难道她骨子里就是个吃货?连带着家里的大老爷和小孩子们都在吃食上十分挑剔,在国子监内班的话,饮食也十分精致的,但景曜和景佑有吃过后还回来和安宁抱怨,说不得选择外班也有这个原因。
能吃就是福,既然有这个条件,在自己家自然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吃过了午饭,用了茶,景曜和景佑领着福久去蒋府看张瑶。
张瑶正喝着柚子蜜茶,只听见门口小丫鬟回道:表少爷来了。
张瑶听了,忙放下茶盏,整了整衣襟,让他们进来。
随着靴子响,他们兄弟几个从外面进来,问候了张瑶,落座。
景曜笑道:大姐姐这害喜可好些了?可不,张瑶怀孕初期害喜的厉害,闻不得腥味,最开始的时候一闻到腥味就呕吐,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身旁跟着的老嬷嬷一提醒,蒋韵才慌忙去请大夫来瞧,这一诊脉才知道已经有一个月左右的脉息了。
请来的两个有经验的嬷嬷精心伺候着这害喜境况才慢慢好些了,还比不上当初安宁怀有福久的时候,那时候安宁也是糊涂,那段时间爱吃酸,月信来得迟了也没往怀孕这方面想,等一诊出来,那叫一个厚积薄发,吐的惊天暗地的。
唬的众人不行,大老爷还为此专门请假在家。
强逼着安宁喝汤吃饭,也不知道是不是镇压起了作用,过了几天后还真就慢慢好了。
安宁有时候还打趣说:咱家福久是个反应慢半拍的。
张瑶闻言,笑着点头。
笑道:父亲和母亲还有玫儿可好?她自从怀孕后十分疲怠,甚少出门。
景佑回道:都好着呢,小外甥总算消停了。
不然就该等他出生后打他小屁屁,在娘肚子里都不知道老实点。
张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手摸在还平坦的小腹上,满脸的慈爱和温柔。
是该打,是个小调皮鬼。
虽是这么说,可是语气欣然,又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似的。
明显口不应心,是十分欣喜的。
福久好奇的看着张瑶,嫩嫩道:小外甥在哪儿呢?此言一出,片刻静寂,景曜和景佑从小就读四书五经。
游记古志也有涉猎,但这生理教育的事儿还真没个理论知识,再说了他俩虽然老成些,但到底也还是个九岁的孩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好学的弟弟解释了,纷纷以求助的眼光看向端坐在暖炕上的张瑶。
张瑶笑的十分温柔,向福久招手,拉了他的手笑道:小外甥在姐姐的肚子里,等再过几个月。
福久就能见到他了。
福久皱皱眉,憨态可掬,道:小外甥是藏在姐姐的肚子里吗?好小啊。
屋子里的丫鬟因为姐弟俩的互动暗暗吃笑,纷纷捂着嘴偷笑。
景曜嘿嘿笑,道:弟弟啊,你也是从娘肚子里来的。
小外甥会慢慢长大的,就像是这样——站起来比划着肚子,像蹴鞠那样鼓鼓的哦。
都城什么不缺,达官贵人多如牛毛,同样的达官贵人家的子弟不缺,有上进的家族子弟,同样的就有靠着祖荫只知道吃喝玩乐,不读诗书的纨绔子弟。
都城里玩乐花样十分多,就像是蹴鞠,安宁不抵制,觉得孩子们来玩,只要不玩物葬志就无所谓了。
因而家里也有蹴鞠,藤球甚至皮球,有的时候张玫穿上男装踢起蹴鞠,也十分好玩。
不过这会儿景曜一时没想起什么好的词,只得抓了个能让福久理解的词语。
蹴鞠?福久伸出小手来比划了下,还是好小啊。
景曜抓耳挠腮的也没想出怎么说好,给景佑打眼色,景佑很淡定的说道:弟弟啊,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我们不知道,不如等会咱回家的时候你去问娘,娘肯定知道。
祸水东引,这招用得好,毕竟在福久的认知里,娘真的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所以就干脆的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乖乖的倚靠在景曜身边。
景曜丢了个‘算你厉害’的眼神给景佑,景佑笑的十分文雅和谦逊,‘过奖过奖’。
景曜扭过头来跟张瑶说道:大姐姐,娘让我们带了些东西来,有两斤燕窝和一斤冰糖,有用各色水果制成的蜜饯,还有小厨房里腌制的几坛腌菜,娘说这腌菜最是开胃了,要是大姐姐中意,等吃完了再使人去说一声就行了。
原本是要差人送来的,正好景曜他们兄弟仨要过来探望,就正好一并让他们给带来了。
又让母亲费心了,我这儿都还有呢,且回去和母亲说别为我多操心,现在都是好了的。
她害喜的最厉害的时候,还是母亲让人送来的一坛腌菜让她吃下去饭了。
那咸菜黑里透红,竟然酷似话梅,外表一层皮皱巴巴的,里面的肉粉嫩多汁,似咸非咸,似甜非甜。
妙的是一下子说不出具体是哪种滋味,只觉得味蕾被逗得口水汹涌,配了一碗喷香的白米粥,吃了还想吃,欲罢不能。
总算是能吃下去饭了,相公和她都是松了一口气,饿着肚子里宝宝就十分不好了。
母亲得知后,还又差人送了其他几种腌菜来,还和她说细细说了各色饮食禁忌等,就是家常用的抄本也有,说不感动那真是假的,时常想起以前的事,都觉得羞愧,就是那亲生母亲能做的也不会比这再好了。
如今又见弟弟们带来的各色吃食,都是为她好的,让她更羞愧。
不对母亲,便是对弟弟们加倍的好,便让丫鬟从箱笼里拿出几件披风来,一件天青色,一件藏蓝色还有一件较小的紫红色的,一看大小就知道是给他们兄弟几个的。
景曜欢喜的接过来,又摆着脸道:大姐姐可真是的,你不觉得累,要是累着我的小外甥,我可不愿意的!张瑶笑着道:放心,姐姐只是动动嘴儿的事儿,没累着半点的。
如今天气冷些了,你们俩入学别冻着了。
张瑶说的不假,这几件披风本来是在她被诊出有孕之前做的,但后来害喜的厉害就被身边的嬷嬷丫鬟强制性的不让动一点针线了,这几件披风还是等害喜情况好转后,磨着做完的。
☆、第二百六二章 科举舞弊景曜景佑和福久从蒋府里回来,把张瑶的话给传达了,道:姐姐挺喜欢那酷似话梅的咸菜,说不让娘这边费心了,把做法给他们那边的厨娘就行了。
安宁一想那酷似话梅的咸菜就是白萝卜的长缨子做的咸菜,她老爹对腌咸菜很拿手,最开始时候是家里穷没什么吃的。
老爹就用白萝卜的长缨子和一种叫做鬼子姜的东西装进坛子,撒了大粒盐,腌透后捞出来,用原味老汤加香料蒸煮,颜色黑里透红。
一粒粒的鬼子姜被如此加工后竟然酷似话梅,别看外表皱巴巴的,但里面的肉粉嫩多汁,十分下饭。
她特喜欢,也跟老爹学了一手家常咸菜,就是后来出国留学时候也不忘带了去。
但不管她如何做,最终总惦记的还是老爹做的,配上一碗喷香的杂粮饭,吃了还想吃,欲罢不能。
总觉得她老爹是将米饭煮到‘相濡以沫’,菜腌到‘有滋有味’,就是家里最穷的时候,老爹始终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从未和安宁怨恨过她那跑了的城里的妈,也从未怨恨过日子怎么会那么难熬。
因而安宁这个从小没了妈的,被个大老粗带大,还能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就算是后来长大了知道她老妈的消息都没有去怨恨过。
就是如此安宁才会在安老爹去世后,只觉得天榻了半边,后来一觉睡到穿越,她就从来没想过要回去,还觉得换了个地方不错。
景曜把他那件天青色的披风拿出来给安宁看,见娘晃神了,忙问道:娘。
你怎么了?安宁回过神来,看自己的儿子,嘴角翘起来,道:没事儿。
改明儿我使人送法子过去。
这披风你大姐姐给的?景佑是件藏蓝色,那件紫红色的就是福久的了,安宁看他们穿上。
挺合身的,谢谢你们大姐姐了没?她怀着孕,怎么能累着?景佑忙道:大姐姐说是让针线房给做的,没累着,我们才敢收下的。
这就好,来看我们家福久穿上,真好看。
安宁下来给福久撑平了。
笑着赞道。
景曜和景佑穿好了,在里间大的穿衣镜前臭美了一番,才出来,让安宁看,两个儿子已经在不知觉间长成了半大小子了。
丰神俊朗,眉清目秀的。
福久依偎在安宁跟前,问起了小外甥的问题,景佑嘴唇蠕动了两下,和景曜坐到一边儿默默的嗑起了瓜子。
安宁一愣,笑道:乖儿子,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她记得以前她怀福久的时候,景曜和景佑他们俩每天围过来喊着看弟弟啊,但也问道这样的问题啊。
倒是她挺着肚子到空间的时候,吉祥瞪着它火红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的肚子问这问那,问的她着实不好意思,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拿灵果让吉祥转移注意力。
没想到该来的总是会来,没想到隔了几年小儿子问起来了。
福久乖乖的道:大姐姐说小外甥在她肚子里。
景曜哥哥说福久也是从在娘的肚子里长大的,像蹴鞠那样的。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安宁被弄糊涂了,什么蹴鞠不蹴鞠的,便道:景曜你怎么和弟弟说的?被点名的景曜,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把之前的话学了一便,笑的纯良道:我和弟弟说不清楚,景佑就和弟弟说娘肯定知道,就让弟弟问娘了。
躺着也中枪的景佑特无辜,虽然他有祸水东引的前提在,但事实上他真的不知道啊,那要怎么和弟弟说。
所以连忙给自己伸冤,还小小拍了下安宁的马屁,说娘什么都知道,太厉害了。
假,太假了!安宁瞪了眼扎堆装无辜的大儿子们,又低头对上小儿子纯净澄澈的圆溜溜的眼睛,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说了,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而且儿子还那么小;编个谎话吧,又觉得这么欺骗小儿子,也不怎么好意思啊。
咽了咽口水,摸摸小儿子的头,说道:乖儿子,这等你长大了,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啊。
只能先糊弄了,能糊弄到几时就到几时。
福久显然很失望,他还没有明白小外甥是怎么来的,娘又不告诉他,那他去问爹爹吧,爹爹肯定知道的,点头。
张致远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异色,进了正堂。
看见景曜和景佑正在教导福久读书,张玫也在一旁时不时插话。
本来说好的等福久四岁时就给他请先生来教授学业的,但安宁不同意,说孩子还小,再等一年。
张致远想想,福久虽然小,但是聪敏过人,启蒙已经学到了《弟子规》、《幼学琼林》、《千家诗》,而且描红、悬腕练字都没有拉下。
再说了让张致远看的上眼的好先生真的不多,学问够得,又嫌弃人家君子六艺只通其中一道,其余皆不通,要么是嫌弃人家脾气不好,再者就是觉得人家学问平庸,压根就看不上眼。
而送到书院去读书,又觉得小儿子天性淡泊,受不了同龄小孩子精力旺盛嘈乱的,而且又怕先生有所偏颇,让小儿子受委屈了,所以还是想单独请良师大儒到家里来教授学业。
这挑三拣四的,还没将先生定下来,索性儿子还小,启蒙的进度比之寻常孩童远远高了。
大老爷又见安宁慵懒的靠着靠枕靠在炕上,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只觉得心中安定,快步进来。
几个孩子忙整整衣裳,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听候父亲训斥。
安宁抿着嘴笑,景曜和景佑小的时候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等到长大,张致远的严父形象逐渐出来了,儿子对父亲的敬畏和敬爱就自然而然的生出来了,平时见了父亲都是规规矩矩的,不过没一会儿就没个正行。
至于两个姑娘,平时和父亲就算是亲切,但相处的时间实在是短。
再加上大老爷平时绷着脸,更多敬畏些,到底是和母亲亲些。
而福久是最正常的一个了,扑到张致远怀里。
大老爷眉梢弯着亲昵的揉了揉儿子的头。
安宁捧了杯杏仁茶给他,笑道:今天比前几天回来的还早些呢,公务少些了?张致远点点头。
虽有些疲累,但还是例行的考校了几个孩子的功课,虽说他是严父,但并不吝啬对儿子们言语上的鼓励。
不像有些士大夫对待儿子像是审贼,不管儿子多好,连句夸奖都得不到,习惯性的都只有苛责。
所以说大老爷在这个时代说来是位十分开明的好父亲了。
用过晚饭。
几个儿女各自回各自的住所,明日景曜和景佑还要上学,他们俩也早早回去了,接下来的是他们夫妻俩的二人世界了。
丫鬟们都习惯了,所以很自觉性的退下了。
安宁将司马翊在国子监读书的事给张致远说了,这司马翊可是八皇子?张致远点了点头,安宁抵住下巴道:这又是搞的哪出?正经的皇子不去御书房读书,偏跑到国子监去读书?而且还改名换姓的,不说学问,只说这安危也得不到保证吧,毕竟外面人多嘴杂的。
张致远只能说:皇上有他自己的用意吧。
安宁暗自撇了撇嘴,对这个说话不置可否。
大老爷看见了,轻笑着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入手细腻滑嫩,安宁蹭开,疼。
张致远收回手,原本冷峻的一张脸上全是笑意,眼角眉梢儿抑制不住弯着,安宁哼了一声。
随手翻阅了一本书,问道:你的功法修炼的怎么样了?当然啦,就算安宁不问,她也能感觉到此时的大老爷比起一年前,内里不知道好了多少,看来那些温养的灵药灵果,还有这《清心诀》真的很有用。
这清心诀讲究从内而外炼气,有点像是以春风化雨般温和的方式洗筋伐髓,炼气先是来温养滋润筋脉,从而达到治标先治本的功效。
还有安宁不间断的供养灵果还有玉膏,以及设在书房的聚灵阵,甚至突发奇想的想在大老爷平时所穿的衣服上或是经常佩戴的玉石上也设上小小型的聚灵阵,以期达到让他无时无刻都在吸收这外界虽然稀薄但不代表不存在的灵气的效果。
但想归想,做起来很难,她空有理论,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搞的最后,她都觉得有些崩溃,才接受了自己弄不出来这样一个事实,虽然她有些不想承认。
张致远听小妻子这样问,自从开始修炼这部《清心诀》后,他从最开始震撼这部功法的深奥,到日渐沉醉于破解一字一字之中所含有的奥义,而且他觉得虽然最开始从开始修炼到入定这个过程用时很短,但他有预感,这《清心诀》以后的境界会越来越难,需要突破的条件会更多。
但饶是如此,他也切身体会到了在短短的一年里,这部功法的所带来的益处,非语言可以表述的。
表相上就是他身体强健了,这一年来他都没有生过病,就是都城的冬天比南边儿冷了许多,他也适应了下来,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他将这些给安宁描述了,安宁嗯哼了一声,道:这是自然的,要是没一点效果,咱何苦辛辛苦苦的修炼它。
安宁是清楚的,大老爷是多有毅力,比起她自己这个惫懒的不知好了多少倍,非她能比也。
再说了,她好吃的好用的都给砸上了,要是没点作用,她还不得气的吐血啊。
大老爷十分中意安宁说的这个‘咱’,轻笑道:那宁儿你的呢?安宁指了指自己,道:我主要是精神力,说着露了一手,把小炕桌上的杯子瞪着眼睛让它起来了,这对安宁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小菜一碟。
她现在的精神力十分浑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所修炼功法层次的提高,精神力都是成几何形的提高,毕竟她识海很浩瀚,不存在装不下精神力的问题。
张致远并不是头一次见识到安宁动用她的能力,像她能够凭空拿出东西,还有将小东西收进那所谓的仙境里去,道:那宁儿修炼困难吗?额……安宁不知该怎么说,仿佛这部功法天生就与她契合,就算是她惫懒于修炼,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层次确实是在慢慢的增加,没有任何困难的。
说实话的话,她又怕打击到辛辛苦苦修炼还是境界很难往上升的大老爷,但不说实话的话,日后慢慢铺垫的话也不好说,所以就选了个比较笼统的答案,就那样吧,反正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没什么难处。
张致远也是担心她吃不了修炼的苦,听她这么一说反而是放心了,让安宁还挺不好意思的。
夫妻二人又探讨了一番这修炼中所遇到的问题,说了一会儿,张致远才罢了,说起来朝堂上发生的事。
你说江南科考舞弊?安宁皱眉,怎么会突然爆出来这个?其实地方乡试科场舞弊并不算什么新鲜事,但安宁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舞弊案不简单。
张致远解释道:其实地方科场舞弊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其实能参加乡试的生员必然是苦读经年的,因此有那自视甚高的,受不了落榜的打击,一时冲动,认为科举有弊,也实属正常。
再者江南文风鼎盛,多出才子,但每隔几年,江南的科举都会因为科场舞弊闹上一场。
其中孰真孰假,也不自知。
然而这次江南舞弊不同以往,江南巡抚张伯行上的折子,皇上看后震怒。
说着张致远也皱起眉头来,想来这件事并不简单。
大老爷说的这个缘由,安宁自然是明白,但听到后面好奇道:那这舞弊究竟是怎么回事,严重到这个地步?张致远叹一声,道:江南巡抚郭伯行所奏报称江南本届乡试出现了舞弊大案,副主考官赵昊受贿十万两纹银,出卖举人功名。
阅卷官朱晨、刘俞合伙作弊,正考官齐正然知情不举。
为此江南才子哗然,舆论纷纷,民愤难平。
☆、第二百六三章 变废为宝张致远叹一声,道:江南巡抚张伯行所奏报称江南本届乡试出现了舞弊大案,副主考官赵昊受贿十万两纹银,出卖举人功名。
阅卷官朱晨、刘俞合伙作弊,正考官齐正然知情不举。
为此江南才子哗然,舆论纷纷,民愤难平。
请求从速查清弊端,严办贿官,以定江南才子之心。
原本还以为只是落榜秀才不愤才闹出来的,没想到是受贿出卖举人功名,不过有人利欲熏心,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有人铤而走险,而且听起来这件事牵涉甚广啊。
举子们出于义愤,把考场匾额上的贡院两个字涂写成了卖完,还有一群考生竟将财神庙里的财神泥像抬到了夫子庙里,江宁城内万人空巷,观看考生们抬着财神爷游街。
张致远这么一说,安宁觉得皇上要是不震惊才怪了,安宁问道:那皇上是怎么处置的?张致远也十分恼怒,虽然江南乡试舞弊案每隔几年都要闹上一场,但从没有这次舞弊案来的汹涌。
他皱了皱眉头,道:皇上治理国家,不是依靠宗亲,也不是依靠打天下时的武人,而是士人。
皇上平生最重视笼络天下士子,因而江南巡抚的奏折报上来后,皇上令户部尚书崔正、漕运总督吴鹏翮为钦差大臣,火速赶往江南,务必将科场案彻底查清,以安江南士子之心。
安宁道:事关舞弊,朝廷爱惜颜面,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闹‘科场舞弊案’。
皇上更爱惜名声,自然不愿意留下昏庸的一笔,所以才火速查案,给江南士子一个结论。
以安天下士子之心。
而且这一场科场舞弊案说不得会牵扯甚广,说不定到最后也不过是草草的推出那出头的椽子,就这么结案了。
其中也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炮灰呢。
张致远叹道:这倒不至于。
皇上对户部尚书崔正一向信任,他也知道今上平生最重视笼络天下士子,如果科场舞弊案不能彻底清查,必然会遭到皇上的痛责,而且也不好给江南士子一个交代。
他们已经赶赴江南了,后续的调查还不知晓。
安宁点点头,她并不知晓官场上的事。
想事情倒有些往最坏的方向想,真要论起来,这科场舞弊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说起科考来,安宁还记起一件挺滑稽的事来,之前景曜和景佑去扬州参加童子试。
考中秀才,成为廪生后,安婉还曾寄信过来,言语中除了对他们俩这么小就能考中秀才抱有了一定的怀疑外,还有让张致远推荐下她的儿子,看能不能也和景曜和景佑拜澄观大师为师。
安宁瞧了,只觉得安婉的脑子被驴踢了,嗤笑不已。
好啊,你一方面觉得我们家大老爷徇私。
一方面还想借助我们家想去拜师,真不知道这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简直不可理喻。
安宁把信草草看了,并未回信,只给安夫人写了信,信中隐晦的提及了这件事。
她在都城鞭长莫及,但安夫人离安婉近,这件事自然好处理。
没曾想这同年乡试就出现了受贿卖举人功名之事,说不定安婉还觉得之前她的怀疑坐实了呢,真是世事无常啊。
安宁勾了勾张致远修长的手指,把大老爷的注意力从思索那江南科考舞弊上回过来。
他一把抓住小妻子作怪的手指,唇角轻翘道:宁儿有事求为夫?你怎么知道?安宁瞪大眼睛,这感觉就和今天景曜和景佑只和她提示了一句,她就猜出来是谁,让他们兄弟俩十分郁卒差不多,她那是记忆力超群,再者那青衣人和隐藏在暗处的人内息绵长深厚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看孩子们的表现她才猜出来,有点像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哪里想到她不过是勾勾大老爷,大老爷就知道自己想干嘛了,难道修炼《清心诀》还能会读心术不成?张致远见她水润的眼眸闪着郁闷加好奇的眸光,微微一笑,先将朝堂上的事抛开。
在张致远看来,自己小妻子胸有锦绣,很多时候她的想法都令他赞叹称奇,因而朝堂上发生的许多事他都愿意讲出来,听听宁儿的想法,这般钟灵毓秀的妙人有的时候却是迷糊的紧,就像是现在。
他们夫妻在一起都要有十年了,他虽然是宁儿口中的‘面瘫’,但心里又不瘫,她的点点滴滴他都清楚,就是有些习惯性的小动作他也知道。
而且小妻子真当他不知道,她以看他变脸为乐趣的事不成?见她水润的眸光,还有那无意识勾人的撩人眼神,张致远心中一动,揽着她往榻上倒去,安宁一愣,慌道:你——我还没说完呢。
那宁儿接着说,不碍事的。
大老爷一边说着,一边修长的手灵活地解开她的袍子。
因为是在屋子里铺了地暖,再加上临睡前都是穿的家常衣裳,安宁身上穿的是件水绿色宽松些的袍子,里面只穿着亵衣,所以大老爷就很容易的透过袍子,揭开亵衣,直接往她敏感的位置轻扶去。
安宁闻言不知是该黑线,还是该直接钳住那作怪的手。
他们俩的身体无比的契合,大老爷对这独属于他的娇嫩柔滑的**占有欲十分强,而且安宁本就敏感,又经过了这么些年的开发。
那修长的手指揉搓着那细腻柔滑的肌肤,温暖干燥的身体欺压了上来,一点动作就勾起了身体上最诚实的反应。
张致远笑有些恶劣,咬开那碍事的扣子,还用低沉如同醇香的美酒般令人沉醉的声音凑到那晶莹的耳垂旁,轻轻的呼气,道:宁儿怎么不说了?为夫听着呢。
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挠啊挠的,安宁实在忍不住的大笑了出来,好痒,别闹了——大老爷当下脸就黑了。
这个小女人,真是会破坏气氛!有些气恼的手轻轻用力,有些得意的看这大笑的小女人笑声渐小,还有技巧的揉搓着……安宁可不敢在床事上轻易在老虎嘴上拔毛。
毕竟受苦的可是她。
而且自从修炼了《清心诀》后,他的身体越发往年轻的方向发展,身强力壮。
也不用担心纵^欲过度会导致损失精^气,大伤元气。
他原本就遵从养生之道,古语说十滴髓生一滴血,十滴血生一滴精,所以以前他在女色上并不看重。
没想到自从觉察到身体越发年轻态后,于床事上并不委屈自己。
虽然这男男女女永恒不变的游戏很美妙,但第二天腰酸腿软的可并不好受。
而且她还十分想懒床,少不得被孩子们笑话……张致远的脸更黑了,这小女人还敢给他走神,真是该惩罚了。
直接堵住她的嘴,把她的注意力唤回来。
一吻终了,安宁如一汪春水般趴在他怀里。
安宁嗔怒的瞪了张致远一眼,神态却是说不出的娇嗔动人,他低笑着揽近她,看她玉颊酡红,手却是不老实的在那诱人的娇躯上点火,渐渐勾起她愉悦的反应。
安宁揽住他的脖子,似乎是在不让那修长的手动弹,又似乎是不愿让这手离开。
眼见这人越来越放肆,安宁红了脸,凑到他脸旁,低声还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道:去…床上!遵命,娘子。
张致远一把将她抱起来,抱着她躺倒在床上。
撕扯开身上碍事的衣裳,芙蓉**帐暖……大老爷还是十分知道节制的,欢爱过后,抱着安宁清洁过,才餍足的揽着安宁,任由青丝披泻而下,静静享受着那美妙无比的余韵。
安宁抬头,看他半阖眼,带点慵懒的性感,像只姿态美妙的黑豹,又想起刚才的疯狂,饶是她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往他温暖的怀里拱了拱。
大老爷搂着她,被她这一动作,闷哼一声,锢住那乱动的娇躯,安宁吐吐舌头,哼哼的开始提她的要求,你可是答应我的,这次我生日要去郊外庄子上去的,去年因为下大雪没去成就算了,但今年你可不能失言了。
在家里有些无聊,再说福久都四岁了,还没有出去游玩过呢。
我什么答应了?就刚才啊。
果然说枕头风有用,刚才估计大老爷都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了,就嗯嗯的答应了,原来美色这般好用啊。
张致远自然想起来了,伸手捏了捏小妻子的脸颊,这小女人果然是走神了,真是……你还在家里无聊,是谁还跟孩子们学,还穿男装上去踢蹴鞠了,啊?若不是我压着,你是不是早就想穿上男装出去瞎闯了……哼。
都多久的事了,还记得这么清楚,安宁撇了撇嘴不说了,她怎么都没发现大老爷还是个话唠,长篇大论的说一通,你都不敢反抗啊。
张致远抚着她的长发,见她趴着不吭声了,自己倒是心软了,又不好意思承认,只道:哪处庄子?安宁嘴角勾起来,看样子大老爷是服软了嘛,这样子就是变相答应了她的要求,嘿嘿以后要是还有什么请求要求的,就在床上说,这个时候大老爷心思不坚定,很容易趁虚而入啊!安宁就连忙道:咱家在都城的田庄里不是有处热荒地嘛,前年我先来都城的时候听孙嬷嬷说过,那里就算种庄稼,长得也不好,是不好的热地,再加上旱涝不定,若不是边上的山林还有些出产,佃户都过不下去,原本是没盖庄子的。
后来我就觉得反正地荒着也是荒着,干脆搭上暖棚,就像是在扬州温泉庄子那样,种些反时令的蔬菜。
本来最开始还不知能不能成功,好在从扬州来的工匠们都十分有经验,竟然成功了,就变废为宝了,大抵是因为地热的缘故吧。
要不然你以为咱家冬天那些新鲜蔬菜是从哪儿来的?瞧瞧这小女人就像是小猫儿似的,宠着点就喵喵叫,风头不对就逃开。
当然了这小骄傲还是自己宠出来的,张致远也不反驳,就顺着毛捋,我还不曾细想,原来宁儿这么能干呢。
这哄孩子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宁嗯哼一声,接着说道:因为这成功的原因,佃户们的生活也多了保障,收益也增加了不少。
所以就命人在那里修了园子,想着将来当作别院用,因为先是修葺咱府邸的缘故,那园子去年夏天才修好,我还没来及得去逛过呢。
不过虽然是盖别院,但咱家向来低调行事么,所以就没有怎么大修,花费的银钱并不太多。
喵喵叫的很欢呐,张致远真是爱极她这显摆的娇俏模样儿,也不插嘴,只‘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
就知道摆老爷谱,安宁接着说道:园子依照原本的地形地貌,取自然、天然之意,尽量避免人工痕迹的矫揉造作,别有一番自然的趣味,不过景致还是不错的,看惯了都城里的雕梁画栋,看看山野园林,也别有一番野趣啊。
再说了离京城也远,比较清静嘛。
之所以花费的银钱不太多,主要是园子里没什么纯属浪费银钱的名贵花草树木,或是娇贵的虫鱼鸟兽等物,园子中多种植的是果树,要的就是天然的趣味。
而且就因为这边是热荒地,庄稼种不活,又地域宽广,虽说是在附属京郊,但也离得比较远,但看上这边儿的人是在是寥寥无几,所以安宁先下手为强,还将临近的几处荒地一块儿买了下来,价格十分便宜,六十顷带着一座小山林满打满算也不过六千两。
之前张瑶出嫁的时候,安宁还从中分割出一部分给她当陪嫁。
张致远‘嗯’了一声,轻笑道:就选下回我休沐的时间去吧,至于景曜和景佑,好好读书才是正经的。
福久又不是粘人的,那两个调皮的正好不会来打扰,大老爷这算盘打的好么。
安宁撇了撇嘴,一家人去才有意思么……☆、第二百六四章 都城八卦景曜和景佑休沐回来,直说正房后面的几颗苹果树熟了去摘。
【】家里边现在也就四个孩子,也不大热阄。
安宁就下帖子邀请了范夫人来,还有古家的大奶奶,说到底这位是澄泓的岳母,还有蒋二夫人,也就是蒋韵的婶母。
果然这天,范夫人带着她的五岁的孙子范哲明还有小女儿范歌,古大奶奶带她七岁的儿子古青玉还有五岁侄儿古靖玉,蒋太太也就是蒋韵的婶母则带了四岁的孙子蒋澈来了,院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因张瑶怀孕还不到三个月,安宁也不敢让她出门,倒是跟张府同一条街上的古灵月过来了。
这几颗苹果树才三年,也就两三米高,成熟的果子红彤彤的挂在枝头,成熟的果实散发出来的果香盖过了原本枝叶的清香,特别的诱人。
蒋太太脾气也爽利,同范太太和古大奶奶原本都是旧识,彼此见面也不用介绍。
范歌过来就和张玫凑到一处,顺便招呼下才成为嫂子的古灵月,一下子就熟稔了,却能玩到处。
再加上所来的男孩最大的才六岁,倒也不用避嫌,往常家里也没这么多同龄小孩儿。
原本安宁还从特特从庄子的佃户里寻来了三四个实诚懂事的小孩儿陪福久读书玩耍,但福久不乐意,他自己都能充实,安宁无法。
今天又来了几个同龄小孩儿,安宁摸摸福久的头,让小孩儿去当小地主招呼小客人。
福久乖巧的点头,带几个小萝卜头到小书房里去玩了。
范太太笑道:你这下帖子来说什么摘苹果.我还以为是去哪个庄子呢,没想到是你在院子里种了些果树。
如今都初冬了,别处都是落叶飘零,残花满径了,没想到你这院子倒是绿意盎然,瞧着生机勃勃的呢。
蒋太太脾气也十分干脆爽利,道:她家这园子我还没细细逛过呢,但看这一路走来长廊环绕,亭台楼阁.假山莲池的,可是那江南雅致韵味。
古大奶奶抿嘴笑,照理说她诰命是这其中最低的,但古家就是有爵位之家也不敢小看,她并不怯弱,也笑道:张太太是那江南温婉女子,便是家里也修建的有江南风韵,呆会儿可得好好瞧瞧了。
好家伙,上来就是一顿赞,安宁笑笑.道:快别说了,我请你们来玩,你们倒好上来便是一顿赞,我们家这狭小的宅院可经不起夸,连个园子都没有的,只得靠亭台楼阁来赚些门面了。
范太太笑道:你倒惯会睁眼说瞎话的,你们家宅院狭小?一个四进宅院外加两个小三进的宅院拆了重建,这建出来的宅院能小了去?再说了你们家满府满打满算主子才几个,住这么大的院子,还说宅院狭小?在座的除了蒋太太上面无上一辈.其他的范太太上面有老爷子和老太太,古大奶奶上面有老爷和太太,左右还有叔叔的.一大家子住一块儿,再大的院子也会觉得拥挤些罢。
安宁笑的矜持,范太太看不过,笑啐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变相的让我们夸你家院子的是可不是?哼,不是说你们家那两个大的今日休沐,还不拎出来让我们瞧瞧。
因为景曜和景佑已经九岁了,今日来的还有范歌这个姑娘家的.自然得避嫌.他们俩就没在正房里。
范太太这么一说,安宁就使人把景曜和景佑叫过来.范歌起身拉着张玫和古灵月回避去了。
古大奶奶笑着道:灵月是嫂子的,算不得外人.怎还像小姑娘似的回避去了?二姑娘也是。
范歌闹了个脸红,硬是拽着张玫陪她,古灵月笑盈盈的出来立在一侧往门口瞧。
说实话自从她嫁给相公以来,还真没见过这两位弟弟,好似当初闹洞房的时候依稀记得这两小小年纪就成了秀才的弟弟闹的十分欢腾,相公都是说他们俩是张家的小魔王。
不过看义母(澄泓认张致远为义父,自然叫安宁为义母,古灵月是他媳妇,自然是随他叫)跟前小儿子生的十分好,这说起来这大的应该不差的。
古代大家族的规矩,还没成亲的就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严格避讳。
因此这个社会虽然讲究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但是在前者的规定下,也不是真的一丝不苟,严格遵从,自然有变通的地方。
所以,景曜和景佑进出后院,并无关碍。
小丫鬟打起了帘子,景曜和景佑一前一后进来,给几位太太见礼。
景曜清新俊逸,景佑唇红齿白,再外人跟前十分守礼,文质彬彬,又加上一层小小年纪就是廪生入读国子监的光环,众人赞了又赞。
景佑还脸红了,安宁很清楚的看到景曜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这两熊孩子。
好歹没忘了今日的主题,安宁就招呼几位太太道:让他们几个哥儿去后边儿摘苹果去,咱们几个说说话,几个女孩儿愿意逛园子就逛园子,愿意留下来陪我们几个就留下来玩。
众人皆说好,安宁让丫鬟们拿出来小竹篮,一人跨个,搬了矮木凳子,钻到苹果树底下摘红彤彤的苹果,了谁摘的就属于谁的,等走的时候可以带走。
又有各家的丫鬟、奶娘在一旁看顾着,见他们玩的欢快,几位太太才放下心来,范歌和古灵月挽着张玫去逛庭院了。
剩下的她们几个就玩起了叶子牌,顺便闲聊。
要说女眷平日里并不能频繁出门,如何消磨日子?想来一来是琢磨衣裳头面,二来就是聊聊这都城后院贵妇间的八卦了。
这段时间安宁繁忙,又是深秋初冬,惫懒的很,甚少出门,可其他几位可不一样,不比安宁这个江南初来乍到的,她们可是扎根在都城,各有各的圈子.一边儿玩叶子牌一边儿互相交流各自知道的消息。
范太太也是大族出身,识文断字,又最是爽利的性子,一会儿便是道:若说这断时间大家说的最多的便是那太子极为宠爱的一位庶妃了,据说是生的美若天仙,国色天香之貌,而且诗琴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然怎惹得只不过传出孕事太子就奏请皇上要封这位为侧妃。
古大奶奶点头.道: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挺是轰动的。
安宁好奇道:这是为何?.蒋太太冷笑道:旁的不说,单就这位庶妃乃是商家出身,虽说太子走门道赐了这庶妃娘家官做,但到底是脱不了这个商字。
只这一条,管她有倾城倾国之貌也好,女德卓越也罢,单从侍妾升成庶妃已经是顶天的了。
不说王爷宗室如此,单就是宫中的后妃也是如此,远的不说.先皇的宠妃陈氏,为先皇孕有三子一女,封到婕妤就没有再封,死后才被追封为嫔,她家祖上也是书香之家,其父还是从七品的州判呢。
更不用说今上了,这次家世最好的安嫔,初封才为嫔,连昭仪都不是。
再说了宫里宫女出身的美人最多,但这些美人也是家世清白的.也不是商家女能比的。
就是太子府,说是那侍妾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更有甚者是世家的姑娘.怎就个商家出身的还想封为侧妃,当真是狠狠打了权贵们的脸。
要是真的封成了,那就是将权贵们的脸狠狠踩在脚下了。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十分低贱,如今这一个商家女妄想踩在那些权贵之家的嫡女的肩膀上,成为这人上人,怎么能让权贵们容忍的了。
难道太子是位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么?安宁摸了摸鼻子,道:皇上肯定不会同意罢.那太子就甘心罢休了?范太太笑道:不说皇上.单就是那些御史言官们都不会同意,言官们最厉害的就是笔和嘴了.再说了这也太不合礼制。
不过我倒是听说这位庶妃是江南出身,家里以前是皇商.虽然沾了个‘皇,,但到底脱不了这个商字,竟是迷了太子去。
不过她一顿,瞥了安宁一眼,安宁瞪她,道:你看我作甚?范太太略带酸气的道:人家都说江南出美女,果然不假,你也有三十了吧,怎么还像那二十似的,快说说你是怎么保养的?她这么一说,古大奶奶和蒋太太立马看过来,古大奶奶比安宁还大几岁,但看起来却没安宁皮肤嫩,瞧人家肌肤吹弹可破,虽不是绝顶美人儿,但却是温婉雅致,双眼如春水,怪不得那张老爷只守着张太太一个,到都城来连个姨娘通房都没有的,便是和安宁打听起保养之道来。
安宁哭笑不得,道:怎么从那庶妃扯到我身上来了?什么我三十了,我今年才二十九而已。
这‘江南,躺着也中枪啊,再说了这保养,在以前她就属于懒女人一列,到这儿有了空间,压根就不用为如何保养费心机啊。
想想要是没有空间,她也不过是普通人一枚,就她这懒散样子,也不过尔尔。
看她们逼问过来的样子,安宁也不好说,只回想了下道:我也没刻意保养,就是平时多吃些蔬菜水果,羊奶牛奶也是美白的,要么就是喝些蜂蜜水,燕窝也不错......安宁零零碎碎的说了些,弄的她十分郁闷。
还是蒋太太解了围道:别羡慕了,张太太这是天生丽质。
安宁苦了一张脸,道:你这是夸奖我呢还是落井下石呢,当真你最狡诈。
这局该我赢了,快出钱。
范太太将手中的叶子牌出了,欢喜的说道。
古大奶奶一指她,笑道:这才叫最狡诈呢。
虽是这么说,还是爽快的掏钱,各个都有嫁妆傍身,也不在意这点小钱。
对了,吏部右侍郎的太太知道吧?范太太赢了钱十分高兴,笑着道,最近倒是偃旗息鼓了。
之前倒因为她女儿被指给诚郡王做侧妃,倒挺得意,连锦阳侯诰命和襄阳侯诰命都不放在眼里了,只觉得自己有了几分脸面,前些日子可不将诚郡王妃给得罪了。
安宁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这就是宅在家的坏处,这样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她啊,真是——大快人心啊。
范太太接着说道:也不知是谁将她的话添油加醋的传到诚郡王妃的耳朵里,还以为这么个侧妃能与正妃比肩了。
侧妃沾了个妃说的好听,但到底还是个妾,怎么能和正妻相比。
她这么一闹,日后她家那女儿嫁过去,还不得正妃打压,就是因为这个宋太太还被她家老太太压着去和诚郡王妃赔礼道歉,只说是酒席上喝了几杯酒,说的胡话。
回头这宋太太就被老太太罚跪了三天佛堂呢,听说出来的时候腿都不能走了呢。
若不是看在她是侧妃母亲的份上,恐怕那管家的权利都被她几个妯娌挣走了呢。
蒋太太和古大奶奶附和,安宁笑道:说来她这算是祸从口出了,倒和我家大姑奶奶及笄时候她闹的那一出‘酒后无德,的事儿相得益彰,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众人一愣,纷纷反应过来,皆笑真是这么个理,她这酒后无德的名声这么下可是坐实了,顶着这么个名声可实在不好听。
古大奶奶颇不理解,道:按理说,那会儿你家来都城也没多长时间,怎么她就刁难上了,难不成你们两家之前有什么过节不成?安宁双手一摊,颇为无奈道:就是我还未嫁给老爷前,张家就在扬州好几年了,我也是不认识她的难不成还真是因为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她就看不我不顺眼,那我可是委屈了。
说着轻叹一声一副苦恼的样子,要真是如此的话,我还真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这一番唱作念打下来,众人笑的眼泪都下来了,范太太笑啐道:呸,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啊!你们谁谁,去给你们太太拿块豆腐来,让她撞撞看。
等笑够了古大奶奶拿帕子捻了捻眼角刚才连眼泪都笑了下来,道:张太太可真是个妙-人儿。
这句话让安宁很有吐槽的意向偏生的蒋太太和范太太还在一旁打趣她,安宁哭笑不得不过知道了宋太太凄惨的境况,她还是心情挺不错的。
果然自己的快乐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啊。
她们又玩了一会儿,蒋太太担心她家小孙孙,就提议说过去瞧瞧哥儿们都在干什么呢,其他人也说好。
范太太极其爽利,赢的也最多,招呼屋子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赏你们了,今儿个高兴。
鹊儿等看向安宁,安宁微微点头,她们才谢过赏。
古大奶奶这才注意到,这几个大丫鬟脚步轻巧安稳,行为严整,刚才续茶时基本没发出什么声响,在心里暗赞这张太太治家有方。
小丫鬟打起帘子来,乍从暖香的屋子里出来,还真觉得外面有些冷,古大奶奶疑惑道:怎么没见屋子里燃了炭盆?安宁笑道:铺了地龙,北边儿比南边儿冷的早,又冷的厉害,我们家里以往没来过北边儿,但只闻北边儿冷,怕是受不住,就铺了地龙,不然的话寒冬腊月可有的受了。
古大奶奶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倒觉得这地龙不错呢,闻不着烟味。
蒋太太笑道:难不成你家还苛待你,不然你点那无烟味的银霜炭不成?古大奶奶摇头,道:你这话去和我婆婆说,看她怎么说你。
蒋太太笑的明艳,道:我可不敢,姑母说不得会拎着我说几个时辰,你倒是想害我。
安宁疑惑道:姑母?古大奶奶解释道:你不知道吧,我婆婆是蒋太太的表姑母,所以我们才早熟识的。
安宁点头,联姻啊,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不过幸好没错辈分。
她请来的这几个人,古大奶奶是古灵月的母亲,算是半个亲家。
这范太太是玫儿未来的婆婆,蒋太太则是瑶儿的夫家婶母,这古大奶奶的婆婆又是蒋太太的表姑母,啧啧,一拨连一拨的。
她们转到正房后面去瞧,顿时乐了,这场面可真够热火朝天的。
除了福久还呆在地上,等景佑摘下苹果接过来放到自己的小篮子里,其他的小孩儿都开始自己搬动矮凳子到自己选中的目标下。
奶娘和丫鬟们全都守在一旁,想要去帮忙,都被嫌弃了。
景曜手里还啃着一个香甜的苹果,不满道:这树是谁负责管理的,太矮了些,爬树摘果子多爽啊!他旁边的蒋澈人小胆不小,又是将门之子,生的虎头虎脑的,听了就喊道:曜哥,你爬过树啊,那咱什么时候去掏鸟蛋呗?瞧,这连曜哥都称呼上了,景曜咔嚓了一口果肉,闻言翻了个白眼心道这都是哥哥玩剩下的,不过也没必要和个四岁的小娃一般见识。
不过比起安静的还有娘护着的弟弟,这小子看起来很耐玩啊,嘿嘿。
笑的纯良,道:掏鸟蛋算不了什么,骑马打猎去过没?☆、第二百六五章 两小无猜蒋澈虎头虎脑的,仰着头问景曜:曜哥,你爬过树啊那咱可以一块儿掏鸟蛋嘞!掏鸟蛋那都是小爷玩剩下的,景曜笑的纯良,低头道:掏鸟蛋算不了什么,骑马打猎去过没?景佑将苹果递给福久,他算是知道了,娘这是把他和景曜当孩子王了,领着一撮小鹌鹑在玩摘苹果的游戏。
虽然有点乐趣,但景曜也太没脸没皮了点,这些小鹌鹑也识人不清,这才多大会儿,曜哥曜哥的就叫上了。
看来看去,还是自家弟弟可爱乖巧,哪像这个蒋澈完全就是个小霸王,还敢在他们哥俩的地盘霸王,功夫还练不到家呢。
这会子听到景曜的话,翻了个白眼,还骑马打猎嘞,你自己试过没?说的一本正经,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了。
蒋澈完全被景曜收服了,闻言嚷嚷道:我爹说等明年,就教我骑马,我还有匹小红马呢,曜哥你有吗?景曜被噎住,哀怨了,瞧瞧人家四岁的小子都有小红马了,娘我都九岁了,却没有......咔嚓咔嚓几口把苹果吃干净,伸手一弹将果核弹到地上放的空篮子里,收获了蒋澈小朋友的崇拜好厉害啊!景曜眉毛一挑,道: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景佑捂脸,景曜你还好意思和四岁的小孩儿较真,真是丢我的脸。
苹果树摘的就那么七八颗,也让几个小子跑动跑西,就觉得这个红苹果.那个苹果肯定更好吃,所以在安宁她们几个过来瞧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境况。
范太太笑道:家里没有同龄孩子,他们几个在一块儿玩倒是挺开心的。
蒋太太见自家孙子还挺乖巧的,有些诧异,笑道:你们不知道,我们家蒋澈在家就是个小霸王,谁都得让着他,胆子泼天.谁都治不住他,没想到这会儿倒是乖巧,我还不敢相信呢。
古大奶奶带了自己的儿子和侄子来,见他俩玩的开心,额头上都冒了汗,一旁的奶娘想过来给他擦汗,还被拒绝了,看了看人家小竹篮里的苹果,不甘的想要去找更大的,倒挺好玩。
安宁噙着笑.道:我看都差不多了,别累着孩子们了,要是觉得好玩等明年桃子、樱桃熟了再过来玩也是可以的。
几个孩子都被教导的很好,就是小霸王蒋澈也乖乖的拎着自己的小竹篮,还凑到一直没上去摘苹果的福久身边,看福久小竹篮里的苹果,再看看自己的,鼓着包子脸,道:你的是佑哥摘的,不算!福久还没有和他同年纪的小孩儿接触过.不过蒋澈虽然四岁了,但虎头虎脑的看着比福久强壮,被福久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了一会儿.竟然脸红了,哼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你哦!说完又觉得不对,想他是曜哥的弟弟,肯定也和曜哥一样厉害,他们俩要是打架的话,他要是打不过他怎么办啊?不甘示弱的抬起小脑袋来,扬声道:我才不怕你呢!哼!旁边的奶娘想来给他提小竹篮.蒋澈严词拒绝了′福久不就是一个人提的,他要是让奶娘提.那多没面子!一个四岁虎头虎脑的炸毛小孩儿吭哧吭哧的提着一小竹篮子的苹果,其实说是一竹篮.但也就五六个,多了他还真提不动福久也学他鼓着包子脸,看了看自己的小竹篮,白皙滑嫩的脸蛋绷着,平稳道:我的多。
真的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的果果是哥哥们摘的,他提得动。
蒋澈闻言登时炸毛,以为福久这是在炫耀,把小竹篮往地上一放,哼道:我的多才对!福久歪了歪脑袋,也把自己的小竹篮放在地方,蹲下来数了数,再数了数蒋澈小篮子里的,软软道:我八个,你六个,我多两个。
这两娃完全不知道其他人都在抿嘴忍着笑,看他们俩的互动,蒋太太吃吃的笑,低声道:我还是头一回儿见这小子吃瘪呢,真是太有趣了。
安宁黑线,不过她看向蒋澈的目光里就充满了鼓舞,没想到哎,这虎头虎脑的小子还挺好玩,能让自〖家〗宝贝儿子搭理他,真是不容易啊!蒋家小子,我看好你哟~蒋澈虽然有些霸道,但也并不是不讲理,见自己的苹果比不过福久,昂着脖子道:我有小红马,你有吗?福久摇头,他扭了扭手指,以为蒋澈是说玩伴,就在蒋澈骄傲的时候,说:我有小喜和小顺。
蒋澈瞪大眼睛,鼓脸道:小喜和小顺是什么东西?有我的小红马厉害吗?福久一边儿把小篮子挎起来,一边说:它们是雪貂,你知道吗?去年景曜和景佑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两只雪貂,说是在长白山遇见的,就拿给福久玩。
这两只小雪貂还挺有灵性,挺乖巧的,至于这小喜和小顺的名字,是作为主人的福久起的,还挺喜庆的。
雪貂那是什么,才四岁妁澈小盆友表示他不知道,但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有什么不起的,回去就让爹给他弄一堆,哼了一声,追上去。
我会射箭,你会吗?我还会上树哦,还有我敢拽我爷爷的胡子,你敢吗?还有还有……蒋太太捏着帕子,心道:乖孙子哟,拽爷爷的胡子这种事你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吗?景曜走在最后,突然低声道:蒋家那小子还不赖嘛。
景佑一愣,做恍然大悟状,同样低声道:我就说怎么看那蒋澈有点顺眼,他和你一样,脸皮可厚啊。
景曜嘿嘿笑:多谢夸奖。
景佑捏脸,我不是在夸你好不?说起来那小老虎似的小家伙还挺可爱的。
等回到房间里,几个小家伙让奶娘帮着净了小脸小手,整了整衣裳。
蒋澈那孩子就黏着福久不放了,福久不和他说话,他就坐在福久旁边巴拉巴拉的说自己的趣事,顺便把糗事也说出来。
满屋子的人全都在抖肩膀,在忍笑,蒋太太只觉得自家这小孙子太欠教育了,不过倒是觉得自家孙子能说会道嘴皮子利索,这点随她。
醉雨和染翠端了早就准备好的果汁和点心过来,几个小孩儿都围过去吃点心喝果汁了。
景曜和景佑就没过去凑热闹,实际上他们俩顺路去了一趟小厨房,先吃了。
安宁笑盈盈道:孩子多了也热阄,也不知玫儿她们几个去哪儿了?呆会儿咱们吃锅子如何?厨房有新鲜菜蔬,我让人做了锅子端上来,热热的吃下去,还有好酒。
几个哥儿另外坐一桌,让丫鬟们伺候着吃。
范太太笑道:那感情好这天吃锅子也好。
蒋太太和古大奶奶也点头同意了,几个孩子的意见忽略不计,热火朝天的吃了锅子,又唠了会磕,几人就提议说告辞了。
安宁让丫鬟把每人摘的苹果小竹篮拿过来,笑道:自己摘的苹果自己吃的也格外甜,这小竹篮也送给你们啦,等下回儿果子熟了再邀请你们来玩。
蒋澈抓着福久的手,哼哼道:你等着,下次我骑小红马来给你看!福久点点头这家伙才喜滋滋的往马车跑去了,奶娘本来还想抱他上去,他非要逞强要自己上去要知道马车并不矮,虽然加了矮凳,但到底小豆丁才四岁,手脚并用吭哧吭哧脸都红了还没能爬上去,见旁边的小丫鬟捂着嘴吃吃的笑,瞪了她一眼,很有威严道:还不把小爷扶上去!小丫鬟被瞪了一眼,忙过来将蒋澈抱上马车许是觉得他在众人跟前丢脸了圆圆的苹果脸红的像那小竹篮里的红彤彤的苹果。
景佑在一旁憋笑,低声道:景曜这小子学话学的挺快的,小爷都出来了。
景曜赞许的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景佑嘴角抽了抽,这厮真的是他兄弟么,脸皮都快赶上那九曲十八弯的城墙了。
安宁倒挺喜欢蒋澈的,性子活泼又不是太调皮,关键是自〖家〗宝贝小儿子看样子还挺中意,不然也不会一直都搭理蒋澈,小福久能有个玩伴也不错。
古灵月家离这边近,和张玫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和安宁来请辞,一径的恭顺霁月般,安宁对她的好感挺高。
景曜和景佑下午约了朋友,他们俩和安宁说一声,下午就出去了,还许诺会带小吃回来。
安宁挥手捻苍蝇似的把俩大儿子赶走,景曜耍宝上瘾,拽着景佑的胳膊,直说:我就知道没人喜欢我,娘她也有了小儿子忘了老儿子,呜呼悲哉!景佑嫌恶的把他甩开,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行了,在家里这幅惫懒样子没人说你,到外面可别还如此,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景曜立马装成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抚平没有褶皱的衣角,立马光风霁月了,道:景佑,走吧。
安宁见他们俩一唱一捧的,赶上说相声的,乐不可支,叮嘱了让他们俩早些回来,回头揽着小福久,问道:福久喜欢蒋澈吗?福久点点头,安宁摸摸他的头顶,笑道:那娘下次再请他过来和你一块儿玩,好不好?福久皱着清秀的小眉毛,想了会,道:他太吵了。
安宁一听,乐了,她也没想到蒋澈这个四岁的娃这么能说,嘴皮子还挺利索的,说话口齿清楚,还挺有条理,虽然爱炸毛,但还是挺好玩的小家伙。
范太太的孙子范哲明有些害羞,古青玉七岁了已经开始读书了,自然没那么多时间,而古靖玉五岁,但听古大奶奶说身体不大好,想来想去还就蒋澈挺好,长得虎头虎脑的,圆圆的苹果脸,性子活泼又不会太调皮。
安宁把福久抱在腿上,亲亲捏捏那福久是不想和他一块儿玩咯?见小儿子鼓着包子脸,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小孩儿小大人道:他说给我看小红马要玩。
那福久可以拿你的小喜和小顺给蒋澈玩,还有福久的玩具也可以和他分享,还有啊别人粞你说话的时候,你也要适当的说出你的想法来,才他知道哦。
这孩子不止性清淡,连动作、反射神经都要比别的小孩儿慢半拍,好在脑袋瓜儿聪明。
就像是之前蒋澈跟他‘攀比,的时候,小孩儿绷着白皙的小脸蛋很正经的在回答蒋澈的问题,反而是让蒋澈觉得他这是在炫耀其实这小孩儿真的是在陈述事实,还把蒋澈堵的耳朵根儿都红了。
其实她家小孩是个芝麻陷的小汤圆吧,白皮黑底,腹黑的小天然呆,而那个蒋澈是个有点二爱炸毛正太,属性都挺萌的啊,呵呵。
可以吗?福久晃了晃小腿儿可我让他闭嘴,他都不听。
…...小孩儿噎人的功力倒是挺强,安宁亲亲他的脸蛋决定不要教坏小孩子了,让他们自己磨合去吧。
到了午睡的时间,福久很自觉的脱了火焰般的红色小朝靴,镰好自己的被褥,要拉着安宁一块儿睡午觉。
几个小孩儿作息都十分有规律,以前景曜和景佑在家的时候,午觉从来都是他们俩一块儿睡的,倒是福久比俩哥哥受宠,向来是安宁带着睡,说到底小福久周岁也才三岁在安宁眼里更是小孩子了。
没曾想隔一日,蒋澈就气势汹汹的上门了,说来蒋府离张府并不远都同在仁清大街,怪道蒋家还敢让他一人出门。
来正房给安宁见过礼后眼睛就滴溜溜转,安宁见状笑道:福久这时辰正描红呢。
和添香吩咐:去把小少爷请来,就说他的小朋友来找他玩了。
蒋澈从椅子上下来,很有礼道:太太,我可以跟着去吗?安宁点头,让嬷嬷和丫鬟好生照顾着,她也没跟过去拿起账册倚着靠枕歪在炕上炕边茶几上放了一只白玉香炉,淡淡的青烟从香炉顶上的凤凰嘴里袅袅吐出随即便能闻到一阵淡淡素雅的幽香,闻着只觉得甚是舒泰。
屋子里的丫鬟们皆是轻手轻脚说话也细声细语的,过了一刻添香含笑的从西厢房过来,进来里间跪坐在炕边儿,细细和安宁讲了。
安宁闻言轻笑,道:澈哥儿教养好,又不会太调皮,如此和福久倒也投契,你且去送些新做的点心去。
添香忙道:哪里用太太吩咐,早送了新做的糖卷果、拔丝苹果和蜜汁地瓜去,还有小厨房里新做的核桃酪。
原来蒋澈随添香到了西厢房,虽时值初冬,院中的huā木大多凋零,只院中种了几颗松柏树,在风中愈发苍翠,还有东边挺立的假山上,上面不知名的青藤蔓绕。
安宁住的这院子着实大,想原本一座四进的院子加上两座偏三进的宅子加起来才建了座五进的宅院,再说了府里正经主子少。
安宁这院子,除却正房外,左右厢房,厢房若是独立起来也可成个小院落。
西厢房是给福久住的,原本就阔郎,是一明两暗的格局,正中是起居室,另外两间一间是卧房,一间被改造成了小书房,厢房两侧还有两间耳房,小院儿布置的极妙,让人一看便觉得高低有致,视野开阔。
蒋澈看到被隔出来的空地上的靶子,便问:福久也会射箭吗?其实按辈分来说,蒋澈比张家几个孩子还小一辈,结果前天他叫景曜,曜哥的时候,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反正孩子还小,按照辈分来叫未免太拘束了,蒋太太说了他,他只得改口叫曜叔,毕竟景曜年纪大,在蒋澈看来又十分厉害,让他叫叔叔也十分甘愿的。
可福久就不同了,软绵绵的跟团子似的,还和他一般大,这厮是死活不愿意叫,后来折中就让他叫福久的小名儿。
添香笑着回道:小少爷喜欢,太太就专程收整出一片儿空地来,平时是曜哥儿休沐时教导小少爷的。
蒋澈扁扁嘴,有什么的,没他家的大。
进了小书房,靠西面是一排书架,诸子百家,历史杂记,山海国经等等无所不包,先不说小福久能不能任全,能不能理解,但有些都是他现在正在读的。
书架旁是一张小书桌,其上笔墨纸砚笔洗砚台等一样不少,包括书桌无一不是玲珑可爱。
靠北的地方有扇雕huā小门,侧立着一架六扇绣牧童骑牛的苏绣屏风,更妙的是坐在大水牛背上吹笛的牧童和福久的面容相仿。
南面壁悬一整面仿山水画壁挂,东边靠窗下摆了张长榻,榻边置着香几,上有瑞兽鎏金铜香炉,角落里雕huā镶玉大huā几子上养着常绿富贵盆景儿。
在另外一边儿还一只青huā白瓷手绘彩带带木底座,立式大鱼盆,里面装着几条金鱼,嬉戏摆尾,水面上飘着一片莲叶,水底还摆着几枚色彩鲜艳的鹅卵石和几根绿色的水草,鱼戏莲叶间,衬着青huā白瓷底,煞是好看。
蒋澈后悔了——☆、第二百六六章 阖家同乐蒋小爷森森后悔了,他怎么就没把他的小红马牵来!就算是祖母说没谁上门做客,牵着小红马去的,他真不该听话的!别的不说,蒋澈看到那满满一书架的书就眼红了,他才不是羡慕有这么多书呢,而且他一看到书就头疼,那些黑漆麻黑的团团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出去爬树掏鸟蛋玩呢!再看福久认真写字的样子,蒋澈鼓着包子脸,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呢!结果一屋子的丫鬟外加蒋澈的奶娘就看到蒋家小哥儿又是握拳头又是跺脚又是鼓着腮帮子外加不屑的冷哼,纷纷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蒋澈总算正眼看向坐在小书桌后面的福久,见他正认真写字,见福久没有主动搭理他的意思,扭捏了半天还是自己哒哒的过去。
书桌对于成年人来说不算高,再说了福久的小书桌还是特意定制的,比一般的书桌还要矮一些,但对于一个四岁的小豆丁来说还是高了些。
蒋澈把小肥手搁在桌沿上,踮起脚尖就像凑上去看福久在写什么。
福久扭过头来就看到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提溜溜转,再看看原本洁白的宣纸上一团黑黑的墨迹,皱了皱秀气的眉,春酌有点心疼的把这张宣纸撤下来,重新铺了张新的,这下小少爷又得重写了。
你来干嘛?就在蒋澈还在纠结要不要让奶娘搬个凳子来的时候,软软嫩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蒋澈本来小霸王一枚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家里连严厉的祖父的胡须都敢拔的,一对上那双黑亮的眼睛就瘪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啊?杏月用乌梨木雕小茶盘端着几碟糕点和两只青花白瓷碗进来,添香见状就道:瑜哥儿,都写了小半时辰了,不如歇歇?澈哥儿专程来找您玩,太太让您招待呢。
蒋澈本就是好玩爱动的年纪。
又见杏月端来的甜点他没见过,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就觉得好吃,不过添香的话让他撅嘴。
才不是,专程呢,我是顺路,顺路懂吗?添香心道您是主子,当然您说了算,不过就跟太太说的无差,这蒋家小哥儿真是好玩。
瞧瞧耳朵还红了呢。
福久想想娘的话,又看看红成苹果脸的蒋澈,点点头,把手中的羊毫红木白牛角湖颖放在砚台上,从凳子上下来,春酌连忙从仲月手里接过温热的毛巾给擦了手,整了整衣衫。
那边春醉已经将长榻边的小炕桌收拾出来,几碟糕点和核桃酪已经摆上了。
添香见了还要回去和太太复命,遂对蒋澈的奶娘并丫鬟们道:澈哥儿和我家小少爷在这儿玩,几位不妨到偏房吃茶去。
让小丫头们沏上好茶,摆上些果子。
奶娘和丫鬟们临来时都是受了蒋太太和大奶奶吩咐的,奶娘也不敢拿大,倒是蒋澈这个小祖宗不耐烦了,她们也就顺着添香的话去了耳房。
偏房也暖和,因福久在书房读书写字,身边不需太多人伺候,所以当班的都聚在偏房里说话。
见奶娘和丫鬟们过来,忙站起来招呼,又挪了位置出来。
倒了茶,一会儿上了果子来。
这边儿添香就回去和安宁回禀去了,就春酌、春醉并几个二等丫鬟伺候。
蒋澈吃着拔丝苹果,觉得好吃,见福久曼斯条理的喝核桃酪,颠颠道:福久。
你去我家呗,我让你骑小红马哦。
大概在蒋澈小苹果的认知里,就该把自己最宝贝的给朋友分享,那他最宝贝的就是那匹小红马了,所以就很热切的想让福久见识见识他的小红马。
福久鼓脸,道:娘说明年也给我一只小马。
啊——怎么这样啊?蒋澈还以为福久没有,就会羡慕他呢,谁知道人家明年就能有了,好可惜。
我给你看小喜和小顺。
福久果然是听话的小孩儿,安宁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让丽月去把两只雪貂抱来,两只雪貂挺有灵性,从丽月怀里跳下来蹦到福久的怀里,看起来和福久很亲昵。
蒋澈一边儿想着不稀罕,一边儿又看着两只毛茸茸的雪貂心里痒痒,凑过去红着脸道:让我摸摸呗。
玩闹完之后小苹果觉得福久这是认同他这个朋友啦,看都把最宝贝的雪貂让他玩了哟!蒋澈天生力气大,家里又是武官出身,射箭比福久还厉害,当然了用的还是力量小的弓箭,这让福久觉得这个太吵的小孩儿还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勉强答应交这个朋友了。
结果蒋澈小盆友回到家,破天荒的跟蒋大奶奶要求他要读书要写字,这可让蒋大奶奶惊诧了,要知道她这儿子好武不好文,整天上树掏鸟捕蝉的,一说让他读书认字那还不是一哭二闹就是不愿意的。
他们蒋家嫡支里这几辈就大伯父家的二堂叔子是科举入仕的,蒋大奶奶本身也识文断字,自然是希望自家儿子也能多读书,就算将来咱不考科举,做个儒将也行啊!现在一听儿子要求读书认字,蒋大奶奶立马喜笑颜开,行,怎么不行啊?这答应完就觉得好奇了,就问道:澈儿,跟娘说你怎么想认字了啊?蒋澈瞪大眼睛,撅嘴道:我就愿意了,我去找爷爷啦!说完一溜烟就跑了,把蒋大奶奶气了个仰倒,一边迭声让丫鬟们跟上,一边儿又问跟着去的奶娘,奶娘琢磨了下,就道:大奶奶,奴婢觉得许是哥儿瞧见那张家的小少爷写字,就觉得新奇了,想学学罢。
哦,前日婆婆领儿子去那张府赴宴去了,临回来还带了一竹篮水灵的苹果来,要说现在苹果不稀罕,只那一竹篮苹果却让自家儿子稀罕的不行,就不舍的拿出来两个给公公婆婆,剩下的就是相公要儿子都不给,气的相公举巴掌就要打屁股。
幸亏没打下去,不然这小崽子一溜烟去和公公告状,受难的不还是相公自个。
这一问却是他自己摘的,倒是没想到那张太太的院子不是花红柳绿,也非繁花似锦,却是拾掇成了花果园。
她倒是有些羡慕张太太的,不说别的。
就是两个儿子九岁就有了秀才功名,她家这儿子把书本当仇人似的。
所以听蒋澈要读书认字她还真吃了一惊,又听奶娘解释,蒋大奶奶倒有些释然了。
原来是自家儿子交了朋友,朋友会的,他也得会,被刺激了,不过这倒是好事啊,先趁他新鲜的时候学多少是多少,一口又吃不成胖子。
十月二十是安宁的生日。
原本就和一家人说好要去京郊的田庄,得巧是张致远、景曜和景佑都是放旬假,正是休沐的日子,天公作美,这日蓝天暖阳。
安宁笑的纯良,这日子赶巧了么,张致远看了景曜和景佑一眼,让他们兄弟俩一头雾水。
摸不着头脑,这谁惹父亲生气了?车辕声声响,出了城门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到了田庄。
京郊的景色便就和城内不同,多了几分淳朴的气息,青灰石墙青瓦房顶的屋子,屋外或是篱笆环绕,或是黄泥筑就的矮墙,或田野小道,安宁时不时的掀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景色。
空间里的景色美则美矣如仙境桃源般,但缺少那股儿人气儿,人是群居动物,她一个人在空间里呆个几天倒还行。
但若再长久些她都会觉得无聊和孤单了,虽然有吉祥那个二货在,还有天外岛上的那些灵兽除了白鹤俩还活跃些,其余的灵兽各有自己的洞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如同老僧坐定一般。
而白鹤载她还是要报酬的,如此一想,她这个主人未免太失败了些。
福久也好奇的往外看,指着那篱笆里鸡鸭,安宁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福久不认识了?画册上不有么?庄子上的佃户家有养的,到时候再就近看看,还有那些个农作物,也让福久认认。
别长大了连小麦和水稻都分不清,那可就到笑话喽!出了城,张致远就从马车里出来换成了马,景曜眼红不已,回头就求安宁,娘啊,您答应给我们兄弟的马儿呢?安宁笑的明媚,道:这事儿如何能找到我头上来,你们俩愿意骑就去骑,咱家又不是没有马儿的,何苦眼红了就来找我撒娇。
景曜睁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道:娘,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没说话不算啊,不是等明年吗?安宁笑盈盈道,景曜哀嚎一声,哀怨着出去和景佑坐在一块儿当车夫去了。
没一会儿庄子到了,本来这边儿是那热荒地,贫瘠,若不是山林里还有些出产,庄户都没法生活下去,不过如今变废为宝后,庄户的生活得到改善。
冬日里庄户无事,只吃不做,大棚盖起来也多多少少补济下冬闲的庄户。
待到大棚搭建成功了,开春后这才修建起来庄子,就像是安宁和张致远说的那般,庄子取天然、自然之意,少有人工雕琢的造作痕迹,并不像都城里的宅院规格齐整雕梁画栋,也不似江南庄园的美轮美奂精致雅韵,但胜在有天然之秀,有几分野趣。
自从这庄子修好后,安宁还真没来过,头回儿见也透着一股儿淳朴气息,还是先问了庄子管事几句,账册她是看过的,也派几名管家来查过,庄子管事行事也算有分孙,待庄户还算不错,反正比起以前,庄户的生活有所改善。
景曜和景佑对暖房不感兴趣,在安宁跟前挤眉弄眼的,知子莫如母,安宁笑道:这会儿已经入冬了,山上万物萧瑟,你们到山上去也没什么意思。
别到时候你们俩细皮嫩肉的,让那饿极的狼衔了去。
娘——我们不是三岁小孩子啦,您吓唬吓唬福久可以,我们有分寸的啦。
娘可别从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小喜子和小顺子可是我们从太行山的雪洞里救的呢,当时老雪貂已经死了,就剩下那两只嗷嗷待哺的小雪貂。
景曜拉长音道,安宁知道他们俩在国子监被拘束了好久了,如今好不容易跑出来,自然得去玩玩。
娘让你们去,不过让庄子上的有经验的猎户带你们去,看你们俩还能猎些野味不,那咱中午吃火锅或是烤肉都行。
回头又吩咐庄里管事,不白让猎户们去,若是景曜和景佑猎到了,不管谁逮着的都折钱给他们,还有要是有什么山货也可以送来,给报酬。
那庄子管事娘子忙笑着答应了,只赞太太仁厚,让庄子里的佃户多增加些额外收入,忙不迭的下去了。
安宁便是牵着福久,问了大老爷的意见,一家子到暖房里去了,暖房里的菜蔬都是碧灵灵的颜色,还有几畦草莓,红艳艳的,看起来十分诱人。
张致远并不是头回儿见这大棚,扬州的温泉庄子里也有几个,今儿进了这里的暖房却又有不同,只见窗户不同于普通,而是从房檐处几乎通到地面。
因为是白日,用稻子、麦子等的秸秆混合芦苇编制的草帘被推到房檐上,内搭暖墙,很明显的感觉到呆在这棚内温度比外面湿热,遂将大氅脱下,转头看那母子俩已经手牵手,拎着小竹篮去摘草莓去了。
安宁摘了几颗见头顶一片黑,抿着嘴偷笑,看大老爷这幅样子也不像要蹲下来摘草莓的,倒是福久就很认真,一颗颗的将红艳艳的草莓摘下来放到小竹篮里。
安宁就道:老爷,自已动手,丰衣足食啊。
至于到底有没有自己动手,等一家子出了暖房,大老爷一身干净整齐,再看安宁和小福久弄了半身脏兮兮的泥才出来,小竹篮里搁着碧灵灵的蔬菜,就知道了。
景曜和景佑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说是打到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还有一只袍子,衣裳上还沾了泥和落叶,说是给娘当生日礼物,安宁倒不嫌礼薄,挺高兴,就打发了人去处理,准备中午涮肉吃。
☆、第二百六七章 别有隐情虽这庄子利用地热盖起了大棚,种植反季节菜蔬,但到底没能挖出温泉来,虽然有天然之秀,但他们还得在关城门之前赶回都城去,这一来一回儿的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占据了不少。
福久被哥哥们拉着去玩,玩到后来也乐意跑动了,听他清脆干净的欢笑声,让两个哥哥还挺有成就感的。
还跟着安宁去认庄上佃户家养的鸡鸭鹅,还有猪羊狗,在大棚里的时候,安宁也手把手的教他那些菜蔬,脱了外面的披肩小斗篷,东拔一颗菜,西掰两片叶子。
安宁这个娘亲忒无良的摘了颗半青不红的番茄擦干净给小福久尝尝,结果小孩儿被酸的皱着包子脸,饶是如此嘴里的那一口也没吐出来。
张致远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止,对此表示纵容,甚至还在可怜的小儿子皱包子脸的时候,唇角轻翘,显然心情不错。
还收获了些像野核桃,香榧子,猴头菇,蘑菇,红枣,山板栗等山货,还有像他们往常打来的狍子野鸡野兔等,那些佃户听说庄子给钱,开始也不过是由着孩子送几样来凑趣,不曾想听安宁吩咐给的报酬丰厚,单就一下午的时候也收上来不少。
这些个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填温饱的不值钱玩意儿,没想到还能换些银钱来,自然是感恩不已。
安宁瞧了干脆带来了,打发下面人晒干了,也不多干脆留给自家吃。
景曜算是最高兴的一个了,他和景佑在庄子里溜达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养在庄子里的几匹马,顿时都激动了,问了驯马师傅说马是宝马良驹,但还没有训好,再有还有一匹小马崽,才四个月大。
景曜顿时就荡漾了,原来娘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啊。
偷偷的先相中好了一匹马,还没和景佑说,一路上笑的异常灿烂,引的景佑直翻白眼。
骂他白痴。
景曜反常的没和他拆科打诨,反而是凑到安宁跟前,接替了添香的活,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膀捶腿的,反常必有妖,不是说景曜平时不孝顺。
但这没这么殷切。
虽然他说这不娘生日,做儿子的应该做的,难道娘不觉得欣慰?这儿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三岁看老,虽然四岁后都跟去那只有常年茹素念经的和尚的寺庙里去了,安宁自认为还是挺了解这个儿子的,瞧这嘴巴都快咧到脑后跟去了。
安宁挑了挑秀眉,想想明白了点。
却不戳破,把景曜当小丫鬟使唤,景佑搂了福久远离这不正常的兄长。
倒是安宁温煦慈爱的像小时候那样捏捏儿子的脸蛋。
直说景曜孝顺,景佑就看不过啦,凑过去撒娇,娘,难道景佑就不孝顺啦?他们俩比小时候沉稳斯文不少,不过在父母跟前还是很活泼的。
也和景曜一样比谁捏的更舒服,添香被抢了活,见这一副母慈子孝图,静谧慈霭,很自觉地退到车门外。
安宁眯着眼睛享受儿子的服务。
谁知睁开眼睛一瞧,乖乖,这是怎么了?连忙把红了眼睛的小儿子抱过来,这是怎么了呀,刚才不还是好好的?福久,也孝顺。
小孩儿霸占了娘亲柔软馨香的怀抱。
手指抓着安宁的衣襟,耳朵尖儿都红了,凤眼蒙了一层水雾,润泽乌亮,让安宁大为心疼,这又听他这么一说,反应过来,这小孩儿连这个也慢半拍。
景曜和景佑对视一眼,心道:原以为自家弟弟纯良,没想到也是芝麻陷的。
但看景曜他们玩的挺尽兴,安宁也觉得这被马车颠颠也值了,紧赶慢赶的回到家里已经金乌西坠了,安宁下了马车吩咐碧水道:和厨下说一声,预备热水。
在外面疯玩一天,回来洗个澡吃个饭,缓缓。
晚饭过后,安宁倒没让景曜和景佑先回去,他们兄弟俩眼中闪现亮光,难道娘又有什么好东西给他们?安宁挥退伺候的丫鬟,她自然有法子让她们就算在碧纱橱外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自己回到里间一会儿,实际是将她准备的玉膏从空间里拿出来,盛在一个雕芙蓉莲枝的玉碗里,算饭后甜点。
反正她空间里的玉膏玉髓多,原来是空间再次进化时候,那全是石头的山峰里生出来的,当时她看向那石峰时,散发着莹莹玉光,石山里有一部分的玉石里滋生了乳膏状的玉膏还有形似灵芝的玉芝、流脂状的玉髓等等,而且原本嶙峋陡峭的石峰一反它之前晦暗的颜色,这些蕴含玉膏、玉髓以及玉芝的玉石发出的莹莹毫光,好似原本的石峰是璞玉蒙尘,如今遇到了契机,一下子恢复成那光华的本质。
而且那些玉膏散发出来的沁心人脾的馥郁香味,除了安宁,最高兴的就是吃货吉祥了,好在她发现这玉膏玉髓也会源源不断地从那玉石中再生出来,也不怕被它几口吃光了。
就算是源源不断再生,安宁也不好频繁的拿出来,毕竟是和大老爷说好的,她只能每隔一段时间才能从那梦境中拿东西出来,等到她功法进步,相信可以拿出更多来。
安宁基本上是每隔一个月就往外掏一回好东西,不说功效,就是这玉膏和四味果的果肉的味道,就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冲着这个,连小福久都很期待,所以安宁绕过了碧纱橱,就对上父子几人炙热的目光,当然了不是对她的,而是她手上的荷叶莲花雕漆小茶盘上的玉碗。
安宁笑盈盈的将小茶盘放在铺着坠流苏的苏绣桌布的精工大圆桌上,景曜和景佑牵着福久围过来,好香啊!安宁笑着招呼走在后面的大老爷,看小妻子眉眼间皆是明媚,张致远心情还挺好,当然了安宁端出来的玉膏也有一部分。
他还没有修炼功法之前,还不曾觉得这玉膏是多珍贵,是那天材地宝,只是觉得那些有关玉膏的记载。
郭璞注引的《河图玉版》: 少室山 ,其上有白玉膏,一服即仙矣。
晋张华《博物志》卷一:名山大川,孔穴相内,和气所出,则生石脂、玉膏。
食之不死。
这些古志又有哪个是真实的,莫过是些传说,没想到他还能品尝到,第一次吃的时候效果十分惊人。
他足足在沐浴了好几回儿,才将排除的污泥清洗干净。
后面修炼了《清心诀》后发现这功法着实深奥,而且突破的契机会越来越难,然而饶是如此,他也发现了不论小妻子给他服用的玉膏,还是那清茶,饮食后他只觉得体内元气凝聚。
增加了,第二次服用时候功法突破了,能运行三个周天了,便只觉得不管是什么,一致看成是能增加内力的天材地宝。
爹?景曜亟不可待的看着玉碗里,有五彩毫光的膏体,散发着馥郁的香气,令人口齿生津。
偏爹还十分墨迹,让他都等不及了。
安宁抿嘴笑,拉着张致远坐下来。
景佑问道:娘,你还没有和我们说这是什么呢?上次娘还和我们说是点心,点心怎么会从碧纱橱内拿出来,还用这羊脂白玉碗这么郑重的盛出来?景曜笑的温煦,也不着急了,这就叫心有灵犀啊,景佑问的也是他想知道的,娘不要以为他们是三岁小孩哟,就连福久也四岁了~福久趴到安宁怀里,白嫩的腮帮子鼓得如同偷食的仓鼠。
乌亮的眼睛也从玉碗上移开了,抬头看着景佑。
安宁一顿,心里叹息,孩子大了,都不好糊弄了,想当初这俩小团子似的凑在她跟前。
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多听话啊。
安宁拿眼神示意张致远,大老爷挑了挑修眉,示意她自己解决。
安宁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这个老男人心里边儿还在记恨当初她隐瞒的事,好吧,其实现在她还在隐瞒,正想着怎么和翅膀硬了的俩孩子说,偏生的景曜好奇道:娘啊,你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熊孩子,安宁把福久抱到她膝盖上来,道:这是玉膏。
还真的是啊?景佑脱口而出的话让安宁诧异了,她道:你们知道?景曜忍着口水道:娘啊,我们俩读了《山海经》,在《西山经》里有记载: 丹水出焉……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
其原沸沸汤汤, 黄帝是食是飨。
所以我们俩就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后来娘不是还给我们用竹筒盛放的果肉嘛,我们俩吃完觉得味有琼芳,入口即化,还在腹腔内升起一股儿热流,当时我们俩就赶紧念内功心法,没想到原本特别稀薄的内力突然醇厚了不少,所以以为是什么增加内力的天材地宝,立刻就联想到娘给我们吃的那用翡翠碗盛放的如同蕴育玉石之精华毫光的特别特别美味的点心,就觉得**不离十。
还有——我有点口渴,景佑还是你来说吧。
他很好意思的倒了杯茶,把话题丢给景佑。
景佑笑的文雅,道:爹,娘啊,不如咱们先吃这玉膏,然后听儿子们详谈。
景曜咳嗽了一声,景佑回给他个皮笑肉不笑,景曜眨巴眨巴眼,哥哥是真的渴了~安宁和张致远对视一眼,看来这里面还别有隐情啊,福久则是似懂非懂的看了看哥哥们,又看了看爹娘。
哼,把他当小孩了。
不过这样子看起来福久和蒋澈小苹果在一块儿玩,不是没有好处的。
福久天生性子淡,说话懒得说,走路还有小藤椅,还得安宁讲故事、念书逗他,而且那时候景曜和景佑不在,他能模仿的对象只有父母还有奶娘、丫鬟们,属于小孩子的表情,只有个鼓包子脸,还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小喜感。
可蒋澈小苹果就不同了,表情生动,虎头虎脑,说话有趣,福久虽然觉得他聒噪,但不自觉地就去模仿蒋澈的表情,说的话,就是这个‘哼’,还不是从小苹果梗着脖子昂着脖子,像个骄傲的大公鸡的时候常用的语气词,福久不自觉地就记下来了。
说了开动,安宁把一个勺子递给福久,舀了一勺子进了嘴里,她经常吃感觉没有景曜和景佑强烈。
他们俩只觉得玉膏在嘴里化成一股琼芳暖润的津液滑下去,胸腔里升起一股儿温暖的暖意,顾不得孝敬爹娘友爱弟弟了,不自觉地连连舀了好几勺子来,更为真实的感觉到了丹田处升起的暖意,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
其实玉碗不小,但安宁就吃了一勺,其余都在喂手短,又慢半拍的小福久;张致远作为父亲也矜持,不好和儿子们抢食,吃的勺子也不多,但碍不住大老爷技术好,每次都是满满的一勺子。
景曜和景佑不像福久只是觉得很好吃,他们俩知道这是增强内力的天材地宝,加上玉膏的味道真的非常美味,让他们停不下来,等两人再下勺子的时候,发现没了——呜呜,怎么就没了?娘,太少了吧。
景曜还把玉碗拿起来翻了个底朝天,连个渣滓都没有剩下。
安宁瞪了他们俩一眼,道:你以为是路边就能买到的小吃吗?还嫌少,就你们俩吃的多。
景曜嘿嘿傻笑,挠了挠头,道:这不是好吃么?娘,真的有感觉到丹田里生出一股儿暖意,通往四肢百骸,我和景佑先调息下。
张致远也进碧纱橱内调息了,安宁低下头来看一脸满足的小福久,蹭蹭他的额头,道:福久你有什么感觉呢?福久舔舔嘴角,乌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状,包子脸还是一样的白嫩,没什么变化,好吃。
安宁笑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将雕花的玉碗擦干净放到博古架上,下次就换瓷碗。
等到父子三人调息完了,景佑推了推景曜,笑道:景曜你现在不渴了吧,那还是你接着说吧,我怕有遗漏的地方,解释不清哦。
景曜神清气爽,也不介意景佑推他出来,就坐到安宁跟前接着讲述。
☆、第二百六八章 虎口拔牙景曜坐到安宁和张致远跟前接着讲述,清清嗓子正准备的和盘托出,小福久拽拽安宁的袖子,揉了揉眼睛道:娘,困了。
虽然还没到他平时睡觉时间,但今天舟车劳顿,又玩闹跑动,活动量加大,疲累值升高,吃了玉膏舒舒服服的就想睡觉了。
安宁把他的手拿下来,道:不要用手揉眼睛。
叫来春酌,让她伺候福久去睡觉,景曜这还没开始讲呢就被打断了,偏偏又不能生气,谁让打断他的是全家人都宠爱着的小弟弟呢。
就以拳抵唇,道:我和景佑不是猜测娘给我们的都是天材地宝,就特意将《山海经》翻阅一遍,只觉得《山海经》上记载的都是上古时期,那时候还存在魔、妖、仙、神兽、仙药,在我们看来都有些荒诞,但这些文字之所以存在,虽然有当时世人尊崇自然之力的缘由,但并非无风捉影,纯属臆想,自然是有迹可循。
而且我们还翻阅了其他的古志,发现并不止《山海经》记载了玉膏,像郭璞注引的《河图玉版》,汉张衡的《南都赋》也记载了芝房菌蠢生其隈,玉膏滵溢流其隅。
还有晋朝张华《博物志》卷一也曾描述,不过现在看来这上面记载的成仙、长生不老竟全不是真么。
安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道:你以为成仙就跟卖大白菜似的,哪有这么容易,这玉膏确实存在不假,但功效并非那些志怪小说上记载的能够飞升成仙,要是这样的话你和景佑俩早在第一次吃的时候就飘走成仙去了。
但这玉膏也有好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费劲物力财力去寻找,这玉膏能通窍穴,滋养筋脉,生内息,所以你们俩才会觉得一股儿暖意从丹田处升起。
像福久还小,他就觉得好吃。
没旁的感觉了。
当然了,若是年纪大的,吃了玉膏确实能达到延年益寿,排除体内杂质的效果。
说着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张致远一眼。
波光潋滟,眼带促黠之意,但大老爷表情毫无波澜,一点都不为所动。
景曜和景佑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好冷,娘话里这‘年纪大’的人不会指的是爹吧,他们俩立马表示什么都没有听到。
惹得张致远黑脸。
安宁乐不可支,等大老爷冷冽的眼神扫过来,她立马收敛笑意,笑的非常温婉,道:儿子,言归正传,继续扯…不继续陈述。
景曜有些为难,安宁伸出手指戳他额头。
和爹娘有什么不能讲的?景曜摊开手,左边是至亲爹娘,右边是老师。
孰轻孰重,这还用说么?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景佑黑线,怪不得老师说景曜与我佛有缘呢,这都什么时候还念上这个了?用手肘推了推景曜,景曜立马道:爹,娘啊,景佑有话要说。
说着退到景佑身后,很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张致远挑眉。
朝安宁使眼色,看你生的好儿子。
安宁嘴角咧了咧,敢情这儿子就是我一个人造出来的啊?景佑不知该不该打断爹和娘的眉目传情,只得回头瞪了景曜一眼,景曜摸了摸鼻子,默然。
越是长大越是觉得娘亲不简单,如今得到娘亲的确认他也有些震撼,之前都是他们俩在猜测,知道娘拿出来的必然都是好东西。
说起他就不会觉得是父亲寻来的,他有件事就连景佑也没告诉过,他记事本来就早,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似乎到过一处仙境一般的地方,躺在有小船那么大的莲叶上戏水……事实上年龄小,记起来的也有限,一度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过要是现在有谁来告诉他,他亲亲娘亲是仙女他也会相信的,而不是鄙视那人,以为那人发癔症了。
景佑回头看,怎么景曜也神游去了,真是关键时刻跟不上趟。
非礼勿视啊……安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笑的温柔:那现在轮到景佑说了,说吧。
是这样子的娘,我和景曜修炼了先生给我们的一套佛门心法,一直没和爹娘说。
咦?是什么佛门心法?怎么又有澄观大师的事啊,安宁还以为他们俩要说的是什么呢,搞的还挺郑重的。
景曜和景佑去广安寺跟随寺里武僧习武,安宁就发现他们内息初具,原来是修炼了佛门心法的缘故啊。
安宁本来就想挑选合适的功法给孩子们修炼,没想到让澄观大师捷足先登了,不知这老和尚打的什么主意?当然了安宁也只是想想,才不会说出来。
景佑和景曜对视一眼,坚定道:师父说不能外说,就连至亲之人都不许。
好么,还是内部资源不能外传,也是,单看澄观大师就是个修佛者,以佛入道,与那些修真者以丹药入道、以功法入道等等都是殊途同归,既然如此那传授给景曜和景佑的想来也是让他们守口如瓶,免得怀璧其罪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既如此,娘就不多问了。
那是不是因为你们修炼这佛门心法,内息才这么快促成的?就算天生奇才,骨骼清奇什么的,也不会才短短几年就初具内息,这里面可能也有安宁给他们俩灵果灵药的缘故么……是的。
安宁以眼神示意大老爷,问他还有什么要问俩小的,张致远言简意赅的问了几个问题。
安宁渐渐回过味来了,她就说大老爷是最腹黑的那位,瞧瞧这问题问的,听起来完全不涉及到这佛门功法的任何内容,但实际上都是在旁敲侧击其核心。
再看两个有问有答的儿子,安宁暗自摇头,小子们要和你们爹斗,再过几十年吧,你们还嫩的很哟。
待景曜和景佑交代完回自己院子了,安宁笑得促黠,道:还是老爷厉害。
张致远毫不谦逊的受了这赞赏,笑的矜持。
安宁沉吟道:想不到澄观大师当真把景曜和景佑做那衣钵传人了。
张致远看她,道:你这话里有话?安宁斜睨着他,道:我就发句感慨,哪里话里有话,澄观大师佛力深厚,乃得道高僧,日后必是能勘破天道,圆满了去。
景曜和景佑能得他教导,必然是极好的。
只是没想到这俩小子还差点把我给瞒住了,今天还想诈一诈我,真是翅膀硬喽。
想来那心法虽比不上《清心诀》,但修炼的好了对他们俩只有益处无害处,单作为自保的手段足够了。
张致远斟酌了下,道。
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揽着大老爷的胳膊,笑道:你竟是没见过那心法的全文,怎就知道那心法不如《清心诀》。
不说这个,老爷你觉得那俩小子说的话全是真么?七分真。
安宁唇角上翘,道:是也,竟当我是好糊弄的不成。
许是有些涉及到那保密之类也,我听说广安寺有藏经阁,只许寺内僧人进出,他们俩怕是进去过。
老爷,你不是和澄观大师有半师之谊么,你曾有幸进入过没?宁儿不生气?张致远倒没回答安宁的问题,岔开道。
安宁笑笑,带了些傲然道:我为何生气,我欣喜还来不及呢。
虽我们是父母,但到底我们不能护他们一辈子,他们如今长进了,我这做娘的自然得高兴。
这边儿,景曜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爹和娘都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才没漏听娘说让他们再胡编这么个意思,哎,有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娘,还有个老谋深算的爹,他们还想虎口拔牙,难啊。
景佑轻拍了他一下,道:我们俩今天一席话什么都说了,什么都没说,再说了娘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可够我们琢磨的了。
景曜郑重道:这事一定不要告诉别人。
嗯。
不用景曜说,他也是这般想的。
这兄弟俩回去,睡的非常香甜,翌日起来该干嘛干嘛。
时间进入十一月,刚到十一月就下了入冬里的第一场雪,前几日还只见刮风不见下雪,这一下如同扯棉絮一般,厚厚的积了一层白雪,屋檐树梢远远看去,就像是镶了一层精致的白边,银装素裹。
北方的寒冬,天气反复不定,有鹅毛大雪,有煦煦暖阳,有阴天连绵,如同这天气般朝堂上也并不平静,江南科考舞弊案至今还未有结果,张致远虽人在都城,但对这科考舞弊案也有所了解。
当初两位钦差大人为了不受江南各衙门的干扰,不在事发地江宁审案,而将行辕设在扬州。
副主考官对受贿之事供认不讳,阅卷官朱晨、刘俞也供认徇私舞弊,案情脉络清楚,三个考官当堂被革去功名,收监看管,下面只要取出行贿者的口供,将受贿钱财数额查清,就可结案了。
然而事情起了波澜,这波澜为何,他倒是不知了。
张致远暗自想,难不成竟是被安宁说中了,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第二百六九章 新的一年转眼又是一年流水光阴,彼时已经阳春三月,都城乍暖还寒,窗外一支早绽的杏花,在风中摇曳,落英缤纷。
这日张玫正在房里逗弄松狮犬玩,景曜拎着细竹吊铜钩的鸟笼子从外面进来,道:我给二姐姐带好东西来了,前几日和一朋友出去玩,路过花鸟市,进去游逛了一圈。
这不定了一只给二姐姐玩,今个儿老板派伙计给送来了,算我和景佑先给二姐姐的生日礼物了。
说着揭开罩在笼上的蓝布,却是一只可爱的小鹦鹉,橙红色的鹰勾小嘴儿,宝蓝色的头羽,背上是翠色的羽毛,尾羽华丽,煞是玲珑小巧。
这小鹦鹉还会说话呢,倒没四喜说话利索,老板给训了几天。
说着拿出荷包里的瓜子仁儿逗这小鹦鹉,那小鹦鹉乌溜溜的眼睛随着瓜子仁儿滴溜溜转,煞是讨人喜欢。
万事如意~脆生生的小鹦鹉可生逗人喜欢,张玫见了欢喜,在手心放了一块掰碎的糕点,把手伸到笼子里,鹦鹉儿伸着小脑袋不住地啄着,啄了几口后,在一旁的小碗里啄了一口清水,吉祥如意~景曜见张玫喜欢,眯了眯眼睛笑,张玫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回头和景曜笑道:你倒是会讨巧,拿只鹦鹉儿就做了我的生日礼物,说罢是月钱不够了,还是想买旁的物事?二姐姐你可就冤枉我了,弟弟哪是这样的人。
景曜笑嘻嘻道,景佑是那样的还差不多,这不是拿来给二姐姐凑趣的么。
张玫笑着谢过了。
又狐疑的看了景曜好几眼,道:都这般时候,你怎么还在家里,没去上学?景曜解释道:昨日和先生告了假。
今日就不去了。
二姐姐忘了今日可是三月三,上巳节。
娘说要出外踏青,但她和大理寺卿范夫人约好了。
就让我和景佑告假一日,带你还有福久去郊外踏青,姐姐可要去?当然要去。
张玫听了十分意动,自入冬后就一直闷在家里,可是闷坏了,在都城出门的机会不像在扬州那般多,如今有了出门散心的机会。
自然不愿意放过。
等收拾好要走的时候,景佑看着多出的一个小尾巴,颇为头疼,道:澈哥儿你怎么在?佑叔,我来找福久玩。
佑叔就加我一个呗。
蒋澈利落的爬上马车,景佑心道你这都上去了,我还能让你下来不成?这住的近就这点子坏处,自从福久要随蒋澈的武学师傅学武后,这蒋澈就跟个小牛皮糖似的,黏上去就撕不下来了。
果然是和景曜一样,这么小脸皮就挺厚的。
景曜和景佑打马走在前,后面是张玫他们仨坐的一辆马车,往城外走。
兄弟俩骑的则是俊飒的高头大马。
在福久生日的时候,安宁就将给他们兄弟三的马从京郊外的庄子里带了回来,给福久的是枣红色的小马驹,性子比较温顺。
让来玩的蒋澈看到了,别别扭扭的说要一同学骑射,隔日蒋太太上门拜访就还专程提到了这件事。
以前景曜和景佑要学拳脚功夫时。
那时候的武师傅就是蒋韵家推荐过来的,那武师傅虽为武人,却是识字谈吐大方,最重要的是性子沉稳耐性上佳。
虽然景曜和景佑跟随这位武师傅学习没有多长时间就到广安寺了,但这位武师傅还是留了下来,和另外请的几位武师傅将健壮的年轻家生子挑出来训练教了些简单拳脚功夫,来看家护院。
蒋太太碍不住自家金孙的请求,意思就是说福久若是想学骑射和武学的话,可以和蒋澈一起,这才定下了福久和蒋澈一同学武。
这上巳节可追溯到伏羲和女娲造人,初为祭祀除晦,到本朝在江河上游活水洗濯祓除、临水宴客、踏青赏花之节日。
又三月莺飞草长,风和日丽,柳绿桃红,风清物宜,正是郊游的大好时光。
连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也可外出踏青,也是男男女女出游踏青的日子,所以上巳节又被称作女儿节。
但见满目繁华,绿柳朱轮走钿车,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
安宁也被范太太邀去,因而就没同景曜他们一起到郊外踏青,众人推杯问盏闲谈略去不提,安宁回到家,歇息尚未到一盏茶的功夫,碧水从外面进来道:太太,外面苏州报丧的来了。
安宁‘啊’的一声,手中的雨过天晴色的茶盏一滑,幸亏她反应快脚一勾手一搭,原本滑落的热茶稳稳地一滴也没漏地接在她手上,快的屋子伺候的丫鬟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就被太太这利落的手法看得目瞪口呆。
安宁扫过去,忙低下头,大气不敢喘。
安宁收回视线将茶盏放到小茶几上,皱眉道:你刚才说什么?碧水连忙赔罪,方道:外面从苏州来的报丧的,说是那陈老太太去了。
安宁凝眉,淡淡道:你也知是陈老太太,怎么报丧的报到咱府门前了,岂不是晦气?碧水陪笑着轻打了下自己的脸,道:奴婢该死,这就将那晦气的赶走。
碧水转身就要走,安宁脸色一凝叫住她,道:若是那报丧的还没去大姑奶奶府上就拦住,如今大姑奶奶怀孕六甲,别让这等腌臜事儿去烦扰她。
碧水旋即反应过来,便退下了。
安宁轻叹了口气,添香重新换了盏茶递给安宁,笑道:厨下备了莲子红枣雪梨银耳汤还有刚出炉的藕粉桂花糕,清淡可口,太太可要吃些?不说景曜和景佑,就是安宁嘴也被养刁了,虽说有先见之明的在扬州时就请了精通北方菜的厨子,以防到都城后于饮食上不习惯。
但毕竟是吃惯了清淡些的淮扬菜,到了北方后,夏秋还好,新鲜蔬菜多,但冬日出去赴宴时,这时节多以肉菜为主,就算有几道青菜也不过是应景抬席的,用的又是动物油,十分油腻,吃过两次后安宁多是应景吃上些,她倒是还好,可是苦了随她出去赴宴的张玫。
与张瑶不同,蒋韵也曾在扬州呆了五六年,习惯扬州菜,再说家里就他们小两口,没人压着,为了照顾张瑶的脾胃,家里多是淮扬菜。
但张玫的未来夫家可是正正经经的都城人,到了夫家,哪里能和在娘家那么娇气,自然得学着适应。
不过饶是如此,冬日赴宴时,多是回来再吃些。
安宁被养刁了,赴宴回来多少也会吃一点东西,因而厨下也习惯多准备些解腻味、清肺润胃的汤、粥或是点心。
安宁闻言,点点头,不时添香端着茶盘进来,将东西放下,安宁端过沾碗,喝了大半盏汤,又挑了块糕咬了一口,道:我记得年前那苏州也使人给大姑奶奶传了信,说是那老太太病入膏肓了,想见大姑奶奶最后一面?添香不知安宁这么问是何意,但她是知道太太不待见那家子,遂回道:是呢,大姑奶奶那会儿怀孕还不出三月,老爷太太和姑爷们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舍得让大姑奶奶出门子,再说了两家再是没甚亲戚关系的,哪里能应。
安宁还真是不明白了,这家人怎么就那么能蹦跶,张瑶出嫁晒嫁妆时来膈应一次,去年那陈老太太沉疴病重时又送来信,还附上了一串珠子,还说是陈氏闺中极其喜欢的,便是不像添香说的缘由,就是张瑶未怀孕也是不会去的,还提及陈氏,真是怎么能膈应人就怎么来。
想不到这老太太撑了些时间,到现在才来报丧,是了,原陈家还有两个庶女嫁在都城的。
想来以陈老太太的性子,那两个庶女就是嫁也嫁的不好吧,再说如今陈家也倒了,不知那两位庶女在夫家会如何了?安宁还真是再没见过比陈家更恬不知耻的了,没个自知,就算你狠狠打醒了,还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痛,时不时要出来蹦跶膈应你一下……不过安宁想想之前得到的资料,当初作为庶子的陈嘉懿分家带着妻儿远走上任去了,唯独没说让两房嫡子分家的事,这老太太还将家中大权握在手心。
不过看后来那赵氏来将出嫁了十几年的姑奶奶的嫁妆要回去了,还拆卖出去,就知这家中不和谐。
就是不知这老太太一死,两房会不会因为分家产的事闹起来?安宁嘴角轻翘,啊呀呀这事还真是不好说哟~碧水回来回话,说那报丧的先去的大姑奶奶家,得巧姑爷在,只让管家准备了份祭礼便罢了。
安宁笑笑,并不在意。
今年初春今上对近两科的仕子们又有不少调动安排,吏部下了文书:蒋韵在兵部升为从五品的员外郎,澄泓调动到了大理寺,也升了两级,安然从七品编修调任了从五品户部员外郎,发展得都不错。
而吏部尚书马上要告老,张致远很快会接任,成为各部尚书中最年轻的一位,家和万事兴。
不过那边儿景曜一行人出外郊游踏青却出了岔子……☆、第二百七十章 节外生枝安宁慵懒的靠在秋香色的迎枕上,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添香看见安宁睡觉了,对着屋里侍立的丫鬟们做个手势,大家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安宁虽然摆出一副睡觉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没什么睡意,待丫鬟们出去,转身就进了空间。
正好赶上吉祥睡觉,省的这吃货缠着她要吃的,也没去天外岛,只美美的在温泉中泡澡。
头枕在温润的玉枕上,整个人就像是一下子泡进了琼浆玉液里,舒适畅快,肌肤就像是在沙漠中饥渴的旅人遇到绿洲里的清泉一般舒畅,全身的不适荡然无存,精神也得到了放松。
又是一年春,安宁阖着双眼,享受着温泉里的灵气洗刷着全身的畅美感,回想着这小半年发生的事情。
江南科场舞弊案还真让她说中了,拖到现在都还有结案,而且因为此事闹的江南士子人心惶惶,安宁倒对这场舞弊案观感不大,不过是利益熏心,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自然有人铤而走险。
张致远就一直关注这件事情的后续,毕竟他是江南出身,顾念故土,重视根源,而且造成士子哗变,并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儿。
如今皇上二派钦差过去,看来是牵扯甚广,安宁从安夫人寄来的信里也隐隐提过此事,是道扬州士子都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注视着新任钦差行辕,似乎这里的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
而且新任钦差大臣自从到了扬州后,就没有公开露面,十几天来。
只听说今天传藩台,明天传臬司,后天在后衙传讯有关人证。
但谈话内容和审理结果谁也不敢泄露。
昨天晚上总督大人去行辕拜谒,遭了挡驾。
今天上午。
巡抚大人也吃了闭门羹。
钦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人猜度得出来。
越是封锁消息,街头巷议的小道传闻越多,传来传去似乎无甚结果。
但总督似乎也参与这受贿卖举人功名的事件中……这些倒也不是安夫人写信来的主要目的,她隐晦的提及到安婉的夫家似乎找了什么门路,去年又升了两级,而且安婉回娘家炫耀,听里面的意思不大对。
安宁看到信时蹙眉,就算是他们一家还在扬州时,和安婉夫家海家来往并不多。
当然刨除了大老爷在外交际应酬。
然安婉和她的来往真的是少之又少,她对海家并不了解,因而安夫人说的她不好兀自下定论,只暗示了几句,安夫人自然是懂她的意思。
别一不小心成了炮灰。
饱含灵气的泉水如同丝绸般润滑,环绕周身,滋润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安宁餍足的长吁了一口气,纤细的手指随意的转圈圈,引的池里的水随之起舞,就像是跳跃的水精灵。
比起外面发生的事,安宁更在意空间的变化,她的精神力已经达到瓶颈。
而功法也在这一层停留不短时间了,她倒并不着急,突破得讲究契机,越往上越难。
之前的那几层都是水到渠成,这次就卡壳了,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啊。
但安宁渐渐发现了。
随着心法的升级,她能够进行瞬移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开始的时候不过是能在出空间时,地点并不局限于原点,最开始还不能控制的时,还跑到了院子外,让没看到她出院子的婆子十分纳闷和惊诧。
如今随着空间的灵气积攒的越来越多,毕竟有布满先天灵根的天外岛在,灵气源源不断的产生,还有渐渐她精神力的提高,对空间的控制里渐渐增强,只要是精准的算对位置,就能进行远距离的瞬移。
但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远,这样的控制就越来越难,如今她能够随心所欲并精准控制到的最远的地方是太行山,这种飘渺的感觉有些不怎么真实。
目前她还处于对广袤的空间探索阶段,尤其是天外岛,不是说她懒,而是随着灵气的积蓄,空间总是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这样的变化是细微的,是春风化雨般的,就在你不不经意间,原本平坦的地界不知何时冒出一座山峰来。
她喜欢这样奇妙的变化,总让人有意外的惊喜和发现,很有满足感啊……安宁餍足的从空间出来,又躺在榻上睡了足足一个时辰才醒,外间的添香听见里屋的动静,知道安宁醒了,赶紧带着三四个小丫鬟进来伺候。
安宁看了看放在一边的西洋钟,和添香吩咐道:看这时辰,景曜他们也该回来了,让厨房先预备了热水,他们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回来后恐怕得洗个澡再吃饭。
添香笑道:太太不知,蒋家小哥儿也跟着去了。
蒋澈?安宁疑惑道,他怎么也跟着去了?说是蒋家小哥儿来找小少爷玩时,恰好碰到府里少爷们和二姑娘要出门子,就随着去了。
添香回了安宁的疑问,才转身离去传话了。
安宁还不知道,景曜这个时候正咬牙切齿,他清亮的眼睛一闪而过狠戾之色,景佑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攥紧,兄弟俩表情皆非常难看,在仆从看不到的地方还露出狰狞之色。
景曜看向景佑,景佑今日穿了件无提花暗纹淡雅的玉色半袖长衣,绣金丝柳叶湖青紫葳大团花,湖蓝束口箭袖,镶秀金色缠枝花纹,朱红三镶白玉腰带,再加上青面白地缎子小朝靴。
越发显得面如满月,鬓若墨画,秀色夺人,但看见不远处那不加掩饰的猥琐的目光,面露厌恶。
景曜拉住他,道:景佑我们走!怎么这么快就走,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啊?如公鸭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景曜回头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还真恕我眼拙,没看出您有甚面子,倒是这脸面比之彘脸都不足!景曜还甚少这么直白的骂人,倒是那公鸭嗓还没听明白,他还没说话,旁边的狗腿子就凑上来,你们俩黄毛小儿,不知道这是太子的大舅哥么?景曜冷笑,道:恕我见识浅薄,还真没看出来!又这时张家护院们找来,那几个歪瓜裂枣根本就不敢过来,他们俩才离开。
张玫看他俩回来松了一口气,道:你们俩跑哪儿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踪影了,连个小厮都不带,急死我们了。
二姐姐,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景曜笑着道,清亮的眼睛露出几抹异色来,景佑也神色平淡,看样子是从刚才的郁闷中回复过来,这件事可不简单就那么完了。
张玫听了他的话,也没注意到景曜和景佑的异常,点头,和福久、蒋澈上了马车,景曜和景佑打马在前,马车跟在后面,往城中赶。
公鸭嗓喘着粗气道:妈的,查清楚了没,那是谁家的公子哥儿?小狗腿气喘吁吁地道:是吏部左侍郎张大人家的公子,爷,这可怎么办啊?公鸭嗓一个蒲扇般的巴掌拍过去,皱眉道:不就是个侍郎,爷还不在乎,再说爷又没指名道姓,不过是胡说几句。
侍郎再大还能大过太子去?另一个狗腿子上前奉承道:是是,咱家爷是谁啊,那两个毛头小子还能拿爷怎么样?一个得罪了,就让太子办了那什么侍郎的?到时候……笑的猥琐,公鸭嗓拍拍这小厮的肩膀,还是你这小子懂爷的心思啊!公鸭嗓想想又道:你刚才说是吏部左侍郎张大人?不会是以前是巡盐御史的那个吧?小厮捂着肿了半边的脸委屈道:爷就是他啊! 迎接他的又是一脚踹,娘的,你怎么不早说?这是仇人啊,想当初他家在扬州是赫赫有名的大盐商,还是皇商,盐商之牛耳,就是这姓张的抓住不放,家里的产业一再缩水,连皇商的名号都丢了,要不是他妹妹得了太子的宠,他们家能不能东山再起还难说呢!这口恶气他怎么就咽不下,吊梢眼里闪露恶毒的光……景曜和景佑先送了蒋澈回蒋府,这才回了家,比预计的时间还晚了些,安宁问了问,两人自然是将遇到公鸭嗓,景佑还被调戏的事隐瞒了下来,再者当时等府中护院找到他们俩的时候,事情都结束了,自然这件事安宁也不知道了。
过了没几天,心思细腻的安宁就发觉了他们兄弟俩的异常,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安宁还想是那‘少年的烦恼’,就和张致远说了,让这做父亲的去解决,顺便增加亲子互动,毕竟这些天大老爷都政务繁忙,和几个孩子的相处时间都减少许多。
张致远沉吟片刻,抬步往就景曜的院子去了。
却说景曜和景佑正在景曜的院中书房里画画写写,屋里的丫鬟都被呵斥了出去,张致远悄无声息的进来,看他们俩咬牙切齿的样子,但看宣纸上的字迹,脸顿时黑了,小小的书房顿时沉寂下来……兄弟俩发觉到不对,回头一瞧,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爹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再条件反射就是捂住宣纸,原本墨迹就没干,这下子黑兮兮一团,俊秀的字迹模糊不堪。
爹——☆、第二百七二章 以德报怨且说道安宁以为景曜和景佑有了‘少年的烦恼’,和张致远说了声,大老爷抬步到了景曜的院子,但见丫鬟们守在书房外,让丫鬟们噤声,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站在咬牙切齿的兄弟俩身后,但看到宣纸上的字,冷峻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一时间就连书房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起来。
景曜和景佑发觉不对,回头一瞧,大惊,试图毁尸灭迹,原本俊秀的字迹模糊不清,颇有些似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爹——爹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爹看到了多少。
胡闹!景曜和景佑老老实实的站在张致远跟前,十岁的儿子已经达到了父亲的胸膛,张致远看了一眼那团黑兮兮的墨迹,道:说吧,怎么回事?景曜和景佑便将几日前女儿节发生的事如实道来,简单说起来就是那公鸭嗓出言侮辱了景佑两句,他们俩到底是血气方刚的,以前哪里受到过这样的侮辱,自然是要报复回来。
你们俩不过十岁年纪,就想着这些奸猾计谋,这几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景曜张嘴就道:圣人也说:‘君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那人出言侮辱到景佑头上,也不把我们兄弟看在眼里,若是一味退让,那等小人不会觉得我们仁厚,反而会认为我们堂堂二品大员家的公子,国子监读书的士子软弱可欺。
娘也教导我们在受人欺凌时,纵使不反击,也不能一味忍耐。
再说儿子们也是气不过那公鸭嗓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只是想给他一些教训罢了。
景佑只是当时气恼,被那样下流的眼神看让他动了肝火,后又知道那人的身份,这样的小人就得给他教训。
见张致远脸色稍霁。
便接着景曜的话说道:父亲,儿子们受父亲和老师的教诲,那些奸猾小计也是对着小人的,不过是整一整他罢了。
要是儿子们没抓住他的辫子。
也就罢了。
要是可能的话,儿子还想夜黑风高的把他拉到胡同口里套上麻袋暴打一顿出出气呢。
儿子哪里受过那样的委屈,爹就不替儿子想想?最后声音小的很,但也足够大老爷听见。
这委屈挠到大老爷的痒处了,从小到大景曜和景佑虽调皮了些,但独立的很,也不叫苦。
当初他们四岁就离开家。
俩小孩儿就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乍然离开了家,送到寺庙里,张致远也心疼孩子,也不放心,还特地在广安寺多呆了几天,陪着他们,但他俩虽最开始见不到娘。
哭闹过几次,后来熟识了环境,就不闹了。
后来习字、练武、雕刻再苦再累都没叫过委屈。
说不想学了,张致远虽嘴上不说,但心里以他们为傲。
这下子儿子受了委屈,和当爹的倾诉呢,张致远苛责的话哪里说的出来,不过是担心他们俩自满走弯路而已。
只语重心长道:话虽如此,但是你们俩才十岁,别没得还没整倒人家,倒将自己折进去了,还是好生读书要紧!景曜和景佑心中已打定主意了。
嘴上虽然应了,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好生整治一番那下作的公鸭嗓!见景曜和景佑耷拉着脑袋,张致远如何不知道他们俩的想法,却知道硬来不得,只想等他吃了亏后,再好生说说他就是了。
临走时还不放心。
遂加了句,待明日下学后,我让乌先生指点你们行事政策,有什么不懂的尽可去问。
乌先生自张致远父亲就是张家的幕僚,饱经世情,有丰富的幕僚经验,对政治时事有独到见解,让他于官场上处事可教导两个孩子。
再说了能以此让俩孩子吃了亏,就会吃一堑长一智,就算吃了亏,现在还有他在后面兜着。
就护短这一点来说,张致远最甚,不还有一个护犊子的在。
等张致远走后,景曜把搞成一团漆黑的宣纸烧了,无声的笑了:爹是站在我们这边儿的,不过既然爹知道了,那就代表娘也会知道——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在他和景佑看来,对付那公鸭嗓吃了亏还不如来面对娘可怕呢。
不过景曜只猜对了开头,没猜中结尾。
张致远回到正房,安宁本来还促黠道是不是什么少年的烦恼,听了张致远的话,秀眉皱了起来。
他们俩准备怎么整那狗仗人势的公鸭嗓啊?张致远功力精进,不然怎么能悄无声息的站在景曜和景佑身后看了好一会儿呢,把他们俩的计谋看了个大概,一说。
安宁不赞同的道:这么小就搞出这样奸猾的整人计谋了,以后大了可怎么办啊?张致远也点头,但小妻子的下句话让他差点撅过去。
不愧是我生的啊,不过这计谋实施起来还得人手吧?胡闹!他们俩想整整那小人就够了,你怎么还想插手?怎么做娘的?我儿子受委屈了,我当娘的还能袖手旁观不成?当然了我也是为他们好啊。
安宁明眸转动,嫣然一笑,款款道来:老爷你想啊他们俩还小,考虑事情还不成熟,难免会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妄自行事,少不得有纰漏,这件事若是成了不说,若是不成让他们俩吃个亏也好,毕竟这个时候他们年少虽然还有我们做父母的在后面兜着,但也得让他们引以为戒,别日后长大了,入仕了,还因为自己的自满犯错,那时候没我们给他收拾烂摊子,说不得有什么倾族之祸。
我倒不是插手,总得在后面瞧着,给人家个教训就算了,别让他们闹大了。
这两个熊孩子,果然是翅膀硬了,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合该是欠教训!一席话说的张致远有阴转晴,夫妻俩事关儿子整人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但大老爷忘了,自家妻子可是个超级护短的人,而且表里不一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第二日,景曜和景佑果然就被安宁叫过去,安宁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俩,道:怎么翅膀硬了,想离开爹娘独自飞翔了哦?景曜和景佑以为安宁生气了,连忙说不敢。
安宁点点景佑的额头,道:行了,别一副沮丧的样子,昨天你们父亲已经和我说了,挺能耐的啊,整日在国子监读书,还能查到人家的身份哦?这会儿安宁想想,总觉得这人有种熟悉感,乍又听景曜提及,安宁笑了,难不成还是她知道的那个?景曜和景佑面面相觑,娘怎么突然笑起来了,景佑问道:娘,您认识?不会吧,娘怎么会认识那样的人啊?安宁摇头,笑道:我就说怎么就有股儿熟悉感,几次听到旁的太太们说那极得太子宠爱的庶妃是扬州人,原还是大盐商,我还不当回事,今个你们说了那家人的姓,我还真就想起一人来,如今倒是对上号了。
不过那庶妃我是见过一面的,那会子你们俩还是光屁股蛋儿的小奶娃呢。
原来是那盐商房家的房青萝,原她听说是被他们家送到都城二皇子家做侍妾去了,后来她就把这人给忘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还能碰上旧识。
当初江南的盐商们迎来一次大清洗,执掌江南盐业牛耳的几家首当其冲,这青萝家早早的投靠了二皇子,虽损失了大半基业,但好歹保住了部分家产,没想到这家不仅没被打入泥污,反而借助了女儿的势,摇身一变不但脱离了商家身份,还成了未来小王爷的外家,可不正是春风得意时。
安宁将她知道的说给景曜和景佑听,见他们沉思,笑道:你们俩说的不错,就是那佛家慈悲,不是还有怒目金刚呢。
不过你们要知道:‘宁可得罪君子,也莫得罪小人’,所以这件事你俩大可不必自己动手,要知道想要整治小人,并不定要亲自动手,借助第三人、第四人甚至绕个十圈八圈没甚干系人的手,将自己的干系撇干净。
娘,那我们——安宁笑的十分雅淡,道:千万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行啦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乖。
景曜和景佑面面相觑,等走出正院,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景曜道:景佑,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景佑也反应过来了,有些不确定道:娘的意思,是嫌弃我们想的计谋太小儿科了?还是在一定程度上纵容我们整人的想法?景曜吐了一口气,笑的灿烂,道:我还以为娘会家法伺候呢呢,没想到娘就虚晃一枪,我现在小心肝儿还扑通扑通直跳呢。
没心跳的是死人。
景佑捏了捏手指,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哎,你不是说把他堵到胡同口里套上袋子毒打一顿吗?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哦,简单又直接。
景曜笑的纯良,优哉游哉的往外书房去,还不跟上,我们可以和乌先生讨教一些问题么。
☆、第二百七三章 鼻青脸肿再说公鸭嗓也就是青萝的哥哥,那日将景佑盯上,哈喇子从郊外流到了家,但到底他还没太蠢,直接找上去。
毕竟都城谁不知道吏部左侍郎张大人简在帝心,颇得帝眷,再如今的吏部尚书就要告老,若无意外张大人就要接任吏部尚书的,就算有旧仇,还得掂量掂量不是。
公鸭嗓就想到了他那在太子府里颇得宠爱的妹妹,他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诊出来是个男孩,那他不就是未来小王爷的外家了。
再加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这公鸭嗓往来的差不多都是纨绔子弟,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小厮也是奉承吹捧的,再加上如今太子如日中天,日后若是登上皇位,那他不就是国舅爷。
在外头多打的太子的大舅哥的名号,让这公鸭嗓颇为飘飘然。
回家就去找了母亲,让母亲去和妹妹去说说,虽说青萝在太子府得宠,但她份位在那儿摆着呢,这庶妃虽沾了‘妃’字,说的好听,但不过如此,大抵只比侍妾高些,横竖都是伺候别人的命儿,比通房的丫鬟略略高一些罢了,连娘家都不能回的。
再加上之前太子请旨欲抬青萝为侧妃,还被皇上训斥一通,太子府里的其他女人,就连侍妾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不说太子妃,就是连王府里的侧妃哪位不是权贵豪门家的嫡女,这消息一出就像是在她们脸上打了一巴掌,让她们脸上无光,再加上青萝还怀有身孕,虽太子依旧宠爱,但到底孕期不能承宠,太子妃十分贤惠大方的纳了些皮肉嫩如水葱儿般的江南姑娘进府放在自己屋里,不管模样还是诗琴书画、诗词歌赋、歌艺舞技、女红厨馈等都是出类拔萃的,专门抬出来和青萝打擂台。
这房太太也暗恨,便暗中使了银子给在太子府的青萝去了信,青萝接了母亲的来信。
当真没恼的吐出血来,若不是见了随信来的一沓银票,她还真不想管了,她知道太子妃一直想打压她。
想在这王府里过的舒泰些,少不得要使手段和银钱到处打点罢。
她费了多大的劲才让父亲谋了个一官半职,虽说商家富贵,但这商家只有富,没有贵。
她原本对自身的才貌非常有自信,但入了二皇子府她才明白,就算有倾城倾国之貌。
嫘祖之德,那又怎么样?商家的出身把她打入尘埃,她不甘,自然要争,如今总算熬过头来了,只要她安全生下肚中的小王爷,就算如今不封侧妃又如何,但凭有朝一日太子得了那大位。
她有信心能得了妃位。
只如今那蠢笨的哥哥又来扯她后腿,让青萝有些委屈,他们怎么就不能体会下她的苦楚呢?看了眼等在一旁的嬷嬷。
青萝只得提笔写了封信让嬷嬷带回去交给父亲,只有父亲能管住哥哥了。
公鸭嗓事儿没办成,反而是被父亲痛斥了一通,严明近日内不准出府。
还是房太太心疼儿子,碍不住公鸭嗓求,就放他出去了。
往日和他玩的好的,见这公鸭嗓出来,纷纷言明要替他去去晦气,自然便去了都城有名的青楼,几碗黄汤入肚。
左右又有几个婀娜娇花儿相陪,不知不觉多喝了几碗,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日见着的丽人儿,瞧那色如春花的小脸儿,冷眉一竖的俏模样儿,又冷不丁的想起父亲的呵斥。
顿时好一通郁闷,连连让身边儿的娇花儿们倒酒。
那些狐朋狗友的就问这是怎么了,其实他们和这人来往,莫不是觉得他有个得太子宠爱庶妃妹妹罢,见他不说,也不多问,继续兴致高昂的划拳喝酒逗妞儿。
俗话说人有三急,更何况这公鸭嗓还连连灌了十来碗黄汤,踉踉跄跄地就往外走,这会儿酒劲上来,公鸭嗓就有些迷瞪,一把推开要来搀扶他的小厮,突然看到一处,入目一片玉色,眼睛登时就直了,下腹一片燥热。
便也不急于解决放水问题了,哈喇流了一地,酒意的驱动下就直勾勾的跟过去了。
这被推开的小厮还正是那日谄媚的小厮,刚想跟过去,屋里有人叫他来吃酒,权衡下反正自家主子出不了什么事,就乐颠颠的进去了。
等酒过三巡,席间上众人谁也没注意到这公鸭嗓还没回来,谁也不记得这事了,酒是色媒人,就是那急色的搂着身边儿的姐儿就地解决起来了,这公鸭嗓的小厮也喝懵了,迷迷瞪瞪的扫了一眼没见着自家少爷,咦了一声,酒醒了大半,出去去寻那公鸭嗓去了。
第二日,这公鸭嗓就被发现被人扒光了扔街上了,还是熙熙攘攘的早市上,打的鼻青脸肿半边身子动弹不了,那叫一个惨啊,还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小厮连忙把人护住抬回家了,这房太太看见儿子这样,一叠声的喊人去查,查到是谁定要打成半个废人为儿子出气的。
显然房太太是忘了,这里已经不是扬州,天子脚下,三品以下的官都不算的地方,权贵多如牛毛,随便哪个拎出来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就算有个女儿在太子府做庶妃又怎么样,在他们看来这公鸭嗓就是个跳梁小丑,狗仗人势的玩意儿。
这边儿等问清楚了,这公鸭嗓是得罪了傅家的公子,这被打断三根肋骨还是轻的,还得压着伤还有好全的公鸭嗓去上门赔罪。
结果人家不屑的看一眼,门都没让进,他们家能如何,只得打碎了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青萝在太子府听到这信儿,当即直想晕过去,阖府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呢,来不及细想哥哥是如何得罪了那傅家少爷,媚眼直转,她还想着如何平息太子可能的怒火。
因而等到太子过来,青萝挺着已有六七个月的肚子,泪眼盈盈,泪珠儿噗噗直掉,哭的梨花带雨,惹人垂怜,言:哥哥粗鄙,惹怒傅家公子,青萝没规劝好家人,没能替太子分忧,反而是给太子惹了麻烦,真是无颜以对。
太子原还以为青萝会替她那哥哥求情呢,没想到她竟是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这还怀着自己的子嗣,美人儿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太子原本的怒气倒消了大半,亲手将青萝扶起来,还安抚了几句。
青萝低头拭泪,掩住眼睛里稍丝得意。
彼时,景曜和景佑正在国子监认真读书,积极进取呢。
要说昨天公鸭嗓被暴打还被扒光了扔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的事,他们毫不知情啊,还会赞一声打的好呢。
安宁得到消息倒也不晚,笑笑,这页就算这么揭过去了。
青萝在太子府听到这信儿,当即直想晕过去,阖府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呢,来不及细想哥哥是如何得罪了那傅家少爷,媚眼直转,她还想着如何平息太子可能的怒火。
因而等到太子过来,青萝挺着已有六七个月的肚子,泪眼盈盈,泪珠儿噗噗直掉,哭的一树梨花压海棠,惹人垂怜,言:哥哥粗鄙,惹怒傅家公子,青萝没规劝好家人,没能替太子分忧,反而是给太子惹了麻烦,真是无颜以对。
太子原还以为青萝会替她那哥哥求情呢,没想到她竟是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这还怀着自己的子嗣,美人儿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太子原本的怒气倒消了大半,亲手将青萝扶起来,还安抚了几句。
青萝低头拭泪,掩住眼睛里稍丝得意。
又以身子重不得承宠,太子也该到其他姐姐房里云云的,还暗示到了住在她隔壁院子的林庶妃,太子又赞了她懂事,这才离开,果然一会儿就听小丫鬟说太子转身去了林庶妃的院子。
青萝殷红的嘴唇翘起来,目光闪动,这林庶妃可是个好用的棋子呢。
转念又想起哥哥被打的事,暗恨哥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好端端的惹上了那傅家少爷,想到他前些日子对那张大人家公子说了浑话的事,莫不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快的让她也没放在心上。
想起这个青萝又想起了一件事来,原太子还未得封太子时,那时张大人初入都城,她本想让太子能得来张大人这个助力来,就在太子妃面前漫不经心地提起了这件事儿,原她也知道一些张家的情况,避重就轻的随意说了一些,自然也就在太子妃心中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太子妃虽贵为正妃,生育一儿一女,但到底不得太子宠爱,生性又是争强好胜,相信她那么一说,太子妃必定会想法子将这功劳揽了去,本来青萝是想卖太子妃个巧,但谁知没吃到羊肉反惹到一身骚,谁曾想那张家的女儿竟是不用去选秀的,还有那张太太竟是言辞拒绝了,太子妃回来可是发了很大的火呢,真是可惜啊。
青萝粉润的指甲慢慢划过衣袖的牡丹刺绣,嘴角含笑,想来她入太子府已然九年了,那张大人家的长子也有十岁了吧?☆、第二百七四章 进退维谷阳春四月,万木苍翠,树繁花艳,阳光煦暖,吏部尚书告老,张致远月前已经正式接替了尚书之职。
然上台后第一件事却是对上江南科场舞弊案,江南科考舞弊案拖了半年,虽有定论,但其中两江总督、江苏巡抚互参,觉得钦差的话不可信,总督的话不可信,今上要亲自审理这个案子,以平江南士子之心。
皇上亲自手书了一道文书,下令将此案的全部案卷、奏章调来,直送勤政殿,由皇上自己御览后定夺,然三天后皇上在案卷上批示:江南科场一案,督、抚互参,钦差寡断。
然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令九卿、詹事、科道共同会审,澄清其中不明之处。
六部、九卿会审,可是本朝最隆重的审案方式,这所谓九卿会审,即由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通政使以及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共同审理,最后由皇帝审核批准的制度。
自从太祖以来,这样的大审仅有少数几次,因此消息传来,京师立刻轰动了。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猜测着审理的结果。
而六部九卿官员却忙得团团转,皇上为一件科场案居然压下了四位钦差的结论,这在皇上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因而会审大臣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皇上不高兴。
张致远作为吏部尚书自然是翻阅了全部案卷,暗自琢磨这件事,等到家竟是已近黄昏,吃过饭,安宁亲自端了茶来,让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下去,见张致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由得问道:可是在烦忧江南科考舞弊案?张致远点头,安宁笑道:六部九卿会审,可真隆重。
连我都有耳闻。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捋清下思绪。
张致远心道也好,就和安宁将这整个案件娓娓道来。
原去年十月江苏巡抚奏明江南乡试出现舞弊大案,皇上震怒。
令户部尚书崔正、漕运总督吴鹏翮为钦差大臣,快刀斩乱麻,徇私舞弊的副考官以及涉案阅卷官供认不讳,本案情脉络清楚,然节外生枝,行贿举子贿金是由前任巡抚的亲随李奇代送,一半却交给了两江总督沈沁。
沈沁却认为犯人信口雌黄。
搅扰公堂,这李奇有人指使,然督抚一个要审,一个要打,公堂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但两位钦差耳语后却宣布这李奇诬陷朝廷重臣,罪不容诛,且将他重镣收监,严加看管。
言明案情已明。
然巡抚张伯行却认为未水落石出,要查探下去。
巡抚张伯行上奏折弹劾两江总督受贿的同时,两江总督也上奏折。
参劾张伯行挟嫌诬陷封疆大吏,监毙要犯。
折中列出张伯行七大罪状,仅其中私刻书籍、谤诽朝政一条就足够灭门之罪。
话说到这儿,安宁很明显的是感觉到张致远话里的偏向,笑道:老爷,这张伯行是何人?若无这巡抚的话,这科考案可就‘案情已明’了。
张致远叹道:这江苏巡抚却是个清廉之士,皇上曾多次当众称赞他是一个‘一钱不要’的清官,前年皇上南巡时当面提擢他为福建巡抚,并赐了廉惠宣猷的榜额。
张伯行果然不负圣望。
在福建政绩卓越,才改调为江苏巡抚。
安宁笑道:老爷不知道吧,那钦差大人中的户部尚书崔正崔大人和两江总督是儿女亲家啊?所以钦差大人才不会追到总督大人头上的。
安宁说的不错,当初钦差大人在会审后就曾私下找到江苏巡抚张伯行,劝说他‘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让他想想深究下去的后果。
有碍朝廷命官的声誉,况且如果查不出总督的破绽来,那巡抚使自己置于何等地位?这些话既有规劝也有威胁,然这江苏巡抚却是一意孤行,才有了接下来的后续。
张致远听了安宁的话,顿了下,才接着说接下来的发展。
皇上收到奏折后,虽犯起踌躇,但一心要将江南科场案查个水落石出,将巡抚和总督都解任,减少干扰,严令钦差二人将科场案和督抚互劾案一并加速审清,他明确表示案中不管牵进何人也要彻底究清。
然事情又有了变化,原李奇将一半贿金交给了知县潘杰,这潘杰却突然在监中自缢身亡,造成了死无对证的局面。
皇上大怒,一面令钦差二人火速将勘察的结果呈报,一面令安徽巡抚暗中查访潘杰的死因。
进退维谷的钦差二人,尤其是崔正,简直是如坐针毡,毕竟根据案情的发展,他们都明白总督逃脱不了受贿的嫌疑,若是案情坐实,崔正难免瓜田李下之嫌,不知会招来什么灾祸。
商议后决定采取拖延的方法,等时间一长,江南士子的气愤平息下去,再采取个折中的法子,惩处几名小官结案了事。
然江南明心鼎沸,此二人也坐不住了,结案了上奏折:总督参劾张伯行指使证人,诬陷大臣及私刻书籍诽谤朝政都查无实据,张伯行参劾总督受贿出卖举人功名之事也属虚妄。
但张伯行心性多疑,无端参劾总督,造成督抚互劾,江南大哗,照律应予革职。
安宁轻笑道:死无对证,杀人灭口,这不是进一步将总督受贿的事坐实了么?那皇上信谁的?张致远看完卷宗也觉得晦暗,喝了一口茶道:皇上将崔正的奏折留中,另外再派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为钦差,重新审理此案。
这二位钦差到扬州行辕后的事,安宁倒听安夫人在来信中提到过,这两位钦差到了行辕后闭门不出,谁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两位钦差也是知道摊上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毕竟像江苏巡抚那样清正廉明不顾忌自身为国为民的官员着实不多。
他们很清楚,这件案子怎么断都会惹来麻烦。
如果认真察理实情,不但要得罪一个总督,还要得罪两位前任钦差。
如果草草了结此案,江南民怨不能平息,皇帝也不会答应。
那结果呢?张致远说了,安宁心道这两位钦差还真是八面玲珑,原来他们只是在案卷上下功夫,想法补上原卷的破绽,然后再摆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样子,公开审讯一批人犯,才能维持住原判,实际上也就是抱住了崔正的面子。
至于张伯行,五年前还只是安徽省的一个小小的臬台,不知怎么被皇上看中才青云直上连升三级,许多人对他心怀嫉妒,拿掉他并没有什么后患可虑。
说来说去不过是维持原判,牺牲掉张伯行。
事实也是如此,其实第二任钦差大人抵达扬州后,一面故弄玄虚,制造迷阵,一面早偷偷与总督沈沁串了气,叫他尽量想办法把可能出毛病的关节都堵塞好,以遮耳目。
二审的结果是严惩主考官和行贿者,给江南士子以交代,自然平息了一些人心中的愤慨。
但同时很大程度上保持了原判,总督与舞弊案无关,但审理不力受切责,这样就堵住了一些人的嘴,这样的话江苏巡抚张伯行革职的处分就不会有更多的人反对。
但他们没有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张伯行,死也不肯接受这个裁决,又给皇上写了一道奏疏,就是这道奏疏,竟彻底推翻了四位台阁重臣的原议,才有了现今皇上要六部九卿会审。
那老爷看了卷宗后发现问题了吗?安宁问道。
张致远点点头,道:知县潘杰是在重镣监禁下自缢身死的,但既无仵作的验尸佐证,又没有狱吏的详细报告,死因显然不明。
李奇是活着的唯一一个重要证人,却又于两个月前充军了。
其余口供,虽然大体一致,但仔细分析却有若干不能自圆其说之处。
安宁摆弄着双手,目光盯着粉润的指甲,目光闪动,微挑着眉道:这科场舞弊案忽而明朗,忽而晦涩,几上几下,扑朔迷离,如今六部九卿来会审,说句不中听的。
如果推翻原判,无异于开罪了三位尚书,两位总督;但如果维持原议,皇上的朱批等于白写,弄不好的话指不定会丢官呢,正如俗话说的‘武大郎服毒——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
老爷这尚书还真是不好做啊!安宁皱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离她当初要做舒舒坦坦的做米虫的航道越偏越远啊,没想到大老爷出任吏部尚书后面对的就是这件错综复杂,涉及面广的江南科场舞弊案啊。
也不知道大老爷现在作何想法啊,她总觉得大老爷就单单坐在那儿,荣辱不惊的,就觉得他十分淡定从容,连她都不自觉地沉淀下来,难道说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峻吗?老爷,您是怎么想的?张致远皱眉,安宁反射性的问道:事情很严峻吗?不会是要掉脑袋的吧?张致远无奈,哪有妻子会盼着相公出差错的?他思绪纷杂,最后只道:这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第二百七五章 差强人意科场舞弊案移交给六部九卿后,六部九卿官员忙的团团转,六部、九卿会阅了全部案卷,把皇上的朱批几乎背了下来,但是他们越看案卷,心里越发愁,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着实不是件好差事,若是一个不好不是丢官就是掉脑袋,进退维谷,怎么断都不行。
因而在准备开审的紧锣密鼓中,参审官员多各怀鬼胎,思索着两全其美的断法。
整个京畿都竟是被这氛围拉的紧张了起来,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猜测着审理的结果。
官场上,一个不小心,就是很可能是倾族之祸,实在是难以事事随心!就算是有圣眷在身,但京畿就是水潭,龙盘虎踞,深不见底,但到圣眷总会有保质期,伴君如伴虎,谁也不能预料到明天可能会发生的事。
要说此事之前,安宁还会觉得自己因穿越而来,带着一股天然的优越感,见识比之这时代后宅女人要丰富,对政治时事上见识多一些敏锐,因此而带来的一些优越感此刻也因为这件事消失殆尽。
她见识不浅显,但到底并非朝堂的官员,不能设身处地的思考事情,只是将她认为的一些经验套入其中,如今真的涉及这样的错综复杂的事件,而且张致远还牵扯其中,她自然不能淡定下来,甚至随着会审时间的来临,有些焦躁,但这几天张致远疲怠,她丝毫都不会表现出来。
虽在旁人看来,太太依旧是温婉端庄的云淡风轻的样子,个中无奈也只有安宁自己知道了,心道:是她平时装的太好了?最后还是小福久睡午觉的时候,一语道破。
就算福久五岁了,但在安宁眼里还是个小奶娃,平时依旧抱着他一起午睡。
这件事被蒋澈知道后,还把福久嘲笑了一通,当然了福久噎人的功夫更厉害,还让蒋澈对他羡慕已久。
然后福久午睡时照样来找安宁。
安宁搂着福久软乎乎的身板儿,小孩儿抓着她的衣襟,大眼睛又黑又亮,娘。
不高兴吗?安宁诧异道:娘没有不高兴,福久怎么会这么说?福久小脑袋在安宁馨香的怀里拱拱,小手伸出来揉揉安宁的眉心,道:娘皱眉。
说这话的时候清秀的小眉毛也皱了皱,黑琉璃般的眼睛倒映着安宁的身影,带着不解和关心。
被儿子安慰了,被五岁的小儿子安慰了。
是谁说咱家小福久是性子淡的,性子淡然还是要看对象的,而且比起其他人,小孩儿又异于常人的敏锐。
安宁低头亲了亲小儿子的额头,捏捏他白皙滑腻的脸蛋,柔声道:娘没有不高兴,娘只是想通了一些问题哦。
真的?小孩儿小眉毛动了动,帮着脸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安宁笑着揉揉他的小眉毛,笑道:当然是真的,哎哟福久真是太可爱了。
竟然要质疑娘了,娘真是好伤心啊。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呜咽两声,小福久摇头,很认真的说:福久没有,娘别哭。
这么正经的样子,安宁觉得逗弄下去说不定哭的可真是她了,把杏花菱被往上拉了拉,也躺了下来,道:福久乖,和娘说说你最近都学了些什么?安宁眯着眼睛听小福久用慢慢却条理清楚的语调来讲述他最近的学习情况。
上午认字、读蒙文,下午就去蒋家,和蒋澈一起跟随武学师傅学习,练武还是基础阶段,安宁光听着都觉得辛苦,但磨不过儿子喜欢。
安宁温柔如水的看着小儿子白皙的脸。
小孩儿虽然长的肖父,但唯独眼睛不一样,大大的凤眼又黝黑的如同上等的黑曜石,完完全全映照着你的身影,心里已经决定好了,将已经选出来的功法给儿子练习,既然他喜欢,他们做父母的自然得支持。
小孩儿每日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和安宁说了近来的学习进展后,就慢慢的靠在安宁的怀里睡着了,还打着细细的小呼噜,白玉般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黑密的眉毛细密有致地舒展在长而翘的睫毛上方,琼鼻随着呼吸一张一翕,完全就是治愈系的啊。
安宁捏了捏儿子的小手,又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下,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子里,暖暖的。
很快,六部九卿的会审照计划开始了。
刑部大堂上气势森严,六部、九卿大臣坐了一大溜儿,各科科道们,詹事府詹事齐齐地列了一堂。
三班衙役、刑典、仵作站立两厢。
大堂上惊堂木拍得山响,皂隶的堂威声震天动地。
被审的人犯一个个魂不附体,在大堂上连句整话也说不出,哪里还敢翻供。
然而就在众位会审官员认为此事顺利结案的时候,那被流放到闽南之地的李奇却又爆出两江总督沈沁欲杀他灭口的事,还有当初看押县令潘杰的狱卒哆嗦着翻供,言明两江总督软禁他家人,逼不得已,杀人灭口,这一下子把六部、九卿、詹事、科道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六部九卿这些会审官员之间意见并未达到一致,再说了到如此高位,自然是八面玲珑之人,大部分会审官员都认为的是:会审会进行得分外顺利,皇上朱批的几个破绽很快被‘彻底’查清,得个两面都不得罪的两全其美的结果。
万万没想到原本构想的好好的两全其美的局面,竟是被全盘打翻,还言之凿凿,众人不好径自裁夺,耳语后便道:因为案件出现新的线索,压后重审。
大理寺卿范青逸和张致远对视一眼,点点头,转身便上奏折给皇上,皇上看后,对比了密探们所讲,冷笑连连,六部言官庇护钦差大臣,台阁重臣害怕贪官污吏,至于这沈沁任命为两江总督一来,飞扬拨扈,贪污受贿,而且还和太子勾搭。
想到太子,皇上曾寄予厚望,然时至今日野心太过于膨胀,素日奢侈无度也就罢了,结党会饮,这些‘太子党’贪赃枉法,傅家欲占内阁,与都城权贵勾结,这百官竟是十有六七的保举太子……皇上看着密探送上来的奏折,决心再不姑息,当机立断,就以这‘江南科场案’为契机开始清查这所谓的‘太子党’罢!然而第二日上朝时,便有言官御史举报太子党九门提督耿春玉等人聚众会饮议论国事,贪婪不法。
皇上满面怒容,一时间朝堂上安静了下来,朝臣心里都有些发憷,隐隐有要变天的感觉。
这边涉及到了三位尚书和两位总督还有一位巡抚的江南科举舞弊案还没有着落,转眼便有人举报九门提督等聚众会饮、贪赃枉法的事,不说九门提督的位高权重,单就这九门提督还是太子一派的。
有些大臣就转过弯来了,言官御史们也是臣子,没有圣上的意思,谁人还敢做出这样得罪人的事!言官们固然向往头触柱、留青史的名臣们,可也惜命啊!再说了御史台并不全然掌握在圣上手里,有几分还被世家权贵把持,这也是两江总督沈沁盘踞江南,贪赃枉法,飞扬跋扈却没言官御史参他的原因,就算有奏折,能不能呈报到御前都两说呢。
此举让六部九卿的大臣面面相觑,看来天真的要变了,原本还想左右逢源的会审官员回头想想泠汗淋漓,毕竟比起得罪谁来说,命还是最重要的!皇上这招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六部九卿再次会审如火如荼的进行下去,并火速将审理结果呈报给皇上。
皇上断诀:科场舞弊人员一律依法处决,不得宽怠,两江总督受贿纵容舞弊,纵凶灭口,着即革职听参,而几位钦差大臣亦有包庇两江总督,弄得黑白混淆,是非颠倒之嫌,得训斥贬谪罚俸。
江苏巡抚张伯行忠贞秉正,应即留任原职,日后再行升赏。
刑部立即行文,晓谕天下,以正视听。
两天后,皇上的圣谕被八百里加急传到了江南,愁云紧锁的江宁城立刻沸腾,文人学士喜笑颜开,奔走相告,巡抚衙前披红挂彩,冷落了半年的夫子庙,又出现了繁华景象。
至此江南科举舞弊案历经六个多月终于落下帷幕,成为了越朝史上最错综复杂、跌宕起伏、扑朔迷离、涉及督、抚两司、几位尚书等官员众多的案件之一。
而原本的六部九卿官员多少受到训斥,比起遭到贬谪的前任钦差到底是好上几倍,六部九卿官员自然是战战兢兢地为皇上办事。
放下身心的除了有些原本暗怀鬼胎的六部九卿官员外,还有得到消息的安宁,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好歹努力没有白费,如此的结果算的上差强人意,但远比想象中的要出乎意料,不过不管如何,人没事就行,因而眉梢都是情不自禁地弯着,当即磨拳搓掌,准备下厨做顿大餐犒劳犒劳张致远,还有乖巧的小儿子。
☆、第二百七六章 别有洞天安宁高兴,当即句磨拳擦掌,准备下厨做顿大餐犒劳犒劳张致远,还有小儿子。
这让旬假在家的景曜和景佑不高兴,前两天他们俩过生日,因为张致远在外忙碌,根本就没大办,不过他们俩也不是委屈这个,毕竟爹娘还有姐姐弟弟都没忘记,准备的礼物也很用心,娘还给了他们俩功法。
说这么多,还是觉得娘疼小儿子太偏心了,瞧这话说的,只慰劳爹也就罢了,还加上个小儿子,什么都没他们俩的份,郁卒极了。
最后还被安宁使唤着去蒋家接弟弟回家,什么叫差别待遇,这就是差别待遇。
不在沉默中沉默,就在沉默中爆发,两兄弟迟来的叛逆心爆发了。
景曜拿起摆在红木三脚桌上缠丝白玛瑙碟子里的草莓,塞到嘴里,抖腿道:娘啊,您也太偏心了吧,儿子们任劳任怨的没半点抱怨,结果您都没将儿子放在心上,真是太伤心了,儿子的小心肝儿碎了一地啊。
在景曜的印象里,他们从来都不缺水果的,就算腊九寒冬家里依然也有新鲜水灵的水果,想到上次庄子上的大棚,里面出产的各种各样的蔬菜和水果也是丰富的,不然的话冬天可就难熬啊!这草莓酸酸甜甜的,真不错。
景佑也腆着脸道:娘啊,您好久不亲自下厨了,这下厨一回儿也不问儿子们想吃什么了?果然是距离产生美,以前我们俩一回家娘就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在家久了,没新鲜感了哦。
什么好久没下厨了,前几天你们生日娘不是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吗?你们俩这是抱怨娘不疼你们了,那好把娘给你们的功法还回来,你们不是有那劳什子还要和爹娘保密的佛门心法了吗?还有那良驹。
知道娘花了多少心思才寻来这么几匹宝马良驹,还有你们俩身上穿的,哪件不是娘一针一线缝制的,这会儿还给娘抱怨起来了,我真是白养你们了。
还距离产生美。
得得。
你们俩小白眼狼赶紧滚蛋,别在我跟前晃荡了。
省的我看了心烦。
安宁一番唱作念打出来,很成功的把景曜和景佑唬住了,再看安宁撵人的动作。
纷纷过来抱大腿。
娘,我们错啦,这不是看娘就疼福久了,我们俩嫉妒了呗。
娘啊。
我们就那么一说而已,绝对的口不对心。
我们可是孝顺友爱的好孩子呢。
我们这就去接弟弟,绝对妥妥的接回来。
等到两个孩子肩并肩的走了,安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平常见他们俩跟个小大人似的沉稳斯文的,可有时候还挺会耍宝的。
景曜小时候调皮,完全就是个精力过剩的,一刻不停息的闹腾,现在依旧没改这爱热闹的性子,景佑小豆丁的时候看着挺文静的,怎么也跟着景曜小叛逆起来了。
还吃起了弟弟的醋来了,该吃醋的时候干嘛去了。
当初安宁怀上福久的时候,起初还会担心兄弟之间差的岁数不大,做哥哥的会不会吃弟弟的醋,倒完全出乎安宁意料的,景曜和景佑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对小弟弟很疼爱。
当初她怀着福久的时候,还每天跑来和弟弟说话,他们俩一致认为安宁怀的是个小弟弟,那会儿还真的乖巧多了呢。
就是现在还依旧疼爱福久,平常下学回来吃到特色小吃总不忘给福久带一份的。
等到现在还说起嫉妒福久起来,让安宁苦笑不得,再说了还要跟她逗,还得几年,这俩熊孩子。
在想什么?清醇略带磁性的男音在耳边响起,随即腰身被揽进一温暖的怀里,安宁一惊,接着定下心了,这老男人自从练了《清心诀》后走路越来越悄无声息了。
窝在熟悉温暖的怀里,安宁的心彻底安定下来,粉拳轻锤了下他的肩膀,道:吓我一跳,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明明是这小女人自己走神,还怪到他了,见她笑的温柔,低下头来,亲了亲她微翘起的唇角,浅笑道:是为夫不对,还没告诉为夫,娘子刚才再想什么呢?屋子里的丫鬟早就识趣的下去了,安宁仰起脸来主动亲了亲张致远的嘴角,笑的俏皮道:不告诉你。
张致远有些愣神,宁儿似乎很少主动的亲吻过自己,像这样的主动的亲昵少之又少,张致远心里高兴着呢,扣着她狠狠的吻下去,完全是唇舌之间的亲密和挑逗,暗含着少有外露的亲昵,唇舌依偎,就像是彼时张致远的心情。
他心里高兴,左右宁儿心里还是喜欢自己的,像这样主动的亲吻,就能说明她平时都是那么害羞的一个人,都能主动了,虽然有儿子的地方都会把自己忽视了,这点让大老爷有些怨念。
嘴上也不会客气,狠狠地吻着,就像是要把怀里的人吸进骨髓里,却又不舍得,还是这般俏生生的呆在自己跟前吧,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
喘息着推开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大老爷,安宁缓了一下气,天啊自己差点就要憋死了,再看大老爷那熟悉的眼神,还有腰上的力道,还有些理智的把那萌芽打住,道:景曜和景佑去接福久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张致远暗哼了一声,搂着安宁又厮磨了阵,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安宁条件反射性的推开张致远,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大老爷脸色更黑了,低声道:我们两个是夫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宁儿还真是……安宁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我的大老爷啊,来的是你儿子,你好意思在儿子跟前秀恩爱,我脸皮薄啊,这都是条件反射了,想想还觉得夫妻俩跟背着儿子偷情似的。
安宁突然想起以前,景曜和景佑还小的时候,他们俩基本上是被奶娘抱回西厢房睡的,再长大些还会拎着小枕头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鼓着肉嘟嘟的小脸儿求同睡的来,安宁向来对儿子们心软,根本就不顾大老爷的黑脸,就把儿子抱上来。
让小孩儿们睡中间,一次两次倒还好,再多就被大老爷以‘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子’让奶娘把人抱走,然后就可劲折腾安宁一通……后来福久出生后变本加厉,虽然没睡在夫妻俩的大床上。
但是福久那时候特别粘人。
就只能在里间里放小床,偷偷摸摸的跟偷情似的……被小妻子委屈的眼神打败了。
那清亮明媚的眼睛,柔的像二月的扶柳,轻轻搔弄着他的神经。
然后华丽丽的迁怒了。
娘啊。
我们回来了。
景曜和景佑进来笑嘻嘻的同安宁撒娇,福久腿短走的慢些,安宁忍着笑招手让儿子过来。
景曜和景佑等看到坐在一旁花开富贵椅子上喝茶的父亲,硬生生的急刹车。
道:儿子们给父亲请安了,爹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是不是知道了娘要做好吃的,就急切的回来了啊?张致远哼了一声,道:站好了,说话这么不着调的像什么样子,你们俩现在都十岁了,怎么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毛毛躁躁的。
这段时间功课如何了,去书房考校考校你们。
看福久被小妻子抱在腿上,亲亲热热的捏脸蛋的,虽然是疼爱小儿子,语气缓和了那么一点点,道:福久也过来,把今天的功课拿来给爹看看。
大老爷这是迁怒了,安宁连忙笑道:老爷外面的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的,另外孩子们读书也辛苦了,就想着好好犒劳犒劳你们的,你们爷几个说着罢,我去厨房瞧瞧啊。
这软话说的大老爷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最起码小女人是把他搁在几个孩子前面了,再看景曜和景佑老实肃手站在那里,小儿子也听话乖巧,哼了一声,但考校功课还是不会放水的。
大老爷的学识也不是才读了几年书的景曜和景佑可比的,前科探花的名头可不是说假的,好歹脸色好些了。
景曜和景佑对视一眼,爹今天火气不小啊,呆会儿去和娘说要做一道去清淡去火气的菜哟。
小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儿让呆在书房里的张致远也坐不住了,再看几个孩子咽咽口水的样子,心情一好,又端着严父的样子勉励了几句这次迁怒的考校功课才作罢。
其实几个孩子也不大怕严父,反而是小的时候慈父多些,那时候当的是二十四孝老爹,要星星都不给月亮的,就算是现在他们也知道老爹其实内里是个慈爱的父亲哟。
小厨房里,安宁听景曜颠颠的过来说他想吃什么菜,点点头,可惜没看到景曜隐藏在他眼中的狡黠。
张玫也过来帮忙,安宁也有心教导张玫一些事情,毕竟张玫也跟她亲,投桃报李,安宁也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毕竟十全十美的事儿到哪儿去找去,安宁一边教她做菜,也将一些宅斗中可能利用菜肴中某些食物相克或是对孕妇不好等等的达到害人目的的东西讲给她听。
张瑶嫁给蒋韵,他们家有那样的规矩,再说了还是关起门来夫妻俩过日子,但饶是如此在她出嫁前,安宁还是将当初安夫人教给她的说给张瑶过。
而张玫,安宁也曾暗示过罗嬷嬷教授过她一些后宅的阴私手段,虽说罗嬷嬷是宫里女官出身,但这些个阴私手段到哪里都是通的,就是日后防范也得有通晓些可能的手段。
在这种时代,想要在后宅立稳脚跟不仅仅是凭借家世、相貌、管家理事的能力就行的,不要小看后宅的争斗。
毕竟当一个茶壶配几个茶杯时,而茶杯又要依附茶壶生存,生活范围都拘于后院之间,为了争抢茶壶,免不了要勾心斗角,你争我抢的。
等到香喷喷的饭菜上桌,张致远牵着福久过来。
景曜嚷嚷道:好香啊,肚子饿坏了。
就是小福久也跟个小馋猫似的皱着小鼻子,福久也饿了。
安宁很慈爱的摸了摸福久的头,转身就敲了下景曜的禄山之手,洗手了吗?娘,很疼哎。
对福久就是慈爱摸摸头,对人家就是狠狠的敲手背,都红了。
景曜嘀嘀咕咕的表达自己的不满,景佑笑的文雅,道:娘,我已经和弟弟洗过手了。
一副‘我很乖求表扬’的样子,安宁笑着摸摸他的头,笑道:真乖。
搞什么嘛。
娘真是差别待遇!景曜扁着嘴,极其哀怨哼哼道: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安宁乐了,伸出素手拧了拧他的耳朵,笑道: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行了赶紧去洗手来吃饭。
得令!景曜颠颠的去洗手了。
一屋子的人笑开了,就是大老爷也翘起了嘴角。
大老爷拉着安宁的手坐下了。
小孩们还跟着坐下,看到桌子上的饭菜,张致远眼睛一亮。
大部分都是自己爱吃的。
夹了一筷子散发着酸甜味道的松鼠桂鱼。
景曜很孝顺的给父亲夹了一筷子菜道:爹,儿子看您忙碌了几天,辛苦了,儿子孝敬您的。
安宁见了这不是景曜后来点的那道菜么。
夹给大老爷的是片苦瓜。
当然了这个苦瓜看起来完全不像苦瓜,真是碧绿的一块块的菱形。
夹起来玲珑剔透的,让人看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但很好吃的样子。
儿子孝敬的,大老爷当然不能推辞,夹起来放进自己嘴里。
景曜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看着大老爷,等大老爷咽了下去,期待道:爹怎么样,素菜里儿子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了,这才特意要求娘做的呢。
这死小孩,怎么还把事情牵扯我身上来啊,大老爷最不喜欢吃苦瓜了,想当初安宁还期待过大老爷变脸呢。
不过张致远闷骚不是盖的,就算是觉得苦瓜苦,半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当然了安宁可没错过大老爷手顿了下。
景曜这死小孩,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狐狸精,整天装出一副乖滑的样子,其实说话做事能把人气死!还有景佑,别以为娘没看到你肩膀不自然的抖动了,其实这事儿说不定你也参了一脚,哎呦看来看去,几个儿子里面还是福久最乖了!不过看大老爷黑着的脸,安宁赶紧来顺毛,舀了一碗鲫鱼豆腐汤到来递到大老爷跟前,笑道:老爷,喝点汤。
乳白色的鱼汤上面飘着翠绿的芫荽,散发着香浓的味道,张致远喝了一口,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其实这苦瓜安宁做的还是不错的,吃到后来甘脆的味道就会戳戳味蕾,只可惜大老爷根本就不喜欢吃苦瓜,这一块儿还是在儿子期待的眼神下勉强咽下去的。
再看看瞪着亮晶晶眼睛的儿子,张致远淡定道:既然景曜喜欢,那就多吃点,别浪费了你娘的手艺。
说着让丫鬟把那碟菜放到景曜跟前,景曜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苦瓜,笑着用筷子将苦瓜下面的剥掉外皮的核桃仁和杏仁木耳夹出来满意的吃起来,原来这道是别有洞天的菜。
看父亲皱眉,景佑赶紧低下头忍住笑,他要重新开始尊敬景曜了,太岁头上都敢动土,爹的脸都黑了。
张玫抿着嘴偷笑,弟弟还真厉害,笑的最欢的就是安宁了,当然了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笑出来。
然而乐极生悲,景曜吃木耳吃的津津有味,笑着又夹了一块儿苦瓜给安宁,十分关心道:娘,你也多吃,之前看到娘嘴唇有些红肿,难道是上火了。
娘不是说苦瓜是清热去火的吗,娘得多吃些。
看着安宁的眼里闪出真正的担心来。
咳咳——安宁的脸红的就像是外面天边的晚霞,‘咯噔’一声差点冒起烟来。
娘你怎么了?饭桌上一阵兵荒马乱,安宁通红着脸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强装淡定道:你们先吃,我去换件衣裳来。
到了里间,安宁看到梳妆镜里自己略有些红肿的嘴唇,无语凝咽,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景曜你这个死小孩,皮痒了是不?娘怎么会噎着啊?景曜不明所以,就是闷骚如大老爷也有些不要意思,老脸臊得慌,瞪了景曜一眼,道:食不语的规矩学哪儿去了?老爹发威了,景曜刚才才在老虎口边拔了下毛,这会子再不敢做小动作了,缩缩小身板儿,努力让爹不要把怒火发到他身上来。
再说了食不语的规矩,他家历来都没有的啊。
安宁换了套衣裳,脸色的酡红消散了才出了里间,吃饭的时候也觉得食之无味,瞪了景曜一眼,景曜无辜的缩了缩小肩膀,人家真的很单纯无辜啊。
再接着就是吃的津津有味的罪魁祸首,在饭桌下绣花鞋悄悄踩上了朝靴,碾了一脚。
张致远闷哼一声,夹了一筷子鱼香茄花给小妻子,嘴角轻轻的翘起来,安宁咬着鱼香茄花就把它当大老爷咬,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羞死人了啊!☆、第二百七七章 鸳鸯戏水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话也说了,该干嘛去干嘛。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他们夫妻俩,安宁咬牙切齿的瞪着张致远,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没事儿干嘛使那么大的气力,还有景曜这个熊孩子,竟然敢打趣到我头上来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是皮痒痒了!被点名的大老爷不自觉地看她,紧抿的菱唇,像是一朵正浓开的牡丹,艳艳的胭脂红,晶莹润玉般。
还有生气时一双美目燃烧的小火焰,还有恼羞成怒的酡红的玉靥,每一点都让人觉得爱不释手。
安宁说了一通话,没得到回应,一瞧张致远的样子,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说不出的无力,这都是要做外公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这样子啊!哼了一声,甩甩衣袖,从明天起就天天让小厨房做苦瓜,清淡去火,好好的降降火气!这边儿景佑对景曜道:景曜,你完了。
没注意到不止爹瞪了景曜一眼,就连娘也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有些狰狞的样子让景佑都默默在心里替景曜连声道了保佑,佛祖保佑景曜能安全的活到爹娘气消啊!景曜挠了挠头道:我怎么了?谁让爹不知道那道菜别有洞天的,我又没得罪娘,娘干嘛瞪我啊!景佑翘起大拇指,刚想给他解释,转念一想,我干嘛要给他解释啊,死道友不死贫道,别让娘迁怒了。
就笑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娘也不喜欢吃苦瓜吧。
景曜狐疑的瞧了他一眼,真的?真真,当然是真的。
景佑嘿嘿的笑,其实我也不清楚啦,我看你还是老实点,别让娘抓住你的小辫子。
得罪爹不可怕,左右还有娘护着咱们的,要是得罪了娘。
爹绝对会火上浇油一番,你可就惨喽。
别以为我没听出你话里的幸灾乐祸。
景曜还嘴硬,清亮的眼睛转了转,道:听先生说他家里有事。
回家了,也有三四天吧,指不定是不会再来呢。
景佑差点没适应,他转话题转的也太快了,但兄弟俩很有默契,沉思道:根据乌先生跟我们说的,虽说祖制是嫡子为尊。
如今一个出事了,另外一个肯定是要争争的。
自从安宁给景佑说开了后,他虽然说到嫡庶时有些不大自在,但并不钻牛角尖,毕竟他本来就是记在娘名下,又是娘养大的,同景曜无差别。
再说本是同根生,再说他们原本就是亲兄弟。
从睁眼就在一块儿长大的兄弟,手足友爱才是正理。
景曜可不知道景佑还有这等联想,他们俩自从上次女儿节后每当有空余时间就会听乌先生讲些策论。
还有的就是对京城中权贵有所了解。
父亲也知道,偶尔还会和他们讲起一些朝堂上的时事,问问他们俩的见解。
张致远并不愿意儿子长成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见他们并不是死读书,脑袋活泛,自然是满意。
再者因为那司徒翊的事和前一段时间公鸭嗓的事让他们俩多了个心眼,在国子监起初司徒翊对他们很热情,但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他们就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既不过分疏离但绝对不亲切。
但这人似乎没有察觉出来他们俩的疏离。
一如既往的表现出结交的兴趣,更明显的是在父亲升任吏部尚书后,实在是让他们有些困扰。
如今他不在国子监了,反而是让他们俩松一口气。
开玩笑道:弟弟,你说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景佑笑如春花的脸顿时成了冰山雪莲,咬牙切齿道:景曜。
你完了!景曜笑的灿烂,自然是知道他戳到了景佑的地雷,一脸欠揍的往前跑,傻笑道:来追我啊,来追我啊——这个白痴!景佑顿时泄了气,只觉得胸腔里提起来的一股儿气,硬生生的被这白痴的动作噎回去,差点一口血要吐出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乐极生悲的景曜光顾着往后看,没注意到前面的影壁,婆子们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砰’的一声。
这下子可好了,就是景佑想想都觉得脑门疼,撒丫子跑上去,跟在后面的丫鬟更是慌作一团。
这还没出正院呢,就搞了这么一出。
安宁正生闷气呢,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嚷,听到了景佑的慌乱声,立刻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道:这是怎么了?张致远也跟了出来,景佑怕打着景曜的脸颊,掐他的人中,景曜,景曜你别吓我啊,醒醒啊!景曜翻着白眼,除了刚撞到的时候有点懵,眼前黑了下,脑门有点疼,但这会儿人是清醒的好不好,景佑你这完全是趁机报复。
眼见景佑越来越过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景佑,你够了啊!看到爹娘过来了,景佑扶着景曜站着,安宁一瞧这脑门上红了一大片,都肿了,利目一扫,道:你们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磕着脑门了?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
景曜趁机装虚弱,心想这脸丢大了,景佑撑住他,强忍着笑道:娘,没她们什么事儿,是景曜他自己撞影壁上了。
好好的怎么会撞影壁上?景佑刚想说话,景曜连忙虚弱道:娘,我头疼。
赶紧扶进来躺着,还是去请大夫来,这撞到脑袋可不是说着玩的。
别撞出脑震荡来了,嚷嚷声还挺大的,西厢房的福久都听到了,听闻是哥哥受伤了,哒哒的跑过来关心哥哥。
趴在软榻边儿,关心道:曜哥,疼吗?这才是亲弟弟啊,福久大哥真是没白疼你,不像某个,还想让我伤上加伤。
景佑翻了个白眼,眼尾微挑,同福久说道:福久,你想知道景曜是怎么磕到脑门的吗?景曜当真恨不得卷起被子把自己捂死算了,呜呜,他没脸见人了。
安宁听了前言后语,很不厚道的嘲笑起自己的儿子来了,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这就是。
当然了落井下石的事儿安宁也十二分乐意来做,扯开景曜的被子,关怀备至道:乖儿子啊你没事吧?瞧瞧这脑门红的哟,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走路呢。
那影壁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有这么深仇大恨的撞上去,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可真不值当的啊儿子!大夫怎么还没来,呆会儿还得好好诊诊,别再撞坏了脑子,哎本来就不大聪明的。
要是再撞傻了,可怎么办啊?乖儿子啊,现在知道一加一等于几不?这话一出,坐在一旁淡定喝茶的张致远都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小妻子还真是伶牙俐齿的。
景佑坐在一边实在是忍笑忍的痛苦,站起来道:爹娘,我到外面去瞧瞧大夫来了没?景曜可以肯定自己绝对听见了景佑的笑声,这个臭小子。
绝对是在看他的笑话。
可是娘说话也太毒了吧,赶紧露出一副讨好的样子,道:娘。
亲亲娘亲,都是儿子的不是,娘大人有大量,还是饶了儿子吧。
儿子撞到影壁脑门已经够疼的了,娘就别在儿子的伤口上撒盐了,儿子现在好的很,就是脑门有点疼,要不大夫也别请了?福久还一副来安慰哥哥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哥哥会好的样子,让他十二分的郁卒。
真想挖了地洞钻进去算了。
自己真是没事吃饱了撑的,去挑拨爹和娘,还戳景佑的软肋,结果闹了这么一出被笑话了,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于一旦啊,呜呜!安宁虽嘴上这么说。
但还是心疼儿子的,看着那红彤彤的脑门忍了忍笑,拿出个玉瓶来,倒出些晶莹的化瘀膏药涂在手心,轻轻柔柔的给揉在景曜的额头上,轻柔的揉着。
景曜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这还没好呢,闻到膏药的味儿,好香啊,不像是清幽的兰花香气,也不似清冷的梅花香儿,也不像是清爽的桂花香儿,好似是莲花香,娘啊,这膏药好香啊,有点莲花的味儿。
安宁听了黑线,我说儿子你长了狗鼻子不成?额头都这样了,还想这些个,手指加了些劲道。
娘啊,疼疼疼,娘咱轻点啊成不?景曜疼的呲牙,那是您宝贝儿子的额头哎,不是石头。
安宁笑笑,道:我知道是你的额头,要真是石头的话,我院子里的那影壁且不是得破个大窟窿来,到时候还得找人来修,还真得亏是你的额头呢。
景曜砸吧砸吧嘴,不说话了,娘发起飙来就连爹都招架不住,当然了他爹一向疼他娘,小时候吧虽说爹疼他们跟眼珠子似的,但一对上他们缠着娘撒娇的时候爹绝对要黑脸,说他们两句。
家里边儿还不是娘做主,别看爹冷脸跟那冰块似的,在娘跟前就是枯木逢了春啊,啧啧。
过了一时大夫来了,给诊了脉,没什么大事,休养两天就好了。
张致远道:那就麻烦大夫给开贴明目的药,再来贴调养身体的药方好了。
大夫也没问为什么要开明目的药,就被下人领着去一边儿开方子了,收了丰厚的诊金被送回去了。
景曜嘴角抽搐,他改想法了,爹绝对是最黑的那一个,明目什么啊明目,您儿子磕到的是额头!还是大老爷嘴厉害,安宁也跟着附和,道:宝贝儿子哎,你爹也是为你着想,我看你这到黄昏看的不大清楚,以后晚上出门让婆子多拎两个羊角灯。
还有啊我听说吃胡萝卜对明目有好处,添香吩咐厨房赶明儿但凡大少爷在家,就多加个胡萝卜菜。
娘——景曜拉长音道,娘,您快别说了,儿子知错了还不行吗?您在说,儿子都没脸见人了,当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啊!安宁哼了一声,这才算放过他,拍拍他的脸蛋,道:行了,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知道不?但药和胡萝卜还是得吃,爹和娘可都是为你好啊,乖儿子。
景曜想死的心都有了,报应来得如此快,如此毒辣,让他招架不住,脸红的都能滴水了,他的一世英名掉在地上咔嚓咔嚓碎了一地,缝都缝不起来。
景佑捧着肚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景曜谁让你得瑟了,还想看爹和娘的笑话,真是活该。
安宁瞧了他一眼,笑道:景佑,你向来和景曜同进退,这次他喝药你得监督他,要是让我知道他没乖乖喝药,那你就替他喝。
还有胡萝卜也有你一份,给我乖乖吃哦。
别以为你也能逃过去,这两个死小孩。
转过头来慈爱的摸摸福久的头,道:乖福久,哥哥没事儿了,快回去休息吧。
折腾了一阵,几个孩子都回去了,过了会儿,记起两人还未洗漱,安宁便拿眼去斜大老爷道:老爷要不要先去洗洗?张致远之前被儿子戏耍的丢的面子全都找了回来,心情正好,弯了弯唇,一把抱起她,浅笑道:一起洗吧。
啊!这鸳鸯浴的事儿要是搁在以前,安宁说不定脸都红了,但今天被儿子打趣的事儿让她恼羞成怒,心里介意的很。
这下子大老爷又折腾出这公主抱,恼的很,锤他肩膀恶狠狠道:快放我下来,叫人看见了不好!张致远低笑,凑过去亲了亲她脸颊,道:有什么不好的,咱们都老夫老妻的了。
安宁恼怒得瞪他,见他真的要往外走,急了,道:放我下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致远哭笑不得,又怕惹急了小猫儿把锋利的爪子亮出来,狠狠的给几道子,颇遗憾的将她放下来,但又想了别的招数,回头让婆子把浴桶搬进来洗。
被丫鬟婆子们用暧昧眼光瞧着,安宁利目一扫,那些婆子丫鬟利落的收拾好,赶紧出去了,自然是将门给关好了。
偏偏某人还腆着脸凑过来道:宁儿,这样就行了吧。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第二百七八章 枯木逢春这鸳鸯戏水到底没戏成,张致远瞧小妻子一双美目都快要喷火了,摸了摸鼻子,大大方方的脱起衣服来。
眼见白皙但结实的胸膛露了出来,安宁就跟火燎到尾巴似的跳开了,要死了,回头又听到大老爷的低笑声,狠狠的咬了咬牙。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啊,安宁坐在床榻上眯着眼睛,想着怎么折磨折磨这老男人。
张致远心情甚好,见着了小妻子穿着水绿色的衣裳坐在床上,有些急迫的走过去,搂着娘子先小意温柔的说了些甜言蜜语。
别怀疑,还真就是甜言蜜语,原本木头似的一人,如今说起甜言蜜语来能把人给甜腻死。
饶是安宁是在红旗下长大,但实打实的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再说了女人啊谁不愿意听甜言蜜语,虽然说到做到也十分重要。
渐渐也被大老爷哄得渐渐地软了下来,忽然大老爷看着安宁的眼睛说:宁儿,叫我的名字好不好?叫我的字。
安宁打了个激灵,第一个感觉就是今天这老男人没吃错药吧,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话题来。
她从来没叫过张致远的名字,基本上都是老爷老爷的叫,就算当初大老爷叫她也是夫人,虽说后来叫她宁儿,她也没说礼尚往来的叫他的名字。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了,还有前面的甜言蜜语不会就为了这个做铺垫的吧?安宁见他认真,酝酿酝酿感情,张致远紧盯着安宁,等着她开口。
有些不满的催促道:快点叫啊,为夫的名字就是那么难叫出口?宁儿,你真的心里没有我吗?口气有些哀怨。
安宁要出口的话差点被噎住,有些惊恐。
老爷您确定您没事吧?这最后一句话绝对不正常啊,虽然说吧他们俩在一块儿生活就快整整十年了,孩子也生了两个。
秘密也跟他分享了些,要说心里边儿没大老爷这话她还真说不出口。
这么些年,他做的如何安宁一点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这样的时代,他做到这样真的没一点点说了。
就是搁在前世,她见识过不少家里红旗不倒。
外面彩旗飘飘的嘴脸,虽说这里是红旗和彩旗都是合法的存在,但这些年来这人就真的守着她一个,孩子们也孝顺,可不是她盼望中的。
她心里可不是早就把这老男人当她丈夫,相伴一生的那个人。
只是心里想是一会事儿,说出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而且安宁偷偷吐糟,叫名字和心里有没有人有关系吗?心一横,牙一咬,致远,这回好了吧。
大老爷非常不满意小妻子的敷衍,而且叫一个名字需要考虑这么长时间么,不满的吻上她的嘴唇。
一翻身将安宁压在身下,深邃的眼睛深深地看进安宁的眼睛里,道:宁儿为夫的名字也能叫的这样干巴巴的?软一些,就像你在求我的时候叫夫君的那个语气,快点叫啊!低醇带着磁性的声音,暧昧不清的语调。
安宁觉得胸前的衣裳带子好像松开了,一双手伸进睡衣里面,肆意的揉捏着。
‘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安宁一下子就明白了,在床上的时候大老爷跟在下面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还十分恶劣的把她挑逗折腾的浑身软成一滩春水,要么就是恶劣的折腾她,那些时候说的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话,寥寥可数的夫君都是大老爷的恶趣味,安宁脸红了。
大老爷压过来,以熟络的手段轻拢慢挑,安宁的身体十分敏感,几下就被挑逗的浑身发软,抵着大老爷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卸了下来。
张致远加重了力道,在软软的山峰上揉搓着,低醇的如同大提琴般的声音带着丝蛊惑,乖宁儿,快叫。
致远~致远~软软的声音,在尾音上带着一点点勾魂的卷舌音,一下子挠到了大老爷心里最痒痒的地方。
安宁眼珠子一转变身成了性感小猫咪,那模样儿就像是二月的扶柳,挠的你心肝儿都酥软了。
杏眼里露出一丝狡黠,伸出香舌轻轻的舔了大老爷脸上冷峻的轮廓。
就像是平地绽开了五颜六色的焰火,炸的张致远心花怒放,这一动作炸的他五荤六素的,手上不知不觉地也停下了挑逗的动作,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勾人的小女人。
安宁端出性感娇媚的模样来,一翻身将张致远压在身下,先伸手拔掉了头上的簪子,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顺着安宁也散落在大老爷的身上。
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地故意用缓慢的速度脱掉,潋滟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大老爷。
张致远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安宁,幽黑的眼睛不错一瞬的盯着眼前的美景,随着衣裳滑落下来,那玲珑曲线渐渐露出它的全貌来,蜂腰隆胸,充满少妇靡艳,然那虽是主动却暗含羞涩的‘勾引’,就像是罂粟般牢牢的吸引着他的心神,呼吸早已粗重起来。
安宁看着大老爷脸上无法维持的面瘫,芊芊素手在张致远身上游移挑逗,一错不差的将大老爷用在她身上的挑逗都给还回去,没一会儿倒先把大老爷给脱光了,这其中也有大老爷因为刚洗完澡只穿着亵衣的缘故。
大老爷呼吸不顺,原本老实放在一旁的手就要动作,安宁却是微微一笑,挑出不知道从哪儿拿过来的湖绿色的丝带,把大老爷的双手举高用丝带缠上。
然后拢了拢滑落的衣衫,趴在大老爷身上笑道:这丝带可不是一般的丝带哦,你越挣扎它缠的越紧,我特意为相公寻来了的,高不高兴?眯着眼睛就像是高傲的凤凰,眉梢微挑,带着令人臣服的魅力。
张致远爱煞了她这幅模样,只不过身为大丈夫的尊严受到了撩拨,动了动手腕,果然是发觉这丝带缠紧了些,但挺柔滑的并不会勒伤手腕。
安宁微微一笑。
空间出品必属精品,又变花样似的掏出一只靓丽的翎毛,这是从四喜那家伙的身上拽下来的,轻轻的在大老爷身上挠啊挠……张致远这会子是对小女人又爱又牙痒痒。
却不甘示弱,低笑道:宁儿,这是情趣么?然而安宁忘了勒住仅仅是大老爷的手腕。
还有不要小觑一个男人想吃肉的决心啊!不过在此之前安宁对大老爷的折磨可真是又甜蜜又让大老爷恨的牙痒痒。
翌日,安宁在睡梦中醒来,看了看时辰,推了推大老爷,见他还在沉睡,赶紧把他手腕上的丝带收回来,那只翎毛也利落的毁尸灭迹。
扔到空间里去了,然后乖乖的装睡。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是谁收拾了谁啊,一想到大老爷一会儿还要去上班,她还可以睡懒觉,就觉得稍稍平衡了些。
谁曾想到了时辰。
大老爷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安宁推了推他,软声道:老爷,该起床了,你不是还要去去吏部的吗?张致远半睁着眼睛,发现自己胳膊可以动了,伸出猿臂把安宁搂到怀里,声音略带沙哑道:宁儿,叫我什么。
嗯?声音就像是电流‘唰’一下流过安宁全身,惹起一阵酥麻。
再说这不是叫老爷叫习惯了,一下子不好改过来,再说了您总得给我点适应的时间啊,不过在某些威胁下,安宁还是从善如流的乖乖的叫了他的名字。
致远,你该起了。
张致远亲了亲她的额头,显然对这个称呼很受用,道:皇上免了早朝,可以晚起会儿。
他现在已经是吏部尚书了,吏部已经没有比他再大的,要是告假的话只能是向皇上告了,反正就是身为老大的感觉还挺好的。
安宁没想到一向严谨的大老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再想想总觉得从昨天晚上他就有些不正常,这话儿安宁也不好说出来,不过她倒是挺满意的,真是可惜没能将大老爷求饶的话记录下来,想想以后可以拿这个来看大老爷变脸,当然这点仅限于他们闺房中相处的时候。
张致远揉了揉手腕,铁定是红了,举到安宁跟前,安宁眯着眼睛笑,道:老…致远您不是说是情趣么,一时没掌握好,见谅哈。
还给我打哈哈,张致远语气里虽带了一点点的严厉,更多的却是餍足和纵容,还有几分期待,起身欺在那柔软馨香的怀里,宁儿下回儿也该尝尝这味道,嗯?为夫定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安宁:……该起床的还是要起床的,不然让孩子们笑话,安宁都可以去找个洞钻起来了。
景曜昨日撞到影壁上虽然声音大,但额头上就红肿了包,安宁给他涂了膏药,今日看着就好多了,剩下淡淡的痕迹。
早晨起来清晰的看到了娘给寻来的很难得的把人照的十分清亮的西洋镜里的自己,他一瞬间的记忆就回了笼,好丢人啊,他不要去上学了啊,他要离家出走,离开这个伤心地啊。
还没等他哀怨完,景佑就来看热闹顺便伤口上擦把盐,景曜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凉凉道:娘说了,我不喝药的话,就是你替我喝的,我突然觉得胃口不好,你说该怎么办? 成功的把景佑噎住了,身子一僵,他给忘了他们俩还属于难兄难弟啊。
去正房给爹娘请安,景曜看到立在院子中的雕花的影壁,有种要拆了这影壁的冲动,但再看看娘在影壁前搭的葡萄架,还想到盛夏酷暑时节在绿云似的葡萄藤阴凉下搬个藤椅一躺,再来一盅娘亲手弄的水果沙冰,沁凉舒适的,怎么也不舍得了。
当然了也不再看这影壁一眼,快步的穿过去。
景佑原本幸灾乐祸的心情也不见了,除了面对那苦汤汁外,还有胡萝卜啊,他和景曜最讨厌的除了青椒就是胡萝卜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他就是那条可怜巴巴的小鱼。
到了正房,景曜和景佑给张致远和安宁请了安,福久过了一会儿也过来了,请过安后直盯着景曜的额头看,问道:曜哥好点了吗?景曜感动的不行,看无良的爹娘和景佑,再看看关心他的小弟弟,真是差别待遇啊,但福久没让他感动太久,只听他道:曜哥放心,福久会把胡萝卜全让给你的。
额……福久不用这么客气,福久学习那么努力也该多吃些才是哦。
我这都是什么兄弟啊,小福久绝对是黑芝麻陷的。
安宁很不厚道的笑了,这边儿添香来说早饭已经摆好了,安宁揉揉景曜的头,笑道:我看你这额头上的痕迹消了不少,呆会儿我把那化瘀膏给你,你再抹上两回儿就好的差不多了,今儿去上学就带个抹额吧。
景曜瞬间觉得春回大地,搂着安宁直撒娇,果然还是娘疼您的宝贝儿子哎。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安宁笑笑,幸亏自己今天穿的是高领的衣裳啊。
当然是夸娘您了。
景曜毫不犹豫的说,拍拍娘的马屁先,看一会儿能不能逃过吃胡萝卜的噩运啊!张玫过来请安时,看到景曜的额头关切的问是怎么回事,明明昨个下午见的时候还好好的,被殃及的池鱼在景曜的挑眉下只说他是不小心碰到了,没将他丢脸的事儿说出来。
景曜给了他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把景佑气的牙痒痒。
早饭是用鸡汤煨了白粥,配上三色酸辣鲜蔬丝,并切成小块爽口多汁的萝卜肉丁,一碟金丝烧卖,一碟馒头,一碟花卷,再来一笼小饺子,还有用鲜虾小鱼刮下来的嫩肉挑着不同的蔬菜汁做成的七彩珍珠丸子,在安宁的注视下景曜和景佑哪敢不吃胡萝卜,不过这次小厨房做的萝卜肉丁味道还不错,他们俩勉强还能接受,忽然想起娘没说到底让他们吃到什么时候,就觉得这爽口多汁的萝卜丁也不好吃了……此路漫漫无绝期,吾将上下而求索啊,娘亲!☆、第二百七九章 醋味熏天这扑朔迷离、牵扯甚广的江南科考舞弊案悄悄的溜走了,安宁也淡定了,不过还事儿让安宁操心呢,张瑶这边儿怀孕算算都八个月了,圆圆的肚子,像个球一般,连腰身都不大显了。
再加上她身子骨纤细,又是头一胎,到底得千小心万小心的。
好在蒋韵的母亲,张瑶的婆婆蒋夫人在扬州实在是放心不下怀孕的二儿媳妇,眼看这预产期越来越近,蒋夫人呆不住了,大包小包的打包了孕妇还有小宝宝用的一大堆东西,来京城了。
另外还有就是澄泓的媳妇古氏还有安然的媳妇沈氏也相继传出好事,不说澄泓喜笑颜开,一张脸上全是笑意,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弯着,就是张文轩也挺高兴,觉得给侄子选的媳妇不错,成亲还不到一年这就怀上了,虽然赶不上那张太太,进门不出两个月就有孕了。
沈静柔怀有身孕让在扬州的安夫人高兴坏了,又不放心儿媳妇,毕竟这娘家和婆家可都在扬州的,安然在京城也就安宁这个姐姐在,而安宁又要顾及自个家,到底是不放心,就同安然说要不让沈氏稳定些了回扬州来养胎,也好有个照应。
沈氏文静娴雅,和安然成亲后夫妻俩没闹过别扭,来安宁这儿的时候安宁也对这个弟妹很满意,安然和她商量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再者说了婆婆的好意也不能推辞,自然是同意了,在临走前很贤惠的将身边的大丫鬟开了脸给安然做通房丫鬟,安夫人知道后赞叹这个小儿媳妇贤惠,自然是对她颇为满意了。
安大嫂生的龙凤胎也有三岁多了。
安宁除了他们俩刚出生的时候见过一两回儿,满打满算他们一家子来都城也有两年多了啊,安宁还有些想念娘家人了,还有那风景美如画。
锦绣山水的扬州了,日后要是等大老爷不做官了,他们就搬回到扬州去。
比起大气恢宏的北方。
她还是喜欢江南蜿蜒的水乡。
似乎江南总有一种闲适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地受到影响,在那波光水色中偷得浮生半日闲。
蒋夫人到达都城已经是近五月了,都城的天气也有了夏天的气息,火红的石榴花开的正艳丽。
蒋夫人来的时候,张瑶正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门口迎接,蒋夫人瞪着一旁的丫鬟婆子。
这天的怎么还让二奶奶在外面?张瑶笑笑道:婆婆无事的,母亲和嬷嬷们也说多走走对宝宝好的。
进了屋,蒋夫人觉得屋子并不太热,也不会凉,一问才知道是大夫说不允许用冰。
说虽然天气有些热,可是冰性属寒凉,她身子骨柔弱,有身怀六甲,这个时候用冰对母体和宝宝都不益。
只让丫鬟们将屋子内地板每隔两个时辰用水擦一遍,伺候的丫鬟都是扇子不离手的。
蒋夫人听了暗暗点头,先不管其他,只要是这儿媳妇和孙儿好就成了。
又问了些其他的事项,张瑶身边儿的嬷嬷丫鬟都是对答如流。
蒋夫人心搁了一半,想这儿媳妇自己没选错,管家理事的能力果然是不差的。
隔日蒋夫人先回了趟娘家,再来就是到妯娌家说了会儿话,接着就到了张府拜访安宁。
蒋夫人和安宁在扬州时交情就不错,虽说有段日子没见面。
但期间两家除了节礼还是有书信往来的。
蒋夫人见安宁周身除了增添了几分风韵外,眉黛鬓青,娇脸凝脂,还真是没什么变化,因笑道:你倒是没点子变化,想来日子过得更舒心了罢。
这张老爷升任了从一品的吏部尚书,俩大些的儿子九岁就成了廪生,入读国子监,小儿子也乖巧聪颖,想来日子过的极为舒心,不过张家的情况蒋夫人也是熟识的,自家孙子都和她儿子差不多了,也没有了那点子酸意。
安宁笑道:哪里没什么变化,年纪变大了。
你既来了,我也能松口气了,到底我不能日日看着瑶儿。
我可不就为这个来的,蒋夫人笑道,听说你家二姑娘也定了人家了?是哪家的?是大理寺卿范大人家的庶子,如今也有了秀才功名了。
范家也是书香传家的,有了秀才功名也能配上你们家二姑娘了,毕竟这庶出是个硬伤。
再说了这亲家老爷如今已经升任了尚书,还兼任内阁理事,门第也十分高了。
蒋夫人将这个话题岔过,又和安宁说起扬州的事儿,少不得说起之前的江南科场舞弊案,当初舞弊案发生在江宁城,为了避免和江宁有关人员的纠缠,也为了不受江南各衙门的干扰,钦差大臣不在江宁审案,而将行辕设在扬州。
那江苏巡抚张大人还真是难得的清官,当初他要革职的奏折刚递上,扬州就传遍了,许多考生愤愤不平,义愤填膺,如今好了,皇上圣明保住了这清官。
本来安宁想留蒋夫人在家吃饭,但蒋夫人执意要回蒋家,安宁拗不过她才送她出门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正是大老爷的生日,之前升任尚书之职时也不过是全家庆祝一番,如今生日也不是整寿,依旧是家人在一块儿庆祝一番,顺带着连端午节也一块儿庆祝了。
安宁因有些懒怠,答应给大老爷的衣裳偷了懒,让针线房的按着他的尺寸裁剪出来的,剩下的才是安宁接手的。
大老爷生日前天晚上就把礼物给了他,当然了大老爷半点都不会看出来,穿上后就觉得特别的贴身,这衣裳上花纹特别雅致,反正不管是哪儿都觉得好看就是了。
穿上后还和安宁似抱怨得道:若我的生辰在冬日就好了,宁儿这从衣帽到靴子以及大氅都得给为夫做一套,哪里像这也就一套长衣就没别的了。
安宁躺在床上本来就有些昏昏欲睡的,听了他这话不满的哼哼两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又不是你的针线娘子,你想得倒美呢衣帽、靴子还有大氅,要不要亵衣我都给你一并做了。
你看来不过上嘴皮砰砰下嘴皮的事儿,我这儿还得费心思的挑选布料。
剪裁,设计样式,还得一针一线的缝好了。
你以为是容易的呢。
就会指使我做这做那,半点都不知道体贴人。
说完也不管,捂着被子就要接着睡。
张致远闻言一愣,无奈,将新衣裳脱下来放在一旁,掀开被子把安宁拥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发梢。
道:宁儿,怪不得景曜和景佑说你差别待遇,我见你给儿子们做衣裳的时候也没见你抱怨过,怎么一年就给为夫做这么一件衣裳都得抱怨。
宁儿,你就没把为夫放在心上。
这话里浓浓的醋味把安宁的睡意都给熏的少了一点。
还有最后一句里面带的哀怨让安宁觉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大老爷头一次说话这么直接的啊,以前大老爷见自己给几个孩子做衣裳的时候,要么就是挑剔花色挑剔样式,要么就是拐弯抹角的说自己的衣裳折腾来折腾去就那么几件衣裳,暗示安宁给儿子做的时候,也想想儿子的爹,像这样直接说出来还是头一次,不过做衣裳和放在心上还是有点关系的。
不像上次让安宁叫大老爷名字时,还加了这句不搭嘎的。
总觉得大老爷从婉约往直接派发展了。
还是有点孩子气了,瞧最后这幽怨的语气就跟景曜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那种小哀怨似的。
这么想的时候,安宁上去拍拍张致远,哄孩子似的道:等冬日给你做套衣裳行了吧。
怎么感觉这是在哄孩子呢,张致远有种无力感,倒是两人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他多了分欣慰。
亲亲安宁的秀发,见她真的是困顿了,没多说了轻声的说:睡吧。
不过还是将安宁这个承诺大老爷是记住了。
安宁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唇角,嗯嗯两声,窝在张致远温暖的怀里睡过去了。
张致远嘴角翘起来,看着她睡觉时可爱的样子,两人的身体很契合的挨在一起,亲亲安宁的脸颊两个人一起沉睡了。
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安宁想到夜里的事,当时她把大老爷当孩子哄绝对是睡意占据了她的大脑,她脑袋卡壳了。
不过扭头看看大老爷穿上她做的那件青色软绸阔袖回字纹兰花长衣,袖口绣银线回字纹,青莲紫镶银边的玉兰花,碧海蓝镶银线花叶,穿在大老爷身上十分的风雅,再加上他眉宇都有几分柔和,真的会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呢。
不由得赞叹道:致远穿这件衣裳真好看。
这么些天总算叫大老爷的名字不会有违和感了,当然了还只限于在内室内,若有外人在的话她还是称呼他为老爷的。
张致远抚平衣摆,嘴角翘起,安宁看他就觉得少了些什么,往旁边的针线盒子里拿出个荷包来,和身上的衣裳是同样的材料,绣的是并蒂莲花的样式,亲自给大老爷带上,笑道:这样总满意了吧,景曜和景佑想要荷包我还没绣给他们呢,先紧着给你绣了这个。
张致远看这荷包上的样式就有七八分满意了,再听了安宁的话这七八分满意也成了十二分的熨帖,自然是满意非常。
他在穿衣镜跟前点点头,嘴角也上扬不少,看安宁亲自给他戴上荷包,看镜子里的夫妻俩,低头一霎那的温柔腻死人了。
又道:你若是疲怠,就让针线房给那两个小子绣荷包算了,左右不会差了他们俩的。
得了,今日寿星最大,安宁想了想就答应了,张致远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道:那两个臭小子都这么大了,衣裳也难做,反正针线房也不会短了他们俩的衣裳,还有每个月玲珑坊都会送衣裳进来,也用不着宁儿那么辛苦的做衣裳了。
左右福久还小些,每年做个一两件也无妨。
如今玲珑坊经过了几年的发展,已经在都城站稳了脚,数一数二算不上,但在都城还是挺有名气的,毕竟玲珑坊经营的是江南绣品,以精致华美著称,再说了鼓楼西大街是都城几条商街里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了。
她弄这玲珑坊也便利,交好的布政使卓大人家掌一省布政,而她也和布政使李夫人通过气,她娘家是姑苏世家,着亲随去办,自有那做纺织的大商人凑上来,这货源自然就不是问题。
还有专卖首饰的琳琅阁,也经营的不错,另外去年在琳琅阁里又增加了胭脂水粉,还有那现在还挺稀少的西洋香水,卖的都是女子用的东西。
都城最不缺有银钱的大户人家了,不要小看后院太太小姐们的购买力。
大老爷这生日虽不算多热闹,但一家人温馨的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吃顿饭,还有景曜和景佑的即兴表演节目。
关于他们俩吃胡萝卜的事早就停了,也就勉强撑了五六天,安宁金口一开,他们俩高兴坏了就差抱头痛哭了。
景曜额头上的淤青两日的功夫就不见了,不过安宁给他的那一小玉瓶的化瘀膏药也没见景曜还回来,那还是安宁亲手配置的,加了雪莲在里面儿,所以景曜才闻出股儿莲花味儿。
日头渐升,因一是端午二是老爷过寿,散给下人的赏也丰厚,过了会孙嬷嬷来说家里头的婆子媳妇子丫头们来磕头祝寿,外头的小厮长随等也都在外头对着花厅行礼了,安宁便道怪热的,都让大伙儿散了罢。
待午日,安宁拿雄黄酒在几个孩子额头上写了个‘王’字,一借雄黄以驱毒,二借猛虎(王似虎的额纹,又虎为兽中之王,因以代虎)以镇邪。
又有五彩丝线结成的长命缕系在手臂上,避鬼及兵,令人不病瘟,还有香包给他们,香包里放了用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高本行制成的香料,还有驱虫的雄黄粉,几个孩子是或是虎或是豹或是猴子爬杆的,又应景吃了粽子,这端午节也没顺便给过没了。
☆、第二百八十章 张瑶产子端午过后,天一天热似一天,这日艳阳高照,院中的石榴花开的正艳,安宁懒洋洋的坐在长春藤编的藤椅上摇着手中的团扇,椅旁还设着一个黑漆螺钿束腰小几,几上放着杯碗碟勺,另一些用冰湃过的新鲜果子。
这天儿还真是热啊。
还真是无聊,大老爷在吏部,景曜和景佑在国子监,福久在蒋澈家还未回来,就安宁一个人在院中树下阴凉处乘凉,顺便发发感慨,还真是有些无聊了。
碧水急匆匆的过来,见着了安宁先福身才急迫道:太太,大姑奶奶要生了!怎么就要生了,这预产期不是还有十多天的吗?大姑奶奶没事吧?安宁连忙站起身来,又让添香收拾早就预备的东西,就要往蒋家去。
碧水连忙道:大姑奶奶无事,再说这也有九个多月了,胎儿也养的好,太太不用担心,当初曜哥儿不也是九个多月就出生了么?安宁自己也生了俩个孩子,景曜九个月多些就迫不及待地想见识外面的世界,福久真是足足怀胎十月,还有些剩余,但是所有人都给着担心,天天盼着有点动静。
只有安宁自己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很健康,他就不出来你能怎么办?照吃照睡呗,也不能催催,那段时间张致远别提多紧张了,就是晚上安宁有点动静,当爹的都急迫的问:是不是疼了?是不是要生了?简直比安宁还像个孕妇,完全就是个傻爹模样,哪里还有了平时的冷峻镇定?安宁想到这儿。
转瞬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素手动了动,碧水扶着安宁坐上马车,见太太明显有些走神了。
还以为太太担心大姑奶奶,毕竟都说女人生孩子就等于在鬼门关走一圈,更何况大姑奶奶身体纤细。
不像太太身体健康,素日里连小病都不曾得过的。
等到了蒋家,张瑶已经被抬进产房,蒋韵一脸焦急,见着了安宁忙过来请安,安宁也没和他多说,让他安心。
就进了产房。
产房静悄悄的,蒋夫人坐在床边的富贵花开乌木高脚墩上,嬷嬷坐在床头,拿着帕子帮张瑶抹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另有嬷嬷和丫鬟端了铜盆巾帕在一旁服侍。
稳婆是精挑细选的。
早在府中候着了,等张瑶这边紧了产房,两个稳婆就稳步过来了,其中一位走过来摸摸肚子,又掀开裙子看了看下身,羊水还没有破,道:二奶奶羊水还未破,生产还得等一会儿,还是先吃些东西。
免得生产的时候没有气力。
蒋夫人让开了位置,让大丫鬟端了吃食进来,喂给张瑶吃,张瑶忍着疼痛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撑了吃了两块糕点还有一碗红糖水粥才罢了。
安宁细声安抚了张瑶一番,才过来和蒋夫人说话。
道:请了妇科大夫了吗?毕竟是第一胎,虽说看情况是挺好的,但请妇科大夫来,未雨绸缪。
蒋夫人点头,道:瑶儿阵痛时,就派了小厮去请了。
说实话安宁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旁观别人生孩子的过程,她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生景曜的时候那时候正值张致远在外面步步为营的时候,还有人要害她,在宴席上的汤、菜肴里混入了对孕妇不好的食材,而且还收买了其中一个稳婆。
那稳婆本来就心虚,在孙嬷嬷的直视下就露出了马脚,虽说生景曜的过程顺利,但其中波折就挺大的。
生福久的时候,安宁才真正的意识到为什么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那阵痛就跟把浑身的骨头拆了再重新组装似的,而且生福久时候并不大顺利,折腾了一夜,醒过来的时候安宁想再也不要生了。
张致远好似是吓坏了,就是过了几年也没说让安宁再生个孩子的事,真高兴了说一句,安宁一想生孩子就觉得骨头都痛,还有大老爷手腕被她咬的血肉模糊的,痕迹过了很久才消失。
安宁这边儿正想着呢,那边张瑶因为阵痛尖叫出声,稳婆嚷嚷着羊水破了,产道开了,蒋夫人和安宁赶紧到床边儿去。
一个稳婆将干净的布巾塞入张瑶口中,防止她生产用力的时候咬伤自己。
安宁握着她的手,嘴里说些该怎么用力的话,蒋夫人帮张瑶擦汗,嘴里也不住的给她鼓励。
蒋韵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等,听着里面张瑶的尖叫声,怎么都坐不住了,一圈一圈的走。
这时候被派去请大夫的小厮也背着药箱,拉着气喘吁吁的大夫跑过来了。
等一会儿没在听到尖叫声,蒋韵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问怎么回事,产房里端水出来的丫鬟回说是羊水破了,大奶奶正用力呢。
两个多时辰过去了,金乌西坠,漫天绚烂的红霞,犹如火烧一般。
张致远也坐在椅子上等,当时大家慌成一团,就把这件事没谁告诉大老爷。
大老爷从吏部回到家,一问才知道张瑶要生了,太太过去了,椅子还没坐热就急忙往姑爷家赶。
坐在椅子上,没多会儿景曜和景佑下学顺带将景瑜从蒋澈家接过来,也得知了大姐姐要生小外甥也跟过来了。
忽然产房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蒋韵箭步走到产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生了生了’的声音,这段时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稳婆将婴儿清洗完包在鹅黄色的棉布里,抱给蒋夫人和安宁看,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蒋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心肝宝贝孙儿的叫。
安宁的心情就有点复杂了,欣喜有之,但一想到这小不点日后得叫自己外婆,瞬间就觉得老了。
蒋夫人也不是头一次做祖母了,但这小孙子极得她欢喜,不像其他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红彤彤的,白白胖胖的,乌黑浓密的头发,结合了儿子和儿媳妇的优点,眉眼可真俊!你瞧瞧这鼻子这眼睛。
乌溜溜的,真有灵性,亲家你看他再看我呢,乖孙孙我是祖母。
这是外祖母。
安宁瞬间窘了,不过还是对刚出生的小外孙施以欣喜和突然涌现出来的慈爱,从蒋夫人手里接过来抱抱。
真乖,瑶儿没事吧?后面一句是问嬷嬷的,嬷嬷转过屏风来道:二奶奶没事,就是气力疲了,歇歇就好了。
好好!都有赏!蒋夫人又逗逗小孙子,完全没记得在外面焦急等要看儿子/外孙/外甥的男人,还是稳婆过来提醒。
蒋夫人才将小孙子让稳婆抱出去。
稳婆心里明镜似的,来蒋家好几天了,自然是知道雇主家的情况,心道这奶奶可真是受宠,不但母亲在跟前。
就是婆婆也在,又是一举得男,瞧这太太们高兴的样子,得的赏钱必不会少!得了蒋夫人的允许将小包子抱出去,对等在门口的一伙人连声道恭喜,恭喜主家,奶奶生了白白胖胖的小公子!蒋韵这第一次当父亲别提多激动了,这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孩子了,谁知道左等右等也没见稳婆将孩子抱出来。
要不是知道母子平安早就冲过去了。
等到孩子抱出来了,瞧见了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可这做姑爷的又不好和岳父抢,只得眼见着岳父将他的儿子接过去,随手从身上掏出个荷包,看也没看。
连荷包全赏给了稳婆,又问:奶奶怎么样了?稳婆接住荷包,捏着硬硬的,掂掂着沉甸甸的,乐的合不拢嘴道:奶奶只是气力乏了,歇歇就好了。
另一个稳婆也不甘示弱,迭声说了一大通吉祥话,又收了管家早就备好的荷包,乐得不轻。
爹,让我们也瞧瞧小外甥。
景曜把福久抱起来,福久瞧见了,他们俩可还没看到呢,张致远这心情还挺激动的,虽说没有他得了儿子时那般激动,但到底是孙辈里头一个,虽说是外孙,但也稀罕的不行。
蒋韵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瞧着被岳父抱在怀里的儿子,怎么看都不够,觉得自己儿子怎么看都好看,听了景曜这话,开口道:岳父大人,孩子让小婿抱抱吧。
张致远也不和这姑爷找茬了,爽快的将小孩交到蒋韵手里,还教他怎么以正确的姿势抱孩子,谁知道蒋韵这才小心翼翼的轻柔再轻柔的裹住襁褓,看这小娃娃白白胖胖的,稀罕的不行,谁知道这还没稀罕够呢,小娃娃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可把一群男人给震住了,哆哆嗦嗦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稳婆连忙道:小公子怕是饿了,还是赶紧把孩子抱回去吧,再者孩子刚出生受不得风。
经稳婆一提醒,蒋韵恋恋不舍的把襁褓递给稳婆,目送稳婆把孩子抱进屋。
奶娘也是早就早早挑选好的,眉眼和善身体健康,懂得规矩,人又平稳细心,奶水也足。
蒋韵看完宝贝儿子,又劝了母亲和岳母去休息,便进了产房守着张瑶去了。
安宁他们一家人也没在蒋家多呆,休息会儿就回自家去了。
回到自家,安宁先洗漱了一番,洗去身上沾染的女子生产时候的血气,换了身衣裳,又让小厨房赶紧让晚饭端上来,在产房里呆了两个多时辰,虽说不是自己生孩子,但难免跟着紧张的不行,等到这会儿精神松懈下来,方才觉得饿了。
丫鬟们端上茶来,安宁端起来喝了一口,她原本优哉游哉的很,今个一下子跟着紧张,还不时的说些鼓励的话,这个时候真是干渴了。
温热的茶下去,安宁不禁舒服叹了口气。
娘,小宝宝好小。
福久被景曜抱着看了几眼小外甥,白白胖胖的就像馒头哦。
张致远笑笑,把福久抱在膝上,道:刚出生的小宝宝都是这样大的,福久也是。
景曜和景佑比划了下,顿觉得他们俩小时候才不是小豆丁呢,怎么只有那么一眯眯大啊。
景曜嘿嘿笑道:娘,你不知道蒋二哥在外面的时候都快把地板磨薄一层,抱着小宝宝的时候手直打哆嗦呢。
安宁喝了半盏茶总算缓过来,听景曜这么说,明眸转动笑道:这有什么,当初有你们的时候,你爹还老泪纵横呢。
这话倒是真的,不过安宁没见着。
是谢嬷嬷说的,说他在书房又哭又笑,还喝醉了呢。
真的吗?景曜和景佑二重奏,福久虽然没跟着说。
但亮晶晶的眼睛也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张致远倒也没否认,只道:什么老泪纵横,我只是高兴的。
说着扫了一眼景曜和景佑。
他们俩很识时务的立马闭嘴不问了。
正好晚饭端上来了,小菜里就有那跟梅子似的咸菜,用白萝卜的长缨子和一种叫做鬼子姜的东西装进坛子,撒了大粒盐,腌透后捞出来,用原味老汤加香料蒸煮,皱巴巴的像话梅似的。
安宁是真有些饿了。
用紫砂锅熬制的清香爽口的白粥,再配上这碟小菜,只觉得味蕾被逗得口水汹涌,别小看这外皮皱巴巴的,里面的肉粉嫩多汁。
似咸非咸,似甜非甜,配上喷香的白米粥,一下子说不出具体是哪种滋味,吃了还想吃,欲罢不能。
安宁别的没吃,光靠着这一碟小菜就喝了两碗白粥,外加一个花卷一个馒头,才觉得胃里有些东西了。
这才曼斯条理优雅了起来。
娘吃饭要吃七分饱,对身体最宜哦。
景曜觉得奇怪,娘最近吃饭比往常都吃的多啊,看看这才多大功夫娘就吃了这么多了,而且看起来还有要吃的趋势,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
他就出言提醒了。
这话一说,张致远也附言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明个请大夫来瞧瞧罢。
安宁无语,能吃还有错了,她夹了一筷子糖醋鲤鱼给福久,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才只吃五分饱,能吃就是福知道不?话虽是这么说,但到底安宁还节制了些,没有再添第四碗白粥,不过这也够把一家人给吓着的了。
景曜和景佑现在是半大小子,俗话说‘半大小子吃亏老子’,他们俩都没有安宁吃的多,而张致远擅于养生,平时吃饭只吃七分饱,福久更不用说了,还是小豆丁一只,虽然下午练武耗费体力,但安宁就是怕下午饿着,每次他去蒋澈家时安宁都会准备一些糕点给他,即使是这样,福久吃的也不多。
这一对比下来,就显得安宁吃的真不少了,看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安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到底没好意思再吃一筷子麻辣豆腐。
没看到因为她放下筷子,小丫鬟们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等饭后一时,丫鬟们上了茶,景曜景佑拎着福久去遛弯了,顺便联络下兄弟感情。
安宁舒服的坐在花开富贵椅子上,脚蹬在脚蹬上,温润中带了几分慵倦懒散,喟叹道:我升级做外祖母了,感觉挺妙的。
张致远对于孙辈的头一个挺稀罕,听安宁这么说,他不是头一次听小妻子有这样的感慨了,嘴角轻翘,侧过视线来看坐在椅子上的小妻子,肌肤依旧如雪脂凝玉般,慵懒的模样儿哪里像是三十岁的还生过两个孩子的,若说是二八年华怕也不差的。
记得这小女人最恼他说起她的年龄来,如今不说年龄,单就升级成外祖母就让她觉得别扭不爽了,还挺好玩的。
安宁继续絮絮叨叨道:女人生孩子就跟在鬼门关走一遭似的,瑶儿到后面几乎是没了气力,嬷嬷将早就准备好的百年老参的参片放到她嘴里,这才有了几分力气。
生孩子就够受罪的了,这还没完,这还有做月子呢。
得亏没赶到最热的六七月生孩子,这产房不能放冰盆,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开窗,不能洗头发洗澡,这样的日子还得一个月,不得了啊。
她生景曜是在四月,福久是在二月,二月江南乍暖还寒,四月风和丽日,坐月子还真的没受多少苦,不过被看的严,不能做这不准做那,连个针线都不准拿等等,要不是有空间在,就是一个月不准洗澡就有够她受的了。
蒋韵和张瑶生的小娃娃名很快就取好了,叫蒋澜,取玉润澜清之意。
名字是张致远取的,自然无人反对。
洗三时澜哥儿叫盆叫的那叫一个响,自然是收获了来客们的赞叹。
本来洗三添盆时候请的都是自家亲戚,顶多请鸡鸣至交过来凑热闹,张家亲戚好友不多,蒋家亲友稍多,但还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不说张致远如今已经是吏部尚书,就是蒋家也不容小觑,蒋韵的父亲在江南已经升任了正二品的副都统,蒋韵的叔父也在都城混的风生水起,蒋家在武官里占着重要一席,兵部更是势力不小。
再加上最近朝堂上风云诡谲,不说历时半年才结案的江南科考案,办了两位总督、三位尚书,还有之前有人参劾九门提督耿春玉,皇上下旨查九门提督等人和太子结党之事,耿春玉见声不对,已经主动上折子请辞了。
很有可能蒋韵的叔父就会接任这九门提督的位置,而且蒋家一向是忠于皇上的,几门忠烈。
在这样氛围下,好些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明义上是来观礼,有些是借机巴结张致远和蒋叔父,有些官太太是想从安宁还有蒋太太这儿打听消息,但人家主动上门,也不好不让人进来,不过大多是使人差管家送了礼来。
张瑶生了澜哥儿后,身体虽有些羸弱,但歇了两天精神便缓过来了,大夫也说她生产顺利,身体并无大碍,只坐月子好好补补营养就行了。
安宁抱着用大红如意锦被包裹着的小外孙,做了几天心理建设,安宁终于别过来,澜哥儿刚吃过奶,精神头正好,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嘟着小嘴儿,被安宁抱在怀里还咯咯的笑着。
安宁伸出手指在他跟前摇着,小澜哥儿眼睛就骨碌碌地跟着转,真是让人爱的不行。
蒋澈拽着福久溜达进来,垫着脚嚷嚷着要看弟弟,弟弟,弟弟!心里可高兴了,这回好了,有人做我的弟弟了,他不是最小的那个了!蒋韵的大哥家的小孩最小的也比蒋澈大,而且都在扬州,也见不着,等他娘告诉他韵叔家的漂亮婶婶生了个弟弟,他可高兴坏了,非得嚷嚷过来看。
蒋太太笑道:这小子打从知道有了弟弟,就念叨着要过来看弟弟,这回儿可如愿了吧。
安宁抱着澜哥儿坐下来,让蒋澈看到,小孩儿挺自豪的指指自己,弟弟,我是你澈哥哥,以后我会带你玩的!小大人的模样让一屋子的大人都笑了起来,蒋澈又向福久炫耀,怎么样,我有弟弟了。
这回儿你没有了吧,嘿嘿。
福久鼓着包子脸伸出白嫩的手指戳戳澜哥儿的包子脸,扬了扬小下巴,道:这是我小外甥,叫我小舅舅的。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蒋澈也想戳戳包子脸,可又怕把小孩儿给戳哭了,听福久的话也没觉得怎么样。
福久很认真的说道:那你也该叫我小舅舅的。
什么啊?我才不要叫呢!蒋澈扁着嘴,大声的反对,小娃娃咯咯的笑,蒋澈突然觉得有弟弟也不好玩了,弟弟还笑话他,哼的一声气鼓鼓的跺跺脚窝到蒋太太怀里,不理他们了。
大人们全都在笑,这小子还闹别扭了!等过了会儿大家都以为他把这个忘记了,谁知道蒋澈突然朝福久嚷嚷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要当小舅舅,我让我娘去生。
众人一愣,皆哭笑不得,蒋太太搂着劝了半天才让蒋澈知道他娘只能给他生弟弟妹妹,不能生小外甥,蒋澈扁着嘴就是不高兴,好在小孩子忘性大,没多大会儿他又眼巴巴的来拉着福久说去玩了。
福久摇头,道:我要和宝宝玩。
宝宝有什么好玩的,又不会说话,软软的,太弱了。
蒋澈不满的站在一边儿道。
宝宝会吹泡泡哦。
福久伸出白嫩小爪儿戳破澜哥儿吐出来的奶泡泡,果然蒋澈也兴致勃勃的过来戳,安宁黑线,小宝宝不是这么玩的好不?☆、第二百八一章 脉相沉稳在澜哥儿洗三后回来,蒋澈气鼓鼓的回家了,他和福久戳小包子的奶泡泡,结果澜哥儿被戳哭的,那叫一个有精神,可把蒋澈吓到了。
安宁抱着哄了好大一会儿,才把澜哥儿哄的不哭了,抽抽噎噎的睡着了,这才让奶娘抱过去。
蒋澈认为弟弟一点都不好玩,还平白的低了福久一辈,还不如自己的小红马厉害呢,软趴趴的,原本的期待落空了,小孩儿不大自在,连招呼都没和福久打,就随着蒋太太回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孩儿的味道刺激了,回到家安宁就一阵一阵的不舒服,连忙请大夫过来,结果大夫诊脉之后对着一脸担心的张致远道:恭喜大人,太太这是喜脉。
安宁自己有心里准备,因而听了大夫的话不吃惊,只是张致远一脸震惊,似乎带着不可置信,激动道:可是真的?大夫心道刚才这大人看人的样子让他如履薄冰的,怎么这一下子就春回大地了,不过这样的变化他也见得多了,更惊喜的还有呢,回道:太太的脉相沉稳,流利如珠,盘旋若溪水,是喜脉不会错的,这一胎老夫看已有一月余几日了,太太的身体健康,怀孕开始的反应自然是很轻微的,随着胎儿慢慢长大孕期的反应会明显一些。
可需开些保胎的方子?张致远的声音里有点颤抖,握着安宁的手抓的紧紧的。
太太的身体健康,只要安心养胎自然是一切顺遂的,老夫开一些方子,太太想吃就吃上一副,要是不想吃也不用强求。
大夫本来想说这保胎的方子也不必了,看这太太的脉象十分沉稳,身体也十分健康的,只要安心保养就没什么大碍,因而斟酌出来的方子也只是滋养身体的方子。
等到大夫一走。
张致远傻笑几声,旁若无人的揽着安宁的腰亲了几口,宁儿,咱们又有宝宝了。
屋里的丫鬟也来给安宁贺喜。
安宁脸有点红,推开张致远,突然觉得有点窘迫,这刚升级做了外婆,她这边儿就被诊出有孕了,算算时间还是那次带了‘小情趣’的那天,还一击必中了。
景曜他们兄弟几个回家回来的晚。
等到正房来,看到的就是自家母上大人坐在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红木圈椅上,一向严肃的父亲嘴角疑似挂着傻笑,正对母上大人嘘寒问暖,针线也不准做了,让丫鬟们收起来;想吃什么,就让小厨房去做;要不要把屋子里面的装饰摆设改一改看着舒服些,那彩釉瓷器是不能用了。
汝窑的瓷器都是不错的,让人摆上来……景曜乱没形象的抠了抠耳朵,低声道:我没看错吧。
这是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父亲大人么,怎么比谢嬷嬷还能唠叨,这是什么情况啊?景佑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们不过晚回来一会儿,到底是发生什么他们不知道得喜事了,让爹笑的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虽然这么想自己父亲不大好,但事实如此,他还给修饰了下呢。
鹊儿喜气洋洋的从外面端了果盘进来,见状笑道:少爷们回来了怎么不往里进了?太太刚被诊出有了身孕,少爷们又要做哥哥了。
老爷正欢喜呢。
我娘这是有喜了?景曜和景佑二重奏,我要做哥哥了。
福久哒哒的跑到安宁跟前,习惯性的就要往安宁怀里扑,张致远这连忙半路拦截住,抱住:福久乖,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
而且你年纪也大了,不能整日缠着你娘了。
娘有小宝宝了,身子娇贵,知道吗?福久很认真的乖乖点头,老老实实的坐在张致远的膝盖上,纯净带着好奇的眼睛看向安宁的肚子。
原本安宁被屋里的下人一贺喜就有点羞赧,大老爷这唠唠叨叨的还能忍受,这会儿当着儿子的面说的她现在就跟个瓷娃娃一碰就碎似的,安宁恼了气急败坏的冲着大老爷就是一通说:我就是怀孕了,又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哪里有那么严重?也不想想都是做了外公的人了,还老来得子什么的,要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我可没你那么脸皮厚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母上大人发飙了,景曜和景佑本来还想上来欢乐下自己即将有小弟弟或小妹妹的,听了这话缩缩脖子,嘿嘿,原来娘这是不好意思了哈。
是是,都是我的不是,不要生气了,小心孩子和他娘一眼,生下来就是个坏脾气的小东西。
张致远这会子完全消化了自家娘子又怀孕的消息,他们张家几代单传,没想到到了他这一辈,儿女双全不说,小妻子现在又怀孕了,为他们家开枝散叶。
虽说修炼了《清心诀》,他身体日益强壮,但年龄毕竟在那儿搁着呢,如今年过四十还能有孩子,虽嘴上不说,但大老爷心里那是又惊喜又有些得意。
再听安宁的话,原来宁儿是不好意思了啊,张致远心道,怀孕了还有些小孩子脾气呀。
不过在得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的大老爷看来,那就是分外可爱,特别顺眼,就连瞥过来的白眼都带着喜气。
安宁特别不解气,这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好像自己就特别小孩子气似的,不过当着儿子们的面也不好发作,狠狠瞪了那得意的春风满面的,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弯着的大老爷,笑的可够傻兮兮的。
但看了一眼踌躇着不过来的俩儿子,道:傻站着干嘛,怎么还不过来?怎么瞧娘这都是迁怒啊,景曜和景佑虽这么想,还是颠颠的过来了,原本他们家威武的母上大人就是首领,就是爹也十有都是顺着娘来的。
现在娘有了身孕,那地位可就是高不可攀了,瞧爹现在这恨不得摇尾乞怜……咳咳是百依百顺的样子,就知道不用娘开口,爹就会先冷眼看过来。
娘~我们这不是知道我们又要当哥哥了,开心的不是嘛。
景曜惯是会撒娇的,不过在父亲大人紧迫盯人下,也不像往常一样靠过来,规规矩矩的站在离的有一定的距离。
景佑在一旁抿嘴偷笑,安宁扫过来的时候也连忙摆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安宁嘴角抽了抽,俩熊孩子。
等到用晚饭的时候,景曜和景佑看着张致远旁若无人揽着安宁的腰。
景曜和景佑想要不咱在自个院子吃饭得了,可又舍不得娘这边的好吃的,再看看白白嫩嫩的懵懂的福久,突然羡慕起纯洁的弟弟了。
而且更让他们取舍两难的是,张致远一反常态,絮絮叨叨起来,动手亲自给安宁盛汤。
宁儿不喜欢油腻腻的东西,这个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清淡鲜香,宁儿尝尝。
还有这道银杏百合炒笋尖,很是鲜嫩。
还有种恨不得拿勺子亲自喂的架势,景曜和景佑当真恨不得缩啊缩,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嘴角抽搐,爹啊您说的食不言的规矩去哪儿了?还有不要这么正大光明好不,儿子们还有满屋子的丫鬟们都在啊!不过伺候的丫鬟们都很有眼色。
基本上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她们也不是不知道老爷疼爱太太。
有时太太还使唤老爷做这做那呢,不过现在看来老爷还真是疼太太啊。
只不过这转变实在太大,最开始还真是不习惯啊,但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不得不说这潜移默化还真是厉害啊!她们见怪不怪,但安宁被大老爷伺候的浑身不舒服,狠狠的瞪了张致远一眼,恨不得把凳子挪到离大老爷最远的地方去。
景曜和景佑草草的吃过饭,说了要回自个院子,这要是搁在寻常。
张致远肯定会说两句,但现在还巴不得他们尽早离开呢,省的在跟前,还得让安宁操心。
安宁也觉得不自在,挥挥手就让这俩熊孩子滚蛋。
好不容易吃了饭,福久又不走了。
搬着小凳子黏在安宁跟前,小孩儿眉眼弯弯,看来是对要当哥哥这件事很开心。
天真无邪的看着安宁的肚子,似乎想看出朵花儿来,安宁突然想到之前这小孩儿突然问到宝宝是怎么来的这种事,当时她还没给解释了,不知道小孩儿是不是还在执拗这件事啊……相比于已经长大了,比较沉稳的景曜和景佑,张致远对才五岁的福久还是很疼爱的,再加上小儿子一向比较乖巧,不会跟爹娘对着干,他也不好用对付那两个大的对付这个小的。
接收到了安宁递过来求助的眼神,神清气爽的大老爷三言两语就把小儿子给哄走了,然后整个跟火山似的靠过来,原本的冷峻早在听到安宁怀孕时就弥散了,一脸的喜意遮都遮不住。
安宁知道自己怀孕他是最高兴的,其实他很想她再给他生几个儿女她是清楚的,但又有些被她当时生福久时候吓坏了,所以这几年她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他说遗憾自然是有的,但到底还是觉得比起之前膝下荒凉,如今儿女成双,儿子出息,他已经很满足了,也没说逼迫安宁的话来。
如今时隔五年安宁再次怀孕,他说不高兴那肯定是假的,看他现在欢喜的模样,安宁那点小别扭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见过,前世他们村就有一个媳妇生的孩子比婆婆生的还大呢。
再说她现在也才三十岁,有空间在并不存在什么大龄产妇的问题,只要安心养胎就是了。
就这样安宁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再看到张致远把她当易碎品似的对待,连走几步路都要扶着,安宁哭笑不得,又觉得浑身不舒服,反正四下无人,伸出手狠狠的捏了一下他腰间的嫩肉,道:你够了啊,我现在是怀孕一个多月,不是个月,用得着这般小心翼翼的吗?你这样弄得我浑身不自在,咱正常点行不?张致远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不是高兴的么?再说了女子怀孕前三个月本就应该小心些。
哪有你这样高兴的?安宁哭笑不得,您老人家高兴了,弄的我十分不自在,我知道前三个月要小心,但也不是您这么个小心法啊。
那要是这样的话,致远你该去睡书房了。
安宁明眸流转,要不然的话大老爷这样过分的热情要是一直这样持续的话,她可真吃不消啊。
那怎么行,我不放心你和肚中的小孩儿。
要不就在这榻上睡算了。
张致远这般直白,安宁算是适应了,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根本就拗不过他,随他去了。
但是三令五申的让他把热情收敛收敛,不然别怪她不好意思。
张致远一向耐心好,尤其是对上安宁,抱着安宁好声好气的哄着,就跟安宁是个小孩子一样,需要自己充满耐心的对待,现在是两个小孩儿。
耐心满满的。
要是安宁知道大老爷心里是怎么想的话,大老爷腰间的嫩肉肯定会遭殃咯。
安宁这怀孕的事本来是想瞒着的,最起码等张瑶月子出了再说,可大老爷不同意,认为这是福气,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出几天就是远在扬州的安夫人也接到了都城报来的喜信。
安夫人当即笑的合不拢嘴,谁不会嫌弃姑娘家的孩子少。
虽说姑爷现在就姑娘一个,但相公哪有孩子来的可靠。
她一拍腿,同安大嫂埋怨道:哎呀。
早知道就不让静柔回来,我直接去都城就好了,你看现在宁儿也怀孕了,上边也没个长辈的,我也放不下心来。
安大嫂惊喜道:大姑子怀孕了,好事啊!接过安夫人手中的信看了一通,笑道:婆婆,我看大姑子写信也是不让您多操心的,虽说大姑子上边没长辈,但这不是头一胎了。
再说了您看信上的意思。
大姑子这是孝顺您呢,不让您舟车劳顿呢。
不说您想大姑奶奶了,就是晟儿和歆姐儿也有时会说起大姑姑呢。
一番话挠到了安夫人的痒处,她就这么个姑娘,能不疼么?看姑娘孝顺,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如今安家真的是光宗耀祖了。
从原本没落的稍有些底蕴的安家兴盛起来了,在扬州算是站稳了脚步,不让旁家小觑了去了。
便笑道:宁儿有了身孕,家里正该派人送些东西探望祝贺。
别的不说,她是不缺药材的,都城虽是繁华,但到底是在扬州长大的,好些个这边儿有的那边没的给送去。
她素来喜欢瓷器,我记得库房里有套麒麟送子的玉石摆件这个寓意好,别忘了给添上。
安大嫂应下了,带着陪房的打开库房,心里思量了也没抠抠索索的。
一来这家她如今完全是管着的,太太也少有过问的时候,如今她有两儿一女,家里虽有通房,但皆没有哪个肚子有动静,相公也冷着她们,他们夫妻俩感情好,又管着家,虽说如今弟媳在,但到底弟媳日后是在都城的,完全碍不着她。
二来要说肉疼倒也不至于,安宁这个大姑子对娘家一向很大方,节礼送的向来丰厚,加上姑老爷升了官,光是这次端午节送来的节礼少说也得值七八千两银子,抵的上一个田庄两年半的出息了,虽说不在扬州,也没半点怠慢。
再来就是如今这姑老爷升任了吏部尚书,天子重臣,自然只能交好不能交恶。
这般想着倒也不吝啬,还特意捡了几件寓意好的物件,准备齐全后交给安夫人过目。
安夫人将单子仔细看了一遍,心里挺满意的,笑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收着几块好的砚台,你挑出来添上,这是给景曜他们兄弟几个的,然后再挑几幅字画,或者古玩放在上面,姑老爷是文人,他喜欢这个。
对了还有姑老爷他们家的大姑娘生了孩子也得祝贺一番,礼单你也拟一拟。
哟,宁儿指定是不好意思了,生的孩子比外孙还小一岁呢。
安大嫂闻言也抿着嘴笑,笑道:太太说的是,媳妇受教了。
这般一说太太如今也是太婆婆了呢,给外孙女的礼单媳妇早就拟好了,正好也可以一并送去。
安家祖上也曾封过侯,虽说没落了但祖产还是有的,安夫人说的这砚台、字画和古玩都是顶好的,安大嫂虽然有些肉疼,倒也不至于说怎么着,这些虽是不错,但到底没大姑子送来的尊贵,去年煦哥儿生日大姑奶奶除了送来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银丝挂面外,还有一块上好的徽墨并一块端石青花砚,就连相公都是羡慕的。
到底是姑老爷家,书香传世,底蕴极深。
扬州这边安夫人和安大嫂是怎么做法安宁不知道,但她是不自在就是了。
自从被诊出有孕后,身边的丫鬟就开始了紧迫盯人的生活。
白日大老爷起床千叮咛万嘱咐,絮絮叨叨一通后才去朝堂,几个大丫鬟就整日看着她,让她针线不要多做,也不要总,外面天热等凉快些再转悠,也不能溜达太长时间了……大夫给开的滋养身体的药安宁压根就不喝,她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了,要是再滋养就溢出来了。
再说了怀孕的女子是不能随随便便吃药的,就是怀景曜和福久时她是尽量不吃就不吃。
孕妇最大,大老爷一听不吃就不吃,补药咱不吃,就从饮食上下功夫。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燕窝、各色蔬果……只要是对孕妇有利的食物,只要安宁想吃,小厨房那边无不尽心准备,全力满足要求。
再加上安宁吃的多是从空间里带出来的,在外面吃的当然是一些普通带灵气的蔬果,但一有时间总会是到空间里吃上几颗灵果,喝些泉眼里那些浓稠的像是化不开的巧克力般的馥郁泉水,结果就是这小皮肤红润的如那雪脂凝玉,浑身透着股难描难绘的明媚清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清逸中带着几分慵懒缱绻,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掬在怀里疼宠一番才行……张致远又是喜又是恼,总得做心理建设,三个月的安全期还没过,偏生这小女人还没个自觉,举手投足间总带着若有似无的妩媚和娇美,看得到,不能吃,这种事实在是很难受啊!浅尝辄止吧,摸摸揉搓一番下来,那滋味反而更加勾人,差点就欲罢不能,就算大老爷自制力再高,几番下来也觉得火大,安宁挑眉就顿顿让他吃苦瓜降火,还得接受景曜和景佑好奇和玩味的视线,这日子冰火两重天啊!大家这都知道吏部尚书夫人又有了身孕,等在蒋澜满月礼上见到她,都觉得这女人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脸色红润,气色这般好,怪不得人家吏部尚书疼的不行呢。
当然了这满月礼并不大办,倒也热闹,来的都是相熟的人家,见着了安宁的头一件事儿就是拿着好奇和玩味的眼神上上下下的看一通,再夸夸满月的澜哥儿,让安宁窘的不行。
这虽说张瑶非她亲生,但名义上她占着个外婆的名头,到底是不好意思,在外人跟前撑着,回去就把张致远一顿锤,顺便把他踢下床睡里间的榻去,爱睡不睡,不睡滚蛋。
安宁瞥了一眼博古架道:我不是说把这个摆件拿下去的吗?张致远答道:宁儿,这是岳母大人送来的,麒麟送子,寓意好。
安宁斜睨他:那也不至于把这个青玉婴戏葫芦红木插屏还有那石榴花开的花瓶,还有怎么把床帐换成萱草锦帐啊,看着不舒服。
张致远笑的宠溺:宁儿说哪个看着不舒服,咱明儿就换啊,乖把这牛奶喝了,别饿着肚子里的小东西。
安宁:……怎么听这语气怎么不对。
添香和鹊儿在里间门口守着,听着里面太太发火的声音,还有老爷低声下气柔声哄的声音,暗自咂舌,见怪不怪,太太和老爷感情好,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跟着高兴不是。
只是觉得太太自从怀孕后,脾气渐长啊,呵呵。
☆、第二百八二章 鸡皮疙瘩皇帝冷眼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道:听听,你们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倭寇杀人是因为开了海禁么?朕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自太祖太宗年间,就没有倭寇闹事了,嗯?勤政殿中一片静默,谁都知道自前朝以来,倭寇之患就不绝了。
前朝思宗在位期间,好大喜功,讲究万国来朝,所以海贸极为兴盛。
但到本朝高祖建国到今上登基之后,海上贸易时禁时开,变幻不定。
初朝时四海不平,附近的边陲小国趁火打劫,因而高祖立国之初,就实行全面禁海,至后来太祖海禁初开,只太祖末年海盗猖獗,而且和倭寇勾结在一起,在沿海边界形成倭寇之患,因而太祖接受臣下建议,厉行海禁,断绝海上交通,禁止所有的对外贸易。
到今上登基之时,海禁是开开禁禁,今上认为‘先因海寇,故海禁不开为是。
今海氛廓清,更何所待!’再次提出开海禁,只朝中一干目光短浅的老臣们认为‘海禁不可轻开’、‘数千人聚集海上,不可不加以防范’,又认为南洋各国历来是‘海贼之渊薮’,因而只开了福建、广东两省的海禁。
皇上以海氛廓清欲大开海禁,但遭到了朝中过半数的大臣反对,其中最为激烈的就是以傅阁老为首的官吏,以及建朝时所分封的侯门世家。
都城的侯门世家是怕海禁一开,南边出身的官吏和商贾势必相连,威胁到只在都城立足扎根的侯门世家,还有一些世家豪门自持身份。
不喜商贾,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冲击。
然倭寇之患自前朝以来就悬而未决,当年中宗年间曾荡平四周海盗,剿灭倭寇。
靠海的城市已有十余年不曾经过倭寇之患,然而沿海传来的消息,福建、浙江两地沿海遭到了倭寇的袭击。
海船遭受袭击,百姓损失惨重不说,甚至许多的百姓被杀被劫!因而一时间,朝中又有许多关于禁海的论调出来。
本来朝中老臣反对开海禁,这回儿更让他们找到了好的借口,而且高门世家因隐约觉察到皇上近来的强势,膨胀的权势让他们有些忘了皇权不允许被觊觎。
更何况皇上并非优柔寡断,有着坚毅果敢的性子。
宋国公,你刚才不是说,聚众会饮牵扯到你的事儿,是中伤么?看看这个。
你还有什么可反驳的?皇帝冷冷摔下一封奏折,一边的御笔太监将那奏折递到御阶之下的宋国公。
宋国公战战兢兢地接过奏折,看过后冷汗直流。
虽然是六月溽暑,但大殿里角落里摆放着的冰盆冒着丝丝的凉气,使得大殿里一片清凉,然而就在这样的寂然无声中,这丝凉气没由来的让宋国公脊背一凉。
皇帝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先皇念着宋家先辈的功劳,封你们公爵,看看你们就是如此报答皇家。
报答朕的?本朝历来北方和西边就有民风彪悍、性情暴戾的游牧民族虎视眈眈,宋家先祖以军功起家,深受先皇宠爱,便封国公,本来传到这一代爵位应该降一等的,先皇仁厚。
便允若宋国公仍然承袭国公的爵位。
宋国公无先辈之才能,墙头草却是做的十分成功。
宋家崛起的时日太短,还是以军功起身,行事作风中带着‘暴发户’的恣意狂妄,后辈倚仗祖上荫德,不思读书,不想习武,不求进取,只知道吃喝玩乐,骄奢享受。
今上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但碍于先皇的仁厚名声,迟迟没有动作罢了,如今宋国公正好撞到枪口上,这样好的理由今上岂会拒绝。
宋国公跪下叩首道:圣上,臣愿戴罪立功,求圣上开恩。
皇帝沉默半晌,在大多数人以为圣上会驳斥回时,虽宋国公是武将之后,但到底这么些年参与的战争寥寥无几,但是皇帝却是同意了!张致远在心里叹气,今上大概心里有数,这宋国公站到了太子那一派,之前九门提督与太子结党事件中就涉及到了先皇在位时候分封的几位老公侯,这宋国公就是其中之一。
再者东南沿海,更多是水兵,海上作战难度何其大,宋国公这次是跑不掉的了!不过皇帝也不想真的置沿海百姓于不顾,又发了旨意八百里加急往江南而去,给了江南都指挥使,让他领兵往宁波一带绞杀倭寇不提。
其实这事儿按说起来也没吏部什么事,不过稍微有些见识的都能感觉到这风云诡谲的。
要说之前几位成年的皇子争斗,造成朝堂不稳,连江南都波及到了,不少朝臣成为这皇子争斗中的‘炮灰’,那断期间人心惶惶,唯恐波及到自己。
而如今皇上插手其中,而且在节制太子党的势力,两江总督这样的封疆大吏都被革职,九门提督也落网,如今派宋国公去剿灭倭寇,看样子连他都跑不掉了,如此一来人人自危,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上,落个同样的下场,一时间朝堂上还真清明了不少。
安宁借着养胎的借口,交际应酬,能推就推,张致远在家陪老婆,等到吏部开衙才姗姗而来,处理公务时心不在蔫,得亏他在吏部积威尤甚,作为尚书大人自然是有自己的办公间,不然若是让下属见到原本冷酷如三九寒冬的尚书大人办公时间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指不定会吓的下巴都掉下来。
不过饶是如此,张致远能力也不是说假的,为了早点回家陪娘子,处理公务来自然是战斗力满满。
等到了时辰,张致远神清气爽的招来长随驾车准备回家了。
偏还没上车,就传来一道不阴不阳的话:尚书大人可真是顾家啊,听贱内说大人的夫人又有了身孕,大人可真是龙马精神啊!张致远对待外人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当然了他一向都是面瘫。
就算是有好脸色旁人也不一定能看出来,听了这话转身去看,道:原来是左侍郎啊,找本大人可有公事?吏部左侍郎在张致远未调任到都城来时。
本以为那右侍郎的位子板上钉钉是他的,再说那会吏部尚书年事已高,恐怕一两年就会告老。
那尚书之职回落到谁头上,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哪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吏部右侍郎的位置被张致远得了去。
如今两年过去了,人家顺风顺水的成了吏部尚书,成了顶头上司,还简在帝心,就是当初交恶了二皇子。
二皇子成太子后他也半点事都没有,这口气他怎么也忍不了。
好在他姑娘争气,被指给了诚郡王做侧妃,他们家就是未来小王爷的外家,虽说他家是站在太子身后。
但也懂得鸡蛋不要只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眼看太子有失宠的迹象,他家还可以投诚诚郡王,不管如何他们家都不会亏就是了。
如此的想法让左侍郎有些飘飘然,但到底也是在官场上混迹几十年的,就算暗里看张致远不顺眼,但也不会明着找他麻烦,像今天这样是不是的明说暗指的刺上几句的事儿也不算头一遭了。
若是平时张致远也有兴致跟他打打太极,但安宁如今怀孕两月有余。
害喜症状出现了,虽不比怀着福久那会来的剧烈,但小东西挺能闹腾,再加上安宁被惯坏了,孕妇性子使唤出来,把大老爷当成使唤丫鬟一样呼来喝去的。
丫鬟们都见怪不怪了。
这两人吧一个黄盖一个周瑜,不说丢不丢男人脸面的事儿,安宁这儿倒没什么,大老爷是觉得挺有趣,感情是把这情趣了。
早晨出来时家里小祖宗说想吃十里街有家点心铺子的蜜饯,还指名道姓非得是大老爷亲自去买来的,这不张致远算着现在赶着回去正好赶到小祖宗午睡起来。
哪里想到有些人吧就是不识时务,他也没客气,深邃狭长的眼眸微眯地斜睨了吏部左侍郎一眼,道:左侍郎竟是有空关心本官的家事,还不如关心关心今年吏部的考绩评绩呐!说完也不管人家是怎么反应的,利落的上了马车,车夫鞭子一扬抽在骏马身上,骏马嘶鸣,马车疾驰,扬起了一片尘土。
留下吏部左侍郎脸色忽青忽白,心里思量着张致远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由什么阴谋不成,吏部主管官员考绩、评绩,那张致远又是掌管吏部,少不得做些手脚,一瞬间脑补了各种阴谋,脸色青红白变来变去。
张致远没想到一句话就上升到这样的高度,若是让他知道顶多就是嗤笑一声,这样的墙头草还不值得他如此!驱车到十里街买了蜜饯并其他几样招牌点心,还顺手买了个拨浪鼓这才往家赶。
这段时间总算见识到了怀孕的女人当真是善变,以前安宁怀景曜时他忙于公事,加上母亲去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那时候安宁还是温良恭俭的,贤惠大度;等到有福久时,两人相处时间是多了,但那会他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安宁害喜害的十分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可急坏了一众人。
现在总算见识到了,怀孕的女人果然是善变的,一会儿温柔的小猫儿似的,乖巧的黏着你,一会儿又是发飙的老虎,对着自己横眉立目,威风八面的,还真是有意思极了。
大老爷心里边儿自然是高兴的,觉得安宁这是在自己跟前放开了,心里边儿放着自己的不是,发飙的老虎在他看来也是特别顺眼,瞧那柳眉微挑,杏眼凌厉,粉面含春露威的小辣椒模样儿,特招人儿。
想着,这瞬间冰山勾唇,眉梢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儿,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
充当车夫的长随竖着耳朵听到里面的声音,暗自赞叹:自从太太怀孕后,老爷整天神采飞扬的,心情是出乎意料的好啊!听这声儿似乎是摇拨浪鼓呢,瞧瞧今儿是拨浪鼓,昨个是绢质风车,前天是风筝,大前天……还特意亲自到十里街买点心。
你说这太太怀孕都两月了吧,老爷这眉梢间的喜意还没消呢,不过这样倒挺好,最起码咱这做长随的伺候在跟前,感觉不到那深秋萧索风吹啊,反而是初夏荷叶初露的凉爽。
多好啊!影壁前的葡萄繁茂如绿云,葡萄藤叶间正垂着一串串还显青涩的葡萄,形成了一片阴凉,搁着石桌石凳。
还有藤椅,这会儿艳阳西斜,日头没那么毒了。
偶尔还有些微风吹过,带来点凉意。
不远处有个石头围砌出来的荷花池子,水光潋滟,绿草荡漾,荷叶翠绿,荷花粉嫩,清澈见底的水间偶尔可见波澜。
颇为几分‘鱼戏莲叶间’的韵味。
不过这些鱼不是观赏鱼,而是能食用的鱼,鱼苗是从空间碧波潭里弄来的,虽说是食用鱼,但也挺好看的。
味道也十分美味。
好歹景曜和景佑已经长大了,过了下池子捉鱼的年纪,让景曜静下心来钓鱼,还不如福久呢。
偶尔手痒痒了,就自个垂钓,钓上来的还挺有几分可得意的。
宁儿这是做什么呢?张致远抱着一堆东西回来,笑道:小东西今个可乖,有没有闹你?要吃蜜饯么?特意多买了些酸梅蜜饯,昨个不是还嚷着恶心么。
这个吃了正好。
我还看到这个,就买回来了,是不是挺好看的?献宝似的把拨浪鼓拿出来摇了两下,安宁哭笑不得,接过来摇两下,道:是挺好的。
可老爷你买回来准备给谁用啊?要是给我肚子里的小东西您还得等七个月不是,得好澜哥儿不两个多月了,生的虎头虎脑的,给他玩他肯定喜欢,毕竟是外公送的哟。
捻了颗蜜饯放到嘴里,酸酸甜甜挺好吃的。
张致远嘿嘿一笑,抖落了安宁一地的鸡皮疙瘩,那就搁着给小东西用,小时候不懂新旧。
得,这厮脸皮已经厚到一个境界了,安宁自认比不过,默默退散,想到什么似的道:你这段时间怎么每天都回来这么早?张致远偷偷塞了颗蜜饯到嘴里,可真够酸的,酸的好啊,酸儿辣女么。
听了安宁的话,道:最近公事少,我这也怕宁儿自个无聊。
安宁推开他一些,道:审美疲劳不懂么?整天看到你这张老脸,你不嫌烦我都嫌烦了。
你不在家我哪里无聊了,不还有玫儿陪着我的么。
澄泓他媳妇过了三个月安全期也时不时的过来,安宁看了怪别扭的,就让她去找张玫玩,张瑶也出了月子,偶尔也会抱着澜哥儿过来玩。
她倒也不怎么无聊,虽然这针线不让做了,字画不让写了,也不能看太久,把修剪盆栽的乐趣重拾起来吧,这倒好剪刀都不让碰了。
这倒还不算,整日补汤都快把她湮没了,不过得亏有空间在,基本上午睡时间她都呆在空间里,倒也不至于过于无聊。
老脸?张致远恬着老脸凑过来,道:娘子,为夫的脸其实听白皙的,不老。
安宁无语,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推开这老脸,大热天的别靠那么近,你也不看看你年轮几何了?瞧眼角都有细纹了。
安宁的手指抚上张致远的眼角,在这个平均年龄五十的时代,大老爷四十又几已经算得上中老年了,要是还跟二十出头的年轻似的那还不得乱套了!虽然是修炼了《清心诀》延缓衰老,但时间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不过很不明显,他现在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和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几乎没甚差别。
安宁这个鸡蛋里挑骨头的,不刺激刺激大老爷她就觉得不舒坦。
张致远哈哈一笑,得寸进尺的搂着安宁亲了一口,安宁白了他一眼,别闹了,在外面呢。
宁儿是说在屋子里就可以了,哎呀宁儿都不害羞了,真是遗憾呐。
那咱回屋去。
哎呀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了,爪子拿开。
回什么屋子,屋子里没什么好看的,在外面儿还能看鱼戏莲叶间呢。
张致远就是典型的打蛇随棍上,狗腿似的捏捏安宁的手,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出去走走,要不去别庄里去住几天?这会儿小东西也安全的很,后天我休沐要不咱明儿就去?安宁眼前一亮,她还真想出去走走,张家在京郊除了西北那处种植大棚的别庄外,在太行山脚下还有一处,去年冬天他们一家子就去那里过暖冬了。
那一处多山地和丘陵,当然了平原也有,还有许多太行山的分支山脉,山峰高低罗列形成天然屏障,而且大小河流众多,动植物资源相当丰富,比起其他田庄来说。
在那住了一段时间安宁就为自己的空间庄园附近增加了不少野生动物还有一些太行山的特产药材,还有些山里的野生果子,比起正当培育起来的果子来说别有一番滋味。
张致远这么一说,安宁还真的有心往之呢,不说出门散心的,单就是为了给空间增添物种这件事她都觉得该去。
毕竟上回他们去的时候正值冬天,现在是夏秋,正是万物生机勃勃,快要成熟结果的时期。
一时有一时的景色,虽说自家园子修建的小桥流水,曲栏蜿蜒的,但看多了也觉得乏味。
至于空间中的,虽说景色怡人,但她也不能长时间呆在里面啊,多看看别的景色陶冶身心么。
这挺好,不过景曜和景佑他们要上学,福久和玫儿是可以跟着去,你还要上班,休沐一日还不够倒腾个来回的呢。
张致远笑道:福久就不去了,我已经为他寻了先生,正准备去拜师呢。
安宁疑惑道:谁呀?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福久虽然启蒙不晚,到现在初级蒙学读物已经从《弟子规》《千家诗》到现在《文字蒙求》、《增广贤文》读的差不多了,即使是现在还要砍出半天时间来练武。
安宁已将给他挑选的炼体的功法给他,平时都有带他修炼,不过就连蒋家武学师傅都赞叹福久武学天赋过人。
不过看起来他对什么都感兴趣,所以安宁就还让他继续和蒋澈一块儿练武,她也和大老爷提过,这边儿怎么不吭不响的就把先生给找好了?张致远浅笑道:我曾经和你提过,你就没往心里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并不耽搁。
我给福久找的先生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曾经是我的座师,学问自然好,而且在士林中备受推崇,不是那酸腐文人。
我原本就有此意思,还去探了先生的口风,他说要先见见福久再说。
你思量好是好,不过还得看福久的意愿,要不让福久去书院读书吧。
我看他平时除了蒋澈也没什么玩伴,以前给他找来佃户家的孩子陪他玩,他都不乐意。
去书院读书,多接触接触同龄的朋友,孩子有出息是一码,但总得有个快乐充实的童年吧。
当初景曜和景佑要被送到广安寺读书时安宁都没那么纠结过。
张致远捏捏安宁的手,笑道:你说的也是,不如等福久回来,先问问他吧。
他们俩还真算得上开明的父母了,到底是对福久多一层担忧和疼爱。
还因为这事儿安宁说要去田庄的事也往后挪了挪,还是张致远先考察了下书院,就看不上人家,还有那些萝卜头儿子也不喜欢,最后还是领着福久上了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的门,收了做学生。
张致远说这人不迂腐倒还真不假,允许福久只上午来学习,下午跟往常一般到蒋家去。
福久就开始了吃过早饭到文先生家去学习,午饭前回来,后来渐渐就发展成直接在老师家吃过饭,直接去蒋家,等晚饭前就回到自家来,这样闹的安宁一整天都只有早饭和晚饭才能见到小儿子,有点郁卒啊。
☆、第二百八三章 拆吃入腹娘,你可真舍得把我们丢在家啊,娘真是偏心,有了小弟弟就不要我们了,看来真是长大了就招人烦了!景曜这个惯会撒娇的不满道,自从知道安宁要去庄子上避暑就这么一副无赖样子。
景曜说的没错,再说了娘完全可以等到我们放援衣假的时候再去啊,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啊!景佑也跟着帮腔,看娘这样子肯定不止几天功夫就能回转的,而且爹肯定是不能跟着去的。
娘在家的时候,爹就嫌弃他们俩碍事,要是娘不在了,爹迁怒到他们兄弟身上可怎么办是好啊?果然是长大了就招人烦了,娘不疼他们俩小可怜了。
安宁柳眉一挑,道:等你们援衣假,那还不得到九月天气转凉了,你们娘我就是揣着包子去避暑的,到那时候还避个劳什子暑气,直接去避寒行了。
景曜嘿嘿一笑,在安宁下首坐下,道:娘,九月正是金秋飒爽时,哪里会冷呢,再说了儿子们这不是不放心您自个去庄子上不是?安宁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别不是你们不放心,是不甘心吧。
我才不在家给你们操心呢,你们见天的能到国子监去,就是休沐了还能呼朋唤友到处游逛,悠哉游哉好不自在嘞,而你们娘我呢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碰,早晚得无聊死了。
好不容易能让你们爹答应了,我能出去逛逛,怎么能放过了?景曜皱着一张脸,起身往安宁身边凑,道:娘啊,您这不是特殊时期么,我问过嬷嬷了,头三个月得好好休养!再者娘可真是冤枉儿子了,儿子在国子监时,看到什么适合娘和二姐姐的好书都给带回来了。
还有哪次儿子出门上街吃小吃时候。
都带回来给娘尝尝新鲜的啊,还有从花鸟市上买回来的牡丹犬还有机灵的鹦鹉……儿子可是孝顺着呢,娘也不能偏心,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了啊!拉长了声音道:娘——安宁立刻道:不行!景曜捂着腮帮子。
道:娘,您看儿子还没张口呢,你就一口拒绝了,儿子好伤心啊!安宁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俩那点小心思,想跟着娘去庄子撒野是不?怎么都城这一亩三分地装不下您两位小爷了?都给我好好读书,别仗着自己有那么几分小聪明就自命不凡了。
这段时间你们父亲没好好管教你们功课,别以为就能蒙混过关。
景佑挨着安宁身边坐下,道:娘,我们哪敢啊。
我们就是觉得想出去开阔下视野么,既然娘这么说了,我们也好强求。
不过田庄没在家里舒坦,娘还是多带些仆妇,娘既然是是去小住。
那多长时间回转啊?安宁听景佑这么一说,还以为这俩熊孩子会继续磨蹭呢,就道:也不会多久的。
十天半月我就回来了,你们俩给我好好的,照顾好福久,到时候给你们奖励。
听到‘奖励’二字景佑和景曜眼睛一亮,虽然娘不在,免不了受爹的寒气和怒火,但为了这奖励,什么都值了。
过会儿福久回来了,安宁同他说了要去庄子上的事,让他好好的。
福久很乖巧的点点头。
安宁觉得小儿子太听话的同时,也有点小失落,最起码也得表现出些不舍吧,再看看福久一板一眼的正经模样儿,乐了,捏了捏他的脸蛋。
你们又来烦你们娘了?张致远神清气爽的冒出来。
顶头一句就数落儿子的不是。
景曜道:爹,我们和娘说去庄子上的事呢,娘不让我们去,这一去半月一月的当儿子的不放心啊!安宁一听这话就知道景曜这熊孩子扯她后腿,她哪有说半月一月的,她是说至多十天半月的,虽然她也想在庄子上多呆会,但大老爷那里头一个不同意!瞧,景曜的话一落音,大老爷脸就拉下来了,安宁瞪了景曜一眼,笑道:别听景曜瞎白话,哪有这么长时间,顶多也就十来天。
赶紧岔开话题,道:你今个又带什么回来了?张致远道:见一木雕雕的惟妙惟肖,就买了几个拿回来玩,福久也有。
爹,有我和景佑的不?景曜凑上去把玩,虽然还没有娘雕的有神韵,但也不错哦,看这个牧童骑牛的,还有猴子爬杆的,就知道爹买回来是给小弟弟或小妹妹玩的,哎娘不疼也就算了,现在连爹都不爱了。
果然张致远拿过来给安宁把玩,瞥两只小白菜一眼,都多大年纪的了,还玩这个。
看着装失落的景曜心情大好,以前宁儿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几个孩子身上了,都这么大了还在宁儿这撒娇,得治治!张致远嫌弃他们几个碍眼,随意找了个理由把他们哄走了,景曜嘻嘻一笑,对着张致远和安宁道:是是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现在明白了,不打扰爹和娘卿卿我我了,儿子们这就告退了!说着牵上福久和景佑一溜烟的走了,正好院里的几颗桃树桃子成熟了,要不趁这个空档去摘桃子来吃得了。
兄弟几个一拍即合,让丫鬟准备竹筐来,不去打扰爹和娘卿卿我我喽!…景曜这是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
安宁哼了一声,又瞪了眼神清气爽的大老爷,绝对是遗传!张致远无奈道:宁儿这是什么眼神?怀疑的眼神啊,安宁玩着手中的一个猴子爬杆的木雕,说起来她会雕刻,竹雕、木雕、石雕、玉雕等都触类旁通,空间中小玩意儿堆了一堆,她雕的最大的一件就是吉祥现在睡的那张床了,但也不算最繁复的。
她喜欢自己用心雕刻些东西给景曜他们,像是他们脖子上带的玉佩,小时候玩的拼图,寻常用的竹雕笔筒,还有给大老爷的印章,用来装茶叶的竹筒,小些的玉饰,扇柄啊。
看大老爷买回来的木雕,活灵活现的。
也挺不错的,留着给这个孩子玩。
等安宁思绪回来,看堆在厅中的箱子,还有指挥小丫鬟忙来忙去的大老爷。
黑线,道:这是做什么啊?张致远过来扶着安宁,道:宁儿不是要到庄子去,行礼自然得准备齐全了,我让丫鬟们将行礼细细的点检几遍,别漏了什么东西,到底庄子上不比家里便宜!安宁无语。
道:那也不用这样翻箱倒柜似的,快收起来罢,庄子那边都是齐全的,缺不了什么的,再说了我不过去小住几天,哪里需要这么多东西,还不够来回折腾的呢。
因为张致远和安宁的话,丫鬟婆子还是将东西细细点检一番。
这才赶紧将散落的行礼收将了起来。
张致远扶着安宁进了碧纱橱内,丫鬟们很有眼色的只在里间门口守着,染翠坐在一旁的墩子上支楞着耳朵一边听里间的动静。
一边儿将手中的衣衫折叠起来放到一旁。
你是说倭寇又出没了,还在东南沿海城镇烧杀抢掠,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派人扫平四周海盗,剿灭倭寇,靠海的城市已经数年不曾有过倭寇之患了吗?不然的话皇帝也不会认为‘先因海寇,故海禁不开为是。
今海氛廓清,更何所待!’再次提出开海禁。
难道是沿海海贼春风吹又生,勾搭上倭寇来袭了?沿海居民世代依海而居,以出海捕捞和贸易为生。
禁海令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计,而先皇时因海盗倭寇之患还曾经搬下迁界令,也就是沿海居民内迁五十里,此令一出,更是剥夺了他们的生存基础,被迁之民流离荡析。
又尽失海上鱼蜃之利,沿海居民流离失所,走投无路的沿海居民,投身做贼,掠夺沿海。
使得原本的倭寇海贼更加猖狂,在先皇后期才出兵扫荡了沿海海盗,剿灭倭寇,又以船只出海,有裨民生,开海可使穷民易于资生,重开海禁,但对海船出洋严加限制。
这海禁重开后,深受海禁之苦的沿海人民纷纷出国谋生,每年造船出海贸易者多至千余,回来者不过十之五六,不少人居留南洋,当权者怕国民出洋日多会危及统治,以南洋各国历来是海贼之渊薮,数千人聚集海上,不可不加意防范提出再次禁海,不过今上登基后却不曾禁海,反而是放宽了海禁的奏请,并且在泉州设立了专门负责管理和海商进行贸易的市舶司。
而且海上贸易利益极大,而且南洋和西洋的贡品与商品货物依照朝廷律令,需要缴纳大笔税款,来增加国库收入。
这倭寇为何来袭的缘由还在调查,不过皇上已经立即派兵去镇压了,皇上是铁了心的要开海禁了。
海上贸易利益极大,光是征收的税款,就对国库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安宁明眸流转,托着下巴眯眼睛像只晒太阳的小猫儿,海外贸易利润大,安宁是知道的,早先安宁还曾经打起过想法,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利润大的同时必然是伴随着极大的风险,那片浩瀚的蓝色海洋到底存在着多少风险谁可知,而且如今也不是前世那科技发达的时候,再说了他们家也并不缺依靠这等风险赚来的利润,想想也就罢了。
而且海禁时开时禁,没个准头,如今听大老爷这么一说,心里倒是一动,不过也就是想想,不必要冒那个险。
张致远忍不住的伸出修长的手指挠了挠那细腻的下巴,安宁嫣然一笑,眼含春水,在大老爷愣神下抓着大老爷的手就咬了一口,然后迤逦而去了。
等安宁出了碧纱橱就后悔了,她刚才肯定是癔症了,要不然怎么会逮着大老爷的手指就咬一口啊!还有那老男人那是什么动作,以为是逗猫呢,还挠我下巴,以为我会喵给你听不成啊!越想越觉得自从怀孕后自己是越来越幼稚了,智商也跟着退化了,都是大老爷传染的!心里边儿跟有一只猫儿在那里挠啊挠的,这都是什么事啊!正在桃树下摘桃子的景曜见安宁过来了,道:娘,怎么不跟爹卿卿我我啦?安宁白了他一眼,这倒霉孩子想挨揍是不是?看着一边竹筐里的硕大的桃子,道:行了,你们摘这么些一下子又吃不完,这些就够了,让厨房一会儿榨桃汁给你们喝。
景曜嘿嘿的笑,其实刚才他就啃了一颗桃子了。
还得留着肚子给晚饭呢,好想吃娘煮的饭菜啊。
可惜从娘被诊出有孕后,别说进厨房了,就是稍微端个碟子爹都抢着来。
敢情他爹是个娘子奴啊。
虽说厨下里厨娘说的饭菜很美味,但就是没娘做出来的好吃,等什么时候磨着娘做一回儿,当然这得瞒着爹啊!安宁牵着福久往正房里来,瞧了一眼起居室没见大老爷在,就问染翠道:老爷呢?染翠道:老爷还在碧纱橱内没出来。
等到张致远出来,安宁眼尖的主意到他手指上缠上了一条苏绣喜上眉梢的丝帕。
接收到了大老爷乌黑深邃眼睛里的幽光,安宁避开视线,这人还能不能再厚颜无耻点啊,真是败给他了!张致远眯了眯眼睛,心里乐呵,果然这小女人就跟只小猫儿似的,不爽的时候就张牙舞爪的,看他手指都留下了她贝齿咬下的痕迹。
差点就破皮了,不过让大老爷乐呵的原因并不是这个逗弄的乐趣。
而是他计算好了宁儿怀孕三个月的安全期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几个月里他顾念着她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小东西。
绝对不逾矩一步。
然而浅尝辄止却更能勾起他想尽情采撷这因为怀孕越发明媚娇柔的身体,原本还怜惜她,看来这手指上的齿痕让他多了一个理由了。
还有想去庄子上小住,十天半月已经是他能够容忍的最大期限,竟是还想住上半月一月的,真是该罚。
看安宁心虚避开视线去,大老爷心情倍儿好,就连晚饭也多吃了半碗饭。
景曜和景佑可不想碍眼让自己吃不下饭,就拉着福久在西厢房开饭,连着张玫也基本上不来正房用饭。
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
景曜暗暗道:他还是习惯爹板着脸严厉的样子,如今一副媳妇奴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当着儿子的面做些亲密的动作,流转在夫妻之间的情意浓密的化不开。
爹娘感情好是好事,但爹啊咱也不用那样低声下气的样子吧,以后爹要在小弟弟跟前树立做父亲的尊严和威风可就难了啊!话又说回来。
爹啊若是这样下去,在儿子们心中的威严就被磨灭了啊……安宁缩了缩肩膀,似乎点着了不该点着的火啊,也不管大老爷,径自先洗漱了换上睡衣鸵鸟似的躺在被窝里。
就算是这两个月大老爷不能碰她,他们俩还是睡在一个被窝里,当然了除却了大老爷被踢下床睡榻的时候。
她喜欢这样肌肤相亲的感觉,还有这个男人温暖的怀抱,不过这前提是他们俩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啊,今天老男人眼中的火光炙热的有点可怕啊!张致远挥退屋子里的丫鬟,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儿,绣着有宜男草之称的萱草锦帐已经放了下来,之前张致远招呼谢嬷嬷从库房里找出来的各种寓意好的摆件,像是青玉婴戏葫芦红木插屏、石榴花开的花瓶,青花折枝花果瓶,萱草锦帐,原本还有绣百子千孙的帷帐,安宁说什么都不准用,到底最后安夫人送来的那个麒麟送子的玉石摆件留了下来,还有这萱草锦帐也是。
他这是饶有趣味的看小妻子缩头乌龟的模样儿,当真是可爱,掀开锦帐,笑道:宁儿,不要蒙着被子睡,小心闷坏了孩子。
还有宁儿的小脾气也该改改了,最起码这咬人的坏脾性可不好,万一遗传给小东西就不好了。
说的义正言辞,一点都不犹豫的爬上床掀开被子。
好烦人啊,嘀嘀咕咕的,真啰嗦,我要睡觉了!安宁不耐烦的嘀咕着,一翻身转到里边儿去,话音里还带着睡意,这要是搁在以前还能糊弄糊弄大老爷,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才刚爬上床没一会儿,哪能睡着了?大老爷无声的笑了,眼露凶光,揽过小妻子娇柔的身体,大手灵活动着,湖绿色的亵衣被剥光,肌肤相亲的感觉实在是很温暖,还带着点酥麻。
动作间还注视着小妻子的一举一动,见她紧闭着眼,可那轻颤的睫毛却出卖了她,直接含住那红宝石般的蓓蕾,敏感的娇躯轻颤。
安宁要是再装下去,都免不了都被拆吃入腹的命运,也不装睡了,抵住大老爷,可怜兮兮的道:我还怀着身孕呢,致远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嘛~张致远轻笑,有力的胸腔微微起伏,清醇的声音带着戏谑,道:宁儿不是要睡了么?☆、第二百八四章 恶奴欺主张致远轻笑,有力的胸腔微微起伏,清醇的声音带着戏谑,道:宁儿不是要睡了么?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不老实的往下漂移。
安宁直接往下趴,美妙的触感让大老爷喘息粗了起来,撇嘴道:你这样我哪里睡得着……感觉到老男人下身的炙热,安宁没好再动,别啦,明儿我还要坐马车到庄子上呢。
大老爷顺顺她乌黑靓丽的长发,又亲亲那撅起来的红唇,为夫可是禁欲了几个月了,宁儿舍得让为夫难受,嗯?说着下身还邪恶一动。
大夫可说了过了三个月安全期,夫妻间可以适当的行房事了,为夫可忍了好几天了,宁儿要去庄子上去,可得喂饱为夫啊。
别伤着孩子了!这个不知节制的老男人,要是喂饱他,说不定明天她就不用早起了,她肚中的宝宝被她灵气滋养的很结实,虽说三个月的安全期是大夫说的,安宁也乐的顺水推舟,谁让这老男人如狼似虎似的,虽然她有灵气滋养身体,但事后总会有些不舒服的。
为夫岂是那种不知轻重的,放心,我不会伤着你和孩子的。
张致远的手不安分的到将两人剩余的衣裳脱下,看着眼前的美景,喉头滑动,看得见吃不着的日子今天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略带了些薄茧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玲珑有致的曲线,娇柔细致得让人惊艳的娇躯,令人迷醉的浅浅的清香,嫣红的樱桃在他的唇下慢慢变得挺翘,如水儿般的肌肤泛起桃花色泽……张致远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可以如此差,又如此坚持,为了怕伤到安宁和孩子,耐心的等待花开,安宁的身体本来就敏感,被那挑逗的手段惹的娇喘淋漓,忍不住的磨蹭。
你这个女人!忍耐的额头上都冒出汗珠来。
偏生的小女人还不怕死的磨蹭起来。
张致远的话像是从牙缝里冒出来似的。
她眼含春水,娇躯像是水儿般柔软的贴合在他身上,手还不老实的到处触碰,点起星星火花,他怎么忍得住!而且也不想再忍,深吸了口气。
微微抬起她修长的腿往前一压,硬硕瞬间全根埋入。
啊……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显然也动情了,因为是顾忌着她和肚中的小东西。
张致远并不敢有大动作,但该有的还都有,缓慢而有力的抽动着,上面也没闲着,含着一颗嫣红的樱桃吸吮着,有力的猿臂锢住那因为怀孕稍显丰腴些的腰肢。
被上下夹攻下,安宁完全放弃了矜持。
丢盔弃甲的娇喘呻吟……床榻旁高脚案上的一只玉色美人细腰瓶里插着的几株海棠,春意盎然的叫这海棠都被催着绽放了。
张致远满足的轻抚着她香软的背,亲亲那有些红肿的唇,看她猫儿般蜷缩在自己怀里,眉梢俱是抑制不住的温柔,乖宝贝儿,睡吧。
安宁浑身酥软,享受着欢爱后的余韵,享受着他温柔的宠溺。
床上的情话没有半点儿违和,都说了大老爷是个极度闷骚的人,平时在外人跟前装的人模人样的,在床上就是个大尾巴狼,那闺房之乐的情话能把人羞死。
听了大老爷这话,她伸手拧了下,在大老爷看来就跟挠痒痒似的,明知故问道:宁儿,怎么了?安宁磨磨牙。
这人真是厚颜无耻。
可见他真的没动作,羞红了脸凑到他耳边儿低语。
张致远现在满足了可不再敢拂了媳妇儿的意,虽然很依依不舍,还是依言办了。
感觉到两人相交处的厮缠,安宁羞怒的把头埋到大老爷的颈窝里,磨牙,张致远笑道:都说了宁儿这个小动作可要不得哟,别,为夫明儿就没法见人了。
安宁哼了一声,把张致远推到一边儿,顺势骑在他腰上,居高临下聛睨道:我才不管呢,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是敢偷吃,看我敢饶了你!略一停顿,露出个追魂夺魄的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些胆寒,就拿剪刀咔嚓了。
张致远不生气反而挺高兴的,宁儿以前哪说过这样的话来,心里分明是在意自己的,虽然这个威胁事关重大,但他这些年就守着安宁一个人过的,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被安宁吃的死死的,心里眼里就安宁一个,要不是最近吏部正值繁忙时期,他没太多时间陪着安宁和孩子,也不会同意让安宁去庄子上小住!好整以暇的看着转瞬从柔顺乖巧小猫儿变声成彪悍的母老虎,粉面含春威不露,深邃黝黑的眼中燃起一抹焰火,当真是爱煞了她的模样儿,鲜活的,甜美的,恬然的,淡然的,脆弱的……一把将她拉近,深邃乌黑的眼睛直视进她的双眼,那宁儿就在家看着为夫可好?…安宁咬着牙齿才没说出‘好’来,差点就迷失到大老爷的美男计里了,干嘛要用那样醇厚中带着丝沙哑低沉的声音说话啊,让她差点就没抵抗住。
这个老男人的魅力就像是老酿,经久弥香啊,看他露出来的胸膛,矫健优美,不是很夸张的一块块的肌肉,曲线优美,自从安宁头一次说过他老了后,就一直很注重锻炼,再加上后来灵药灵果的滋补,功法的修炼,包裹在衣衫下的是健美的身材,撇撇嘴:谁让你把肌肉练这么好看的?张致远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声音低低沉沉,开怀纯粹,将红着脸的安宁揽在怀里,用被子裹住,道:宁儿真是太可爱了,你说是谁,以前是谁嫌弃我这个老人家的身材的?难道宁儿不喜欢?喜欢你个脑袋,这个闷骚,这个腹黑,连连受挫的安宁往大老爷温暖的怀里一靠,我要睡觉了!张致远嘴角上扬,小心的把安宁在自己怀里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两人相拥着睡着了。
翌日,安宁很光荣的又起晚了些,不过自从孕妇嗜睡是很正常的事儿,懒床又不是两次的,最开始的时候安宁还有些不好意思,等到后面丫鬟们暧昧的眼神她都习以为常了,脸皮厚也是可以传染的。
景曜和景佑临去入学前还来和安宁依依惜别。
顺便提醒下娘亲不要忘了给他们的奖励。
安宁一人给了他们俩个爆栗,催促他们俩去上学了。
等了会儿也没见福久来,便问:福久已经去文先生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吃早饭没?醉雨打发小丫鬟去瞧,回来报:小少爷还在西院呢,像是打发春酌收拾东西呢。
安宁奇怪了。
道:收拾东西?说着外面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安宁看着背着小包袱的福久,失笑:这是怎么回事?春酌跟在后面,本来试图想帮福久拿着包袱。
可福久自来独立惯了,再说包袱也不怎么沉,他就自己扛着。
福久哒哒的过来,把包袱放在椅子上,倚靠在安宁跟前,瞪着乌黑清亮的眼睛看着安宁,娘。
还不走吗?福久都收拾好了。
安宁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她原本还有些失落福久这没点不舍的情绪呢,敢情这小孩儿以为他们是要一起去的呀!还连自己的行礼都收拾好了,对着小孩儿乌黑清亮的凤眼,安宁这拒绝的话也不好说出口。
只得把小儿子揽过来,道:福久想跟着娘一块儿去庄子里吗?福久点点头,在小孩儿的认知里,娘到哪儿都带着他的。
这次也不例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带哥哥们去。
安宁刮了刮他的小鼻头,心软的很,道:那福久和殷先生还有蒋澈说好了吗?福久仰着小脑袋,脆声道:说好了。
这回儿安宁可真惊讶了,她是昨天下午才和福久说起要去庄子上的事,怎么一转眼就跟文先生和蒋澈说好了,遂问他。
一问才知道小孩儿是让小厮将他自己写的请假信去送到文先生府上,另外让小厮带了话给蒋澈还有武师傅。
小孩儿想的挺周到的啊。
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安宁挺欣慰的。
她家这小孩儿有时总有些慢半拍,性子也淡。
幸好脑袋瓜儿足够聪明,还挺会变通的。
那殷先生他们是怎么说的?殷先生正是已致使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还曾经是张致远的座师,学问不用说自然是极好的。
张致远领着福久去拜师的时候,寒暄后张致远就说明了来意,殷先生瞥向福久,只见白白嫩嫩的小孩儿裹在大红的衣裳里,和其父相貌有分像,却面如满月,也颇有乃父之气度,小小的娃正襟危坐,稳似磐石。
殷先生已是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对小孩儿也不说看轻,只觉得年纪太小,而且他本就是想致仕后闲情逸致一番的,也没怎么有收徒的意愿,不过还是看在张致远的情面上,笑道:致远也太心急了罢,这才多大的小孩儿,平日里教些字、金开蒙也就是了,再大些入学也不迟。
张致远笑道:非是致远心急,我这小儿子颇有些早慧,蒙文俱已习过了,老师大才,不过是怕耽搁了他这份天分罢了,还请老师见谅。
经张致远这么一说殷先生还真有些好奇了,想当年这张致远也是未及弱冠便探花登科,才学非同一般,又闻他长子次子小小年纪已是廪生入读国子监,师拜澄观大师,如今小儿子又被他说颇有些早慧,断不会作假,便是说考问考问,也不是简单的让他背诵,而是挑了些略微深奥些的问题,没想到小孩儿口齿清晰,答得流利有条理,头头是道,当下便起了惜才之心,遂同意了福久拜师。
张致远知殷先生爱画,特意送上了合殷先生心意的真迹,殷先生果然是爱不释手,这拜师就这般定了下来。
一段时间下来,对福久很是喜爱,午饭也常常留福久在殷府吃,吃完直接去蒋家。
福久脆脆道:先生同意了,不过给我布置了课业,说回来要考校的。
澈澈也要读书了,让我不去烦他。
看样子不带小儿子去都不行了,原本张玫也要跟着去的,不过前两日月事来了,身体不舒服,安宁还请了大夫开些药调理调理身体,让她好好在家休息。
现在带上小儿子也有个伴,倒挺好,就吩咐春酌去收拾小福久的东西,一会儿就出发。
另外吩咐了孙嬷嬷,府中若是有大事便让人去别院请示。
若是没有大事。
只让管家做主按例行事便可。
张致远因要上朝去吏部,不能亲自送他们娘俩去,安宁也不介意,待收拾好大手一挥带上小福久,顺便留了个便条来,车马簇簇的往位于太行山附近的田庄去了。
不同于以前去位于京郊西北热荒地的庄子那么近。
这处别院位于京城西南,太行山,那里多山地、丘陵,因而这处田庄上平坦的良田二十顷出头。
这些良田都是上等的肥田,而且靠近水源,灌溉方便,除了其中良田,良田边缘的山林还有丘陵地都是庄子里的,山头物产丰富,丘陵以及边缘山林多种植果木。
通共加起来有五十多顷,经营了几代后这处田庄每年的收益都是极为不错的。
而且这处是当年府上太祖爷从龙之功,皇帝封赏下来的,是不需要缴纳任何税赋的,也就是说田庄的所有收益全都归做张家所有。
马车很宽敞,原本安宁还和福久掀开帘子看外边的风景,远处青山绿水,近处田间葱绿,别有一番青山野渡的天然之秀。
奈何七月的天热气还未散,等到日头上来,母子俩虽然不怕热,但也受不了骄阳火辣。
而且路途有些远,景色又不是没得看了,况且再好的景色也有看累的时候,安宁靠着靠枕懒懒的,福久窝在安宁身旁,正玩他的华容道。
添香从一旁的车厢屉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点心来。
道:太太,这红枣莲子茶正温着。
太太喝上两口,这儿还有给小少爷准备的新鲜桃汁,用冰湃过的,很是凉爽,还有好大一会子才能到呢。
马车里倒也不大热,安宁在角落里放了颗龙眼大的冰晶,散散热,而且马车制造的也很宽敞,躺着睡几个人都绰绰有余,也不会让人觉得拥挤。
安宁自怀孕后就有些嗜睡,稍吃了些点心喝了一盅红枣莲子茶就枕着靠枕睡过去了,福久见娘亲睡了,擦了擦手和脸,也钻到小毛毯里,依偎着安宁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春酌和添香见这么一副母子沉睡图,静谧慈霭,异常祥和,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讨论着田庄上的事儿。
上回儿来的时候太太收拾了那起子恶奴,当下年节时送上来的节礼果然跟以往大不相同,看上去才是上上等的,也不知那管事一家贪墨了多少?添香低声同春酌说话,上次安宁过来,并无事先通知,谁料到竟然碰到了鸠占鹊巢的管事一家来,原本这里就是良田沃地,山峦叠峰,疏林如画,青山绿水绕过。
张家在都城定居的时间也不短,本是江南人,这别院修建的水榭环绕,藤萝掩映,十分雅致,以解思乡之情。
但到张致远这一辈祖上的爵位承袭完了,但他以科举出仕,在京城为官没几年,就外放为官,全家都过去了扬州,有近十六七年不曾回京。
这处别院经营了几代,本是张家的家生子,这一代的管事是张父长随的儿子,娶的是先太太陈氏身边的大丫鬟,多年经营竟是打起了田庄的主意,刚开始不过是贪墨些银钱,后来渐渐胆子大了,也仗着都城和扬州千里之遥,主家管不到这儿来,待安宁突袭而来,管事一家竟是住进了别院的客院中,俨然一副财主老爷,土霸主的模样!客院本是个素雅的院落,被弄的乌烟瘴气,混乱不堪,残花败枝,这管事一家子倒是身着绸缎,穿金戴银的,兀然让安宁想起原本陈氏的陪房邓德一家的。
怎么?以为山高主家远,就管不着你们了?可真是胆大妄为!直接让护院绑起来,把张致远叫过来。
当年邓德欺上瞒下恣意行事,借着替先太太陈氏管理田庄铺子的便利,贪墨将近五千两。
还有打着主家的名义包揽差事,并借此收取贿赂,西郊的一处三进宅院为证。
当初安宁本意就是借此将陈太太的陪房一窝端出去,那陈氏很是护短,她的陪房跟着水涨船高,而且陈氏虽然体弱,但手段厉害,多年经营自然不是说端就能端的了的,安宁虽然使了些小手段,但邓德恣意行事的证据不会作伪!但当时张致远以家丑不可外扬将邓德一家内部消化了,当然了当初不送官是怕被政敌抓到把柄,安宁虽然不甚满意,但借此砍了这毒瘤还打垮了陈氏陪房抱团的小团体。
说起来安宁在扬州整顿内宅,将家里管的是秩序严整,井井有条,但她忽略了京城这边儿。
再加上她对这边不熟悉,每年的收益也并非停步不前,而且因为开源生财的缘由,单她的私房里田庄就增加了好几处。
回京之后,先是忙着融入都城,交际应酬,后又是几个孩子们的亲事,对庄子也没怎么过问,只听了几名庄子管事的汇报,再瞧瞧账册,因为京郊西北热荒地里都是这些年新调教的家生子,先入为主的让安宁觉得其他几处田庄还是可以的,哪里想到竟是被恶奴欺压到了头顶上。
主家都来到京城好几年了,竟然还胆大包天的住在客院中,当真以为主家就不会发现!安宁冷哼了一声,让护院们先不急,等收罗起来证据一并处置了,没想到这管事除了鸠占鹊巢住了客院外,贪墨田庄的银钱也就罢了,竟然是将田庄里原本当做景观的两块山石私卖了去,因世人讲究‘山无石不奇,水无石不清,园无石不秀,室无石不雅。
赏石清心,赏石怡人,赏石益智,赏石陶情,赏石长寿。
’因而这处别院中有几处奇石,是老太爷在世时花费了大价钱掏弄来的,不仅嶙峋有致,色极清润,而且寓意吉利,很有赏鉴价值,乃是上品,价值不菲,张致远也有印象,没想到竟是被这管事挖了去,生生破坏了原本的品相,使得山石不仅价值大跌,而且也没了原本的秀意,被管事私卖的山石少说也有两三千银子!原本张致远还觉得这些个奴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老人,就想网开一面的,闻言脸色铁青。
看着这跪满了院子胆大妄为的奴仆,心中冷笑,也不理会他们的求饶声,让长随拿了他的印鉴,让护院们将这恶奴压到顺天府去!除了这鸠占鹊巢的主管事一家,还有同流合污的二管事以及几个狗腿子全都绑起来。
一时间鬼哭狼嚎起来,且不说管事一家抬出老太爷来,还有那管事的婆娘见事情无可挽回,犹不死心地高声叫道:老爷,老爷您不能这么样对我们啊,我们可是先太太的陪房!我们家的是老太爷的长随啊……张致远听了这话,脸色更是铁青,安宁冷道:就凭这个,你们就能在张家的田庄里无法无天?奴大欺主了不成?张致远平了一口气,对长随清风道:这等奸猾恶奴,若不受严惩,实在是法理不容,清风你和知府大人带话说不用顾及他们是我家的下人,定要秉公执法!清风跟随在张致远身边数年自然是懂得张致远话里的深意,自让护院绑着恶奴带着张致远的私印去顺天府了!山庄的大小管事都被捋清了一通,但山庄也不能没有管事,安宁就从山庄老人中挑出老实敦厚来做管事,让大管事以及二管事事务分开,然而又相互牵制。
而且这件事还给了安宁警戒,回头就让家中管家到都城田庄里去查探,要落实下来,要是再遇到像这样欺上瞒下,胆大妄为的奴仆定要严惩不贷。
☆、第二百八五章 如鱼得水添香和春酌说起这恶奴欺主的事来,添香道:那先太太都没了多少年了,她的陪房竟是还想拿先太太做筏子,当下老爷脸色铁青,震怒非常。
还以为是当年邓德家似的,轻拿轻放的不成?不说贪墨的银钱,就是那被私卖的山石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我听说那山石是老太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就是老爷也很喜欢的,少说也有两三千两银子。
春酌道:邓德家是先太太的陪房,竟是打着主家的名号在外包揽差事,还收取贿赂,若说其中没有先太太的指使,旁人怕是不相信的,只死者为大,老爷不顾忌先太太的名声,还得顾忌大姑奶奶的名声,只怕那时先太太选人不当识人不清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因而只是将邓德家打了板子发卖出去了罢。
添香点头,道:原来如此,上回儿去这田庄已是隆冬,花木凋零,没什么好景色,如今去怕有不少好景色可看罢,鱼戏莲底,花红柳绿的。
春酌笑着点点她的头,道: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这般春花秋月的想法,听说这别院是府中花费了大价钱建造的,堆山凿石,起楼竖阁,亭台楼阁……而且依山傍水,院中的水也不是死水,而是从山上流经下来的渠水引来的活水,再者说了这别院比府中竟是凉快些许。
就是太太有孕在身不能用冰,也是不大热的。
听你这么一说,这别院倒是怪好的了,不过老爷和太太也不会常过来住。
不过夏天避暑冬日避寒来那么一段时间罢。
倒是西北京郊那处新建的别院十分好,里面建了大棚,怪道了,那大棚里面竟是十分暖和。
而且瓜果蔬菜郁郁葱葱,东西夏日里平常,到了寒冬腊月可就是珍贵稀罕的很呢。
拿到京城里头去,多少银子也是有人要的,这不佃户们的生活才好些呢,真真是变废为宝了。
添香自芝儿被调派后就从二等丫鬟升为一等丫鬟跟在安宁身边,原本的一等丫鬟碧水和杏儿已经配了人,成为了管事娘子,俨然是安宁的左膀右臂。
像添香这样的大丫鬟。
如果不给主人收房,要么是作管家娘子,要么是外聘出去,不管是哪条路,都是条好出路。
而且安宁并不是个吝啬的主子。
碧水和杏儿每人都给了一份丰厚的嫁妆,也不算亏待她们了。
春酌轻手轻脚的替福久掩了薄毯,说了这么些话觉得口有些渴了,遂倒上了茶水,递给添香一杯,两人又凑到一块儿低声细语的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停歇了。
虽说安宁出来小住,到底张致远不放心,光是行礼都装了一辆马车。
后又加上福久,稍微收拾也有不少,再加上随行的仆从以及车马,端的是车马簇簇,又不敢疾行,一众人马在半下午时抵达田庄。
太阳也没那么毒辣了。
但见周围青山绿水环绕,溪河穿流而过,三面环山,一片庄园风光,清风徐来带来一片清凉之意。
去年整治田庄,庄中仆从自然是历历在目,但见管事那样在主人家跟前有几分体面的都被抓去送官,不用刻意打听后果如何,都知道他们不会好过,一通雷霆手段起到了很好的杀鸡儆猴的作用,再者安宁又重新制定了一番奖惩制度,提拔了两位管事相互掣肘,而且田庄上偷奸耍滑的都敲打过,但看今年送来的节礼比起往年如何就可见端倪。
张致远很喜欢这处别院,还曾修葺一番,原本被管事私卖的山石是找不回来了,还特意又寻来旁的奇石将原本的空缺补上,如今瞧来是十分好的避暑静养的好去处呢。
等安顿下来,已是金乌西坠,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安宁也有些疲累了,只吃过晚饭洗漱一番就要休息了。
因为是要和娘睡,福久眉开眼笑,穿上早些时候安宁亲手缝制的鹅黄色绣有两只小猫玩毛线球的睡袍,穿着拖鞋哒哒的跑来跑去,白嫩嫩的脸蛋有点酡红,像个苹果似的。
安宁抱着亲了两口,娘俩睡在床上,听他用小大人的口气说着童言童语,还有和蒋澈那个小苹果在一块儿练武的趣事。
蒋澈武学天赋非凡不假,但要是让他读书认字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就算是有福久在一旁做对比,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胆子还特别大,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有一次带着福久避开了家丁,从后院狗洞里钻出去溜到大街上去玩了,等火急火燎的护院找到他们俩的时候,这俩人一人吃了一支糖葫芦吃的正高兴。
还挺讲义气的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来,当然了俩人谁都免不了被惩罚一通。
他们娘俩个半宁谧温馨,张府这边儿可就水深火热了。
景曜和景佑下学后都会顺络到蒋府接福久一同回家的,谁知道今日去了蒋府,蒋府的管事显然认得他们俩,很恭敬道:张小少爷今日没过府来,说是去别院小住,归期不定。
两人急吼吼的回府,到了正房,见张致远拿了一张纸盯了半天,俩人大着胆子上前一瞧,只见上面是娘亲隽秀的字迹:福久和我私奔了,归期不定,勿挂念。
两人咂舌,怪不得父亲的脸沉的跟墨汁似的,娘还真敢在虎口拔牙啊!景曜和景佑面面相觑:福久怎么会跟着去啊?娘的意思是不带福久去的啊!招来丫鬟一问,景曜哭丧着脸:我怎么没想到啊?景佑也觉得他们做哥哥的竟然输给了弟弟,瞧瞧这先斩后奏、以退为进、暗度陈仓什么的,怪不得弟弟喜欢看兵书呢,原来都用到这里来了!私奔,私奔你个脑袋!竟然还归期不定,胆子肥了啊,景曜和景佑偷瞄到父亲嘴角挂起的狞笑,顿时打了个哆嗦,很利落的请了安问了礼。
一溜烟的出去跑远了。
第二天等到吏部开衙,群臣恢复办公的时候,吏部尚书张致远张大人一声官服黑云翻滚的进了吏部,看他的样子弄的左侍郎和主事郎中都十分纳罕。
尚书大人这么热爱公务了?等到意识到寒流来的时候,所有人不禁打颤的同时,擞了擞衣衫。
心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安宁可过的自在,早晨抱着小包子睡到自然醒,本来小福久早就醒了,被安宁一阵揉搓又塞到被窝里,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包子接着睡。
谁说古代能睡上懒觉的,也不看看那晨昏定省的,还有给婆婆站规矩。
伺候相公,儿女来请安,安宁这样的真是少见了。
不过等到了点,安宁再也睡不着了,捏了捏小儿子的鼻子。
笑道:小懒猪起床啦,太阳要晒屁股咯。
这做娘的还真够无良的……外面的丫鬟听到响动,进来伺候洗漱,早饭上面的几个小菜是佃户们自个做的,添香知道太太爱吃这口,使人买上来的,还有新鲜的肉做的馄饨,还有紫菜汤,加了一些虾仁儿。
母子俩吃的香甜。
安宁难得出来游玩,而且这会子青山绿水正是好时节,不是带着福久去溪边钓鱼捉虾子;顺着山间田野小道,看田野风光,教导福久庄稼瓜果菜蔬;待天热时躺在大芭蕉下的凉亭内的春凳上,乐趣来了就在脸上盖着一张大荷叶。
悠然自在;福久读书的时候,安宁也没闲着,随意写生起来了,说实在的她原本画画不如何,倒是因为精神力的提高还有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描摹那些复杂的阵法和符箓,写实的能力飞速提高,看到景色好的就画下来,还雕起木雕来,头一个雕的是福久,小孩儿欢喜坏了,搂着木雕不撒手……安宁在这儿如鱼得水,安逸悠闲,巍巍青山,悠悠绿水,秀丽的田园之美……除却了这些,安宁可没忘了她来这儿小住的另外的一大缘由,这田庄位于太行山与华北平原的交界处,太行山动植物资源丰富,她来到这儿就是丰富空间的多样性的。
她一般都是分散精神力去捕捉,使得空间里多了许多动植物,像是连香树、山白树、太行花和野大豆,还有太行山独有的紫团参。
动物有金钱豹、青羊、林麝、猕猴和水獭……这些就放在空间庄园外的那座山林中,还有白鹳、黑鹳、金雕和玉带金雕等等这些就放飞在溪边或是从雪山融化而形成的湖泊上,这个湖泊上面安宁移栽了许多碧波潭里的莲花,开的正艳呢。
就这样为空间里增添了许多空间里不曾有的动植物,这一年多庄园这边的地界又往外扩展了,不愁没地方放置或种植。
太行山地灵鞠育,高张天巧之成;巨峡豁閜,并擅灵墟之胜。
则有王莽龙泉,五指桃谷。
脉络交午,虬蟠蠖屈。
蓄丽秘精,韬妙藏幽。
览其岩洞天开,涧溪地涌。
播雾蒸云,飞泉吐溜。
千瀑乱坠,喷雪奔雷。
潭湖罗布,漾山沉璧。
奇峰怪石,竞骋诡态。
珍卉异木,牢笼尘寰。
栈攀千尺,虹跨万仞。
凝瑰玮于紫团,郁清淑乎林虑。
殊胜卓荦,极豫游之壮观;景物罕俦,迈九峡而独妍。
其间蕴含了很多天材地宝,安宁逮着吉祥做苦工,她虽然能感知一些不同寻常的,但太行山绵延巍峨,就她这样漫无目的的乱找,不知何年何月能找的完呢。
吉祥就不一样了,它能感知到灵气的存在,在空间中就算有灵果或是灵草能隐匿气味,也不还是能被吉祥找到了。
安宁发现了就算吉祥是神兽也不能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离开空间,虽然它挺厉害的,但还是一样想出来还得安宁把它放出来,又怕它出来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就跟它说好了能寻找到多少灵物,按照灵气的充裕程度来换取天外岛上的灵果。
吉祥嘴被养刁了,寻常后天灵根都不屑,但安宁就是严格控制它进食的量,有时间还会鞭笞它让它好好修炼,跟个周扒皮似的把吉祥记忆传承的属于神兽的知识都利诱着它口述出来,安宁记录下来。
虽然她大部分参不透,但还有一些是很有用的,最让安宁欣喜的是里面竟也有一套口诀说是修炼后,可看透事物的气和本质,修炼的高深了能看透过去未来。
安宁不用这么高深的,她只需要能用凡眼看哪里蕴涵灵气,将天材地宝寻找出来,她很喜欢这样慢慢丰富空间的过程。
很乐在其中。
安宁在吉祥嘴巴前扔了根‘萝卜’,催使它去干活,在千丈深涧中寻到了灵水珠。
戴上之后就可以避水而游,还能增加功力;还有悬崖峭壁上的五叶莲花,正好给空间各式莲花中增加一种;高山上的优昙花,一株枝头开两朵,一红一黄,服之延年益寿;另外还收集了些苦叶琼华,虽然蕴含灵气。
但就是吉祥也不屑的,安宁却知道这苦叶琼华可宁神静气,祛除浮躁,淡泊明志,因而就拿出来羊脂玉瓶收集了不少。
准备拿来给张致远还有景曜景佑和福久用。
连续几晚安宁就带着吉祥出来寻宝,他们也不会在外面多呆,安宁就让吉祥挑它觉得味道最好的地方去,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不少对于修真者来说算得上顶尖的好东西,炼丹用的着的。
安宁也不贪心都拿走,只选取了其中一小部分,毕竟在她的空间里还能培育,再者游荡在太行山间享受着万物静谧的氛围,让她很享受。
又能玩还能寻宝来丰富空间的收藏。
除了想要让空间早些进化,她专程找一些灵气足的奇珍异宝来,或是移栽空间里的植物,让它们产生更多的灵气,像这样亲自来寻找还真是挺新奇的体验。
光是太行山就给了安宁足够多的惊喜,那九州华岳五岳山川。
还有很多的地方可以去探险,此刻的她就像是发现了宝藏般,对于这个寻宝游戏乐不此比,甚至为了能到更远的地方去,一反之前修炼时候的懒散态度,变得专注起来。
当然修炼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虽然她的修炼基本上是水到渠成,但越往上功法越高深,修炼起来就更加的需要花费精力。
不过有了动力,安宁还真努力起来了。
最高兴的还不是安宁,而是吉祥,它把爪子跟前的几颗包裹着火红色鳞片的果子扒拉到怀里,火红色的眼睛眯着,这让它明白了个道理——干活就有吃的!宁宁还挺慷慨的多给了一个哟~安宁似乎太享受了些,忘记了家里还有个媳妇奴的大老爷,两个嗷嗷待哺的儿子,连个信都没往家里捎。
景曜和景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好不容易挨了五天,国子监放了旬假,两人骑上马带上长随就往田庄上扑过来了,很可惜迎接他们的不是笑的温柔的娘亲还有脆脆叫哥哥的弟弟,门口就管事带着仆从来迎接。
等两兄弟看到躺在凉亭春凳上,吃着嫩生生的莲子,旁边还有丫鬟扇着扇子,脸色那叫一个红润的娘亲和弟弟,再看看自己面黄肌瘦的小脸儿,顿觉得太不公平了!景曜几个箭步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一把抓过安宁剥好的莲子塞到自己嘴里,遗漏下来的几颗也没放过,捻起来嚼吧嚼吧,那叫一个使劲啊,牙齿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景佑嘴角抽了抽,我说兄弟你最起码给我留一点啊,吃独食可不是个好习惯!安宁笑眯眯道:哎呀,你们俩怎么来了?景佑也郁闷了,坐在春凳一侧,拿开福久遮脸的荷叶,正在睡觉呢。
戳戳那又肥了一圈的小脸蛋儿,瞧这白嫩红润的哟,再看看一旁桌子上摆放的各色点心和时鲜的水果,这都是眼红不已啊!捻了一块芙蓉糕塞到嘴里,娘啊,你们这日子也太滋润了吧。
就是就是,娘您是不知道我们俩是身处水深火热中啊,早知道就该偷偷的跟您来了,还没福久聪明呢。
景曜戳福久的另外一边红嫩的脸蛋不满的道。
安宁柳眉微挑,轻弹了下他们俩额头一下,笑道:你们两个不孝儿,怎么看不得娘舒坦是不是?别戳你弟弟了,才睡着没多大会儿。
娘,我们哪敢啊,还有什么好吃的不,儿子饿了。
景曜倚靠着安宁撒娇,他这孝顺的就差彩衣娱亲了。
这不有点心的么,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
安宁继续剥莲子给景曜和景佑吃,景佑倒不跟景曜抢,他专攻小几上的点心和水果了。
福久在春凳上嘟了嘟嘴,嘀咕一声又睡的香甜去了,安宁突然想起来道:我记得今天不该你们俩放旬假啊,怎么过来了?是不是逃学了?咳咳……丫鬟们赶紧端水过来,一个差点被莲子噎住,一个差点被糕点噎住,喝了好几口水才顺过来,还以为娘被带过去了忘记了呢!☆、第二百八六章 半路遇险安宁坐在春凳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正襟危站的景曜和景佑,道:逃学了?景佑道:娘我们跟先生请了假,还有爹也知道,加上明日旬假,正好可以在田庄上呆一天,明天和娘一块儿回家嘛。
景曜跟着点头,嘻嘻哈哈的凑到安宁跟前,笑道:娘啊,我们俩这不是怕娘和福久在庄子上无聊么,就赶过来陪你们来了,还有先生布置的课业我们也没耽搁的。
安宁轻敲了下他的额头,无奈带着宠溺道:都来了还能敢你们走不成,一个个的都会先斩后奏了啊,想去玩就去玩吧。
景佑和景曜嬉笑着搂着安宁撒了一下娇,临走时还不忘戳戳福久白皙的脸蛋儿,福久嘀咕一声,外加娘亲斜眼看过来,俩兄弟勾肩搭背一溜烟跑走了。
上回来的时候时间虽短,但景曜和景佑早就是把田庄当自己的地盘,基本上对哪里有好玩的摸的门儿清,这次过来骑着良驹,先在碧草地上溜了几圈马,看到潺潺流水的小溪,欢腾的在小溪里边儿折腾了。
安宁拍拍福久的背让他接着睡,小孩儿又扯起了小呼噜,睡了小半个时辰醒过来,猫儿似的在枕头上蹭了蹭,听安宁说哥哥们来了,很欢快的从春凳上爬下来去找景曜和景佑了。
待到吃午饭的时候,兄弟仨身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光着脚丫子哒哒的过来了,拎着的水桶里还扑腾着几条从小溪里抓来的鱼,还有一小堆小虾米。
景曜大手一挥,道:让厨房用这些做菜吃!做糖醋鱼,还有吃那个酱骨头,还有香芋扣肉。
顺便点了菜。
景佑也不客气的加了道:酒糟茄子,还有山药栗子猪肚煲。
安宁笑道:行了,跟几天没吃过饭似的,之前不还吃了点心和水果。
景曜摩挲着自己的脸,恬着脸凑到安宁跟前。
道:娘啊。
您瞧瞧儿子这面黄肌瘦的小脸儿,就知道儿子真的好几天没吃饱饭了啊。
好不容易见到娘能饱餐一顿,娘果然是偏心,儿子长大了就不招人稀罕了啊~安宁斜睨儿子那红润依旧的脸颊。
还真好意思说面黄肌瘦。
就算她不在府中,府里也没哪个奴仆有胆子敢苛待他们俩。
再说了就算是在家吃不好,在外边酒楼或是小吃他们俩绝对委屈不了自个,不说每个月的月钱。
就是他们俩身为廪生,每个月还领着二两的廪饩银和一斗米的补贴。
安宁也不会征用。
都让他们俩自己用,但他们俩在账房一次性最多可以支用一百两银子,超过了这个数就得由安宁点心才可取用,而且理由还得能说服安宁。
不过别以为安宁不知道,这俩小子还存着自己的私房,而且他们俩还在正房用饭,吃用都是公中,花钱的地方很少,除了在外面交际应酬用的还是可以从公中支取,要说他们俩能饿着,这话自然不可信,不过看儿子撒撒娇,安宁还挺受用的,也不说什么,让厨下赶紧做饭来。
等看到他们俩狼吞虎咽的吃饭,安宁还真心疼了起来,这还真跟好几天没吃饱饭的样子,也没顾得自己吃,可劲给他们俩夹菜,就连福久友爱哥哥,把他最喜欢吃的拔丝山药都让丫鬟往哥哥面前移。
景曜和景佑双眼亮晶晶的看到至亲人似的,然后埋头苦吃,等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才慢慢缓慢下来,饭桌上的菜被扫了七七八八。
好吃。
安宁挺心疼道:怎么回事?在家你爹虐待你们了?景佑亲自端了鹌鹑红枣汤给安宁,笑的文雅,完全看不出刚才是谁吃的狼吞虎咽的,娘,喝汤。
没那回事儿,爹最近忙公务,也管不着我们,这不着急过来,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安宁柳眉微挑,她在这儿忙着寻宝,正在兴头上,家里也没发什么大事传到这边儿来,但她看了看坐在凳子上老实的跟孵蛋的鹌鹑似的俩儿子,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只可惜她现在不会读心术。
而且景曜和景佑长大了,心思也不会说总挂在脸上,安宁原本还想在这儿呆一段时间,等时间凑足了半个月再回家的,就道:你们俩好好玩,明儿就回家。
哎——景曜和景佑还以为要费多少口舌才说服娘明儿回家呢,哪里想到娘主动提起来,一时还不能适应呢,就像是一拳头还没打出去,就别噎回去了,好一口老血闷在心头。
其实娘的脾气还挺执拗的,这倒也好了,不用他们撒娇打滚求娘回家了,捧着一碗杂粮饭吃的香甜,当然了还没忘跟娘提起奖励的事儿。
安宁笑了笑,这两个记吃不记打的熊孩子,自然没忘这件事儿,就每人给了他们一个用藤丝编织的藤绳系着的灵水珠,俩人自然不会觉得是什么普通的琉璃珠子,刚一戴上就觉得灵台一阵清明,还带来丝丝的凉意,就像是置身于清凉的水中自由自在游泳似的,很珍惜的把灵水珠塞到小衣里面。
比起享受归园田居生活的安宁,还有生活基本无变化但更加充实的福久,景曜和景佑就跟是脱缰的野马似的,在田庄里到处撒野。
看到福久手里玩的木雕,眼红了一把,硬磨着安宁也给他们俩雕个,安宁好笑着等他们撒完娇,把早就雕好的木雕给他们俩,看他们俩噎住的表情很无良的笑了。
晚上安宁没再带着吉祥跑出去寻宝,而是将这几天寻来的灵宝收拾了下,寻来的像优昙花树、苦叶这些后天灵根先在灵溪中浸泡过,然后种植在碧波潭旁边,这里的灵气浓度比庄园那边高不少;像是五叶莲花,垂香墨莲,水火双生莲种在碧波潭里,顺便将成熟的莲籽采摘下来放到须弥果做成的玉环里,一些是留给吉祥、四喜它们的零食,还有一些准备带出去找机会给张致远还有孩子们用。
另外各色莲花也采下一些,准备作为灵鹤的‘车费’,还将一些嫩枝移栽到其他池谭里。
要是再不处理的话,碧波潭就荷、莲满为患了,还有碧波潭里的鱼虾也分出一些幼苗到新潭里,要么是到环绕着庄园的小溪里作为养在庄园附近的动物们的食物。
还有几株六灵竹,是空间竹山上没有的。
一并种在竹山上。
像三花七叶草,魂草啊这些炼丹能用的草。
安宁也按照它们的特制找寻了合适的地方将它们种植了下来。
虽然比这些药草更高级的先天灵草天外岛上不是没有,但这些是她自己找到的,就觉得别有意义。
像这样渐渐充实空间的过程她是很乐在其中的。
空间里的果树一段时间没整理。
颗颗都挂满了果子,自从安宁控制灵气的能力加强后,现在的果树已经不像是以前挂果那么快了,而且还有吉祥这个大胃王在。
好久没看到颗颗果树挂满泛着清香芬芳的果子了。
将成熟的果子留了一部分在庄园里给四喜还有其他动物做食物,一部分给吉祥做零嘴。
剩余的就收在仓库中,要么是拿出去自己吃,要么是酿酒或是做成蜜饯、干果。
说到酒酿,安宁和吉祥还在太行山收罗了一些猴儿酒,其实是吉祥闻着香味儿去的。
一崖有石覆小凹,澄碧而香,香腴清醇,甘芳无比,大约有五六升,原本还以为是什么灵液,没想到是猴儿酒,安宁用大约能装两斤液体的青葫芦装了满满一葫芦,左右没全都装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着吉祥的耳朵走了。
其实安宁多心了,吉祥就是稍稍露出些气息,太行山上的野兽都得瑟瑟发抖窝在洞穴里不敢出来。
猴儿酒安宁尝了一口,清醇甘芳,并不是很辣,回味无穷。
这猴儿酒是山中猿猴,春夏采杂花果于石洼中,酝酿成酒,香气溢发,闻数百步。
猴儿采的果子最鲜最甜,因而酿出来的酒也极好,看吉祥喝过后对于寻找猴儿酒乐不此比就知道了,知道这是百果酒,还撒娇打诨的让安宁自己酿,为此成熟的果子逃过了一劫。
安宁没告诉过吉祥的是就在天外岛上有一处酒泉,澄碧而清,掬在手心尝尝,淡淡的酒香在口中泛滥开来,自从发现这酒泉后酿酒多是从这里取水,酿出来的酒酿香腴清醇,饮后身心清快,多醉也只眩然欲睡,仿佛春困,心不跳,脑不热,安然入梦,舒服已极。
醒来通身舒畅,神智力清。
安宁如今精神力运用的炉火纯青,而且身为空间的主人,很多事就不必亲自动手,稍稍动动精神力就完成了。
除了果林外,还有这边儿成熟的灵果也采摘下来大部分装入到须弥储物空间中,一些留给吉祥。
除却活物外,还在太行山上寻找到了许多炼器或炼丹或符箓上用得到的天材地宝,像是天机石,火耀石,星辰沙,玄铁,彩虹石,琉璃晶,礜石等等就收录在庄园的仓库里。
空间中其实精矿晶石不少,光是那座石山里面蕴含的各色晶石都数不清,更别说还有其中蕴育出来的玉膏、玉髓、玉芝等等了。
安宁进来的时候吉祥搂着青葫芦扯着呼噜,说到这葫芦,最出名的就是洪荒时那十大先天灵根里的葫芦,葫芦跟结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葫芦,全是洪荒有名的灵宝,原始天尊的绿色葫芦,通天教主的青色葫芦,老子的紫金葫芦,陆压的斩仙飞刀,红云的九散魂葫芦,女娲的招妖葫,鸿钧的蓝色葫芦。
空间就是再逆天也得不到这不周山的先天七葫芦,天外岛上的葫芦也是先天灵根,有点像是那先天七葫芦的山寨版,安宁将结出来的种籽挖出来扔到这边山林的空荒处,接出来的葫芦极为漂亮,就像玉雕的一般,功能没那么逆天,就成了安宁用来盛液体的容器,就是摆放着也挺好看的。
等收拾了齐整,安宁掬了一捧泉眼水,喝下,感觉浑身暖洋洋的,通体舒泰,这才出了空间。
这几天福久都是跟着安宁睡的,景曜和景佑知道眼红不已,以交流兄弟感情的名义把福久带走了,因而今日只有安宁一个人睡,她才会到空间里,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仨能交流出什么来。
翌日,景佑破天荒的睡了懒觉,起来的时候安宁。
景曜和福久已经坐下吃早饭了,安宁瞥了景佑的青眼圈,笑道:景佑还认床不成?景佑闻言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炸的黄橙橙的油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景曜,声音从牙缝里出来道:娘啊。
我一夜被踢了两脚。
冻醒了三回,鬼压床了四次!等某人醒了我才睡着了。
也不知道认床的到底是谁?景曜面不改色的吃花卷,认床什么的他一点都没有!安宁‘噗嗤’笑出声来,景曜睡觉不老实的毛病一点都没改。
还变本加厉了。
给每个人夹了一个蒸饺。
景佑把蒸饺来磨牙,眼下的青眼圈看来不是睡眠不足,而是被某人‘梦游’时踢到的。
来这儿原本给福久安排的就是住在西间里,景曜和景佑来了就收拾出了客院来。
他们俩非得要和福久交流兄弟感情,就说住在西间。
福久困的早。
直接睡在了凉榻上,他们俩凑合就睡同一张床,谁知道景曜睡着了还那么嚣张,半夜景佑也不好再到客院去,凑活的结果就是眼角青了一块。
算是和谐的吃过早饭,他们母子几人就准备回家了,让丫鬟婆子收拾东西。
因为有田庄上一些野味,还有些野果子之类的,还有木雕零零总总的收拾起来比来的时候行礼还要多,等安宁牵着福久上了车,景曜和景佑打马在前,护院和长随随行在两侧,满满的五六辆马车载着往京城驶去。
福久嘟着嘴靠在安宁跟前,他还没有和哥哥们玩够呢,怎么就回家了。
安宁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福久不想回家?福久鼓鼓脸颊,又黑又亮的眼睛眨了眨,道:还想和哥哥们玩。
这小孩儿还真实诚,安宁搂着他道:那爹爹一个人在家不是很可怜,难道福久不想爹爹么?还有二姐姐,殷先生和蒋澈他们吗?想!我给爹带好吃的,蒋澈也有的,老师给布置的课业也有好好完成哦。
福久连连摇头,就怕安宁说他不想,自己说着的时候还狠狠的点头表示很想爹爹他们,认真可爱的模样真是招人喜欢,刚才没玩够的郁闷也不见了。
安宁忍着笑,道:福久真是个乖孩子,要是福久还想出来玩,等哥哥们放援衣假了我们一块儿再来庄子上小住。
福久点点头,安宁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慈爱和纵容。
突然间马车车轱辘碾在一块儿石头上,车厢偏了一下,正是转弯之际,马和车厢两下里错劲,马使不上力气,尽管使劲拉车,就是不往前。
马夫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赶紧勒紧缰绳,将马止住,得亏是及时,不然的话要是再晃荡下去,车厢都会斜下来,见前面车子停下来,后面的马车也赶紧勒住缰绳,让马停下来,马长嘶一声在道路上显得十分响亮。
前面的景曜他们也疾行时将马停住,良驹果然是良驹,并无嘶鸣,一行人就这样停了下来。
安宁抱住福久,蹙眉道:到底怎么回事?添香掀开帘子道:太太,马车车轱辘碾到一块儿石头上了,又逢转弯,得亏车夫有经验将马车稳住了,两位少爷也停下来了,似乎前面有人挡了路。
这时景曜和景佑打马过来,皱眉道:娘,前面有人挡了路,那护院说是他们家的马车坏了,车里是他们家小姐,能否让我们帮助一二?安宁从帘缝中看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果然停了一辆马车,那护院却是个虬髯大汉,虽带了请求的样子,然而那马车却不像小姐能做的马车,连个随行的丫鬟都没有见到,再看马车随行的护院都是一脸凶恶,总有一两个眼睛不断瞄往这边的马车,安宁蹙眉立道:让护院去和他们说咱们家马车没有空余的给他们用,要不告诉我们是哪家的,我们回京城替他们捎个信儿。
赶紧把马车稳住,往前行,让护院们小心!景曜和景佑也看出不对,不动声色地让护院们将安宁这辆马车围住,将那碍事的石头挪掉,还不等护院过去拒绝,那虬髯大汉脸色就变了,没料到他们一开始离着一段距离下就停车了,看他们设的计谋根本就没有说要相助的意思,再看他们不动声色的围住马车,就知道可能露馅了,心中暴戾之气更盛,一脸狰狞,干脆破罐子破摔,手中挥着刀棍就往马车这边儿招呼。
景曜、景佑小心!这会子再看不出来这群人是冲他们来的就是傻子了,这些人明显是有预谋而来的。
知道他们今日路经过此地回府的而有充裕时间谋划这些的,难道是身边儿的人露了底?府中根本没人跟他们作对,到底是谁谋划的要害他们母子几人?想到景曜说的张致远这几日公务繁忙,安宁眉头皱的更深,今日本来就是休沐的日子,按道理来说大老爷就应该来接他们的,可没有,难道是说出了什么变故?安宁心中有了淡淡的不安,但眼下还是对付这些不怀好意的大汉!不过张府的护院都是由武师傅专门教授过拳脚功夫的,而且当初去田庄时张致远不放心,派着跟来的护院不少,而且景曜和景佑年纪虽小,但从小就是由寺庙里的武僧严格教导的,还修炼了澄观大师传授的佛门心法和安宁专门挑拣出来相辅相成的功法,而且各种对修炼有好处的灵果灵药没少给他们找机会吃和用,就算去国子监上学修炼也没断过。
那些个大汉虽然脸色狰狞,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若不是碍着马车上都是女眷,只是护着马车前行。
景佑和景曜兄弟俩联手,手中的马鞭舞的虎虎生威,紧绷着脸,浑身散发的气势让那些大汉心中退意,但到底命还被人揪在手心中,他们根本就没有退意,不过他们的意思不在此。
后面架着马车的大汉得到讯号,狠狠的将马鞭打的马身上,还有噼里啪啦响的鞭炮声响起,受惊的马发狂的拉着马车往安宁他们这边飞奔了过来!噼里啪啦响的鞭炮声让这边儿的马也受了惊吓,车夫赶紧勒住缰绳,硬生生地将马止住,那马骤然受力,长嘶一声立而起,安宁抱住福久却稳稳坐在马车里,添香和春酌却因为如此头碰到了车窗,发出‘砰’的一声响!然而那边发狂的马直冲他们这边而来,那些和景曜景佑以及护院纠缠的大汉也不多做纠缠,随着马车发狂而来,立马后退,顺便将鞭炮扔到这边来。
马车的速度很快,景曜和景佑对视一眼,腿夹住马肚往前行,然后狠狠的勒住缰绳,马长嘶一声翘起前蹄,不偏不倚就踢到在那疾行而来的车辕上,想想两只良驹的马蹄蹬起有多大的力气,那马车硬生生的翻到了,连带着那匹驾车的马也被牵扯的翻到在地,往旁边滑去。
张府的护院们皆松了一口气,本来他们都做好了人挡马车的举措来了!太太,您没事吧,啊——尖叫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那些大汉也不恋战,见占不到什么便宜,迅速的撤离了。
景曜和景佑担忧的跳下马跑过来,稳住马车道:娘,弟弟你们没事吧!安宁蹙着眉道:都没事儿,你们俩也没受伤吧?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景曜平了一口气,道:那刚才添香姐姐尖叫什么?吓死我们了!娘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也不知道这伙人还会不会卷土重来?!☆、第二百八七章 舍人为己勤政殿里头一片寂然无声,角落里摆放着的冰盆冒着丝丝的凉气,使得屋子里头戴着森森凉意,里边儿小太监宫女皆是低着头,唯有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戴权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皇帝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上,底下站着的几人也是一反往日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样子,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张致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只躬身聆听皇帝的愤怒。
皇帝气的狠了,满面阴云密布,道:哼!宋国公真是带的好兵,宁波一代倒是败了倭寇,怎么短短几日倭寇就袭击泉州,泉州竟然无兵丁守城,泉州知府还弃城而逃,让倭寇趁机而袭城,劫掠百姓!好啊,一个一个都打量着离朕远了,自己也就成了土皇帝了不成!还有那泉州知府还真是百姓的好青天啊!倭寇来袭,不说守城,竟是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小妾溜之大吉了!都指挥使竟然带兵押船在外,还有泉州的各级官员也逃窜,个个都是好官了啊!皇帝说到气愤处,手重重拍在御案之上,只震得那白玉雕成的盖碗儿脆脆一响,在寂然的大殿里显得尤为响亮,底下站着的几人额头上冷汗淋漓,大气儿都不敢出。
倭寇来袭最开始是攻击的宁波杭州一带,皇上派宋国公带兵去剿灭倭寇,私下里还发了圣旨让江南都指挥使派兵增援,然而宋国公却是想打个胜仗好将功抵罪,他虽然无才但并不代表他蠢笨,知道他若是做不好皇上很有可能拿他身上的爵位开刀,因而以权镇压了都指挥使。
然而宋家虽以军功起家,然而宋国公不过是靠祖荫才得封国公,并无实力,再说了东南沿海,更多是水兵。
海上作战难度何其大,宋国公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竟是没将倭寇剿灭。
只将倭寇驱赶出了宁波和杭州一带,就往朝堂上报喜讯!然而倭寇元气丝毫未伤,竟是转往袭击泉州。
倭寇袭击已经是够糟糕的了,可是更糟糕的是泉州城内没卫兵来抵抗。
原来泉州不仅靠海,是在开了海禁的几个港口之一,而且朝堂还专门在泉州设置了专门负责管理和海商进行贸易的市舶司,因而泉州的海贸来往频繁。
利润极大,泉州的各级官员对海上贸易带来的巨额利润眼红不已,就打起了海上贸易这块大肥肉的主意,以泉州知府为首的泉州各级官员和都指挥使勾搭起来,私下做起了海贸生意,倭寇来袭的时候,正赶上都指挥使在外押解船只,大部分的卫兵都被征调出去。
剩下的不过是残弱老兵小猫儿两三只!尽管朝廷律令弃城者死,然而泉州知府以及各级官员知道泉州无兵,根本抵挡不了残暴的倭寇。
抵抗不能,若是事后皇帝查起来泉州无兵丁的原因也不会饶了他们,左右都是死,泉州知府就想着弃城而逃,日后等再往上打点打点,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定可以免去一死,即便免不了一死,早死和晚死还是有区别的!那些参与的各级官员也纷纷逃窜,造成泉州群龙无首。
还无兵丁抵抗,在这样万难危急的情况下,幸亏流放到泉州的前都察院左都御史纠集了泉州的青壮年拼命抵抗,还有江南都指挥使反应迅速,才没让泉州造成不可挽回的劫掠,还使瓮中捉鳖的计谋将倭寇重伤。
大伤其元气,剿灭了十之有**。
而此时的宋国公竟然厚颜无耻的想要将功劳占为己有,那呈上来邀功的折子此时正被皇上扔在了地上!皇帝大发雷霆的缘由并不止于此,这泉州知府和泉州都指挥使竟然那么胆大包天的原因,除了眼红海上贸易所带来的大笔钱财,还有所依仗的后台,这后台利用此来搂钱,并利用其权势来打通关节,让这泉州各级官员勾搭起来的海上贸易源源不断的生钱!导致了倭寇来袭时,泉州原本担负着保卫泉州安危的卫兵竟然被调用去做水手了,当真使人愤怒!即使皇帝不明说,然而皇帝的怒火却足以说明这后台怕是不简单,再者还有宋国公虚报捷报,延误战机,使得泉州遭受了倭寇袭击劫掠,又有人弹劾宋国公抵达杭州后非但没在军营,反而是流连杭州花街,甚至导致军机泄漏,折损了不少好手,再加上泉州的事,皇帝接到呈折的满腔怒火,将奏折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当值的太监和宫女从来没见过皇帝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今日本是官员休沐的时间,然而皇帝却将几位阁老都叫了过来商议处置之事,张致远虽兼任内阁学士能出入内阁参事,然而他并不算是内阁大学士,然皇帝却一并招他过来,虽然感念皇帝君恩,但他也暗暗叫苦,张家历代纯臣,奉行的守拙、慎独、谨慎,行事深得低调二字,皇帝这一区别待遇,让他如锋芒在背,行事更加小心。
这几位阁老中,傅阁老身为国丈,太子外公,又兼武英殿大学士,权赫为阁老之首;孙阁老已经快八十岁了,年老体弱,轻易不在朝堂上说话;吴阁老世家权贵出身,自然偏向于世家权贵,因皇帝欲打压世家权贵的利益,虽然不敢明着来反抗,私下底动作不断,偏向于太子,有和傅阁老沆瀣一气的趋势;剩下的戴阁老、罗阁老从潜邸就跟着皇帝了,站在皇帝这一边儿;剩下的这位李阁老却是个老狐狸,哪边都不想得罪,想保持中立,平时少有开口,若问他意见基本上都是踢皮球一般踢到旁的阁老身上去,皇上早就想取而代之了,一时并无好的人选。
原本的户部尚书崔正本也是阁老,不过因为江南科考舞弊案被贬谪了,便由罗阁老填补了崔正的缺。
之前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本来有很大可能入内阁,但被夺嫡之事牵连了贬官了。
这李阁老地位岌岌可危,其余几位阁老看皇上的意思怕是想让张致远代替他成为次辅,所以张致远一过来,几位阁老看他的眼神虽然隐晦,但到底不同以往,孙阁老、戴阁老和罗阁老倒是很期待。
因为张致远可是实打实的纯臣,只忠于皇上,他若是入了内阁那站在皇上这边儿的力量就大了,毕竟他还占着吏部尚书的位置。
吴阁老神色晦涩不明。
傅阁老倒是对张致远一如既往,而李阁老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价,并不言语。
但张致远还是觉得颇为尴尬,只躬身聆听皇帝的愤怒。
一系列的事件让皇帝的满腔怒火积郁,雷霆之怒几位阁老根本就不敢为宋国公出头,就算是宋国公是勋贵。
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流血千里,可不是说笑的!因而有宋国公的事打头阵,泉州失职官员的处理根本就不算什么了,虽然牵扯到了泉州知府和泉州都指挥使为首的地方官员,该斩立决的斩立决,该流放的流放,家产抄没,罪及家眷。
然而皇帝并无直接处决宋国公。
只让宋国公先行回京,再做处决。
还有被贬谪的前都察院左都御史抵御有功,另有封赏。
皇帝一系列处置下来。
几位阁老就算是一向爱唱反调的吴阁老也不曾出声反对,也没有人肯出头为他们说情,他们着实见识到了皇帝的愤怒,还有威慑力,傅阁老不禁冷汗淋漓,他几乎曾忘记了坐在龙椅上的男子可是踩着兄弟的血肉踏上皇位的,稳当的做了二十年皇位,就连太上皇尚在的那几年,皇帝的地位都没有被动摇了!太子实在是太莽撞了,皇帝虽然没明说。
但从对泉州各级官员的处置上已经看出皇帝在对太子不满了,傅阁老额头密密麻麻的一层细汗都不敢拿出手帕擦一擦,连连后怕,回头还得和太子说说!几位出了勤政殿,年纪已大的孙阁老几乎站不住,还是被内侍搀扶着离开。
没人言语。
等出了宫门,傅阁老叫住剩下几位,大抵是想邀请几位去茶楼小聚。
张致远不好推辞,不过等到长随脸色凝重的过来耳语几句,当下他就变了脸色,连忙抱拳道:几位阁老,抱歉,家里出了急事,恕致远失陪了。
急匆匆地打马离去,吴阁老冷哼一声道:什么时候这张大人也变得儿女情长了,到底陛下高看一眼,又怎会将我们这些阁老看在眼中?你说是不是啊,李阁老?被点名的李阁老神色不变,道:看张大人的神色怕是家中出什么大事,不然一向波澜不惊的张大人都变了脸色呢,可真是少见啊!四两拨千斤的将吴阁老的话推回去,戴阁老和罗阁老对看一眼,皆是掩住自己眼中的神色,到底才出了宫门,还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吴阁老怎么就不知道遮掩一二,以为今上不会拿权贵高门开刀么,那宋国公不就是个被首先推出来的靶子!清风气喘匀,咽了一口吐沫,道:太太和少爷们都没事,只车夫勒马时手被勒出了血,护院们挨了几刀,没伤及骨头!张致远脸色阴沉,听得安宁和孩子们没事,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回去,松了一口长气,然而脸色也没有松缓,冷厉道: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声音一字一顿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尔后高扬马鞭抽在马身上,骏马嘶鸣,急促往张府奔跑而去!虽松了一口气,然而没亲自看到安宁和孩子们他还不能完全放下心,舔舔干涩的唇角,眼中的冷厉就快要化成冰渣!景曜景佑和福久站在一旁,景曜完全没了平时的嘻嘻哈哈,绷着一张脸,福久抿着嘴唇,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大夫,就是景佑也没了笑意,三兄弟的眼光几乎快化成实质了,让诊脉的大夫心头颤,但还是强自镇定的诊完脉,道:这位夫人脉相沉稳,母体和胎儿都很健康。
大夫是惯看妇科的高手,并不知道之前安宁受惊的事,只以为是普通的平安脉,大户人家都这般他并不感觉奇怪。
兄弟几个松了口气,屏风后面的安宁脸上笑意不多,道:有劳大夫了,碧水,你陪大夫到账房领诊金。
他们回来的路上遇险的事并没有大肆张扬,护院和仆妇们也让他们噤口,清风还是从景曜口中得知此事,清风原本是被张致远安排在家等安宁他们回来的,听了此事立马到宫门外等候张致远出来。
把消息告知他。
张致远衣袍滚滚进来,先看了安宁是真的无事,又看顾了几个孩子一眼,见景曜和景佑站的笔直。
心有傲然的拍拍他们俩的肩膀,道:到底是长大了,能保护娘和弟弟了。
景曜和景佑却还是有些自责,没顾得了抓住那些大汉,张致远嘴角轻抿,告诉他们这件事父亲会来做,让他们先去洗漱一番。
一路上风尘仆仆的。
福久紧抿着唇站在安宁跟前,声音里带着哭音道:福久,没能保护娘。
小孩儿遇到惊吓都没有哭,反而是这会儿啜泣起来,安宁蹲下身来擦擦小孩儿的眼泪,郑重道:我们家福久很厉害,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没有哭,还拉着娘的手。
让娘也不害怕,福久这就是保护娘了,福久和哥哥们一样勇敢。
就是安宁都没有注意到在之前马受到惊吓的时候。
前蹄扬起来时,被戴在福久脖子上的麒麟钰发出了淡淡的红光,一闪而逝。
福久抬起头来,将泪珠憋回去,严肃的小脸道:福久会好好练功,保护娘和小弟弟的!哎哟,这么一副握拳立誓的模样实在是太有爱了,刚才还存在的那么一丝丝凝重都被吹散了,安宁笑着抱着福久亲了亲,道:嗯。
福久真是好孩子!等福久被春醉带回西厢房洗漱,张致远一直攥着安宁的手就没有放开,安宁挥退众人,抬头看向张致远乌黑深邃的眼睛,不等张致远开口就主动以吻封缄。
安宁很少主动的亲吻过张致远,就算是主动。
也只是浅浅的一吻,不像是现在完全是唇舌之间的亲密,暗含着亲昵,唇舌依偎,通过这吻来传达着安宁的心情。
这个吻带了些小心翼翼的刺探,更多是相濡以沫的亲昵,不霸道,不张扬,吻技不高深,带了些急切和想要确认通过这个吻来传达。
一吻结束,安宁搂着张致远精瘦的腰,窝在这熟悉又温暖的怀里,我们都没事。
安宁闭着眼睛,如果不是福久抓着她的小手,还有景曜和景佑甩着鞭子证明他们能保护娘亲和弟弟的举措,她都不确定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是控制着精神力侵入他们的大脑,还是在他们身上布下玄雷符……都说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蛰伏的凶兽,总有它想苏醒的时候。
安宁见张致远还紧绷着一张脸,知道他还在担忧之前遇险的事,笑道:都用美人计了,怎么还摆着这一副冰块脸,小心以后生了闺女也和你一样臭脸!她指的是刚才主动亲吻的事,这么说张致远脸色缓和了些,拉着安宁坐在他腿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宁像只猫儿似的蹭了蹭张致远的脸颊,大老爷的脸色更温和了,不过夫妻俩也不会忘了正事,安宁就将半路遇险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张致远。
随着安宁的讲述,大老爷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睛越来越幽深,宁儿怎么看?安宁捻平他的眉头,道:第一,为何会知道我们今日回家而且走那条路,有充裕时间谋划,显然是预谋而来,说不定是府中或我身边儿的人出了内应,这件事儿我会去查的。
第二,那十几个大汉不过是乌合之众,主意并不在杀害我们,看上去更像是有些小伤,作乱一下。
第三,有人接应他们,在发狂的马车倒地之后,他们像是收到了什么讯号迅速的消失了,有马蹄声翻滚。
张致远脸色凝重,安宁端了盏茶,轻轻吹去把水面上浮沫,喝了两口才把口中的渴意盖住,蹙了蹙眉,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下去,她本来想问大老爷最近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今日半路遇险,那些人设计了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早停下来,而且护院拳脚功夫不差,还有景曜和景佑功夫还厉害,没让那发狂的马闯过来,不然的话她和福久坐的马车受惊的话说不定就是车毁人亡,可是他们就此罢休了,还迅速的逃窜了。
安宁摩挲着雨过天晴色的青花瓷茶杯,明眸里闪过一丝异色,不管如何,不管是伤害还是警告,这样对她的家人有危险就该掐死在萌芽里,而且现在有人要害你,总不能连这幕后的人都不清楚吧?然而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没等安宁撤手去查她身边儿的人,就像是不打自招一般,庄子那边儿有个小丫鬟不小心滑到河里淹死了,问那小丫鬟最近几天有什么异常,接触过什么陌生人,田庄上的人也说不上所以然来。
而张致远让清风去查,那匹发狂的马的蹄铁寻到了打铁铺,并无线索,而接下来查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那十几个大汉就跟凭空消失一般,然而越是这样,就说明了幕后人能量越大,范围就能缩小下来。
朝堂上并不平静,宋国公并不像是他捷报上所说的那样得胜回朝,而是被皇帝训斥一番,灰溜溜的回到都城。
然而迎接他的不止是皇帝的训斥,之前的由前九门提督牵扯到的聚众会饮,结党营私中他还没能将功抵罪,如今又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再有御史言官参劾宋国公族中子弟徇私枉法、包揽诉讼、纵奴行凶、欺凌百姓、强占良田等等一系列的罪名,一条条罪名持续不断的参奏宋家,而且一参一个准!朝中大臣就如同看大戏一般看御史言官那奏折流水一般往皇上的御案上飞!其实后面这些罪名挺多,然而就有宋国公聚众会饮结党营私这一条以及延误战机,欺君瞒上这两条主要的罪名,就可以让宋家玩完了。
比起宋国公被参奏一事,泉州因为各级地方官员因官绅一体,徇私枉法致使倭寇袭城时无兵丁,雷厉风行处置了失职官员的事件虽然在朝中泛起了一阵波澜,但到底因为某些原因很快就消失了。
最后关于宋国公数罪并罚,但念在宋家先祖的功劳,皇帝只将宋国公的爵位一撸到底,所涉案子弟免去身上所捐的官职,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又收回太上皇在位时赏赐给宋家的皇庄以及宅邸以及珍宝玉器名人字画黄金白银等等。
其实按照宋家的罪责,抄家都是轻的,皇上只是稍微试了试水,如此的处置也已会触动世家权贵那条敏感的神经。
世家权贵早就知道皇上并不是好拿捏的,他们的利益被一条条的改革触动,尤其是皇上力图开海禁一事,但都城的世家权贵并不是一条心,就是这次皇上大封后宫,贵主儿所代表的权贵就到了对立面,不仅挑起她们身后的家族相争,更压制位高权重的世家权贵,巩固皇权。
等他们发现根本撼动不了皇权时,就想舍人为己,宋国公不过是蒙了祖荫的暴发户而已,在勋贵中根基浅薄。
柿子挑软的捏,因而在皇上决意要拿宋国公开刀时,雪中送炭者无,落井下石者有,纵使平时和宋家关系一向不错的,也是躲的躲,闪的闪,生怕被牵连进去,谁都不肯出头。
皇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底下,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当目光落在站在最前列的太子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第二百八八章 徐徐图之皇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底下,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当目光落在最前列的太子身上时,神色晦暗不明。
宋国公虽占着个国公的名头,但在勋贵也不过是边缘化了,现下只是一群靠着祖荫只知道吃喝玩乐,不识读书的纨绔子弟,柿子挑软的捏,怪也只怪宋国公这一次撞到了皇帝的枪口上。
处置了宋国公后,皇帝又接连派兵一举剿灭倭寇,荡平四周海盗,开海禁提到了日程上,让群臣再次见识到了皇帝乾纲独断,让世家权贵们纳罕的是一向于皇帝对着干的傅阁老近段时间称病没上朝,其余的几位阁老有三位是皇帝这边的,他们自是附议。
宋国公一事已经触动了世家权贵那条敏感的神经,吴阁老也是个老狐狸,暗恨傅阁老老奸巨猾,自然不会傻到在皇帝的怒火上再泼瓢油,一向是与皇帝的政策对着干的一推二,也不同意但也不说反对。
朝臣更是精的,当今是个乾纲独断的,明面上对世家权贵仁厚,如今的意思是要解决世家权贵尾大不掉的势态,有宋国公的‘珠玉在前’,自然不能与皇帝对着干,连呼皇上圣明。
泉州前失职地方官员与前都指挥使勾搭成奸,两下联合起来做起了海贸生意,虽皇帝不说,但大臣们影影绰绰知道太子也参合其中,再加上傅阁老行事越发得皇帝不喜,又皇帝大封后宫,不但已经空缺的四个妃位已满,就是淳郡王和七皇子的母妃得封贵妃,还落得了协理后宫之权。
硬生生的将宫权从皇后手里分出了一半,后宫花开锦绣,又有不少贵主儿传出喜信儿。
后宫和朝堂从来都是息息相关的,两厢加起来。
朝臣纷纷猜测这傅家许是不得皇上宠信了吧。
毕竟最开始傅家家族一般,还是仗着女儿是皇后才发展起来的,而且傅家近几年来都是和皇帝对着干。
早该落得不满了才是。
但谁也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到底私下波澜少不得。
太子对着众人还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但是那紧抿的嘴唇,阴沉的目光,让许多想要攀附的大臣望而生畏。
张致远埋头吏部,吏部左侍郎依旧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时不时的刺上两句,有次说秃噜的嘴说了一句话。
他本身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反而是沉浸在能在口头上占顶头上峰的快感上了。
张致远却是上了心,懒得听身边苍蝇嗡嗡声,一双厉眼冷澈地看着左侍郎,左侍郎不免犯怵。
身体一僵死鸭子嘴硬,内心觉得张致远不识时务,心里暗恨那位到底还忌讳着这张致远深得帝眷,简在帝心,哼要是还耽搁,说不得张致远人家都顺风顺水的入了内阁,成为次辅了。
呐呐的说了两句,一甩袖走了。
张致远眼中厉光内敛,平了一口气。
坐在椅子上突然心生倦怠。
在江南盐政上很长一段时间就像是油锅,烈火油烹,尤其是在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以及巡盐御史的位子上,如芒刺在背,虽然有圣眷在身,最初的时候每走一步。
都如履薄冰。
掌握着盐政这块儿权钱俱有的大饼,免不了是许多人眼中的绊脚石,多欲除之而后快。
然而张致远十分谨慎,令那些盘踞在江南已久以贺家为首的一干世族多番不得手,一时竟是奈何不得。
但是没想到那些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内宅里,想张致远初来扬州时任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时,是由皇帝钦点的,下面的人自然要琢磨琢磨今上派张致远过来的用意。
在老狐狸还没有琢磨清楚明白时,绝不会冒冒失失的表态,然而周姨娘的娘家不过是商家转过来的根基浅薄,还是个妄图左右逢源的,却不知道被背后的几方人马当枪使,将周氏说给张致远作二房太太。
当初周氏在后院嚣张,甚至是危害到了安宁和腹中胎儿,张致远姑息的原因则是周家将一部分证据留在了周氏手中,等到后面就算这部分证据没拿到,但皇上的判决已经下来了。
就算周氏未死,张致远都不会让周氏养育景佑。
然而没想到安宁在生产时遇险,虽然化险为夷,但张致远听闻后震怒,不说景曜是他盼望已久的嫡子,还有不能保护女眷的无力感,让张致远暗恨。
张致远知道在他这个位子上成为许多人眼中的绊脚石、眼中钉,不说被下绊子,盐城聚众闹事,回来的路上遇刺,都让他心生倦怠。
巡盐御史的位子看似诱人,可是实在是不好做,官场上的风云变幻,伴随着家族的起起伏伏,谁也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惹来倾族之祸。
因而在那高位上张致远都曾经和安宁说过归园田居的事,与其将来有个万一,还不如全身而退的好。
然而到底景曜和景佑还小,再加上张致远从小深受儒家入世思想的影响,还有今上的器重栽培,深沐皇恩,让他致仕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做不来的。
好歹从巡盐御史的位子上全身而退了,然而虽江南如履薄冰,但好歹天高皇帝远,权贵世家少,但都城就不同了,世家权贵多如牛毛,龙盘虎踞,如水潭般深不见底,而且伴君如伴虎,多方受到掣肘。
皇上态度未明,虽立了储君,但自从立储君后,皇上开始着手清算朝臣里为首倡立太子的人,朝堂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皇上雷厉风行,乾纲独断,顺带着解决都城权贵世家尾大不掉的势态,从后宫着手,牵制位高权重的世家权贵,巩固皇权。
这让原本经过立储后渐渐熄灭下来的争储之势渐渐的热火朝天起来,不过经过这几番后,有意争储意图取而代之的皇子势力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
没想到会波及到自己身上来,甚至是还牵连到了家里人,安宁和孩子们!就在那个时候,张致远无比感念安宁有那般奇遇。
就算是之前他都想紧紧抓住这个女人,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进一步释然了。
没想到今日左侍郎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句话让张致远心生倦怠的同时,大脑却高速的运转,他可不想他的家人再经历什么伤害!安宁半路遇险的事让仆从们噤口。
因而并没有传出去,虽然没查到幕后人是谁,但到底张致远和安宁心中有数。
又怕景曜和景佑年幼莽撞,安宁还特意嘱托过他们俩。
他们俩也不是那样的愣头青,嘴上答应了,私下里也不会嚣张,自然明白这次爹娘嘱咐的态度不同于上次公鸭嗓出言调戏景佑的事。
上次张致远和安宁虽说不愿意让儿子使什么奸猾之谋,但也是有意锻炼他们俩,让他们俩撞撞南墙什么的。
别看张致远嘴上严厉,不还是让身边的幕僚乌先生指点他们俩行策政事。
就算是他们兄弟俩成功的诳了公鸭嗓,让他断了几根肋骨,被傅家公子打成猪头丢在了街上。
安宁心里边儿挺骄傲的,但这次事有不同。
他们俩还小,总不能让个俩小孩儿去打头阵,张致远和安宁还不同意呢,虽然这件事雾里看花似的,这件事就像是梗在心头中的一根刺,徐徐图之,到底是急不得。
福久这小孩儿练武很用功,安宁传导给他的功法,他很愿意学。
进步很快,安宁即心疼又欣慰,有时候都会硬性规定让他休息,自然了从空间中摘下来的成熟的灵果灵药还有碧波潭里莲花的种籽,有一部分都是专门找机会来给张致远和孩子几人吃的。
张致远心思繁复的回来,安宁正给小孩儿做小衣。
景曜他们几个小孩儿小的时候小衣裳基本上都是安宁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就像是现今他们过生日的时候也是成套送的。
就算是在外面没时间,拿到空间里缝制也是一样的,随着空间里灵气增加,空间里的时间与外界时间的比例渐渐的扩大,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
榻旁茶几上一只白玉香炉顶上的凤凰嘴里袅袅吐出一缕淡淡的青烟,张致远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既非沉香,亦非檀香,只是觉得甚是舒泰,灵台清明,心里滋生的些许浮躁消失的一干二净,整个人沉淀明净了不少。
安宁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拉着张致远坐下,又亲手倒了杯茶给他,澄碧的茶水,泛着清逸的茶香,张致远不由得喝了一口,开始苦涩的味道在味蕾上泛滥开来,然而等到温热的津液滑入腹腔,内含的琼芳似乎凝成一股儿清逸淡泊之气拢在心头,浑身也更觉得清明了,感受着这茶在体内的变化,张致远二话没说将茶喝完。
安宁知道大老爷为他们在半路遇险的事颇为自责,再加上朝堂上的事,心境不平稳,便拿来之前在太行山上收集来的苦叶琼华泡了空间里茶树的茶叶制成的茶给他喝,宁神静气,淡泊清明。
虽然空间里灵果和灵药各种各样,但并不是所有的灵宝都适合他们父子几人食用或使用。
有的根本是他们现在承受不起的,不过像是这些从太行山上寻来的灵宝都还只是属于天材地宝的行列,所蕴含的灵气并不是很丰盈,但就是这样的很适合他们使用。
就像在深涧里寻到的几颗灵水珠安宁用空间里的青藤丝编成的藤绳拴上,景曜景佑和福久每人一颗,能够增加功力,还能在水下自由呼吸。
张致远睨了一眼放在一旁针线笸箩里面的小衣裳,看来是给未出生的小东西的,冷哼声,道:宁儿还答应给我做件大氅的,都是因为这磨人的小东西,先欠着明年给我也是一样的。
听出张致远话里别别扭扭的关心,安宁心里觉得大老爷还真别扭的可爱,别扭着吧她也就习惯了,哪天直接表达她还指不定不习惯呢。
笑笑不接话,之前大老爷生日安宁就给他做了件外衣,大老爷埋怨景曜他们几个过生日的时候,都是做一套衣裳,怎么到他这儿就缩水了?安宁当时迷迷瞪瞪的嘀咕了几句,哄孩子似的说等冬天就给他做冬衣,哪里知道怀孕了,连针线都很少碰了。
安宁想太过轻易得来的东西都不知道珍惜,她还是喜欢给这人惊喜的感觉。
笑道:晚饭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今天大理寺少卿夫人古氏下帖子来请我,顺带送来了几篓新鲜的河虾,放在厨房吐泥呢。
这大理寺少卿张文轩便是澄泓的叔叔,古氏是澄泓媳妇古灵月的姑姑。
平时素有来往,但不频繁,倒是没想到古氏会邀请她过门赴宴。
上回儿那个翡翠虾仁不错。
还有八宝鸡丁。
张致远点了菜,自有染翠记下告诉给小厨房,他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张文轩啊……一瞬间思绪繁复,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安宁从针线笸箩里拿过给肚中小包子的小衣接着缝,时不时和张致远说两句家常。
等到晚霞满天。
金乌西坠,景曜他们兄弟仨回来了,景曜见到安宁手里的小袍酸酸道:我们果然是失宠了,瞧儿子还孝顺的从外面带了栗子糕回来给娘尝鲜呢。
这熊孩子,每天不说一回儿他失宠了都觉得不自在了是不?外面丫鬟叫开饭了。
景曜就硬拉着景佑在正房吃,福久原本就想和爹娘一块儿吃饭,虽然和哥哥们一块儿吃也很好啦。
景佑斜眼看景曜,道:今天发什么癔症?瞟了一眼正在给安宁盛乌鸡汤的父亲,父亲您的威严扫地啦!景曜啃骨头啃的正欢,听景佑这么说,很顺口道:我要争宠!扮可怜、扮无辜,等安宁夹了菜给福久,景曜就露出小狗儿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
眼睛瞪的溜圆,一副求虎摸的模样儿,安宁失笑把一块酱骨头夹到他跟前的碟子里,笑道:啃吧。
这语气怎么就跟逗小狗儿似的,景曜就差‘啊呜’一口扑上去了。
原本因为张致远严父威严扫地,景曜和景佑不好打扰爹和娘卿卿我我。
就拉着福久到西厢房用饭,好歹现在张致远收敛了些了,还是一家人围在一块儿吃饭和乐融融。
景曜是惯会耍宝的,景佑吐糟吐习惯了,就是福久反应慢一些天然呆说话凑上来也是很逗趣的,安宁这个做娘的无良惯了,说话也没什么拘束,张致远面对儿子们还想保持他一贯严父形象,并不怎么插话,脸色温和,还得顾好安宁,安宁给儿子们夹菜,他给安宁夹菜。
还是福久知道讨父亲欢心,鼓着白皙的小脸给父亲夹菜,小孩儿腮帮子因为饭菜而鼓得如同偷食的仓鼠,眼睛润泽乌亮,又瞪的圆圆的,再加上给父亲夹菜当真是可爱极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景曜和景佑错失先机,还比不上弟弟,尤其是安宁还夸了福久真懂事,景曜那个恼火啊!这个弟弟别看平时话不多,有时候反应也慢半拍,但挡不住小脑袋瓜儿聪明啊,就是个芝麻陷的汤圆——别看外面滚圆溜白的,里面都是黑的。
当然了作为哥哥,他是自豪的,最起码不用担心咱家这纯净的小弟弟被人家骗了去,想想也是有爹娘在,怎么也不可能养出来单纯的小孩儿,看他和景佑就知道了,根正苗红挡都挡不住嘛。
最近都城除了宋国公爵位被撸到底这条新闻外,传的沸沸扬扬的就是太子为那得宠的庶妃以诞育之功请封侧妃的事了!早先去年这庶妃怀孕时候就传了一阵子,没想到如今这庶妃成功诞下麟儿。
别看这太子府中侍妾庶妃一大堆,可子嗣到底单薄,只太子妃诞下一双儿女,早先的侧妃膝下有一子,去年选秀时进府的侧妃如今怀有身孕,低分位的侍妾庶妃肚子都不见动静,或是是有了动静没能保住罢。
这女人进位凭的不就是出身的高贵和诞育之功,如今太子按规矩可以立四个侧妃。
虽说这庶妃没高贵的出身,但有子进位,到底是底气足了些,谁让人家好运的生下来,还是个儿子呢!太子妃心里虽暗恨,但这生下来能不能养大还两说呢,再说了她到底生了嫡长子,任谁都越不过她去,只是这侧妃就让她膈应的慌!这生子连满月都未过,就这般急吼吼的抬成侧妃了,再看来和她请安的青萝,见她穿着一身妃色云锦衣裳,鬓发上斜插着五凤朝阳钗,心中一刺,妃色?按规矩庶妃只能着绿,侧妃不能穿大红,就是连和大红相近的银红、绛红等红色也是不能用的,就是这妃色也让太子妃觉得膈应。
太子妃挂着得体的笑,道:还不快扶你们家主子起来,妹妹生育有功,身子还没好全呢,怎么就来了,不是等过几日身体好些了再来请安么?青萝恭敬道:姐姐厚爱妹妹,只请安事关嫡庶规矩,还是要的。
太子妃倒是不说话,等其他人来齐后,忽而说了句:房妹妹犹如娇嫩的芙蕖似的,真真可人,生育有功值得嘉奖的,妹妹们若是哪个再得个小哥儿,爷也好为你们抬个侧妃呢。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喜,不过想想太子妃意不在后面,摆明是讽刺青萝呢。
芙蕖乃是荷花的别名,荷花由淤泥而出隐射她身份卑贱,又说后面意指她是有子进位,母凭子贵。
众人皆是看好戏一般的态度,毕竟太子妃和其余两位侧妃出身高贵,自然是不屑于这商家出身的青萝,而其他庶妃侍妾则是嫉妒出身卑贱的青萝竟然能抬为侧妃,狠狠的压她们一头,可嫉妒归嫉妒,谁让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呢。
与青萝关系不差的林庶妃偷偷觑了一眼青萝的脸色,却见她脸色有些白,但到底没半分逾矩的地方,暗自咂舌,青萝的涵养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太子妃将青萝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阴厉一闪而过,目光落在有孕的江侧妃身上道:江妹妹如今怀胎辛苦,昨儿进宫面见母后时,母后还问起呢,赏了不少药材来,呆会儿让下面儿的送到你院中去,好好保养儿给爷开枝散叶才是正经的呢。
江侧妃忙谢过了,众人皆知道太子妃这是在挤兑青萝呢,虽然她生育了小王爷太子高兴,但到底宫中赏下来的赐并不十分丰厚,而且如今请封了侧妃,也并不得宫中娘娘喜欢呢。
众人皆吃吃的笑,奉承起太子妃来,青萝似乎被有意无意的隔离在她们谈话中,她噙着浅浅的笑,垂下的眼眸却掩住了眼底的悒郁不忿还有一丝自得。
讽刺她出身卑贱又如何,她这个出身低的如今不还是成为了人上人,太子侧妃,生育了小王爷,比那些下不了蛋的母鸡强多了!还有太子妃,不过是个妒妇罢,哪里称得上贤良淑德,不过是占着出身高贵罢了!这次请安时间格外的长,太子妃摆足了正妻的范儿,并不制止那些庶妃侍妾言语中的酸味和奉承,淡淡的笑着一副雍容华贵的款儿,也就临散了的时候说了青萝句,青萝脸色一僵也没有瞒过太子妃,太子妃端着茶杯遮住嘴角的冷笑,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哼!要说青萝进位成侧妃最高兴的莫过于她娘家了,人们对太子为青萝破格的行为议论纷纷,一时间虽然艳羡,嫉妒,不平等等种种情绪皆有,但大多一致认为太子很是宠爱青萝。
如今成为侧妃,不说以后会如何,单是现在这就是天大的体面了,因而原本因为公鸭嗓得罪了傅公子而被边缘化儿的娘家再次大大露了脸,攀附、讨好之人络绎不绝,颇有些门庭若市的场面。
原本那些狐朋狗友也凑过来奉承起公鸭嗓来,让原本郁卒的公鸭嗓翩翩自得起来!☆、第二百八九章 鸡犬升天青萝以子进位导致她娘家跟着水涨船高,虽说原本她家是皇商,还是两淮执牛耳的大盐商,但当初以贺家为首的江南地头蛇倒台后不久,江南的盐商们就迎来了一次大清洗。
本来说执掌江南盐业牛耳的青萝家首当其冲,抄家都不可避免的,但青萝那会子正得宠,她娘家虽不至于被抄家,但到底元气大伤。
虽然众人很不屑借着女人的裙带上位,尤其是这名女子还是由卑贱的商家,但不得不承认,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本事。
大家多是认为太子那么喜爱青萝,并为她做出破格之举,只怕爱屋及乌,这青萝的娘家也会跟着升天。
因而原本因为公鸭嗓得罪了傅家而闪的闪,躲得躲的一些人家不敢再小看这房家,借机巴结的并不在少数。
因而那些狐朋狗友见公鸭嗓气焰高便也纷纷围过来,却说这一日,公鸭嗓名因约了一干子狐朋狗友在酒楼里吃酒,席间便有一纨绔朝公鸭嗓笑道:二爷,如今令妹成为了太子侧妃,您可不就是那小王爷的外家了,也是那皇亲国戚了啊,可喜可贺啊!同喜同喜。
公鸭嗓得意洋洋,道:这不是么,我妹妹就是有福的,不然怎么能得了太子喜爱,还给太子生了小王爷来啊!原我母亲就托我寻一些好物件儿送到太子府上去,虽说我家没了那皇商的名头,但今日不同往时,可有什么样的好东西置办不来的?身边陪着的迎春园唱曲儿的锦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偎在公鸭嗓身上,娇嗔道:二爷如今青云直上了,可别忘了我呢,既有那么多好东西。
也不见赏我些,便是真心不疼我了。
说着故作伤感,扭着水蛇腰。
公鸭嗓见锦儿眸含春水。
唇瓣娇媚点点,眉梢俱是风情,身子早就酥了,连是哄道:好人儿,你别恼,待会子领你去那鼓楼西大街,相中什么好的。
只管拿便是了。
锦儿虽是伶人,但鼓楼西大街便是知道的,那里大街铺子里卖的东西都是上品,价格不菲,自然是欢心。
对公鸭嗓柔情媚意一番,更惹的公鸭嗓飘飘然。
同桌的众人见公鸭嗓大方状,都跟着起哄,便有人道:哎,房兄如今是富贵去了,可有什么发财道儿,让兄弟们也跟着沾沾光?公鸭嗓此刻见众人奉承自己,便得意不已,哈哈大笑一番道:若是说这发财的道儿。
也不是没有。
这纨绔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还真有什么道儿,见他卖关子便嚷嚷道:房兄怎卖起关子来了,莫不是看不起我们这帮兄弟?公鸭嗓吃了一盅酒,道:哪里哪里,只这事儿我也知个模糊。
这不皇上开海禁,海上贸易利润可丰厚着呢,咱们这儿的货物若是到了外面琉球,缅甸,暹罗等国,至少有十倍的利息,那边的货物再到这边,也有至少十倍的利息,你们想想这来回一趟那利益可是丰厚着呢。
最近皇上开海禁闹的沸沸扬扬的,就是这些个纨绔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海运获利这般丰厚,怪不得泉州知府跟都指挥使也私下里做起了海上贸易的勾当,还不是眼红海贸带来的大笔银钱。
这些个纨绔虽是眼红,但也知道海上贸易不是过家家,不是上嘴皮砰砰下嘴皮就能办成的。
一个贼眉兮兮道:出海可不是说着玩的,瞧房兄这般信心满满,莫不是真有什么门道,说来让弟兄们听听,就是行了我们也来添砖加瓦凑个份子罢。
公鸭嗓自小就被太太惯着嚣张跋扈,说白了就是个直肠子,见众人都来奉承他高兴的不行,但也不是蠢笨,自然不会被哄着什么都说出来,便道:此事不瞒各位,各位也知道我家原本是皇商,虽如今丢了这头,但到底往年基底尚在,再加上这出海是块大肥肉谁不想来分一杯羹,自是要看有没有这个门路,光有银子有什么用。
再加上如今皇上刚处置了泉州案,谁能在这个风头上顶风做事不是?等这风头过了,咱再来谋划谋划不提。
另一纨绔笑道:房兄说的在理,那到时候房兄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兄弟啊,来我们敬房兄一杯!耷拉着眼皮子掩住眼中的不屑,转眼便道:小弟听说房大爷在内务府领了差事,官职虽不高,但实打实是个肥缺,小弟甚至艳羡啊!公鸭嗓和他大哥不和,听了这人的话面沉下来,其他人见状也不深究,便有一纨绔说了几句将气氛缓和起来,比起公鸭嗓,剩下的人才是往日一同鬼混的,家世也是差不离的,只是碍着公鸭嗓有个好妹妹,成了小王爷的外家才奉承他,还想从他嘴里掏出些有用的信息来,便朝锦儿使了个眼色,锦儿会意盈盈楚楚地凑在公鸭嗓跟前柔情媚意,眉目间的风情让公鸭嗓酥了身子,哪还顾得刚才的不快,场面登时重新热闹了起来。
酒过三巡,公鸭嗓眼神混沌,兼之还有美人儿在一旁灌汤,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旁人稍加暗示,这厢恨不得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了。
原来泉州地方各级官员和卫兵联合私下做起了海上贸易的生意,虽说天高皇帝远的,但到底没那么有底气,私下里找了门路找到了太子门下,本来太子是看不上这点小打小闹的。
但原本太子在江南盐商中的钱篓子因为张致远在江南盐业上的整顿,江南盐商们迎来一次大清洗,而且皇帝在盐业上的改革使得私盐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遏制,再加上借此皇帝暗线安插到盐政的各个关节,接任巡盐御史位置的自然是皇帝上的亲信,太子也不好出手安插人选,这江南盐业上的钱篓子算是断了。
因而泉州知府这边儿就跟瞌睡时送的枕头似的,对太子来说不过费费嘴皮子的事,何乐而不为。
后来泉州事发,太子自然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不过人没了,但船只还有海图什么的都留了下来,这船只还是双桅船,这双桅船是本朝最好的船只,不仅运载量大,而且船速快,公鸭嗓家本就是商家出身,眼光毒辣,这几年随着南洋和西洋的舶来品价格是节节升高,利润巨大,自然是眼红。
但到底带着对蔚蓝海洋的畏惧,再加上这些年起起伏伏,即便是有雄心壮志也有些磨平了,但如今泉州这边儿送上门来,青萝又抬成太子侧妃,自然是要想要在海外贸易这块儿肥肉上插一脚。
太子也不想平白少了个钱篓子,这青萝娘家来求,他顺势就答应了。
这家就顺手还打上了内务府的主意,青萝的大哥在内务府领了差事,兼之太子的亲随掌管内务府,每年内务府都有许多积压的缎子,皇室所用奢侈,便是积压的缎子也比常人所用好上太多,又打上内务府的名号,如今青萝正是隆宠正盛,吹吹枕头风,这积压的缎子就到手了。
要知道茶叶、瓷器和丝绸是海外最受欢迎的商品了,甚至有‘一船瓷器等同于一船黄金’这样的说法,丝绸也不狂多让,因而青萝娘家打的可是一本万利的主意。
这些纨绔们一听,虽然不屑靠女人的裙带,但这时也不得不觉得这是好棋。
这小王爷的外家地位卑贱了太子也觉得不大好看,因而没少抬举青萝娘家,这不青萝的父亲和大哥摇身一变就成了官身,虽说官职低了些,但碍不住油水厚,四路八方人马总得要看太子的面子,到底不同以往,要不这些个纨绔能巴巴的靠上来。
得了这么个信,自然是得分一杯羹,几个纨绔贼眉兮兮压低了声音耳语了几句,尔后笑的不怀好意。
锦儿还有其他几个伶人都是从迎春园里找来的,今个儿可逮到了金主儿,哪里能轻易放了公鸭嗓,公鸭嗓左拥右抱,被那风情迷花了眼,哪里有不应的。
因而稍微醒酒后就往鼓楼西大街去了,都城有四五处大的商用街,鼓楼西大街是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儿及高门大户的采办们最爱来的,这儿热闹但不喧闹,路能并行四五辆马车,是个好去处,自然了这里铺子卖的东西价格不菲,都是好东西。
女人家不就是爱些绫罗绸缎、首饰胭脂水粉的,便来了琳琅阁,琳琅阁名头倒挺响,便被窜缀的来了这家店铺。
店铺布置的很是秀雅华贵,雕梁画栋,就是那些胭脂水粉一律用透明的玻璃一格子一格子的隔开。
说来此时的玻璃纯度极低,而且大块儿极难烧制,光是这小格子的玻璃耗费了不少银钱,但到底不亏就是了。
话说烧制玻璃、水泥配方等这个穿越人物必备的赚钱大杀器安宁还真不知道,不过大棚她还真熟,家里是农村的,跟在老爹屁股后面盖过大棚,虽然没玻璃、薄膜,但这大棚还摸索成功了,一来是占了地势的优势,温泉和热荒地,都有地热;二来到底是有些门道,用秸秆或芦苇编制草帘,内搭暖墙,也才成功。
☆、第二百九十章 色令智昏八月初十,安宁挺着开始显怀的肚子从大理寺少卿古夫人的宴会上回来,靠着杏色大抱枕靠在榻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鹊儿坐在旁边捶腿,碧水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牛乳银杏炖燕窝。
将燕窝吃光,放下碗,安宁抽出帕子擦擦嘴角,道:老爷这会儿在哪?今日府中可有来客?少爷们呢?今日景曜和景佑国子监放旬假,而福久基本上是每十天休息两天的,也轮到张致远轮休,她出去赴宴的时候张致远也说出去会友。
碧水赶紧回道:老爷尚未回来,至于大爷、二爷还有福哥儿并二姑娘去大姑奶奶家看望澜哥儿,到现在也没见回来。
哦。
安宁点点头,景曜他们几个对才出生不到百日的小外甥很是喜爱,倒也经常去探望。
安宁今日去大理寺少卿家赴宴,也见到了张文轩的儿子,如今已经三岁了,怎么看与澄泓是有些肖似的,也无怪乎当初古氏怀疑澄泓是张文轩的外室子,不过等到澄泓娶了她的内侄女,这些疑惑就抛之脑后了,只是心存疑惑。
澄泓的干亲张家应该是知道底细的,古氏拐弯抹角的提了些,安宁就将当初的托辞说与古氏听,个中深意便是古氏自己体会的。
如此情况让安宁想起扬州知府夫人,隐隐晦晦的打听澄泓的事,想到这儿,安宁嘴角翘了翘,年后那陈老太太去世,报丧的报到张府来了。
张家本就不欲与这家人有何交集,到底还添了一份祭礼,就是张瑶也只是送了祭礼,人没有露面。
这老太太一去。
两房少不得要分家,其实要真说起来,陈家虽然被抄家。
但到底还留了几分余地,可后来呢陈家贪婪的将去世好些年的姑奶奶的嫁妆要了回去,还被赵氏被贱卖了,但贱卖归贱卖,陈氏的陪嫁很是丰厚,足够寻常人家一辈子丰衣足食,富足的过完一生。
不过看赵氏和邱氏貌不合神也离的样子。
少不得为这家产闹腾起来。
想当初赵氏和邱氏初来张家时,还曾咒景曜和景佑,她们俩还真够蠢的,在主人家的园子里诅咒起主人家的眼珠子来了。
安宁冷笑,一来赵氏和邱氏碰了一鼻子灰。
还不等她们一行人回到苏州,苏州就传遍了她们热孝期间穿红披绿,出门宴客的流言,这里面自然有大老爷插了一脚,不然的话也不会传的这么快;第二那被赵氏和邱氏恰好捡起的宝石镯子上自然有些小玩意儿,对身体无害,只是长期佩戴它的人情绪很容易焦躁,心悸等等一些小小的症状,再加上旁的因素。
这上门讨要嫁妆的事才这么快发生,才导致张致远主动和陈家断了关系,就算张陈两家在户部记载的姻亲亲族关系没一笔勾销的话,张陈两家的关系就算是断了。
不过事实证明,这勾销的好,勾销的对。
饶是如此那家还恬不知耻的凑上来呢。
其实安宁一直不知道的是,促使张致远做出这般举措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诸多原因。
别看陈氏体弱,但手段很高超,就是张母明知她做手脚都抓不住她的把柄就可见一斑,刘姨娘临死前的破釜沉舟,还有从缀锦院中找出来的东西。
陈老太太想抓着这个青云直上的姑爷不放,不仅想将陈家旁支的姑娘嫁过来,还塞了个与陈氏有几分神似的秦氏设计了张致远,生生的打了张家一个巴掌。
当然了这内宅之事不算,还有陈家获罪后,陈老太太到处活动,送往贺府的两个箱子里逾制的东西,张致远不算凉薄在贺家获罪抄家时,将这两箱子礼金送还给陈老太太,陈老太太唬的不轻。
张致远遇刺‘重伤卧床’时候,陈家为了‘避嫌’连封慰问的信都没有,种种累加起来,谁稀罕这样极品的亲戚谁脑子就是长泡了!安宁想到这儿,嘴角忍不住轻扬了起来,碧水看到安宁兴致不错,笑道:太太心情好,可是今日赴宴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难得见太太赴宴回来兴致高昂呢。
安宁睨了碧水一眼,如今碧水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管事娘子了,前年又生了个儿子,如今算儿女双全了,笑道:你们家太太我的快乐自然是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上,想到一些人倒霉我就觉得高兴。
对了,我今天出去大半天,府里可有什么事情?太太就算不问,我也正要说呢。
碧水忙道:琳琅阁的管事差人来说今日房家二公子带了几个伶人到琳琅阁去,闹了一通,还在琳琅阁掀了桌子,虽说最后息事宁人,但到底管事不放心就来说了。
安宁挑了挑眉,有些诧异道:房家二公子?碧水以为安宁不知道这人的来历,忙解释道:就是原先在扬州大盐商,如今他家女儿是太子侧妃的那个房家二公子。
安宁眯了眯明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没错的话,这个二公子就是在女儿节那时出言调戏景佑,后来被傅家公子打断几根肋骨并且猪头似的扔到闹市的那位公鸭嗓。
这太子府一位出身低下的庶妃以子进位成侧妃的事安宁也有所耳闻,毕竟还是个旧识,真要说起来就算如今青萝娘家有了官身,世人将人分为四等,‘士农工商’,就算有了官身,可是终究脱不了那个‘商’字,纵使再有钱,可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泼天的财富也买不来社会地位,商户的地位低贱。
就算是脱了商籍,青萝娘家势力低微,不说与太子如今的其他两位侧妃家世相比,就是太子府中的侍妾,她娘家都是比不上的,这些侍妾哪位不是青白官家的姑娘。
如此说来,出身低微的青萝到庶妃就是顶天的了,没想到还能以子进位,有些人家是艳羡、嫉妒、不平等等情绪,但那些世家贵族怕是不满居多。
拉拢重臣再没有联姻更妥帖的了,如此就是将这家绑在一条战船上,太子居然会让一个娘家势微的女子占了一名侧妃的名头,除了色令智昏,英雄难过美人关还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上次遇险的事安宁也知道一些苗头,再端看太子这般做派,只要皇上不是个昏君,都不会将大位传给太子的,其实不用他们做些什么,只要冷眼旁观,不用多久怕是就能看到对方的结局。
站得高摔得疼,这位太子身份尊贵不假,再加上长子已废,他就是嫡长子了,然而太过自大狂妄,还未成为储君前就隐隐以太子自居,还有他母族的势力傅家……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且听了碧水陈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公鸭嗓千金难买美人笑,夸下口便带着迎春园的几个伶人去琳琅阁选首饰,谁不知道琳琅阁的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既然是独一无二的,自然要价格上贵一些,无论做工造价也都是无可比拟的。
这几个伶人单就是每人选上一两件,就不下几千两银子。
若说搁在以往公鸭嗓挥金如土的,自然是买的起,如今身边银钱受限,乍一听随便就是几千两银子,当下脸色异常难看。
一纨绔便道:这位可是太子的大舅子,小王爷的外家,掌柜的可得长些眼色。
掌柜的自然是人精,听了这话便道:如此,便于这位爷打个八折如何?要知道来我们琳琅阁的也少有人打折扣的。
那是,旁的世家贵族的公子哥哪还能在意这折扣,再说了能在这鼓楼西大街有这么家商铺的又岂非寻常人家,都城物贵,这好铺子更是难寻,还有价无市呢。
更何况琳琅阁向来是走精品独一路线,很受公子哥儿还有太太小姐们欢迎的。
楼下这一喧闹,便是惹来不少围观,又听掌柜之言,便有公子哥儿嗤笑,几个纨绔也不怀好意起哄,公鸭嗓被落了面子当下还掀了桌子,平白惹来更多鄙视。
这会儿,外面进来一美服华冠的少年,看到几个伶人厌恶的冷哼一声,发难道:掌柜的,原本公子觉得你这的胭脂都是那高雅的,今儿这是怎么了一股儿劣质水粉味儿,还不点燃个熏香来熏一熏,不然爷可闻不得这味了。
转眼看到怒火冲冠的公鸭嗓,挑了挑眉道:我道呢,怎么还有股儿臊臭味儿,干脆些打几桶干净的水来洗地,再熏熏,省得那污浊臭气熏了爷!掌柜的自然是识得这少年的,太子妃的幼弟,有些纨绔是也认识便不做声了,比起公鸭嗓那侧妃妹妹,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公爵之家,姑姑还是南安郡王妃,姐姐是太子妃,他们惹不起。
很明显这少年进来一席话都是讽刺公鸭嗓以及他跟前的伶人,不过他们认识,公鸭嗓可不认识,他最近被奉承惯了,现下被嘲讽落了面子,哪有不恼的。
☆、第二百九一章 以振夫纲后来呢?纤白宛若春葱的双手交叠,波光流转,安宁兴致更好了。
碧水跟着安宁这么些年,一直觉得太太厉害,想想原先在安家的时候,姑娘虽然得太太宠爱,但性子实在是软绵了些,任由二房的欺负。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太太容色秀丽端雅不说,气度行云流水仿佛天生,浑身透着一股子雍容贵气,如今在这府中说一不二,地位再稳固没有的了,连带着她们这些太太身边大丫鬟出身的不管是外聘或是成管事娘子,都是很体面的。
就算是成了管事娘子也一直跟在安宁跟前的,自然对安宁有所了解,见状笑道:那房家公子跟太子妃幼弟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到底比不了,又不肯落了面子,付了银子灰溜溜的走了。
其实事情倒有些曲折的,跟随着公鸭嗓的纨绔到底是在京城里混出来的,自然是认识太子妃幼弟的,有意看公鸭嗓出丑,愣是没一个人出来提醒公鸭嗓。
公鸭嗓因为其妹青萝成为太子侧妃水涨船高,被奉承惯了,现下被嘲讽落了面子,哪有不恼的。
但凡长些眼色,就可见这华服美冠的少年不是好惹的,这怒发冲冠为美人,嘴皮子不利索,哪里说得过这少年,梗着脖子道:你知道本大爷是谁吗?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拿正眼瞧他,听公鸭嗓这么一说,倨傲道:你是哪根葱哪颗蒜说来听听。
公鸭嗓脸红脖子粗粗声把自己身份报出来,他倒也没将青萝抬出来,不料那少年一脸疑惑状道:听着有些耳熟的,哦——我听傅兄说过,不日前有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他,被奴仆们打成猪头扔到街上去,敢情就是你呀,真是人如其名呐!公鸭嗓虽怒,却也说不过少年的伶牙俐齿,他身后的小厮却站了出来。
骂道:如今我们家姑奶奶得蒙太子宠爱。
是正经的侧妃,我们爷可是小王爷的舅舅,太子的大舅子,也是你能随口说的,回头一句话就拿你下了大牢去!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笑散开来。
他身后的小厮呸了一口,道:就凭一个卑贱的以色媚人的女人的娘家也敢自称太子爷的大舅子,就是太子妃的亲兄弟,我们爷才是正经的舅爷。
什么时候轮到你家自诩了?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还大言不惭,果然是下流种子!这会子骚乱引得众人围观,他们俱是会看菜下碟的,敢情是假冒伪劣的遇上了正牌,随着公鸭嗓来的纨绔见状不对,早趁着混乱一溜烟跑了。
那几个伶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在公鸭嗓后面瑟瑟缩缩。
掌柜的见状就出来和稀泥,让人领着少年到楼上雅间茶室,公鸭嗓草草的付了钱灰溜溜的走了,平白的让众人看了一出好戏。
掌柜的也觉得晦气,等人走了,果然是让人熏了香,惯知那公鸭嗓心眼比针小,未雨绸缪就差人回禀到孙禄这儿来。
才让安宁知晓了。
摆手让碧水下去,安宁看着身上衣服的绣纹,柔细白腻的手指摩挲着左手手腕上两只碧绿的如同一汪泓水的翡翠玉镯,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正想着,外面丫鬟的声音把安宁拉回神来,正是张致远回来了。
清醇的声音响起:宁儿,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安宁笑得和煦:正想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今日你们一个个休沐也不在家,玫儿也和景曜他们去瑶儿家了。
说着端了茶给张致远。
张致远对蒋澜也十分疼爱。
毕竟是孙辈中的头一个,又生的粉雕玉琢。
虎头虎脑的,很惹人喜爱。
安宁又端了点心来,道:厨下做的不太甜,尝尝。
今儿出去可还融洽?突然想到昨天迷迷糊糊的听大老爷提起过,看到他才想起来,今天他是去约张文轩出来叙旧了。
说起来虽然他们两家中间有澄泓,但关系并不是‘如胶似漆’的,平常里联系还真不多,这么说来还真巧,今天古氏邀她过门赴宴,大老爷这边就和张文轩小聚叙旧了。
融洽?这小女人真能想,怎么会想出这样的词来?不过今日算是有收获,张致远勾了勾唇角,点头道:融洽。
拿起糕点轻咬了一口,果然不太甜,绵香而不腻的口感,很和他的胃口,看她忙前忙后心情舒畅,吃了两块就不在吃了,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又端起茶杯慢慢喝着,茶入口虽苦,回味起来醇厚甘甜。
安宁捻了颗蜜饯塞进嘴里,朝张致远眨眨眼睛,道:你可知道今天那古氏邀我过门赴宴的目的?我保准你猜不出来。
张致远睨了她一眼,很纵容她时不时的小小的恶趣味,虽然还有时候挺怀念安宁初嫁给他时候,那端庄大方的做派,不过很明显的张致远是钟情于现在她俏皮鲜活的模样儿。
修眉微挑,道:你们女人家的事,我哪能知道。
安宁撇嘴,捻了颗酸梅塞到他嘴里,乐意的看大老爷皱眉苦瓜脸的样子,这酸梅可真不是一般的酸,也就安宁这个怀孕的时候吃着觉得酸甜可口的。
张致远不好吐出来,斜睨了安宁一眼,面瘫这时候就有好处了,脸色只是轻微变了下,若不是安宁一直仔细盯着还真观察不出来。
等张致远喝茶时,轻启朱唇道:不知道吧,古氏是来问我澄泓是不是张文轩的外室子。
咳咳——致远你怎么了?不就是这点事哪里值得惊讶了,有没有噎到啊?说话这么假,张致远也懒得跟她讲究,擦了擦嘴角,就知道这女人故意在他喝茶的时候说这样令人震惊的话。
安宁打哈哈,笑道:没想到吧,我当时听了也觉得有些惊诧。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张文轩待澄泓如亲子,再加上他那个儿子和澄泓有几分相似,往这边联想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没想到古氏到现在才来问我,我就按照外人知道的跟她说了,信不信就是她的事了。
张致远除了刚开始有些震惊外,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喝了几口茶才将嘴里的酸味冲散。
安宁又给他倒上茶,眉梢间都是掩不住的笑意,觉得没让大老爷变脸真是遗憾。
他们夫妻俩说了会话儿,安宁就跟添香道:让厨房准备晚饭吧。
对了,怎么景曜他们几个还没回来,你让人去大姑奶奶家问问。
添香应下出去了,张致远皱眉道:景曜和景佑已经长大了,你不能老当他们还是不懂事的小孩般护着,再者你现在是双身子,不能操劳,晚饭让他们俩在自己房里吃就行了。
原本景曜和景佑见不得柔情蜜意的父亲,还主动拉着福久在福久房里吃,后来景曜怕自己彻底失宠,厚着脸皮硬是磨蹭在正房吃饭,就让张致远看不过了,觉得俩儿子现在碍眼的很。
本来么,就算安宁没怀孕,平时饭桌上注意力十有**都被几个孩子吸引去了,就是他们感情升温了,也没见安宁多放注意力在他身上。
原本特别欣喜安宁再度怀孕了,如今想想再来个小奶娃娃分摊安宁的注意力,哪还有他这个做爹的立足地了?有这么当爹的么,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安宁腹诽,不过说实在的,她也不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跟温和无下限的大老爷‘打情骂俏’,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在景曜和景佑眼里他们俩熊孩子肯定是这么认为的,还学会打趣娘了。
就道:还让他们俩和福久在西厢房吃罢,大不了让小厨房多做些。
也好。
安宁嘴角抽了抽,您答应的也太快了,当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完全不知道大老爷心中正盘算着晚上怎么‘惩罚’她,不能就这么纵容着,要振振夫纲!景曜景佑他们回来就发现自己待遇下降了,怒瞪,一听是张致远的决断,立马蔫了,武力值比不过就算了,放冷气的功力就是他们俩联手也抵不过父亲一根小指头啊,幸好还有福久陪着,心里稍微平衡了些,再看菜色都是他们爱吃的,原本那点小九九被抛之脑后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时张瑶抱着澜哥儿过来,澜哥儿比出生时圆润不少,看着虎头虎脑的,粉嫩的小嘴吐着奶泡泡,可爱的紧。
被安宁抱在怀里也不认生,咿呀咿呀的,张致远也很熟练的抱起来,冷不防被小外孙揪住了他颌下的胡须,藕节似的小腿儿还扑腾两下。
人们形容这劲大,就是这吃奶的劲,见做外公的痛得皱眉头,可见这劲头有多大。
安宁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哄道:澜哥儿乖,快放开,看外公痛的快哭了哟——这女人!张致远睨她一眼,这小外孙手劲还挺大的,快赶上景曜小的时候了,又不能掰开那柔嫩的小爪子,安宁又在一边儿火上浇油,好不容易胡须解救出来了,还来不及松口气,张致远僵住了——(未完待续)RQ☆、第二百九二章 势力大损人们常形容一个人用了全力,便会说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这吃奶的劲儿究竟有多大,张致远这被外孙子小肥爪儿揪住颌下的胡须深有体会,痛的一哆嗦,眉毛都皱了起来。
可又不能掰开这柔嫩的小手儿,偏安宁又在一边儿火上浇油,好不容易这胡须是解救出来了,还来不及松口气,张致远就僵住了,感觉到手上一片湿热……安宁一瞧明白了,忍着笑道:哎呀,澜哥儿这是尿了啊,老爷啊看来澜哥儿跟你亲啊。
童子尿啊童子尿,私认为大老爷就是和童子尿有缘分,还记得福久出生的第一天,张致远心情激动的去抱儿子,就被赏了一泡童子尿,前襟湿了一片,等后来就是有了福久,也没少跟小孩儿的童子尿结缘,没想到现在早不来晚不来,非得张致远把小澜儿从安宁怀里接过去,这小娃娃就揪住大老爷的胡须,扑腾着藕节似的小腿儿尿了。
这又是揪胡子又是尿尿的,对他外公大赏特赏。
张瑶一脸愧疚的看向父亲:父亲……景曜和景佑低着头,抖着肩膀,忍笑忍的很辛苦。
安宁还真怕大老爷恼羞成怒了,把澜哥儿接过来递给一旁的奶娘,让奶娘带小娃娃去换尿布,赶忙道:小娃娃不懂事哈,老爷还是先去换件衣裳罢。
张致远点点头,转身就进了内室,景曜和景佑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一边儿笑开了,眼泪都出来了。
弄的张瑶一脸尴尬。
安宁笑道:澜哥儿有胆量,也怪你父亲跟童子尿有缘啊,哈哈。
想起以前大老爷被儿子们赏童子尿脸黑的情景,安宁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还真是一点不错的。
奶娘给澜哥儿换了衣服抱出来,小孩儿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尿了外公一身。
露出无齿的笑容,咯咯无辜单纯的在张瑶怀里自得其乐呢。
张致远对张瑶还是很疼爱的,就算陈氏还有陈家的事让他膈应,但张瑶毕竟是他头一个长大的孩子,就算是张瑶出嫁了,父女感情也不曾疏远。
安宁自然是懂的这点,因而在同张致远说开后。
从不将她这个继母同原配留下的嫡女之间那点矛盾扩大,表面上该做的都做了,很少让张致远难做。
张致远也知道这点,因而也不勉强安宁和张瑶能情同母女,如今张瑶嫁得好。
又得了健康的儿子,安宁也博了个贤名,就像是安宁和范夫人说的,姑娘们嫁的好,娘家这边也受裨益,一举两得的事。
因而和张瑶单独相处时,安宁稍微不自在,恰好张玫来了,便让她们姐妹俩一处说话。
安宁进了碧纱橱内,贤惠的把荷包给张致远系在腰间,明眸弯成月牙状。
张致远睨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活自己来,淡淡道:都是做外婆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稳当些。
一言就戳到了安宁的痛脚。
安宁微嘟了下嘴,居心不良的老男人!活该被小外孙赏了一泡童子尿,胡须还被揪下来几根。
张瑶和澜哥儿在张府吃过午饭就回转了,中秋节自然是在自家过的。
这时节正是蟹肥味美的时候,偏螃蟹性寒,安宁就挑着张致远夹过来的蟹黄吃了两口就罢了。
其实按照安宁的身体还有腹中胎儿的结实程度,再吃几个都不是问题,不过安宁还是小心这些的,虽说喜欢吃螃蟹,又不是吃不着了。
只今年的酒不同以往,安宁给张致远倒了一杯,景曜和景佑眼巴巴的看着父亲跟前澄澈如碧的酒,恬着俊脸撒娇。
年纪不到就饮酒的弊处安宁早和几个孩子讲过,因而对于饮酒,便规定景曜和景佑未免十六岁不能随意饮酒,就是女孩子及笄前也不能,不经过她的允许是不能吃酒的。
节日时才被允许吃一两杯,不过都是度数很低的,像是桂花酒或是桃花酒这类,度数浅些都能做果汁的这种。
福久连商量都没有,只能喝新鲜的果汁,他也听话,不同安宁操心。
就是景曜,想当初不到周岁过年时偷喝了半杯酒,就醉醺醺的脸蛋儿跟苹果似的,还让一家人以为他发热了呢。
娘啊,今天中秋佳节,儿子们总不能以茶代酒敬给爹娘吧!景曜的鼻子向来灵,再看爹的神色就觉得这酒不一般,说什么也得尝尝。
这不有新榨的葡萄汁么?那不是给福久和二姐姐的么,爹前几日不还说我们兄弟俩长大了,这一两杯酒儿子总能吃吧。
安宁斜睨了一眼兀自喝酒的大老爷,又看了两眼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儿子,一人给倒了杯酒。
景曜和景佑果然是端起来给张致远和安宁敬酒,福久和张玫也不甘落后,端着果汁代酒,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景曜喝了一口,顿觉得清醇甘芳,并不是很辣,回味无穷。
景佑好奇道:娘,这是什么酒?总觉得既有馥郁的花香也有甘醇的果香。
景曜这熊孩子更绝,喝了一口,赶紧把剩下的全喝下去,恬着脸求续杯,还大言不惭道喝的太快,没尝到味道,见福久好奇的看过来,拿着筷子沾了沾酒,让福久尝尝,然后再安宁的注视下缩了缩肩膀,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张致远唇角微翘,也看向安宁,安宁道:这酒叫猴儿酒,之前去别院时得来的。
猴儿酒?还真有啊,我记得前朝学者李日华的《蓬栊夜话》中写道:‘黄山多猿猱,春夏采杂花果于石洼中,酝酿成酒,香气溢发,闻数百步。
野樵深入者或得偷饮之,不可多,多即减酒痕,觉之,众猱伺得人,必嬲死之。
’ 当时就挺好奇的,跟随老师游黄山时还特意询问过山下的猎户,他们有所闻,但真见识到的寥寥无几。
景佑娓娓道来,酒杯里的酒可没忘了喝。
安宁笑道:不过是田庄里猎户讨巧送来了一葫芦,一时没舍得当下就吃了,就留到现在给你们尝尝。
张玫也被允许喝了一杯,原本这酒就甘醇,又听是猴儿酒,就是福久也很新鲜好奇,安宁笑眯眯的给他斟了三分之一杯。
景曜和景佑一人得了两杯,本来这酒壶就是个乌银梅花自斟壶,小小的酒壶哪有多少酒,景曜不甘心的把酒壶倒啊倒,挤出来两三滴后终于死心了。
安宁看他憋屈加点哀怨的模样笑出来,小的时候景曜胖乎乎的,最是讨厌旁人说他这一点,就是圆润玉润这类的词都不行,小小的年纪还知道少吃减肥的,可每次吃了分饱的时候,再看别人吃的香就特别的哀怨,清亮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手中的食物,让你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让人哭笑不得。
转眼原本团子似的小孩儿就长大了,这两年身体抽长,个头不似十岁的男孩,倒跟十三、四岁般,白皙的肌肤,清俊的五官,还有不耍宝的时候斯文有礼的气质。
不过有时候还挺招人烦的,噎的你恨不得掐他脖子让他闭嘴。
再看景佑,他唇红齿白,容貌雅致,有温润如玉的气质,虽然跟白斩鸡似的,但他武力值虽然比不上景曜,但也不低,这些年武功不是白练的。
他们俩不会老成的像是一块铁板一样无趣的很,性格还是比较开朗的。
再看跟螃蟹较劲的福久,小孩儿呆是呆了些,但是脑袋瓜儿聪明,芝麻陷的,自从跟蒋澈混在一块儿后,表情就多了很多,虽然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喜感,但这也是一种进步不是。
看他跟螃蟹奋斗的样子挺好玩,安宁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把蟹黄挑出来放到他跟前的小碟子里。
景曜更哀怨了,默默的啃肉,嘀咕道:娘果然不疼人家了。
安宁哼一声,笑盈盈道:景曜是长大了啊。
一句话堵住哀怨的景曜,张致远唇角轻挑,看儿子憋屈,他觉得挺高兴的,有种微妙的平衡感。
不过等到安宁夹了个螃蟹在他跟前的小碟子里,这种微妙的平衡感霎时就不见了,脸色软和多了。
中秋佳节张家过的宁静祥和,可对某些人来说就是水深火热了,甚至鸡飞狗跳了。
公鸭嗓一个碰面得罪了傅家最得宠的小少爷,太子的表弟,再一个照面又得罪了太子妃幼弟,太子妃拿公鸭嗓打着太子大舅哥的名头恣意行事做了筏子,就算是另外两位世家出来的侧妃娘家也不敢妄自称呼,也捏住了此事让青萝下不来台,好一顿排头吃,不仅如此太子也有些迁怒,太子最近行事不顺,宗亲朝臣的调动还有九门提督结党妄行牵扯出来的变动还有江南科考舞弊案牵扯的尚书总督,还有宋国公一事,皇上此举不仅仅是整顿吏治朝政,更是在节制太子以及成年皇子的势力而动。
在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党,九门提督、两江总督、漕运总督等,再加上皇帝有意改漕运为海运之事,都让太子势力大损。
不仅如此成长起来即将上朝听政的七皇子还有同为嫡子的八皇子,种种不顺让太子有些焦头烂额,中秋节也过的不愉快,让青萝苦不堪言,只能暗恨起哥哥来了。
☆、第二百九三章 阴晴不定青萝生的鲜艳妩媚,天香风韵,一双水眸尾角微翘,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唇瓣娇媚点点,偏又媚而不俗,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又有柔弱的姿态,我见犹怜,二十岁的年纪正是鲜花怒放,她有着十二分的容貌,再加上十六分的风情,再说并不是蠢笨之人,相反的是胸有锦绣,是太子的解语花,不然的话也不会使得太子破格请封她为侧妃,成为人上人。
原本自傲的娘家如今成为她的累赘,偏因为太子的破格让她成为府中的靶子,后宅的女人们被拘泥于这一方天地,当一个茶壶配的不止几个茶杯,而是一大堆茶杯,这争抢就可想而知了。
太子妃做筏子,太子迁怒,府中女人或明或暗的挤兑,青萝满腔俱是悒郁不忿之意。
即便是她成了侧妃,府中奴仆敬重她远不如其他两位侧妃,即便是有太子的宠爱。
可太子并非独宠她,太子妃费尽心思弄来的江南身姿妖娆如那三月的垂柳,面目明媚如八月的海棠的琴棋书画俱通的女子,有太子妃背后支持,也颇得太子喜爱。
这些女子不过是做戏子伶人进的府,偏太子妃和吴侧妃话语间就暗拿这些伶人和青萝相比,这三教九流,士农工商,就是府中的三等奴才,都比戏子高贵些,即便青萝再好的涵养也被这等做比苍白了脸,她虽名不说,但暗地里却将太子妃和吴侧妃嫉恨了起来,这些年青萝在府中并不是白呆的,以黄白之物铺路再加上她的计谋手段。
硬是在太子府站稳了脚,还走到了如今的位置,心思深,有手段。
能隐忍,若不是处处受娘家掣肘,这后院怕是少有敌手了。
青萝低头摆弄着衣摆上的绣纹。
眼中的厉色寒光一闪而过,不过想起那处处惹事的二哥,青萝就恼怒非常,真是烂泥糊不上墙,便捅到了娘家父亲那里,公鸭嗓被关了禁闭不说,原本说好的由他主事的出海贸易一事也因此夭折了。
就算是破了门禁,钱袋子也空了,又张罗着成亲,再加上京城里都知道他得罪了傅家公子和太子妃幼弟,免不了被嘲讽。
水深火热不解释。
安宁虽然在家养胎,但消息并非阻塞,就是扬州那边除了安夫人,还有当初交好的几位官太太相互通信呢。
安婉怀孕了,在此期间海家并无姨娘通房生下孩子,就是她身边的绿儿开了脸做通房肚子也并无动静。
安宁看到信头一感觉就是难道今年是怀孕年不成,怎么一个个都怀孕了,不过到底她和安婉如今就是个面儿情,桥归桥。
路归路,谁也碍不着谁就是了。
九月景曜和景佑放了援衣假,安宁彼时怀孕将近五个月了,怀这胎时三个月就开始显怀,到如今快五个月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别说去别院了。
就是安宁在院子里走几步都被看的紧紧的。
景曜和景佑也没闹着去别院,除却娘亲肚子大起来之外,还有就是上次半路遇险的事让他们兄弟俩耿耿于怀,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哪里舍得让娘在奔波。
别看景曜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似的,但事实上他们俩学武修炼功法,寒暑不改地每天勤练不缀,再加上资质好,悟性也高,就是福久小小年纪也是如此,比起两个哥哥来他修炼时间早些,但着实进步神速,和景曜、景佑对练起来从最开始的落下风到现在慢慢赶上来,每每让景曜抓耳挠腮蹲在墙角画圈圈,弟弟进步太快,做哥哥的觉得压力山大啊。
也是,比起景曜和景佑来,安宁怀福久的时候灵气滋养更甚,就是出生后好一段时间还是空间的常客,再者从出生到现在,举凡空间里能给孩子吃的东西基本上是天天吃,想当初碧波潭旁边结的有着奶香味的桃果,吉祥都没下过嘴,基本上都是福久吃了。
就是如今,安宁每每拿出些诸如玉膏、四味果之类的,仗着年纪最小,景曜和景佑就是再喜欢也不会跟弟弟争抢,如此一来身体里杂质少不说,经脉经久被灵气滋养,也蕴含了不少灵气,练起功法来自然是顺畅得多!不过静曜不比福久差,但景佑就略差些了,但比起常人资质就是上上乘了!近来安宁和张致远坦白,说由于她修炼功法的进步,能从那桃源般的地方拿出更多的东西来了,而不是像以前似的隔一段时间才会有,而且随着她修炼功法的进步她能控制着取一些东西来了,还能将一些小物件送到那地方去。
大老爷对于安宁的主动坦白很是满意,也不计较她以前的隐瞒了,每每这时候安宁总是笑而不语,任由张致远脑补。
这样的话,安宁经常拿出些东西来给他们几人吃或用,滋养经脉,通窍穴,或清气宁神,明志祛躁等。
景曜窝在安宁跟前撒娇,道:娘啊,那司徒翊在国子监里同旁人来往的时候暗示过自己的身份,他和我们俩来往时也曾暗示过。
你说他这不是两相矛盾么,最开始去年元宵节时他必然是故意跟着我们的,还透露了真实姓名给我们。
司徒是国姓,就算是宗亲也身份不低,到国子监时还假惺惺的跑到我们跟前来,说不要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别人,又是嘱咐,又是不放心的。
事实上是同我们宣告他身份不凡,让我们浮想联翩,到底相处起来不自在。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偏又来暗示,殊不知在我们这里就留下了反复不定,假意不可深交的印象,让我和景佑着实无语。
安宁掀开茶盖,只见浅碧的水中几朵淡淡黄花点缀,既清且雅,一股儿花香萦绕。
景曜皱了皱鼻子,赞了句:香。
是茉莉花。
安宁笑道,见景曜皱眉,戳戳他额头,道:你和安康是我养大的,虽然师从澄观大师不在娘身边好几年,但你们俩的性子我是清楚的,对你们俩娘都不担心。
说实话虽然你有时候不正经,但还是稳重有见地的,要知道有时候糊涂也是一种优点,再说了儿子,不要忘了你们现在才十岁,说懵懂还是懵懂的,哪来的那么多弯弯道道嘛。
也是,你和景佑从小长这么大,一路顺遂,唯一吃过的苦头,就是幼年离家到广安寺和澄观大师学习。
可是在广安寺里你们也不曾受什么委屈,还混的如鱼得水,因而澄观大师带你们出去游历,爹和娘不曾反对,但就算出去游历,往来都是安排好的,你们俩根本也没经过多少磨砺,单纯欣赏风景居多了,你们俩到底还缺少磨砺。
娘——景曜拉长了声音,拐了七八道弯,跟小时候一样蹭着安宁的胳膊,声音甜了好几度:儿子一直都很正经啊,再说了儿子就是和娘通通气,让娘给指点一二嘛~安宁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指点?我可不敢,这段时间跟随乌先生讲些策论感想如何?说到底无论是张致远和安宁,哪里能全权放下儿子不管,学业上有张致远这个探花老爷管教,生活中有些问题安宁也会疏通,即便是在生活上张致远不待见俩儿子在安宁跟前晃悠。
但他不待见归他不待见,在安宁这里,就算景曜和景佑**十岁了还是她儿子,哪能不关心和担忧的。
就像是他们俩鼓捣怎么整公鸭嗓的事中,张致远和安宁私下里都在关注,万一他们俩出了差错,就准备给兜着呢。
乌先生为幕僚多年,政治嗅觉非常敏锐,虽然张致远打的是让乌先生给他们讲策论的大旗,但事实上并不拘泥于如此,那对乌先生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了,在讲习策论的同时还在慢慢的培养他们政治嗅觉,教导他们一些处世经验。
安宁这么一问,景曜沉思片刻,也坐正身体,嬉皮笑脸的态度也改变了,回味刚才安宁说的话,再结合乌先生的教导,自然是明白了些。
安宁喝了一口茶,见景曜沉思,一下子见他正经还挺不习惯的,笑盈盈地戳戳景曜的额头,道:行啦儿子,多想那么多,揠苗助长可不好哦。
景曜闻言瞬间鼓成包子脸,拉长声音带了点无奈道:娘,其实最阴晴不定的就是娘你了罢。
安宁笑的理所当然,道:景曜啊,你要知道阴晴不定是女人的专利啊!景曜泄气,自己倒了杯茉莉花茶来喝,娘还真是会享受啊,也看出来娘懂的很多,虽然娘平时不表现出来,但看看被收藏起来的木雕还有竹雕才知道,那么栩栩如生的木雕还有清雅的木雕还是娘自己做的。
还有书法和画画,就是茶道这些,娘泡出来的茶还真不同,还有娘做的饭菜啊,景曜眼睛弯弯,趁着爹不在,撒撒娇卖卖痴,让娘做些饭菜么,就是糕点也不错,或许是奖励么……☆、第二百九四章 无辜纯良景佑探头进来,见安宁和景曜悠哉得喝茶吃点心,挑眉牵着福久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好久不见的蒋澈。
蒋澈给安宁请过安,问候过景曜之后,站在福久跟前,安宁笑道:澈哥儿过来还挺稀罕,别在我这儿拘束了,福久领你朋友去玩罢,厨房有新做的糕点,让春酌给你们端过去。
等到他们俩离开,景佑笑眯眯的挤开景曜,道:我说景曜怎么耍赖不去接福久,原来是凑到娘这儿撒娇卖痴来了。
还是你了解我,我这般彩衣娱亲,娘可有什么赏给儿子的?景曜给点阳光就灿烂,恬着清俊的脸凑到安宁另外一边儿,要是背后有根毛茸茸的尾巴,就活脱脱讨吃的小狗了。
景佑不客气的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他去蒋家接福久回来,看到福久的训练,感慨挺大的,还禁不住上去比划了两下,结果就被蒋澈缠上了,回来的路上硬是被拉着说了一路的话,这会儿觉得嗓子就要冒烟了,见茶杯里浅碧的水中几朵淡淡黄花点缀,既清且雅,一股儿花香萦绕,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被景曜斜眼鄙视了一通:牛嚼牡丹!景佑不客气的回瞪过去,长眉一挑,红润的唇微微嘟起,什么牡丹,是茉莉,没见识。
景曜鼓着包子脸拉着安宁的胳膊,拉长音:娘,你看景佑他欺负人家~咳咳——景佑把茶杯放下,抖了抖,搓搓胳膊,你能不能再肉麻一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都。
安宁拍拍景曜白皙的包子脸,笑道:儿子你已经过了卖乖的年纪了,东施效颦啊,行了有肉骨头赏你。
景佑不厚道的笑了,自从上次景曜在饭桌上卖萌装狗狗湿漉漉的大眼睛。
安宁当下把一块儿酱骨头丢到他面前的碟子里,而后就特别喜欢把奖励说成肉骨头来给景曜。
在家人跟前景曜完全不在意被娘和弟弟打趣,反而是卖萌上瘾了,声音甜腻腻的。
恨不能拐个七八道弯,九曲回肠了,娘~~~好娘亲~~~~拽着安宁的手臂不撒手,还摇啊摇,摇得安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直接揪着景曜的耳朵把人拎到一边儿去,骂道:你再恶心我。
可让景佑揍你了。
景佑闻言嘿嘿一笑,还撸起袖子,景曜小嘴儿微微撅起,眼睛眨啊眨的一派无辜天真。
景佑受不了了,看着景曜这样撒娇觉得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把人压在榻上狠狠揍了几下,景曜玩心大起,喊疼喊的真叫一个一波三折。
九路十八弯,唉哟,景佑你敢不敬兄长。
谁给你的胆子,你给我等着!还是安宁受不了,直接一巴掌盖在景曜的后脑勺上,到底是被他恶心到了,赶紧滚蛋,再这么嚎,晚饭都不用吃了!景曜嬉皮笑脸的黏上来,道:娘,儿子这不是卖痴娱亲么,可都是儿子一片拳拳孝心啊。
娘可不能这么践踏了!景佑狠狠的塞了一块芙蓉糕到他嘴里,道:闭嘴吧你!你这张嘴就是欠揍,一开口就没个正经的。
此话不假,景曜将塞在嘴里的芙蓉糕咽下去,又赶紧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
避免了被噎死的命运。
景佑虽放狠话,可还是很有兄弟爱的拍景曜背部,虽然力气有点大罢了。
安宁鸡皮疙瘩消下去,再看他们兄弟俩插科打诨相互吐糟,很是有趣,虽然不知道他们俩在外面与同窗来往如何,但就是内宅见客的时候落下个斯文稳重的评价,就知道他们俩也是演技派,尤其是景曜,难道还有精分的趋势么。
蒋澈来张家也不止一次两次的,随着和福久感情的升温,还有安宁特意的促成,如今福久也在蒋府和蒋澈一起学习武艺,再加上还有张瑶和蒋韵的关系在,两家的交情也随之升温。
蒋澈一进来就瞄上了青花白瓷墨彩荷花连年有余立式大鱼缸里的鱼,这小苹果就是个精力旺盛的主儿,带着福久也活泼些。
但相比下蒋澈一刻不停息的闹腾,还是文静小孩儿一枚。
看他瞄上鱼缸,春酌在一旁就揪心,原本这鱼缸是安宁特意搬过来放在书房里,让福久看书久了看看鱼缸歇歇眼睛的。
几条金鱼也也是灵动,没想到蒋澈是个自来熟,第二次来的时候好奇抓着鱼缸里面的金鱼,说什么看看金鱼离开水能不能活着,得亏放回去的早,不然就死了一条了。
福久拦住他道:鱼早前喂过了,再喂的话,就该把它们撑死了。
蒋澈笑嘻嘻放下鱼食,献宝似的道:福久我和你说,昨天我射了一条鱼,厉害吧。
福久瞪大眼睛,道:你没事射鱼干嘛?蒋澈鼓着包子脸,道:当然了练射箭了,不过被祖父知道了,要罚我写一百个大字。
都知道他最讨厌写字了,原本见福久读书还兴致勃勃的说也要读书,可惜虎头蛇尾的,如今还被逼着读书了。
哎呀,我最讨厌写大字了,真烦哦。
说着拿起一块儿蝴蝶酥啃的津津有味,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白嫩模样让一屋子的丫鬟抿嘴偷着乐。
蒋澈根本坐不住,一会儿眼睛亮起来,兴奋道:福久,反正曜叔和佑叔不上学了,咱们一块儿玩蹴鞠吧!湿漉漉的大眼睛配上红彤彤的脸蛋,哟还真特别的可爱。
福久歪歪头,道:我要问哥哥们。
蒋澈嘻嘻笑点点头,又是一个蝴蝶酥下肚,又挑了个芙蓉糕塞到嘴里,喝了两口葡萄汁,酸酸甜甜的,好好喝。
福久的包子脸皱成一团,道:不要吃太多,不然待会儿午饭就吃不下了。
正好添香过来笑道:太太说让澈哥儿留下吃顿便饭,让我来问问小少爷和澈哥儿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好告诉厨房,让她们做去。
蒋澈来的不止一次两次的,高高的举起手来,嚷道:添香姐姐,我要吃上次吃过的糖醋鱼,还有那个酸菜排骨苦笋煲,还有还有嗯,那个蟹粉狮子头,这个最好吃了!哟,名字记得还挺全乎。
景曜衣冠楚楚的过来,实际上是被安宁嫌弃赶出来了,干脆过来看弟弟,正赶上蒋澈点菜,顺便也加了几道菜。
见他们不再点菜,添香就告退了。
福久趁机和景曜说了玩蹴鞠的事,景曜揉揉他的头,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道:蹴鞠人多了才好玩,不过看你们小豆丁,别人也施展不开,乐趣就没了。
蒋澈一听炸毛了,挺着小胸脯道:曜叔,你少门缝里把人看扁了,我可是很厉害的!景曜一听来了乐趣,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蒋澈的小胸脯,蒋澈晃了两下,气的鼓着脸,眼睛转向福久,气汹汹道:福久你怎么不说话?曜叔在看不起我们耶,他还说我们是小豆丁!福久很无辜道:难道你不是吗?景曜抱着福久亲亲揉揉,咱家弟弟咋就这么可爱咩~蒋澈看看景曜,再瞧瞧自己,哼了一声,道:我人小志气大,曜叔你等着,我肯定会长的比你高的!景曜捏着最后一块蝴蝶酥将它送到蒋澈的嘴边,等蒋澈张嘴咬下的时候,猛的抽回来,让他咬了个空,晃晃手中的蝴蝶酥放到自己的嘴中。
气的蒋澈瞪着溜圆的眼睛,鼓着腮帮子,嚷嚷道:曜叔你欺负人,一点都不知道让着小辈!景曜笑的挺得意道:澈儿不错嘛,都会用成语了。
就冲着你这份志气你肯定能长高的,不过嘛——拉长了声音,果然蒋澈不生刚才景曜虚晃一招的气了,撅嘴道:不过什么?算了,这是曜叔能长这么快的原因可不能跟你说,不然你知道了,以后长的比我高,那我不就是很没面子,不能和你说。
景曜笑的纯良,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
蒋澈头一扭,气鼓鼓道:我才不稀罕知道呢!你不稀罕知道啊,那就算了,那我跟福久说罢,以后福久就会比你高了。
景曜抱过福久开始咬耳朵,蒋澈急了,抓耳挠腮的竖着耳朵慢慢的蹭过去,景曜憋着笑,假装没注意到那蠕动过来的小苹果,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够蒋澈听到的跟福久说了几句话。
福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露出狐疑的,他怎么没听娘这么说过啊?景曜拍拍福久的小肩膀道:弟弟你听我的就对了,这样坚持两天,记住要坚持,别人怎么问你,你都不能说,不然的话可就不灵了啊!福久虽然不怎么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点头,信不信就两说了。
蒋澈的包子脸皱成一团,真的是这样吗?抠手指,可是曜叔不像骗人啊,还有福久都点头了啊,福久和自己同岁,他要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就那么一点点的,可是到底要不要相信啊……☆、第二百九五章 捉妻在床景曜饶有兴趣的看蒋澈纠结的模样,虽说欺负五岁大的孩子没什么成就感,但蒋澈这抠手指皱眉头的小样儿就特别招人想欺负欺负。
吃饭时,安宁看蒋澈只挑酸菜排骨苦笋煲里的苦笋吃,往常在自家蹭饭的时候最爱大鱼大肉的,怎么今天是变性了?想着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在他跟前的碟子里,笑道:澈哥儿不是最爱吃狮子头了,今天没人跟你抢,怎么就不吃了?长者赐不可辞,蒋澈本就是小老虎一样的肉食动物,让他突然改学兔子吃胡萝卜那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但今天不一样啊。
看到福久根本也没有往狮子头上看,就觉得景曜说的是真的,糊里糊涂的就被走进了景曜给挖好的坑里。
安宁不知道这些,景曜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道:是啊,来者是客,我们都该让着澈儿的,我可是最爱这道银杏百合炒笋尖了。
景佑嘴角抽了抽,那是娘喜欢的菜式,听景曜这装腔作势的就知道其中有问题,再看蒋澈小苹果蔫儿吧唧的样子,就觉得其中有诈。
席上最后一道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端上来,景曜抢着起身给众人盛汤,略带热情道:这汤是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很是鲜香,福久最爱喝了,澈儿也尝尝。
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
福久点点头,他本来就喜欢这道汤,挑着樱桃吃了,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樱桃核已经剜除。
嵌了斑鸠肉,自然鲜美。
蒋澈见福久点头,也跟着喝汤,就是平时不愿意吃嫩笋丁子也没剩下来。
就觉得好喝。
本来他点的糖醋鱼还有蟹粉狮子头,除了安宁夹来的一颗狮子头他不能推辞吃了,其他的没吃,景曜在一旁闷笑,低着头肩膀都在颤抖,安宁狐疑的看了儿子一眼,露出无奈的神色来。
指不定这熊孩子又搞出什么名堂来,一时又看不大明白。
不过看蒋澈小苹果包子脸皱着,想吃偏又做出一副‘我才不稀罕’的傲娇模样,很有喜感啊。
一顿饭吃下来,福久一如平常的‘荣辱不惊’,就是蒋澈朝他挤眉弄眼他瞪着黑琉璃般的眼睛回视,愣是没明白蒋澈的意思,又碍于餐桌上的礼仪。
蒋澈鼓着腮帮子,眼睛瞪的溜圆,活像被夺食的仓鼠。
让景曜心头都升起了一股儿罪恶感,但好歹忍住了,这罪恶感是忍住了,但看他对着桌上没能吃到的蟹粉狮子头和糖醋鱼可惜可叹眉头皱着的纠结模样,忍俊不禁的转开了脸,就怕喷笑出来。
景佑长眉微挑,腹诽这个哥哥就跟白痴一般,傻了吧唧的盯着蒋澈瞧,还憋笑,什么时候能有个正行啊!差不多吃个**分饱。
蒋澈瞪大眼睛看福久夹着蟹粉狮子头吃的欢,再看景曜也是啃骨头啃的正欢,就连景佑也在夹糖醋鱼吃,嘟嘟嘴,心里腹诽:你们再吃,我以后肯定比你们长的高的。
了不起!这顿饭吃的算‘宾主尽欢’,安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景曜,景曜跟着打哈哈,说明日带着福久和蒋澈去玩蹴鞠,蒋澈眼睛一亮,转眼就把饭桌上没吃到多少肉的怨念给忘了。
安宁也不拘着他们,正好九月天蓝云白,风清气爽,正是京城一年中最好的时候,景曜和景佑也放了援衣假,索性就出去游玩一番,呼朋唤友的也自在悠哉。
本来安宁都将这日饭桌上发生的事给忘了,忽有一日蒋太太过门来小叙把这事儿当笑话讲了。
说起来蒋澈有两日连平日爱吃的肉菜都不沾了,就喜欢吃带竹笋的菜,可把蒋大奶奶唬的不清,可怎么问他他就咬住牙就是不说,本来还想请大夫过来瞧瞧,第三天他又吃起鱼肉来了,再问他他就说吃竹笋节节高,是要呼啦一下长高的,众人听了皆哭笑不得。
安宁当下就想起那日景曜装模作样,说起来的几道菜里都有笋尖,回头问景曜,景曜嬉皮笑脸道:娘啊,这可不是儿子的错,谁让蒋澈断章取义来着,儿子只说吃笋尖能节节高,可没说不能吃鱼肉啊,儿子当真是无辜至极! 安宁拧他耳朵,道:你好意思诳个五岁的小孩儿,还能再有点出息成不?景曜嘻嘻哈哈的把话题岔过去了,回头从自己的玩具箱子里找出来一套黄梨木的木雕给蒋澈,以表自己的那么点歉意,蒋澈本来还郁闷自己怎么还不长高的事,见到了木雕立马把这事儿给抛之脑后了,曜叔曜叔叫的那是一个甜!景曜摸摸鼻子,这小孩儿欺负起来没甚大意思嘛。
话说安宁自从七月去太行山那边的庄子上,和吉祥在太行山寻到不少天材地宝后,就对这寻宝游戏上了心,虽然说她现在能瞬移的距离最多也就能达到太行山,但这也足够了,方圆里也有些福地可去探寻。
不说天材地宝,就是也能为空间增加一些空间里没有的植物种类,但也寻到了一些颇蕴灵气的天材地宝,分门别类放置在空间中。
渐渐肚子大了起来,这个寻宝行动频率就小了下来,而且每每还要面对吉祥注视在她肚子上的好奇目光,让安宁只得顾左右而言它,要么就是拿灵果转移吉祥的注意力,况且这招百试不爽,吉祥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安宁这瞬移大多是在午睡时进行的,而那夜黑风高夜,她根本就没那个胆,大老爷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也是怕晚上安宁有什么需要他也好第一时间注意到折腾出来的,安宁才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的,因而就选在午睡或是傍晚大老爷没回来之前这等时候。
俗话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这日大朝会下来,张致远并未和同僚们寒暄,只和好友范青逸说了两句就别过回家来了。
回到正房略有添香在外守着,张致远便知是安宁在卧房里安睡,轻手轻脚地进了碧纱橱,添香依旧守在外间,还不忘竖着耳朵听着里间的动静,防着安宁醒来找不着人。
张致远本不欲打扰安宁安睡。
换了身上的蟒服,穿了件轻便些的衣裳,坐在榻上随意翻了本书阅读。
看来是书坊里新上来的小本儿,大抵是景曜和景佑买来给安宁打发时间。
凑趣的,他们俩倒是孝顺。
过会儿还不见床榻上有动静,张致远掀开萱草锦帐子,俊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跟浸染了墨水似的。
床上哪有人,只床踏上的绣花鞋尚在,电光火石之间。
张致远想起几日前这小女人坦白来的事情,眉头皱起,紧抿着薄唇,幽深的眼睛紧盯着坐落在一旁的西洋钟,秒针一下又一下的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压抑!安宁和吉祥这次去了第四十二福地鸡笼山,鸡笼山脚踏岚笼山,怀抱九条垅,群山环拱。
一峰独秀,拔地而起。
其下盘绵峦,上冠巨石。
纵列棱折,状若莲花,高数十仞,斫磴亘铁,引以登岭,俯视群山。
林深如海,松涛似曲,山泉淙淙,烟云飘渺,清风阵阵。
令人神清志远,心旷神怡。
单看景色就是一种享受,更别说还有灵宝可寻,吉祥自从知道多劳多得后,干活很卖力,指引着安宁找到了金兰芝。
于鸡笼山之阴,金石之间,上有水盖,茎出,其色如赤;还有黑芝,白盖赤茎,味甘。
安宁将这些移栽到空间中,金兰芝食之耳目聪明,黑芝食之身轻齿坚,两者皆可强身健体,增强肉身的力量,对景曜和景佑还有福久他们修炼的功法皆有好处。
安宁赞许的拍拍吉祥的脑袋,嘉奖它一颗龙须果,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转念就出了空间,正好对上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骇得不轻。
本来么已近傍晚,没张致远的允许添香也不好进来掌灯,正房后面又是几颗苍翠的树木,光线本就不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老爷一双眼睛如同黑曜石般衬得其他光线近乎虚无。
安宁哪里想到张致远在,还有那如墨水般阴沉的脸,乍然看到,心一突突,说话都结巴起来:大大大老爷,你你回来啦。
咽了咽口沫,这一激灵把平时对张致远的称呼‘大老爷’给叫了出来。
张致远这才稍微放了下心,这心理承受能力不知不觉地就被锻炼出来了,脸上都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听了安宁的话,极为平淡的‘嗯’了一声,然而这‘嗯’到了安宁这里就是九曲回肠,里面的意思可就多了,安宁突然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几天前还跟张致远说她的功法又进一层了,隐约能身临其境的感觉到那处桃源般的仙境了!得了,还是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吧!安宁穿上鞋子从床上下来,挺着微凸的肚子,张致远到底做不到铁石心肠,还是起身揽抱着安宁坐在榻上。
安宁弯着眉眼,恬着俏脸凑过来亲亲蹭蹭的,软香温玉在怀,清波流盼,带着讨好的笑意。
张致远以拳抵在唇间,隔开两人距离,冷哼道:别撒娇!给我好好解释,跑到哪儿去了?明明就很受用嘛,安宁拿出来十二分的甜腻,眸含春水,亲了下大老爷的唇角,看吧,这唇角都有上扬的趋势了,赶紧坦白从宽,我不是和说我功法有进步,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了嘛,今天一试竟然真的进去了,我和你说哦,那里面就跟我以前梦到的一样,一片桃源,世外乐园,碧治浮霞,清莲连云,繁花似锦,暖香拂面,还有果圃,看来我能拿出来的果子就是从那果圃里来的!献宝似的竹筒倒豆子似的跟张致远描述起来。
张致远看她言笑间明媚温雅,明眸波光潋滟,顾盼间华彩流溢,清亮逼人,仿佛就像是浓墨淡彩中突然涌现出来的濯濯华彩,生动鲜明。
有没有危险?安宁蹭过来揽着张致远的胳膊,笑道:向大老爷保证,绝对没危险,跟自家后花园一样,你就不要生气了么,要不要我试着带你进去瞧瞧?我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带你进去看看?张致远心早就软和了下来,又听她这般说沉吟了下摇了摇头,不能让她冒险,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又道:你也不要冒险了,毕竟身子渐渐重了,别伤着孩子。
我知道,小东西健康着呢!仿佛是回应安宁的话,肚子里的小东西伸腰踢腿,张致远抱住安宁手,摊开掌心,与其一同感受腹中孩子活力,小东西踢了几下没了后续,张致远满足地抚摸着安宁的已有些凸显的腰身,道:小东西倒是活泼,八成又是个小子。
安宁笑笑,当初有了福久后她就没打算再生孩子,心道家里有了五个孩子已经是够多的了,虽说景曜景佑和福久年岁相差大些,兄弟感情和睦,福久现在都不需要大人多操心,但日后一摊子事哪个不是爹娘要操心的。
而且生福久时候那个痛啊,人头说头胎没经验难,一回生二回熟的,可倒她这儿实打实的颠倒过来。
还有些把大老爷给吓到了,到底没强求安宁再生一个,没想到安宁难得在床底之事上主动一回儿,还来了点情趣,这一下子就怀上了。
小东西是挺活泼的,比起怀着福久时活泼多了,怀福久的时候除了最开始害喜严重些,后来都挺平静的,大家还以为是个文静的女孩呢,没想到是个文静的小子。
这一胎,张致远还挺想是个女孩儿的,可看小东西在娘亲的肚子里那么淘气,众人一直觉得又是个男孩儿,安宁也这么觉得,小子就小子罢!生完这胎绝对不要再生了,免得再闹出儿子比外孙还小这样的事来!☆、第二百九六章 明褒暗贬绿儿坐在小杌子上,她虽说是被安婉抬出来开脸给了老爷做通房,但到底没能怀上,心里不甘心,然而面上却不敢忤逆安婉,安婉让她来站规矩她哪有不从的。
余光看到斜卧在榻上,倚着簇新的秋香色缎背坐褥,头上斜插了只赤金云头合钗,腹部已见微微隆起,旁边脚踏上半跪坐着小丫鬟正轻轻给她捶腿。
绿儿低眉顺眼下是浓浓的艳羡以及不甘,凭什么就只有她怀孕了,想起那每次的芜子汤,她就觉得不忿,手指甲几乎掐到了肉里面。
正在此时外面小丫鬟来报: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喜鹊来了。
喜鹊进屋后,给安婉请过安后,道:太太,老太太说让您过去一趟,说有事给您说。
喜鹊传完话,不顾安婉的挽留,道了个万福施施然的离去,等喜鹊离开,安婉从她进屋一直维持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嘴角扯了个冷笑,眼皮子耷拉下来,同大丫鬟秋月道:扶我去见老太太罢。
来到老太太的房里,看到正凑在老太太跟前卖乖的两个色如春花般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上去给老太太请了安,那两个女子也过来给安婉请安。
海母榻上独坐,待安婉坐下后道:合该是喜事来着,那房家的姑娘如今得太子恩宠,已是太子侧妃,荣宠无限,到底咱家也沾了些光。
说着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站在一侧的两位,安婉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笑道:老太太说的是,以我看两位妹妹虽无生育之功,但到底服侍老爷这么些年,这分位该是提一提了,要不明儿办桌酒席热闹一下,老太太看可使得?心里暗恨这两位不过是沾了点九曲八弯的血缘关系。
人家太子侧妃压根就不记得了,老太太说这话不过是个借口,想抬人来压她罢了!海母知道安婉这是拿肚子里的孩子来,本来海家人丁单薄。
海母才给儿子房里塞人,想给海家开枝散叶,哪里想到这些年也就安婉肚子有动静,她怀疑安婉使了什么阴谋伎俩,可里里外外的查点一番,但是并没有抓住安婉的把柄。
有心借着安婉再怀孕敲打敲打她,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便道:你是个贤惠的,既是那通房丫头芜子汤也停了罢,我是盼着享享那天伦之乐的。
就算是那庶出,到底也没不过你这个嫡母去。
又让喜鹊开了箱子拿出几匹缎子来给两个新抬的姨娘,说是太太身子重,让她们侍奉好老爷,之后尽是有赏的。
又拿了一套赤金头面给了安婉,说她身子渐重。
别操劳着了,意思很明显,让安婉把管家之权分散了下去。
海母这一系列话下来。
那两位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安婉原本维持的笑脸露出了缝隙,差点没捏碎手中的茶杯,心里更是憋火,一团野火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直想把手中的茶杯扔到这老货脸上才痛快些。
但海老爷最是孝顺,海母积威犹在,安婉好歹按捺下火气,眉眼一转道:老太太关心儿媳,儿媳哪敢推脱。
儿媳也早想有个能干的妹妹来帮我了。
我看两位妹妹原商家出身,对这管账理事最是精通,有你们俩帮忙我可是能松懈下呢,还是老太太疼我。
安婉早已经不是当初莽撞的安家女了,出嫁近十年,虽说海家人口单薄。
但上有不愿放权的婆婆,左有一个个娇媚的通房丫头,右有花心不羁的夫君,后有跟她感情不亲的娘家,下有身体有些弱的儿子,为母则强,安婉才不会让一屋子的姨娘丫鬟上了道,踩到她和翰哥儿头上去。
这一番明褒暗贬的话出来,海母脸色僵了僵,但到底没再出言维护那两位才封的姨娘。
安婉见状道:原我不该让老太太操心,只今年是我父亲的整寿,我这做女儿的总得表表孝心,我娘家姐姐虽不在扬州,但到底也孝顺,我怎能让姐姐一枝独秀呢。
虽然嫉恨安宁,但如今也拿来压海母,海母自然知道安婉的娘家姐夫已经是一品尚书,主管那吏部官员调动的,自然不能得罪,便道:你说的对,合该亲厚些,至于寿礼你看着办罢,我也累了,你们下去罢!安婉出了门,摆足了太太的谱,瞧着两位新封的姨娘,面上倒还亲亲热热的,回头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回到正房里脸就耷拉下来,将屋里伺候的全部撵出去,手划拉一下就把桌上的茶杯甩到了地上,这个老货,欺人太甚,想抬人来压我,也不看看她们的肚子能有动静么,再想想如今已是太子侧妃的青萝,安婉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想到这青萝竟是成了人上人,原本那些个情谊倒也复苏了些,只是再想那两位姨娘,还是房家在江南光鲜时送来的旁支女子,皆是体态风流,颜色姣好,惯会在老爷和老太太跟前伏低做小的,若不是这几年肚子没动静,这姨娘可早就抬了!再者还有安宁,这几年安宁不在扬州,身上的诰命却是越来越往上了,早知道就不该把和娘家和安宁的关系弄的那么僵硬,如今倒还靠抬她出来压海母了!至于那劳什子寿礼,安婉心思转了百千回,眉眼狠厉,忽然眉头一皱,算计着能从海母的私房里捞些什么好东西来!又恨恨的拽过靠枕使劲捶了几下,藉以发泄心中的怒火,正发火时外面大丫鬟秋月小心翼翼的道:太太,有从都城的来信。
安婉拢了拢发丝,平了一口气,道:进来罢。
秋月进来,看到地毯上的茶杯,得亏有地毯铺着,这茶杯没碎,不然这个时候摔茶盅,回头被老太太知道了就不好了。
但也没敢多说,只将来信交到安婉手里,安婉挑眉道:都城?还能是谁的来信?她可不期望是安宁寄过来的,但端看到有些熟悉的字迹时候还怔了下,喃喃道:怎么是她?草草的看完信,安婉眉头紧皱,对信里提到的情况心念一动,但到底理智尚在,并没有再看一遍的意愿,让喜梅把火折子拿来。
秋月一怔,虽然不了解安婉青天白日的要这个做什么,不过还是把东西乖乖的递了过来。
安婉拿着信封沉吟了下,到底没将这封信烧了,让喜梅先下去,端看着信封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来。
秋月不解的问道:太太,是谁的来信啊?是大姑奶奶的吗?安婉嘴角抿了抿,抬眼看了秋月一眼,秋月知道是自己逾矩了,遂低头呐呐不敢言,安婉收回眼神来,道:是个飞上高枝儿的旧识罢了。
让秋月下去,安婉歪在榻上,皱着眉,只觉得这信有些灼手,但瞧她话里的意思有条有理,不过安婉如今也有自己的思量,遂先将信搁在箱笼的底层,皱着眉头,还是先将现在海母的敲打应付过去再说,都这么大把年纪还揽着权不放!安老爷生日时安婉倒有些放下身段,哄的安老爷高兴,原本被拘在小院内的柳姨娘也被恩准解了禁,安夫人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不愉,只柳姨娘别在她跟前自讨没趣就行了。
不过柳姨娘要是有这个自知之明,也不会被禁在小院里了,去年景曜和景佑回扬州来参加童子试,住在外祖家,那贬低景佑的流言就是从柳姨娘那里传出来的,至于里面有没有安婉在煽火就不得而知了。
安老爷对庶务向来不上心,不然当年也不至于被二房欺压了这么些年,但对教养出争气的儿子还是很骄傲的,对小小年纪就出色有天分的外孙爱屋及乌,因而安夫人事后说了一通,就将柳姨娘拘在屋里,好生看守着,安老爷也默认了。
安夫人冷眼看着打扮的簇新的柳姨娘在安老爷跟前夸赞安婉奉上的寿礼,如何的贵重婉儿是如何的孝顺云云的,安夫人嘴角泛起冷笑,她又不是不识货,安婉送来的寿礼看着挺好,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物件,拢共加起来也不过百两银子罢了。
再看柳姨娘嘴角压不住的得意,心头不悦,给陪房的打眼色,陪房的自是应了,转身就将安宁和安然送来的贺礼摆了上来,不说旁的单就是松鹤献寿瑚盆景和如意麻姑爪双螭捧寿鼻烟壶就是价值不菲了,单看安老爷拿着鼻烟壶爱不释手就知道了。
柳姨娘脸色讪讪的,被安夫人冷眼一瞧,只得说些儿女都有孝心,大姑奶奶和二少爷不能在跟前尽孝之类的话,平白让原本热闹的上房气氛有些僵硬。
安婉嘴角噙着笑,掩饰住眼角一闪而过的得意,安大嫂满是无奈,真不知该怎么说这小姑子和柳姨娘了。
今日见安婉不像往日那般来坐一会儿就走了,还以为她转性了呢,没想到性子还是那般,在娘家也不知看嫡母眼色。
不过眯眼看安婉有些微微隆起的肚子,不像安宁家后院女人基本是没有,安婉夫家姨娘通房一大堆,她还能只自己有身孕,也不像个见识浅薄的,怎么就在娘家就不同了呢。
☆、第二百九七章 斗法于朝六部尚书被宣召到了勤政殿,太子、淳郡王、诚郡王以及才开始上朝参政的七皇子,年幼些的八皇子也在。
太子注意到依次进来的六部尚书,原本不愉的脸上多了些阴沉,六部按紧要顺序排序,依次是吏部、户部、兵部、刑部、礼部、工部。
吏部负责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若是想安插人手,务必经过吏部审核,虽吏部中吏部左侍郎还有郎中是太子的人,但到底吏部尚书张致远是个软硬不吃的,在太子看来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他仗着帝宠,渐渐接手了吏部,使得原本不过一句话的事变的麻烦,让连连吃排头的太子很不满。
本来江南盐政是块大肥肉,钱权兼具,是太子的钱袋子,只不过这钱袋子被当时身为巡盐御史的张致远在太子看来是个刺头,逮着谁咬谁,虽然知道里面必定有皇帝授意,但实际上也埋怨张致远不会做官,毫不手软。
盐城那边的事虽有太子授意,但实际上下面的人略有些会错了意,使得张致远对处理盐城的事情大刀阔斧,盐城的一带失职盐道官员该抄家的抄家,有问题的盐商也毫不手软。
虽说这些盐商私底下和贺家往来不说,其他王爷的人也有往来,事实上明面上却是太子最丢面子。
而且太子也因此被摆了一道,刺杀张致远并不是他,按说几个王爷均有嫌疑,但因为之前盐城的事,紧接着就发生了张致远被刺之事。
张致远作为天子近臣,对他不利的最大嫌疑人却是天子的儿子!虽说皇帝明面上没有发作太子等人,但到底冷待了一段时间。
太子暗恼这件事,损了夫人又折兵,等到张致远来都城任职,再想拉拢就难了。
京城里谁不知道太子对张致远不满,如今太子没将张致远拉下马,反而是张致远步步高升。
眼看皇帝都有意让他入内阁代替内阁六位大学士中的李阁老了!太子哪里会满意,收拢了手,那之前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不都是让他们斗下台了,就不信这张致远能多有能耐!张致远自从修炼《清心诀》后。
五感异常敏锐,尤其是在这静悄悄的大殿里,不用抬头就能感应到太子传来的恶感,脸上没半点波澜。
心道:这是勤政殿,四处都是皇帝的耳目,太子自以为做的隐秘,但实际上不知被谁看了去。
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张致远只眼观鼻,鼻观心,躬身聆听皇帝有何指示!皇帝蹙着眉头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密折,太子收回隐晦的视线,因为是站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便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视线看到站在另外一侧的八皇子,神色不明,心里思忖皇父为何将八皇子带在身边。
又想起内线传来的消息,敛下的眼皮下露出一丝不满。
再下面,便是淳郡王和诚郡王。
还有七皇子,六部尚书个个恭谨的,大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
皇帝积威甚深,再加上最近一系列雷霆手段,让朝堂上的众臣见识到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还有皇帝的乾纲独断。
皇帝看完密折扫过殿下,不急不缓道:江浙一带去年遭了旱灾,如今米价哄抬,有奸民聚众闹事,打劫哄抢富家。
抢夺米铺,滋生事端,当地官府却对此不闻不问,朕想问问你们有什么看法?皇帝话一出,太子当即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慌张之色,但几乎是一闪而逝。
很快就按捺了下来。
而淳郡王嘴角噙着笑,这一幕何其熟悉,当初长江发大水,皇父派他去赈灾,却发生了扬州米商却只知道往自己府里积攒粮食,趁机哄抬价钱,火上浇油,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指使,暗地里给他使绊子。
当初他虽将此事上了密折,然而事情便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事过几年,又出现了类似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事要怎么了了。
在场的人知道当初扬州涝灾之事的除了淳郡王就还有张致远,对于当初的三皇子临行时隐晦提出他还印象很深,如今皇帝的意思怕不止于此了……皇帝目光逐一扫过,先停留在太子身上,不过却是越过了淳郡王,最终停留在最近在户部办差的诚郡王身上,诚郡王你说。
太子眉头蹙了蹙,却很快舒展开来,淳郡王面色不变,依旧是恭谨的聆听圣训。
诚郡王微微垂下头,不紧不慢的道:儿臣以为,夺粮打抢之事虽是奸民所为,但所为官逼民反,必定事出有因,朝廷下发的赈灾银两和米粮若非为当地官员贪纳,决计不能闹发此等变乱。
为今之计,只有先整治贪官开仓放粮,待今年收成过后,民情安定后,再探访惩治民众里带头闹事之人,以警示民众。
再者哄抬米价之商贩,必要时给予警罚,以平定物价,以安民心。
诚郡王说完这些直直的跪了下去,道:儿臣当值户部,发生此等事情竟然全不知情,以致事态严重,是儿臣失职,请皇父降罪。
诚郡王几句话让在场其他人都有了不同的微妙表情变化,六部尚书皆是跪倒在地,尤其户部尚书,虽然诚郡王当值户部,但并非统领户部,户部尚书犹是负责主要事务。
户部管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事,在六部里重要程度仅次于吏部。
如今虽说天下承平,但最近几年天灾人害,杂然并至,赈灾、用兵、修建河堤等等无不是需要用钱,各地灾害发生必然要免除赋税,再加上用兵必然需要钱,造成了国库空虚,户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也是皇帝开海禁的一大原因之一,诚郡王几句话让户部尚书冷汗淋漓,张致远眼光留在朝靴上,自古以来官吏的贪污舞弊之风从未停歇过,如今虽然在今上的管制之下,这股风气得到辖制,但水至清则无鱼,贪污舞弊之风并不能得到遏制。
想今上上次南巡之时,抄家斩立决的官吏岂非大多是都是贪污受贿以至于治下引起民乱的也非少数。
如今这盛世之下,隐伏着痼疾。
不说六部尚书,就是几位皇子,太子掩饰好自己的神色,扫过几位兄弟,淳郡王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七皇子倒是真真与淳郡王是同母兄弟,表情皆是差不多的。
还有诚郡王,太子可没有漏看他虽然掩饰的极好却仍然让太子注意到他眼睛里的一丝得意。
太子眼中微冷,这个四弟他平时还真是小看了,在皇父面前装的一副为国为民,从不徇私结党的表相,私下里却不知道他最是狠辣不过的了,而且心思很深,使得他们这一派很难找到他的把柄,真的是会伪装啊!还有张清和遇刺一事,一直让太子耿耿于怀,虽然是怀疑这个四弟,但饶是如此却找不到证据,让他十分不甘心。
眼光瞟到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太子眼睛眯了眯,以前觉得这个八弟年纪尚幼,不足为惧,没想到竟然窜缀着皇父让他不去上书房,反而是到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多是都城世家贵族的子弟中的中流砥柱,日后必然是要入朝为官的,这么一想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如今皇父又为他破格,竟然商议朝事的时候还让他站在一旁聆听,真是圣宠颇浓啊!皇帝沉吟片刻,并没有接诚郡王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到了太子身上:太子你觉得呢?太子稍怔,旋即回道:儿臣认为四弟所言极是,不过开仓放粮怕是来不及,江浙一带地扰民富,可以在民间筹粮以解燃眉之急。
皇帝又转头问了淳郡王,淳郡王所说也不差,只是说若是在民间筹备粮食,还是酌情给予捐赠粮食的富商减免米盐税的奖励,再者贪官污吏要严惩不贷,再者受灾地区还需减免赋税以渡过难关。
还问了七皇子和八皇子的意见,尤其是八皇子所言也有亮点,皇帝听了点了点头,又问了其他官员的意见,最后却是下旨让工部尚书何叙然为钦差,往江浙查证平乱。
皇帝的话一出,众人算是明白过来,几位皇子的话他谁都不信,何叙然是他的人,不在任何党派,而那个密折,其实也是何叙然上的。
从勤政殿出来,众人皆是在太子问礼后在他点头之后才离去,太子却叫住八皇子,八皇子如今还未离宫在宫外开府,还住在皇宫里。
太子笑的温和,道:小八,正好孤和你一块儿去和母后请安。
说道母后时,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母后,不过是姨母而已,比不上当年母后的一半风采,就连管理后宫的权力也被贵妃抢了个协理去。
若非他的母后,这个姨母又怎么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如今还摆起了皇后的谱来,当真是讽刺!勤政殿里,皇帝捏着手中的密折,听着殿下之人的汇报,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第二百九八章 出头椽子太子问候过皇后,又隐隐从皇后话语中得知八皇子去国子监还是皇商的意思,又听闻这断时间皇上渐渐看重八皇子,有时间还召八皇子入乾清宫亲自教导。
太子虽面上不显,内里却十分不愉,毕竟他这个太子之位还未坐稳,而且八皇子也同为嫡子,虽说皇后不过是继后,但到底八皇子也占了个嫡的位置,皇上看重并非好事。
出了宫门,太子想想却并未到傅府去,近日傅阁老称病久未上朝,皇上也看重派了太医来,但毕竟年岁大了。
再说了这事怎么能和傅阁老商量,八皇子同样也是他的外孙,一门两皇后,还真是荣宠不断。
只回去后和太子妃说,往傅府送了些珍贵药材,人并未亲去不提。
太子妃给太子递了杯茶,道:半月后是恭母妃的寿辰,礼单妾身拟好了,殿下也帮妾身掌掌眼吧。
恭贵妃乃是淳郡王以及七皇子的母妃,如今握着半个凤印,就连皇后有时也要避其锋芒,所谓风头无俩。
太子对因为身疾不能继承大统的淳郡王观感只比诚郡王好不了多少,更何况如今他们母妃还位居贵妃,硬生生的从皇后手里夺了个协理后宫之权,就算太子对如今的皇后他的姨母并无多少好感,但比起来更不喜欢这个贵妃,因此便淡淡的,接过来看过倒与往年多了一层,到底是升了贵妃,便道:下月便是皇父的万寿,你多看着些。
太子妃接道:房妹妹说简薄了些,妾身倒也觉得还是这样的好。
她一个侧室,能有多少见识,问她不过是给她几分脸面,庶务有你和吴氏就尽够了。
太子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不大好看,正色道,这些东西就好。
太子妃略一怔,旋即笑了。
道:妾身明白了。
识趣的没再拿府中的庶务烦扰太子。
只略微提了两句太子妃所生的一双儿女,嫡长子颇得皇上喜爱,只和另外几个皇孙一同在上书房读书,女儿也已经九岁了,因为是府中唯一的姑娘,倒也得太子宠爱。
太子只略微在太子妃房里坐了会儿。
就起身往外书房了,太子妃看着太子匆匆离去的身影,长长的掐丝珐琅假指甲慢慢划过了衣袖的牡丹刺绣。
太子妃的奶娘走过来,低声道:娘娘。
身体要紧,仔细站在风口风吹伤了身子。
太子妃转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似低声喃语道:刚才爷说的话,可听着了?奶娘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暗自点头,刚才太子说的话保准不过一时就能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
太子妃坐下来拿着茶壶慢慢的往茶杯里注水。
曼斯条理道:这杯子就这么大,若是茶水多了,必然会溢出来,就跟人心似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妈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奶娘心知肚明,张了张嘴,道:娘娘说的是,您可是太子的嫡妃。
这宫里啊除了皇上、皇后,下来就是太子妃你了。
那房侧妃之所以这么猖狂,不过是仗着生了儿子,再就是肯大把撒钱,让府里那些眼皮子浅的说她好话罢了。
再者还那些个蠢笨的受她蛊惑,给她当枪使而不自知。
再者说了即便是颜色好,可这颜色能维持几年还说不定呢,早晚太子有腻了的时候,如今可不就是了。
再说了如今那侧妃娘家今日不同往时。
不过是仰仗太子的鼻息过活。
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说到底这府里,能和太子相互扶持的还是娘娘您啊!再说了小孩子本来身子骨就弱。
养不养得活还得两说呢。
太子妃脸色稍霁,只将茶壶放下,道:她倒是个厉害的,竟然能在我们严防死守下还能偷偷怀上,看来还是有些能耐的,不过……我倒是记得她娘家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前段日子惹上了三弟,这样我写封信,你回去交给我大哥。
她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微笑,奶娘点头称是。
等到奶娘出去后,太子妃满意地勾起红唇,重新端起茶喝了一口,等到晚间听下面的来回报太子今日又歇在了青萝那里,闭上眼睛遮住眼中的冷冽。
这么个出身卑贱的女人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倒是要看看失去了依仗后能是个什么表情,再说了这后宅里对她不满的,可不止她一人呢。
太子和太子妃说的关于青萝没见识的话,自然在太子妃有意无意下很快就传遍了府邸,青萝在府中耳目不少,自然是知道的,当下脸色不大好看。
她不过是觉得如今恭贵妃贵为贵妃,寿礼自然要丰厚些,统共说了这么一句,就被太子妃在太子跟前上了眼药,还让阖府的看她的笑话,这个女人!青萝倒也没在太子跟前盈盈楚楚做可怜状,反而是有意无意的提了太子妃生的郡主,该为郡主慢慢挑选如意郎君。
青萝是个聪明人,自然是不会多说,只避重就轻的看似随意说的,自然地在太子心里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这太子府的女人间的较量就先搁下,再说那日张致远从勤政殿出来就被户部尚书拉去了。
六部中户部尚书王绪伦最为苦恼,毕竟国库空虚,户部无余钱,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更何况还有素来以性情刚毅果敢的四皇子在户部当差,得亏当初盐政整顿,盐税比往年增加,才为国库增加了些收入,不然如此皇帝也不会在明知道开海禁存在弊端后,还乾纲独断的开海禁,发展海上贸易,来增加国库收入。
这几年来天灾**不断,这么大的国家,哪一年没有个灾害呢!若有灾害若单纯只是减免赋税就能解决的就好了,若是严重的还要朝廷拿银子和米粮来赈灾,还有**……国库空虚,礼部和工部的差事能减免的就减免,就是这两年皇帝的万寿规模都是缩减再缩减。
听户部尚书吐了些苦水,但到底还有几分理智,若是再说下去,那是对皇上不满呢。
王绪伦叹道:皇上还有心改漕运为海运为主,漕运为辅,只怕此举比开海禁还不易。
若说漕运的弊端朝堂上的人个个心知肚明,但若是真提起来,只怕应者寥寥。
还不就是因为漕运上可以牟利之处众多呗!张致远哪里不明白。
只是这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先帝虽然是位仁君,但一生奢华,而且多次游行,留下了许多的积弊。
一来是仁君宽厚,所以底下人贪污受贿成风。
**连连,当初留给今上的就是个空壳子,国库空虚;二来就是这世家贵族,没有决心遏制。
形成了世家贵族尾大不掉之势;再来就是放纵皇子之间倒戈相向,以至于今上登基的前几年都在和几位野心不死的兄弟相争斗。
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官员们多是无居安思危的意识,需要的是一个有雷厉风行手段的皇上,不但整治风气,而且还要大刀阔斧的改变一些旧的弊政。
然而一个国家的政策并非想改就能改的,就是该漕运为海运。
弊端人人知,漕运耗时久,损耗大,运费代价过高,尤其漕运徭役征发既众,服役又长,以至失误农时。
还有在漕运上设置的投文过堂种种诸费,还有河兑之苦,河兑法本来为了收交两便。
然而仍然发生践踏、偷盗、混等、抢筹等种种难言之弊……因而是存在诸多弊端,然而漕运中‘势要官胥,视运军为奇货,诛求横出,脧剥日深’,即运军在运粮过程中会受到种种名目的勒索。
漕运中牟利之处多多,所以即便是知道漕运的弊端,但就算不断克服这些弊病,但未见奏效。
关于国库空虚。
张致远也深有体会。
他在两淮盐政上呆了这么多年,就是盐税就增加过几次。
还有皇帝之所以给他那么大的权力。
整顿盐政,抄家所得那些银钱全都上缴国库,用来缓解国库空虚。
皇帝不愿意增收赋税,只能在其他地方想办法,不过皇上提出来的政策都是好的政策,要是真的能实施下来,光是改漕运为海运的法子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整顿吏治,减少贪污有积极作用。
不过眼看今年是没能了,开海禁之事还在日益完善,且看效果如何,还有江浙之地的民众早饭,地方州县官贪污赈灾所用的官银和米粮之事。
今上的目的不仅仅如此,应该是希望通过此事来揪出几位皇子往江南伸手之事,但看被派去的钦差就知道了,何叙然是皇上的人,不属于任何党派,再说了皇上在江南应该还有别的耳目,不然的话去年的江南科考舞弊案皇上也不会推翻了四位钦差大臣的决断,单就相信江苏巡抚张伯行啊!张致远细细思量了片刻,和户部尚书王绪伦分别后,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原本蒋澈吃了两天的竹笋没见‘嗖嗖’长高,觉得被骗了,就来找景曜理论,景曜笑的好不纯良,只将当日话语间的漏洞来解释,还拉来福久做论断。
福久原本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景曜给他说的他自己会判断,当然觉得不可信,当下就和蒋澈解释了。
蒋澈大呼被骗了,红着苹果脸,握着小拳头,福久皱了皱清秀的眉头,道:是你自己没有判断力,再说了又不是曜哥强迫你相信的,这事赖不到别人。
景曜在一旁偷笑,哎呀自家弟弟就是向着哥哥,好欣慰啊好欣慰~蒋澈脸都涨红了,瞪着黑溜溜的眼睛,扁扁嘴有点委屈道:你这么说都是我自己笨啦!福久曼斯条理的喝了一口厨房刚榨的果汁,小嘴儿微启道: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聪明咩~安宁忍俊不禁,别看小福久做什么都有些慢半拍,但脑袋瓜儿聪明着呢,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都能把人噎死。
再看蒋澈都快成了蒸汽机,耳朵尖都红了,小脸红的快发紫啦,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澈哥儿哪里笨了,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澈哥儿这是通过自己实践知道了景曜说的方法是不对的,格物致知,也是很不错的。
是吧,景曜?敢说不是试试。
景曜连忙忍住笑,娘啊您这安慰哄哄蒋澈这五岁的小孩还行,不过看蒋澈看过来的眼睛,连忙点头,嬉皮笑脸道:自然自然,蒋澈你还是很务实的,我这不是把那套我最喜欢的木雕给你了。
算是我和你赔不是了么。
景佑笑问:哪套木雕?他才不相信景曜会舍得把最喜欢的木雕送人呢。
这人惯会说这种话的。
果然景佑一问,景曜就含糊其辞,反正蒋澈也很喜欢,脑袋上的烟渐渐被浇灭了,不过还是有些生闷气。
福久把装着核桃酪的青花瓷碗推了推,道:吃不?蒋澈鼓着腮帮子。
很没出息的不生气了,拿起勺子来开始进食。
安宁笑盈盈看着他跟个小松鼠似的一拱一拱的,很不厚道的笑了,正说着话。
外面人报老爷来了。
几个孩子连忙整整衣裳,规矩的站在一旁,张致远从外面掀着帘子进来了。
看到站成一排跟一窝鹌鹑似的几个孩子,本来还想说两句,但看到有客人在,就忍下了,给景曜和景佑使眼色。
景曜耸了耸肩膀。
连忙招呼弟弟们到西厢房去玩,父亲还真是占有欲强啊!不过他们几个就今天围在娘跟前凑趣,怎么父亲就这么巧的碰见了,命途多舛啊!安宁亲自倒了一杯茶给张致远,道:你一回来,他们就跟霜打的茄子蔫了,看来你积威很深哦。
张致远接过茶,喝了一口,听安宁似真似假的抱怨。
不觉的有什么,便没接话。
安宁见张致远紧皱眉头,就问道:政务上有烦心事了不成?还是遇到什么难题,和我说说,就算我没什么好主意,但也能给你排遣排遣么。
张致远基本上是很少将公务上的情绪带回家的,而且就算有外面的事和安宁说也并不多的,基本上是一些大事件。
再说了张致远也不会觉得安宁见识浅薄,而是有见识。
只是错生为女儿身。
有时候也会主动拿一些事情出来和安宁说道说道,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张致远放下茶杯。
苦笑道:江浙一带又出现旱灾,哄抬米价,州县官贪纳赈灾所用的粮款,灾民打抢富商和米铺,滋生事端。
再者不仅江浙一带,还有去年陕西、山西两省发生蝗灾,虽不能说颗粒无收,但也受灾严重,除了减免赋税外,还得拿钱粮赈灾,如此的话这受灾地区今年的赋税,朝廷就不用想了。
州县官贪污受贿严重,这些朝廷的蛀虫,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如今国库空虚,就是工部和礼部的差事都是能减免的减免,户部也是难为无米之炊!听了张致远的话,安宁沉吟一声,道:不是开海禁了吗?难道不能为国库增加些收入?张致远道:哪能这么快,海上贸易虽利润大,商人所缴纳的税已经是很高了。
而且即便是开海禁,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搞定的,效果并非立竿见影,再说因为泉州倭寇袭城之事,今上也有顾虑。
即便是使得国库收入增加,开源是做到了,但节流并不行,赈灾、用兵、河工等等都需要银钱,不能增加赋税,反而是国库支出甚多,便是入不敷出了。
安宁有些明白了,这是‘以农为本’的封建社会,还带了‘重农抑商’的色彩,单就是在海上贸易的海商这一块儿设置的关卡也不少,所缴纳的商税也比较高,若是再加税,行商变流民,甚至是海盗,勾结倭寇,那并非朝廷所希望看到的。
再说赋税,近年来天灾不断,受灾地区减免赋税,非受灾区皇帝又不加税,再加上支出项目众多,使得国库入不敷出了。
张致远又喝了一口茶,平息下心中恼苦,又道:今上有意改漕运为海运,但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并不简单,受到的阻力怕是比开海禁时还大。
而且就算实施了,但上行下效屡见不鲜,也并非那么容易的。
安宁葱白纤细的手指并拢摩挲两下,笑道:其实比起天灾,**怕是更严重吧,贪污,土地兼并什么的。
张致远点头,定睛看向安宁,道:难道宁儿有什么能增加财政收入的法子?安宁瞪大眼睛看向张致远,明眸流转,笑道:朝堂上这么多向老爷这样的能官干吏都没法子的事,我一内宅妇人能够有什么主意。
再说了就算我有办法,说出来皇上也未必肯采纳嘛。
后面就带了些开玩笑的意味,法子倒是有,不过哪里是她想出来的,历史上有很多可以增加国库收入的主意,像什么火耗归公,摊丁入亩,还有官绅一体纳粮等等,但在位者不同,实施起来效果就各异。
再说了看如今的朝堂,单一个开海禁就是遭到了众多反对,像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这种触动了士族贵族利益的,改革起来就更加的困难。
而且他们家就属于其中,根本不可能舍小家为大家,安宁才没有那么大公无私。
张致远明显是不信的,黝黑的眼眸直直的看向安宁,安宁面不红气不喘,任由大老爷炙热的视线看着她。
心里暗道:这相处久了就是有这点坏处,有种什么都瞒不过对方的感觉,不过她向来淡定,任你看,我就是不承认,看你能拿我怎么办?张致远看小妻子明眸左看右看下看,就是不往他这边看,就觉得有问题,略带了些笑意道:宁儿,你知道吗,每当你口不对心的时候,都会习惯性无意识的去摸手腕上的佛珠。
安宁顺着视线看过去,把手抽回来,颇有种似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似笑非笑道:小动作么,不过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呢,你是说我撒谎骗您了?实在是没那个必要,就像是我刚才说的,就算我有办法,说出来您就肯定皇帝肯采纳吗?不采纳说出来也没用,再说了远水解不了近渴,现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她不过是一内宅妇人,吃穿不愁,谁还有那个闲心去操心外面的事,再说了出头的椽子做不得,这不符合他们张家行事低调谨慎的原则不是?得,主意没说出来,她倒是开始生气了,张致远笑的无奈,一面思考小妻子话里的意思,一面熟练的安抚,回头却和幕僚们商议去了。
就像是安宁说的朝堂上那么多的能官干吏呢,到底能想出法子来的,而且张致远也能明白妻子话里的深意,着急不得。
摸摸鼻子,觉得比不上妻子这件事到底让大老爷觉得夫纲这个词差不多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了,反正就是被妻子吃的死死的,百钢化成绕指柔,不过他甘之若饴就是了。
安宁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过了段时间到底是将火耗归公这个阻力会最小的主意假装不在意的,像是说漏嘴似的让张致远知道了。
但安宁也只说了个大概,张致远触类旁通,很快就将此整理出来,上折子给皇帝,皇帝一高兴,就准了张致远代替了原本老狐狸想左右逢源只会踢皮球的李阁老,由原本的内阁学士进到了次辅,更进一层。
安宁知道后,还略微担心出了风头,毕竟出头的椽子做不得,还是张致远看了出来,给安宁细细分析了其中的利弊,安宁撇了撇嘴,绝对不承认如今能被大老爷轻易看穿心思,到底心里松了一口气。
深秋的京城,落叶飘零,残花满径,不过张府青藤蔓绕,几株松树在寒风中越发苍翠,几株晚菊暗香袭人,却就那有糟心的事非得打破这静谧。
☆、第二百九九章 铿铿锵锵深秋的京城,落叶飘零,残花满径,正院里乌瓦白墙上青藤蔓绕,几颗松树在寒风中越发苍翠,几株晚菊随风摇曳,暗香袭人。
安宁挺着肚子在院中转悠了大半个时辰,才由丫鬟们搀扶着回了正房,碧水赶紧迎了上来,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道:虽说大夫说不让一直卧床,但太太走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也够长的了。
再者说了如今都要入冬了,寒风陡峭的,太太还是要注意着不要着凉才是。
一面说一面扶着安宁坐在铺了簇新的青缎靠背坐褥的榻上,又赶紧拿过了一个石青金钱蟒引枕来。
安宁倚着靠枕,斜靠在榻上,看着从她进屋就忙个不停的碧水,笑道:行了你也别忙了,啰啰嗦嗦的快成老妈子了。
碧水看着即使是怀孕也气色很好的安宁,这可不能比的,便道:跟太太一比,我可不就是老妈子了。
太太这都是第三胎了,怎么还不仔细些么。
又从一旁小丫鬟手里端着的梅花式雕漆小茶盘上端过一个青花瓷盅,道:小火炉炖的白凤乌鸡汤,看着也清澈,竟是不油腻呢,太太尝尝。
安宁被她说的无法,只接过来青白瓷盅,舀着喝了,抬眼看碧水笑道:行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说罢。
碧水被安宁点中心思,当即有些讪讪的,遂道: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太,是这样的太太也知道我家那口子不大机灵,这采买上的事实在是做不来,就想着太太看着能不能换个旁的活儿?安宁放下盅,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本我怀孕了,府里的事多是按旧例走的,就是管事上的调动都是大管家酌情考虑后承给我瞧的。
我原想着谢二老实敦厚,必不会欺上瞒下的。
所以就同意了。
倒不成想你倒是不愿意了,你来你家那口子可知道?碧水点点头,苦笑道:实在是不瞒太太,我家那口子老实是老实。
可有些任人唯亲,奴婢就怕他一个不好被窜缀了,所以才想来求太太给换个差事。
安宁了然,采买油水足,虽在扬州时在采买上采取了一些措施,杜绝下人贪墨,以次充好。
而且采买上的管事都是老实的,所以才将谢二安插进去。
到了都城基本上还承袭了原本在扬州上的那一套管理措施,自打怀孕后她还将一部分中馈事务分给张玫,让她管理,她只有个总揽大权,有些是按照旧例走的。
嗯,这样吧,谢二还回原本的职位罢。
转身把孙嬷嬷找来。
问了她一些关于采买上的事,就改变了原本的行事,让原本常去采买的商家定下日子每月固定往府中送所需的东西。
这样就去了中间的盘剥,采买一人负责一块,另外留下采买上的人,每个月都要负责记录外面各种物件的时令价钱,若有大的出入,就追事到人,总管事还有负管理不善的连带责任。
除了采买上干脆来一次大整顿,这还是张家来都城后头一次大整顿,原本制定的规矩加以改善,府中上至管事下至最低等仆役们的职责尽量明确。
责权分明,跟采买上一样出了事故就追事到个人,顶头管事的负连带责任。
府里的人犯错都会记录在案,若是犯错的次数多了,年终时就会有相应的惩罚,相对的做事认真的。
最少出差错的,会有相应的奖励。
还有门房上也有相应的记录,各处院子物品记录,账房依旧是按照原本在扬州的相互制衡的法子。
另外田庄上也基本有奖惩制度,另外每年会不定时的派府中的管事到各个田庄或铺子中考察田庄管事或掌柜的,若是再出现像太行山那主管事仗着是府中老人,贪墨钱财并偷窃主人财物的,定然严惩不贷。
当初那田庄犯案的一干人等被押送到顺天府衙,因为张致远事先关照过,一干人等除了牢狱之灾外,还有被流放三千里。
安宁可是让大管事召集了府中的仆役将这事稍夸大了些说的,震慑了府里手脚不干净的。
本来张府待下算比较宽柔的,最严重的处罚是卖到盐场矿场做工,从安宁管家以来被如此处罚的也不过十数人,在那次一棒子打死好些人的事情上,基本上算是安宁管家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惩罚了,友蓉被送到静安庵,秦氏被送到偏远庄子上,一干人等被发卖到盐场上做工,还有打板子的扣除月钱的等等。
要么就是赶到庄子上做活,当然不是好庄子,一般是偏僻些或是收益不算太好的庄子,在京城的就换成了热荒地的那处庄子,大家都还以为这处庄子很荒僻,因而被赶到这庄子上的奴役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但这也比被发卖到盐场或矿场做苦工累死累活的好上太多了。
而且若是在庄子上表现好了,还是可以回府的。
一系列措施下来,清掉了不少平日里偷懒耍滑混日子的,干脆发卖了了事,要么就是赶到庄子上做活。
让原本来都城后渐渐疲怠的仆役们不得不上紧头上的那根弦,着实明白太太不是好糊弄的,府中风气也为之一清。
这差不多算是安宁这段日子以来比较忙碌的几天了,这几日都将张玫带在身边,言传身教,而且并没将下放给她的一部分中馈事务收回来,让她继续管着。
这边整顿府务没几天,略有些糟心的事就发生了。
大管家来回报,原有两人看上了琳琅阁,结果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其中一位的随从被打伤了,这事还闹到了顺天府衙去了。
本来就是遭了无妄之灾,谁知道那顺天府衙竟听了其中一人言,说琳琅阁垄断了商道,哄抬了不少价位,竟是要命人查封了铺子,得亏掌柜的机灵抬出了后面的主家来,这才只是让琳琅阁先闭门,等待调查完了再行论断。
士农工商,张家自然不敢轻易犯了忌讳,铺子虽然记在掌柜的名下,但掌柜的身契和铺子的房契地契还在主人家手里面,如此就不会招诟病,再说了哪个世家没个些产业。
再说了鼓楼西大街里的铺子十有**都是如此。
又不是主人家亲自出面去管,自有人打理,这无可厚非,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至于说这玲珑坊垄断了商道。
哄抬了不少价位,这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鼓楼西大街本来就是世家豪门的公子哥儿以及高门大户的采买们最爱来的,每家铺子卖的都是上品,价格自然不菲。
至于说垄断商道,这京城里卖首饰胭脂的铺子不可能只有琳琅阁一家,哄抬物价更是无稽之谈。
一分价钱一分货,琳琅阁所卖首饰皆是独一无二,属于上乘,就是胭脂水粉还有西洋香水都是独特的,这哄抬物价何来之有!看掌柜的抬出主家后,顺天府衙的反应就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宁收敛了笑意,将手中的雨过天晴色的汝窑茶盅放在几案上,茶盅里的茶水溢了出来。
也不去管它。
哦,那看上铺子的是哪两位,当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轻重疾缓的轻柔声音。
湖水般静谧的眸光,不曾想也会给人如此大的压力,大管家张英忙恭敬道:回太太的话,一位是吏部左侍郎夫人的内侄子,一位是刚封的太子侧妃的娘家哥哥,而向顺天府府尹投告玲珑坊的则是这房侧妃的娘家哥哥。
安宁暗自咂舌,当真是冤家何处不相逢,这吏部左侍郎夫人不就是宋夫人,从最开始张府才到都城后张瑶的及笄礼上,宋夫人的‘酒后无德’所说的一些话。
‘我那娴妹妹无福,无缘得见,张太太你这般贤惠大方,连小女儿都教养的这么有礼,当该是让我那侄女跪拜娴妹妹,若我那娴妹妹泉下有知。
定是欣喜万分的……’到后面宋夫人偶尔关于‘……若我说啊,体态还是圆润些好,那身子纤细单薄些的,怕是不利子嗣呢,我就识得这么一个,出嫁好些年才侥幸生的一儿半女,却是无福的,早早地就去了…………体态圆润些好啊,就是看着也是有福气的……’的理论。
再者南安郡王的小郡主及笄礼上,宋夫人窜缀的太子妃倨傲的来向安宁说道‘……我也不是那什么拈酸吃醋的人,不过是想着找一个得人心意的姑娘来伺候王爷。
今日但凡见了张夫人家的姑娘,便是觉得国色天香,规矩严整,若是能做了我的臂膀,伺候好了王爷,那便是极好的呢。
’等到后面宋夫人的嫡女选秀时被指给了诚郡王为侧妃,宋夫人还特特邀请了安宁和张玫过府赴宴,说些诸如‘……说来真是可惜了,若是张太太家的二姑娘参加选秀的话,凭借二姑娘的相貌和出身虽说指给皇子王爷靠不上,但指个宗室也不无可能的……’‘……你家老爷也是糊涂了,这自家女儿成了皇室的媳妇儿,那得多大的荣耀。
不过你也是拎不清,当初太子妃看中你家姑娘,你这拒绝了,让太子妃多没有面子,这用不用我去和太子妃说说,好歹我也有几分脸面的。
’这内宅妇人的渊源不说,就是前面那吏部左侍郎还真和夫人是天生一对,皆以为张致远是抢了原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在吏部也是和张致远对着干,当然了这和他的立场有关系。
一方面早投靠了太子,另外一方面嫡女又指给诚郡王为侧妃,联姻算是把其娘家绑在皇家姑爷身上了,典型的想要两面逢源。
再说房侧妃,当初在扬州时青萝就曾经窜缀了安婉,让安婉带青萝到张家来,而且那时候安婉还未出嫁时候就已经和青萝有来往。
带青萝来的时候,青萝竟然还不知是否单纯的到东厢房去,那阵子张致远还在东厢房‘养伤’。
就那日后倒也没碰到过了,再后来江南的叛卖私盐、贿赂官员等的盐商就被打倒了。
等到到了都城,也是到后面太子破格要为一个商家出身的庶妃请封侧妃的谣言在都城传开的时候,才有那么点得知,原本这位话题人物还是原本的旧识。
不过和这位房侧妃,安宁还真没再见过,两人并无什么直接联系。
但是这次事件中的房侧妃的哥哥,公鸭嗓还真是狭路相逢!当初女儿节景佑被公鸭嗓言语不堪,拿他的容貌取笑,景佑容貌昳丽,再加上年纪尚小,有些雌雄莫辩。
平素里也没谁会拿这点的玩笑。
没想到公鸭嗓撞到了景佑的枪口上。
当下虽然没有发生争执,但景佑可不是吃素的,景曜虽然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最是护短。
安宁和张致远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孩子被个纨绔子弟出言侮辱。
其中安宁还推了一把。
当初景曜和景佑引得公鸭嗓到傅家公子前,喝黄汤喝多了,又是勾起前情的出言不堪,傅家公子可不管是谁,当下就让长随蒙住脑袋打了一顿,打的人也够损的专朝那些极疼的地方挥老拳,还被扔到了外边。
而那被打断的三根肋骨还有扒光扔到闹市上。
还有某些地方做了手脚,就是安宁这边做的后续了。
此举让他得罪了傅家公子,再后面公鸭嗓又出来到琳琅阁,又得罪了太子妃幼弟。
这青萝娘家完全是靠女人的裙带关系发展起来的,根基十分的浅薄,再说了青萝在太子府根基也不厚,但最近一段时间风头正盛,旁人不敢得罪。
毕竟枕头风可是很厉害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再者这公鸭嗓竟然是看上了玲珑坊,还出言污蔑玲珑坊哄抬物价。
垄断商道什么的,这帽子盖的可够大的!不过要真说起来,个人恩怨不算,整个房家可算是张致远在巡盐御史这个位子上端倒的,将这仇恨转移到张致远身上也不为过。
人都说宁愿得罪君子,也莫得罪小人,这公鸭嗓就是小人。
不过没想到这公鸭嗓还跑出来祸害人间,安宁眯了眯眼睛,波光流转,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安宁端起小几上的青花瓷茶盏。
拿着碗盖轻轻刮了刮碗里漂浮着的点点茉莉花瓣,闻了闻那清淡优雅的茉莉花香,道:这件事大管家继续关注着后续,若是琳琅阁的闭门超过三日,就拿着老爷的私印去顺天府衙,还有那两位。
有什么动作也注意着。
挥了挥手让大管家下去了,安宁眼睛微眯,寒光一闪,喃喃道:这件事可不能这么完了,房侧妃的娘家哥哥,柿子找软的捏,公鸭嗓啊……张家也不会白白的让人这么欺凌了去呢……拿定了主意,安宁开始着手安排相关事宜。
不过还不等三天呢,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顺天府尹就焦头烂额的让人回了琳琅阁没事了,不过顺天府尹的态度变得很快,简直就像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户部左侍郎夫人宋氏的内侄子被放了出来,但公鸭嗓却以恣意伤人被留在大牢里。
事情的后续有些出乎安宁的预料,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公鸭嗓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傅家公子,还有太子妃幼弟……还有很多,毕竟光是青萝成为太子侧妃就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不过她还真的不介意再加上一瓢油,反正虱子多了不愁痒么,不过安宁蹙眉,如今还不能武断啊……话说公鸭嗓好不容易被解禁了,却被人怂恿三言两语就和对方起了争执,还仗着人多打的对方的随从鼻青脸肿的。
至于琳琅阁,完全就是被上次公鸭嗓领着几个迎春园的伶人去琳琅阁丢了面子,还被太子妃幼弟明朝暗讽了一通,伺机报复一通罢了。
看来几次被落面子和吃挂落完全没让公鸭嗓长点记性啊,不过这件事倒挺奇怪的。
既然顺天府尹当初给公鸭嗓面子,让琳琅阁不好过,但是怎么才过了一个时辰,事情就急转而下了,看来里面还真的有蹊跷呢。
安宁放下茶盏,慢慢的站起身来,看着外面几从翠绿的茂竹,掩映着雕花的木窗,安宁拨动了几下放在窗边的案几上的一尾古琴,琴声空旷悠远,衬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还颇有几分韵味。
其实真说起来原来的‘安宁’自然是曾学过古琴的,仅止于会弹,说不上精通。
不过安宁对古琴没多大兴趣,即便是有空也很少弹奏过,虽然临河而奏很有味道么。
前几天想到胎教,就把这古琴拿出来了,她现在倒是很想弹奏一曲《四面埋伏》呢。
这公鸭嗓虽说不成器,但到底是太太溺爱长大的,一听说这进了牢狱,立马是派人打听消息,这一听说是为了抢个铺子和吏部左侍郎夫人的内侄子,这人家也不是好惹的,只觉得心里一呕,差点没吐出血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吏部左侍郎不是太子党的人么,简直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再说这多大点事啊,大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可是等到第二天,事情就大条了,那被打的随从死了!这不是恣意伤人,成了恣意打死人了!但是这公鸭嗓家不可能看着他被因此判罪,就将昨日跟着公鸭嗓的几个奴才拿出来顶缸,毕竟当时打人的时候不止公鸭嗓一人动了手。
这种奴才为主子顶缸的事并不少见,但当时的斗殴五城兵马司都被惊动了,这才被抓到了顺天府衙。
再说了当时大白天的在鼓楼西大街,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人证都在,即便是拿几个奴才来顶缸,敷衍人也没有这么敷衍的。
而且似乎顺天府衙这次很坚决,不知怎么的又爆出来公鸭嗓以前纵奴行凶、强买强卖、欺凌百姓……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反正挺多的,再加上这次打死人的事情被闹的挺大的,在房家人想要收拾的时候,就已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暗箱操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青萝的娘家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扬州的土财主了,不是当初在两淮盐商中执牛耳的大盐商了,当初张致远就职两淮巡盐御史的时候,江南的盐商们就迎来了一次大清洗,若不是当初太子带挈,他们怎么可能回到都城来,全仰仗太子鼻息过活!即便是如今女儿成为了太子侧妃,这都城也不是他们能横着走的。
更何况如今青萝所生的小王子体弱,青萝无暇顾及娘家哥哥,太子却是被派去督造黄河河堤了,偌大的都城竟是无人帮公鸭嗓说情,因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案子以很快的速度落幕,不说被拿出来顶缸的几个奴才,单就是公鸭嗓被判流放西北,遇赦不赦。
等到能说话算数的人回来了,一切都成了定局,即便是再犯案,也不会为了个不成器的小喽啰放弃大局。
小奴才被大奴才拿出来顶缸,大奴才替主子背黑锅,或者是说的文雅一些,弃车保帅,保全大局。
景曜和景佑不知怎么的知道了这件事情,还暗自高兴了一阵,可见是一直将当初那件事记着呢。
琳琅阁没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是让人知道了这琳琅阁和玲珑坊背后站着的是如今的次辅兼任吏部尚书张家,日后谁若是再打什么主意,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景曜和景佑回来的时候听到铿铿锵锵的声音,虽然悠远吧,但总觉得怪怪的,等进了正房一瞧,母上大人正坐在临窗处单手弹奏着摆在书案上的古琴,案上一只白玉小香炉,香炉顶上的凤凰嘴里袅袅吐出一缕淡淡的青烟,在书案的另一头还摆放着插着晚菊的汝窑美人耸肩瓶。
那听起来悠远的铿铿锵锵声音就是这么发出来的,兄弟俩面面相觑,母上大人还有不会的?还真是挺有趣的啊!☆、第三百零零章 父子斗法娘啊,你这是做焚香奏乐呢!景曜和景佑给安宁请过安,明知故问道。
安宁倒没觉得不好意思,整了整衣裳站起来,道:你们俩怎么这时过来了,不是说和同窗去香山看红叶了吗?景佑过来搀扶着安宁坐下,添香利落的拿了石青缎子引枕来,景佑嘻嘻笑道:这不回来了,在茶楼小憩时倒是听了件趣事,这才着急回来了。
怎么福久还没回来?拿过几个油纸包,却是给福久的小玩意儿。
和蒋澈在屋后摘苹果呢,听了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正好天朗气清,蒋澈还是被福久邀请过来的,在屋后面玩了好一会儿了。
今年的苹果树结的果实可比去年丰收,树木修剪的好,如今扶摇直上也有四五米高了,结的果子红的、黄的、青的都有。
除了苹果熟了邀请其他小孩儿过来玩之外,院子里的桃子、樱桃还有梨子等熟的时候,满院子都是小孩儿嬉笑声,少有的喧闹。
景曜颠颠的跑出去了,景佑撇撇嘴,揽着安宁的胳膊撒娇,眉飞色舞的同安宁说起他们听到这件趣事来。
原来景曜景佑他们俩同同窗好友分别后,原本对公鸭嗓打死人的事件略有耳闻,就打算找个地方听听事情的始末,转眼看到个茶馆就上去了。
在二楼找了个角落点的位置,点了壶好茶,笑眯眯的听周围闲人高谈阔论,听到人提及都城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一件事便眼前一亮,耳朵直棱起来。
自从这纨绔二少来到都城后,就闹得鸡飞狗跳的,早先那位还不是侧妃,不过是个侍妾的时候,就狗仗人势的欺凌百姓,强买强卖了,这不报应来了。
罪名大了,兜不住了就被流放了呗!有人便问这什么罪名,那人便道:打死人了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的。
本来看着没什么事,结果人家回去第二天就死了,内伤啊!下手可真是够狠的,别以为是个奴才,可这话说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死的奴才的主子来头也不小!另一人便问是什么来头,那人见有人捧场。
谈性更浓,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这另外一人啊,他表妹就是诚郡王疼爱的侧妃,父亲是参将,据说还跟石都统还有些亲戚关系,后台硬气着呢,根本就不是那纨绔二爷可比的。
便有人笑道:照你这么说,那纨绔二爷的亲妹妹还是太子宠爱的侧妃呢。
前些日子那小王子的满月酒可是热闹非凡啊!这人啐了一口,讥笑道:这名头上说的好听,可耐不住这侧妃娘娘是那下三流的商家出身。
哪里比得上其他正儿八经王侯世家的嫡女高贵啊!那房家也不过是靠着女儿裙带爬上来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差!真说起来这纨绔二爷还真是会得罪人的,早前得罪了傅家小爷,不久前还得罪了石都统家的小爷,得罪的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茶馆里有人闻言附和起来,道:我倒是知道些的,早前得罪傅家小爷,不是被打成猪头扒光了扔到闹市去了,这事儿那会挺轰动的,后来不还上门赔罪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傅家连角门都不让进,没的臊的一鼻子灰回来,可是丢脸!景曜和景佑听到这儿,露出解气的神色来,还有些幸灾乐祸,对视一眼。
收敛了神色,接着津津有味听旁的人高谈阔论。
这房二爷是怎么得罪了傅家小爷的啊?哈哈,这事说来还挺腌臜的,这房二爷很是会玩,还是那条道上的人,酒吃多了,满嘴喷粪,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傅家小爷,狗胆包天说了几句不堪的话。
傅家小爷是谁啊,四九城出的名的小霸王,皇后娘娘的侄子,太子的表弟,当下就把人打了呗!说话的时候还配上你们懂得的表情,在场的人除了景曜和景佑自然是明白‘那条道’是什么道,景曜和景佑虽然不明白,但结合前后,景佑脸有些黑,被打成猪头还是便宜他了!那石都统家的小爷是怎么回事?你这人是不是本地的啊?连这点弯弯道道都不懂。
哈哈,小弟刚从外地来的,来听个热闹哈,这位兄台继续说!我就说,这石家家世显赫,一门子光是都统都不知道出了多少,再说了这石家的明珠一个是如今的太子妃,一个是南安郡王妃。
这石家小爷是太子妃的弟弟,那位侧妃没有高贵的出身,却是破格成了侧妃,这可是跌破了多少人的下巴,旁人看她不顺眼就是自然的了。
再说了那侧妃娘家跟着鸡犬升天,嚣张的不行。
说来倒是可笑,那日这房二爷为了哄美人开心,就领着去了鼓楼西大街挑选首饰,结果就撞上了石家小爷,碰了一鼻灰,灰溜溜的走了!说来还挺巧的,这次这房二爷看上的那家铺子就是如今的吏部尚书张大人家的长随开的,闹大了闹到了顺天府衙时候,还倒打一耙说人家铺子哄抬物价,真是无妄之灾啊!要说我啊,这房二爷就是被屎糊了眼,跟咱京城犯冲,如今被流放西北,遇赦不赦,就是说这人啊就是到死也不能回来了。
西北是什么地界啊,人烟稀少,气候炎热,几个月都不带下一次雨的,苦热之地,如此算是为京城除了一害了,大快人心啊!可不是呢,本来那房家还想从仆从中推出来几个来做那‘替罪羊’,想说是那仆从出手过重,将罪责推到下人身上,想让这二爷只得个‘纵奴逞凶’的罪名。
不过当时众目睽睽那么多人看着呢,还有其他些罪名,虽不至于被判死刑,但这流放西北遇赦不赦就是很严重了,也不知道他那样平常锦衣玉食的酒囊饭袋撑得撑不下来!再说了他的那些仆从也不是什么好鸟,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平时为非作歹定没少有他那些奴才窜缀,蛇鼠一窝这话再真不过了!众人哄笑起来,景佑喝了一口茶,赞了一个好。
嘻嘻笑笑的就和景曜下了楼,给福久买了些小玩意儿就打马回府了。
安宁听完景佑的叙述,看他眯着眼睛很得瑟的样子,倒也没说他。
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次原本安宁准备的一手还没来得及布置,公鸭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流放了,至于里面的暗箱操作,如今安宁还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
看来还真是出头的椽子做不得,青萝着实吃亏在出身商家。
哪怕如今脱了商籍,步入了士族。
但如此不管是清流还是勋贵都站不住脚,被人看不起。
若是男人,自是英雄莫论出处,若是女子,身份地位则十分重要。
一个女人,再美,再慧,没有高贵的出身。
也是枉然。
然而青萝的存在却是打破了原本根深蒂固的阶级划分,自然会引起不满,这个不满存在于后院。
也关系到前朝。
纵然太子对青萝有情,但这情分显然还不够那滔天的权势重要,牺牲小我保全大我,完全就是一出小奴才为大奴才顶缸,大奴才为主子做替罪羊的戏码,最起码在安宁这里是这么认为的,事实究竟如何谁又知道。
反正如今这出‘打死人’的戏码盖棺定论了,速度倒是挺快的,前前后后不过几天功夫而已。
景佑端起一碗豌豆黄吃的津津有味,忽然抬头道:娘。
那琳琅阁和玲珑坊是咱家的铺子?安宁微挑秀眉,笑盈盈道:算是我的私房。
公中的产业多是一些田庄,铺子有是有,但并不多,铺子什么的多是爷们和太太手里的私产儿。
不过田庄的收益就足够每年的花销,再说了张家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
在都城衣这方面玲珑坊每月都会送成衣和布料来;食这方面光是秋冬春严寒时候田庄上送来的反季菜蔬就是一大笔费用;再者住这方面,秋末冬日因为家里铺了地暖的关系,每年单就用碳这一项就能省出一大笔的银钱来。
不过安宁手里攥着的私房倒也丰厚,毕竟除了原本的陪嫁外,张母当时虽言明将她的私房留给安宁,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库房里的名画古物摆件归入了她的私库不假。
但那些田庄都是被安宁归入公中的,再说了就算安宁将之纳入私囊,日后不都还是儿子们的,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对于生财,无外乎开源节流,开源多是置办了些赚钱的铺子,安宁平时并不出面打理,自有亲信管家出门打理;至于节流也无外乎寻求更方便的方式代替原本耗损多的方式罢了,但安宁这一世很是追求安逸,家里是怎么舒坦怎么来,毕竟家中并不差这个条件。
再说了还有空间做后盾,那些稀有木材还有宝石珍珠珊瑚什么的,在空间里就跟大白菜似的,不用白不用。
景佑‘嗯’了一声,嬉笑道:怪不得取了两个这般文雅的名儿。
小小拍了个马屁,安宁很受用,大悦,赏之。
景佑知道娘送出来的东西从来都是极好的,没怀疑过,不过看娘就这么随手丢过来,还以为是宝石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摸在手心里一股儿温暖沁入胸腔,自然就知道是好东西。
爱不释手,听到外面的靴子响,快速的将龙眼大的珠子塞到荷包里,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接着吃还没吃完的那碗豌豆黄。
安宁笑着拍拍景佑的头,跟以前的碧火晶不同,差不多算是同灵水珠对着的灵火珠,也是最近才得的。
原本是打算来做新年礼物的,不过嘛现在算提前发了,到时候可就没了。
可怜景佑还为这个娘亲送的独一份儿的东西欢心荡漾呢,哪里想到不过是提前了,虎摸之。
景曜领着两个小萝卜头进来,因为天色也不早了,蒋澈问候过安宁就回自家了。
景佑招呼福久来吃从外面买来的特色小吃,安宁摸摸福久的头,笑道:别吃多了,呆会就可以吃晚饭了,娘让厨下炖了牛骨汤,慢火细炖了十二个时辰了,不断用宣纸过滤了杂质和油脂,又加了一些驼酪,牛肉性热,如今天凉了喝这个是极好的。
正说着张致远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景曜和景佑撇嘴,怎么才在娘这儿凑一会儿。
父亲就从外面回来了,不会是算计好的吧。
景曜就死皮赖脸假装没看到张致远看过来的赶人的视线,围在安宁跟前说一些在学堂上的趣事,就连福久也瞪着眼睛听得十分认真。
磨蹭到吃晚饭的时候。
景曜抢先道:娘啊,明儿咱吃涮锅子吧,天冷吃这个正好。
涮锅子什么的一家人围在一块儿吃才热闹不是,这样的话父亲就没理由赶他们走了吧。
不等张致远说话,安宁就答应了,大老爷的脸色成功的黑了一分,原本翘几度的嘴角也抿了起来。
不过小狐狸脸皮更厚。
‘恬不知耻’‘厚颜无耻’‘没脸没皮’这类词就是拿来形容景曜的,而景佑则是典型的‘打蛇随棍上’‘给点阳光就灿烂’‘有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而福久的就是芝麻陷的汤圆,‘荣辱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沉默是金’,最后往往胜利的果实也能跟在哥哥们身后啃上两口。
虽说老狐狸试图以‘冰冻视线’‘严父守则’‘孝道为大’让小狐狸们知难而退,但耐不住小狐狸们开了外挂——母上大人十有**的偏心,还有抓住了老狐狸‘妻奴’特征,蹭蹭的就被‘温暖’包围。
‘冰冻视线’无效。
这暗地里的一番较量后,谁胜谁败就不说了,咳咳。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以少胜多什么的并不稀奇,不过这次小狐狸一派以退为进,‘恶人先告状’,抓住先机,获得了胜利,真是可歌可泣,不,是可喜可贺啊!安宁给张致远盛了一碗牛骨汤,轻声细语了几句。
大地回春了。
景曜心里暗自咂舌:在家里地位最高的还是母上大人啊,果然抱紧娘亲大腿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啊!慢慢地喝着牛骨汤,果然一会儿就开始暖洋洋起来,那味道也是十分鲜美的!张家这边暖意盎然,太子后院却是不宁,起因无它就是公鸭嗓被流放西北事件。
青萝虽身在内宅不出院门,但外边的事却清楚着呢。
只是她有心无力,太子不在府中,等到太子回来,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了。
青萝其实还颇为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个哥哥不成器,短短不到一年就惹了不少麻烦,嚣张跋扈,胡作非为惯了,她虽有心为娘家谋划,但奈何拖后腿的一群。
但后面细细思量,越想越觉得不对,怎么头一天被打的奴才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突然死了,再说他们不是没谋划,各处打点了,送出去的银钱打了水漂,还翻出不少旧账来,顺天府快速利落的让他们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判流放了!青萝娘家是又气又恨,又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偏又有苦说不出,毕竟归根结底是公鸭嗓惹的祸,他们理亏,好歹上下打点了一番,让公鸭嗓在流放途中不至于吃太多苦,但那一条遇赦不赦,着实狠了,但那又如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是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只能胳膊肘子折了往袖子里面藏,牙齿混着血一块往肚子吞,谁让他们在京城里根基着实浅薄!青萝心思更深一些,觉得其中有古怪,只她想深究,外面能通消息的也就娘家罢,打听来的消息基本上都是粉饰过的,即便是觉得不对劲,但也无可奈何。
青萝虽闹了几天,但到底比不上自身重要,眼看就是皇上万寿节了,虽说普天同庆,但并非办的隆盛,只是家宴,也只有皇室还有宗亲。
以前青萝只是庶妃,没有资格在这样的场面上出席,但如今她已经位列侧妃,自然是有资格参加。
不得不说,成为‘人上人’这样的想法已经在青萝心里扎根发芽,想到不仅以前不如她,就是出身比她强的能够继续仰视她,她需要一个展现她身份的舞台。
而像皇帝万寿这样宏大的场面,不仅皇室亲王郡王还有宗室们参加,还有这些人的妻女以及后宫贵主们……不过青萝将这些心思埋藏在心底,面上继续是那个端庄大方的侧妃,那个温柔贤淑的‘解语花’,并且不着痕迹的结交那些分位比她低的庶妃侍妾,时不时的做出些给太子妃添堵的事情来……太子妃暗自冷笑,没想到此事还没给青萝一个教训,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
宣武帝的万寿渐近,京城就渐有过节的热闹氛围,不管朝堂如何暗涌潜流,天下的民心却是因为利民政策的颁布还有皇上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惩治贪官污吏等而安定不少。
皇帝的万寿对张家没什么影响,不过皇上的万寿后就是安宁的生日了,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去了京郊的庄子,自己动手,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不过今年是不能了,安宁挺着跟皮球似的鼓起来的肚子,苦闷,最近也不怎么按照往常的时间往空间里跑了,因为肚子鼓起来的缘故,没少被吉祥还有四喜好奇的问东问西。
在外面还有福久也时常趴在安宁的肚子上,跟小弟弟说话,童言无忌,安宁只觉得不好意思。
安宁的生日跟往常一样,一家人聚到一块儿吃了一顿饭,几个孩子也各有寿礼献上。
张致远揽着安宁在园子里走了两圈,不等再走一会儿,天空就飘起了雪花,是入冬来第一场雪。
张致远将兜帽给安宁戴上,抱起安宁就快步回了正房,唬的看到的奴仆们一愣一愣的。
安宁把脸埋在张致远的脖颈里,这揣着包子被公主抱算是怎么回事啊!再看大老爷脸不红气不喘的,安宁嗔了他一眼,颐指气使道:你好歹跟我说一声啊,还不放我下来!张致远如言的放安宁坐下,伸出手来抚摸着安宁已经凸显的腰身,道:小东西他娘现在可受不了寒,是吧?安宁闻言嘴角抽了抽,她现在根本就不畏寒,戳戳他衣裳底下有劲结实的臂膀,有劲了不起啊。
原本大老爷皮肤就白皙,又因为平时吃的灵宝又顺带了美容效果,肌肤还光滑细嫩了不少,只是弹性和韧性也增加了不少。
更何况自从开始修炼后,他从来都没间断过,看似瘦削的身材却蕴含着力量,如今抱着揣着小包子的她快步走了这么一段路,还十分稳当,就可见一斑了。
哼哼,了不起啊,如今这老男人如狼似虎,真是挡不住啊……张致远岿然不动任由小东西他娘戳来戳去的,屋里的丫鬟早就识相的退出去了。
斜眼看到放在一旁的小衣裳,安宁也注意到了,勾唇一笑,指使道:那边靠左的第二个箱笼打开瞧瞧。
这小女人还指使他上瘾了,虽这么想,张致远还是从善如流的走过去打开箱笼,一怔,伸手拿出来,原来是一件新制成的棉袍,不止是棉袍,还有一双长靴,还有一件玉色的内夹软衣,看起来都是新制成的。
回头看坐在榻上的安宁,安宁明眸流转,嫣然一笑,道:怎么小东西他爹,惊喜不?这还用说,原本张致远就吃味每年几个孩子生日的时候,小妻子都是每人一套衣裳,从头到脚都不差的,而且这还是最基本的,有时候连冬衣都有亲手做的。
怎么到他这里就只剩下生日时候一件外袍就了事了,这次生日安宁给他做的那件袖口绣银线回字纹,青莲紫镶银边的玉兰花,碧海蓝镶银线花叶的青色软绸阔袖回字纹兰花长衣,很得大老爷的欢心,本来还想证明‘至亲不过夫妻’,绝对没有要和几个孩子争一争的心思,说让安宁给他做一件冬衣。
不过等安宁怀孕了,他就不说了,哪里舍得累到她,没想到看到这一套新制的冬衣,哪还能不惊喜来啊!☆、第三百零一章 看碟下菜安宁走过来,把那件玉色的内夹软衣拿起来,隐隐泛着莹白色的光。
张致远摸上去十分润滑,有些丝绸般润华,好奇道:什么材质做的?安宁笑道:是雪蚕丝做的,你穿穿看。
张致远换上,这软衣摸上去润滑,穿上去后基本上呈现以后半透明的,十分贴身,只有在领子边锁了几道云纹。
没一会儿就觉得暖洋洋的,安宁笑道:感觉到特别了吧,这雪蚕丝织成的布料十分保暖哦,而且不会显得臃肿。
这几件里面棉袍和长靴其实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锦袍的剪裁都是针线房裁剪的,长靴基本上是安宁设计好款式,让针线房做出大概来。
但最主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的就是这件雪蚕丝做的软衣,雪蚕是空间原本就存在的吐丝结茧的周期比较长,而且量非常少,攒了这么久才能攒成这软衣来,穿上十分贴身。
就算是在寒冬腊月,不穿大氅都不会冷。
安宁把锦袍拿过来伺候张致远穿上,棉袍是纯黑色的,领口、袖口和衣裳下摆加金红丝线精织亭台轩阁图案,另银滚白风毛直身棉袍,配上同色的腰带。
张致远穿上很贴身,布料摸上去也十分的柔软,再看袖口的亭台轩阁图案,看上去很熟悉,安宁注意到了,笑道:是咱们家的亭台轩阁,比着刺的。
安宁摸了摸,果然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前世的时候就是刺个十字绣都觉得费心神,怎么这么难啊!如今再看她的绣工,看这可以以假乱真的亭台轩阁图案就知道了。
当然了这还是由于原本安宁留下来的记忆。
她熟能生巧,再加上原本因为锻炼精神力,还用精神力做过木雕,如今说来这刺绣完全不是问题。
刺绣这个亭台轩阁图案看似繁复了些。
但实际上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靴子也穿上看看。
等张致远都穿上,安宁往后退了两步,赞赏的点头。
虽然穿上了软衣,但这件直身棉袍配上同色的腰带,相当的贴身,一点都不会显得臃肿,再加上长靴修饰了修长的小腿。
如果说上次的那件袖口绣银线回字纹,青莲紫镶银边的玉兰花,碧海蓝镶银线花叶的青色软绸阔袖回字纹兰花长衣衬托出的是张致远儒雅比德如玉。
掩盖了冷峻的气息,颇为文雅。
但是这件银滚白风毛的纯黑色直身棉袍搭配上黑色的长靴,衬着张致远原本冷峻的气质颇为高雅,整个人在寒风中风姿飒爽,特别的帅。
安宁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道:真好看!然后干咳两下,我是说我做的这衣裳和靴子。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张致远唇角轻翘,轻笑出声。
安宁咳了两下,也跟着笑起来,看到张致远惊喜和满意的神色,心里还挺高兴的。
张致远斜睨到那个箱笼,里面还有几件棉袍,看颜色就不是给他做的。
不过看到只有棉袍没别的了,原本盎然的好心情也没破别,甚至还有些这次终于胜过儿子们的微妙感。
安宁顺着看过去,笑道:只有你有一套啦,这雪蚕丝很难得的,就没有景曜他们几个的。
不过在给孩子们的几件棉袍上缝制了米粒大小的碧火精晶。
就算没有雪蚕丝制成的软衣保暖,冬天也不会冷。
再说了几个孩子都练了功法,还有每人都佩戴了龙眼那么大的碧火晶体,冬天肯定是冻不着的。
张致远心中偎贴,又道:怎么平时没见你做针线?安宁笑了笑,道:什么叫惊喜啊?要是让你知道那就不是了,再说了你平时不在家的时候很多,我就不能趁着那个时候做么?实际上安宁是在空间做的,平时在外面就是多做一会儿针线,都会被添香她们念叨。
如今空间时间比例比外间多几倍,有很多时间来做,就是几个孩子的棉袍也是在空间做的。
张致远很满意,心中柔软,抱着安宁坐到了榻上,亲亲越发鲜润清媚的玉靥,知道小妻子是把他放在心上的,这个认知让他心更软了。
大手抚摸着那凸显的腰身上,低声在她耳边呢喃了几句,羞的安宁满脸通红,嘀咕道:这个老流氓!张致远显然是将这句似骂非骂的话听了个清楚,搂着腰身的手用了用力,今日是安宁生日,不似平常寻常衣裳,而是件茜红滚边红梅花开的对襟棉褙子,发髻上盘了一簇朱红宝石攒成的梅花式珠花,带了一对滚圆的明珠耳坠,眉弯新月,肌凝瑞雪,颜若桃花,一颦一笑均是端雅清丽,引得他心中一动。
噙着笑道:既然宁儿那么想,为夫若是不做些什么……安宁一愣,看着窗户外明亮的光线,捏住大老爷的腰间,嗔怒道:现在还是白天呢!难道你想白日宣…么?张致远清隽的脸上修眉微扬,深邃乌黑的眼睛微微弯,眼尾微微翘起,红润微薄的嘴唇凑到安宁耳旁,带了些促狭,白日宣什么,嗯?不出预料的安宁的脸又红了,捏在他腰间的手劲又加大了,张致远轻嘶了声,安宁冷哼了声,算是放轻了力道。
等感觉到那作乱的手,脸红的不行了。
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堵住了,紧接着被揽身抱起。
外间的候着的染翠和醉雨听到里间若隐若现的呻吟喘息,很识相的往面走去,留下满室的春色无边。
雪渐渐大了些,景曜和景佑送福久回来,本来还想和父母请安的,还没有走到正房门口就耳尖的听到呻吟声音,相互对视一眼,慢慢的往后退,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就是晚饭也没过来打扰,等到安宁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燃起了灯,就是外面屋檐树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拽起被子完全不想动,都说男人四十如狼似虎,要不是这段时间她怀孕了。
说不得这还更多呢,没想到这老男人还到了白日宣…都不忌讳的地步了……餍足的张致远拉开被子,很无良道:宁儿别闷着小东西了,饿了么。
起来吃晚饭了。
安宁把被子拉起来,瓮声翁气道:不起来,不饿。
餍足的男人是很好说话的。
二话不说让丫鬟将饭菜端到里间来,带了些期待道:宁儿,你是我喂你呢还是自己起来吃?安宁哼了一声,不情愿的起身,身上是清爽的,看来是在自己昏睡的期间,那老男人给清洗了。
干脆只简单挽了个慵懒髻。
小丫鬟已经将饭菜摆在了圆桌上,安宁瞪了眼随性坐在一边的张致远,到底是谁过生日啊?张致远挥手让丫鬟们下去,清醇的声音里带着情事后的沙哑,低声笑道:当然是宁儿了。
为夫不是满足你了么,嗯?……厚颜无耻,别影响我吃饭。
安宁还真有些饿了,连着喝了两碗白粥,期间无视张致远说话,自顾自吃自己的,张致远脾气好耐心佳,忽然不在意,还带了些殷勤。
让安宁后牙槽都开始痒痒起来了。
这个生日还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反对是对某人的脸皮厚度有了新的见识。
翌日安宁把给几个孩子的棉袍拿了出来,景曜的是品蓝色遍底银滚白风毛直身棉袍,同色的腰带;景佑的是青莲色嵌青纹提花蟒缎棉袍,同色腰带;福久的是橘色缠枝莲花棉袍。
领口是淡粉橘色莲花,配上鹿皮小靴十分好看。
个别地方还刺了米粒大小的碧火精晶,冬日保暖。
景曜欲言又止,不过看到棉袍什么都不说了,高兴的换上新衣裳在西洋穿衣镜前比来比去,臭美的不行。
春酌伺候福久换了棉袍,橘色的棉袍小孩儿穿上果然很好看,趁着粉嫩的小脸,免不了被安宁捏了捏脸蛋。
景曜瞧了,嘀咕道:大概是长大的好处罢。
景佑假装没听到,整了整腰带,显得长身如玉,安宁笑着帮他整了整衣领,带着一种‘我儿子长得真帅’的心理。
景曜看了眼红,硬是唧唧歪歪的把景佑挤到一边儿去,仰着下巴来,安宁见不惯他得瑟的样子,戳戳他的额头,不过还是给他整了整衣领,道:都多大个人了。
娘——景曜拉长声音,娘你真偏心,你怎么不说景佑,我们俩就差几个时辰而已,不带这样厚此薄彼的,儿子可是会伤心的。
景佑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要兄友弟恭啊,平时就知道摆哥哥的谱,现在倒是知道咱们俩就差几个时辰啦?你还真是会看碟下菜哦!景曜挺了挺胸脯,嬉皮笑脸道:看碟下菜怎么了?我这叫随机应变,不循规蹈矩,没什么不对。
有理没理都是你有理了啊,安宁笑道,一人给了个爆栗,这样公平了吧。
景佑揉了揉额头,苦笑道:娘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啊,我是被牵连的。
景曜嘿嘿笑道:公平,极是公平的~安宁无语,干脆坐在一边儿,不管了,反正是一碗水端不平,干脆就把水倒了。
还是福久乖巧,安宁让他过来转个圈,又问了他功课,景曜在一旁插科打挥,虽然平时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子,但景曜的功课是不差的,天资聪颖,诸子百家、诗文书法无所不能,甚至连琴棋笙乐等君子六艺也是无所不知,教导福久来也不是问题。
想到这个,安宁问道:你们师父怎么样了?自从去年他们兄弟俩回扬州参加童子试期间有一个月住在了广安寺,等回到京城后就再没回过扬州了。
景佑道:师父自从我们回家前就闭关了,之前写信回去,主持师兄说师父还未出关,怕是有所顿悟吧。
娘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来了?安宁笑道:突然想起来了,对了煦哥儿来年二月也要参加府试了,你们俩有什么经验传授的就写信回去指点指点。
府试三年两回,安煦虽说和景曜、景佑同年,但到底没有他们俩启蒙早入学早,不过说来安煦也不用他们多操心,如今安煦的舅舅已经接任了国子监祭酒的职位,这在国子监任职的学问自然要好。
便是能指点安煦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能轻松的提供历年来童子试以及接下来的科举考试的试题以及优秀试卷,不用家里再费劲的去收集。
而且还能帮着分析试卷,点评学政的喜好。
告知什么样的考官更喜欢什么样的文章,怎么答卷更容易被考官取中等等关于科举的关窍。
再说了张家和安大嫂的娘家只能算是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比不上安煦和他们。
正经的甥舅呢。
景佑点点头,对于这个舅舅家的表弟,他和景曜的印象还停留在圆滚滚的跟在他们身后调皮捣蛋背黑锅上了。
即便是去年回扬州住在外祖家时,见到了长大了不少的安煦,但比起景曜和景佑,安煦可真是精力旺盛的调皮小子,平常读书时没少因为这个被先生打板子。
说起来景曜和景佑长这么大。
还真没见识过手板的厉害,就是小时候调皮了,安宁也是罚他们面壁思过,再过分些就是顶个盘子,盘子里面再放几个熟鸡蛋。
即便是在广安寺读书时。
调皮归调皮,但学习上还是很认真的,再加上辈分高,也没谁敢为难他们,得亏是在清苦些的寺庙里,这要是搁在寻常大户人家,这么宠着说不定早跋扈去了。
福久还从来没这面壁思过的经历呢,不过安宁如今印象深刻的还是福久有回尿床,竟然是想着‘毁尸灭迹’。
拽着被褥跑了出去,还被被褥绊倒了,连耳朵尖都红了,哭的厉害极了,现在想想小孩儿长大了可真没小时候好玩了。
他们娘几个正在说话呢,外头报范夫人来了。
景曜景佑和福久先问范夫人问候了这才到外院去了。
安宁怀孕期间不怎么出门,就是有约也多是推了,倒是范夫人和她要好,隔段时间就过来找她说说话。
范夫人进来,落座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安宁的神色,道:哎,就没见你气色差过,好些日子也不曾见你出门子,怪想你的。
安宁道:如今天寒,昨日又下了雪,我身子笨重懒得出门子,还不如在家悠闲呢。
我看你不是想我,是想我家这点子新鲜果子了罢,罢了罢了你要是想要,尽管来说,我让下边的送去。
范夫人翻了一个白眼去,啐了一口道:我是那般眼馋你那点子果子的么,就是眼馋你家那点新鲜果蔬不还得等段时间。
我好心好意来找你说说话,你还不得好吃好喝的都上来,你可别不舍得了?安宁忙点头,笑道:舍得舍得。
说着便让丫鬟上了时令的果子和糕点来,两人边吃边说。
范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知道我家原本就是五进的宅子,除了我们一家,还有老爷子和老太太,如今再来外任的二弟一家要调任回来也住在这里,可不得屋舍拥挤了!这倒不算什么,关键是那二弟妹不是个好相与的,都说我那妯娌至少有一万个心眼子也不为过。
安宁道:怎么你还怕被你弟妹压服了不成?你们府里到底是你当家理事的。
安宁这话倒有些干巴巴的,毕竟她身边还真有反例。
就是安家,倒不是安夫人压服不了二房太太,着实是二房不顾长幼,再者安老太太不慈,偏心幼子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安老爷又是个愚孝的,根本不管庶务,即便是后来大房二房分家时,二房硬生生分了一半的家产,这还只算是公中的,安老太太的私房反正大房这边半点没见着。
不过安夫人如今苦尽甘来,安和和安然都是进士出身,光耀门楣,至于二房,安宁还在扬州的时候,二房还镇日不消停呢,长子是个吃酒赌钱,嫖娼宿妓,五毒俱全的纨绔,就是出嫁的安蓉,当初送的那不纯的燕窝还有过时的绫罗绸缎,到底让安宁还了回去。
至于那安蔓,安宁印象里倒是她那套‘平日里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针凿女工、管家理事为要,不认得字反而好。
若是读书还是读些好书,女儿家还是只读《女戒》《内训》《女论语》《女孝经》之类的书才是呢。
合该读写正经书呢,别看些有的没的杂书,移了性情那就大不好了。
’的理论让人啼笑皆非。
虽然安宁没有经历过当初大房被挤兑的日子,但记忆里那都不是什么好事,因而对二房还有过世的老太太俱无好感,再加上后来二房做的那些腌臜事,幸亏当时分了家,不然大房被连累的连个好名声都没了。
范夫人笑道:这倒不至于,只是这妯娌之间免不了有小摩擦,到底没只一家子住着舒坦的。
倒是你,上无婆婆,下无妯娌,府里就那么几个正经主子,住这么大的院子,倒是极舒心的。
话是这么说,可各人有各人的日子,你只看我了,没看我们家的小辈。
张家男丁少,宗族靠不上,再者有景曜的时候,我家老爷都三十又三了,等景曜他们入仕少不得还要七八年,这期间可不就是青黄不接,你看你孙子都开蒙了。
我家老爷同范老爷可还是同年呢,比不得呀。
安宁抿嘴笑道,在古代这平均年龄五十的基础上,三十而立后才得一子真的算很晚了,和张致远同年龄的差不多都做祖父了。
再者宗族,苏州的那一支早就没落了,近些年连个出仕的人都没有,根本就指望不上。
范夫人笑着岔开,看着安宁凸显的腰身道:这不还有个呢,比他小外甥还小一岁呢,还有你家义子家的也快生了吧,也好到时候和外甥和侄子一块儿玩呢。
虽然安宁这么说了,范夫人再看安宁的肚子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到范夫人如今的年纪,大半是要含酸带醋的看着丈夫去宠爱年轻貌美的妾侍,正妻则是慢慢独守空房,点灯熬油般的熬完下辈子!因而对于正妻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丈夫的宠爱,而是儿女,站稳了脚,抓住了府中的管事权,为儿女操心,不至于生活没了依托。
不过范夫人想想家里冰雪可爱的小孙女,这点子吃味倒是烟消云散了,打趣起安宁来了。
安宁臊的不行,范夫人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喝茶不提这茬了。
范夫人抿嘴笑够了,方道:对了我恍惚想起来,前些日子被牵连到的铺子是你家的长随管着的?安宁点点头,道:怎么了?范夫人道:倒没什么,只是想起了随口问句。
尔后低声道:你不出门不知道,太子府那位侧妃的娘家最近不顺,不知得罪了哪路人,都在传他家在海上走私那些个舶来品,还贪墨了内务府的丝绸倒卖的,传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到底是脱不了个商字,真是……安宁一怔,这事她还真知道,不过不是贪墨,而是内务府沆瀣一气,欺上瞒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爆出来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对青萝对太子都没什么好处。
不过倒是中了安宁的下怀,不用她出手,慢慢的那些背后的人就会蚕食掉太子的势力啊。
从太行山那边的田庄半路遇险的那方人马与太子脱不了干系,目的多半是警告张致远的,原本的线索断了,没想到又从吏部左侍郎嘴里知道了些只言片语的。
再加上以前张致远被刺之事,而且在张致远任职巡盐御史期间,自是许多人眼中的绊脚石,多欲除之而后快,这其中必然会有京城的人伸的手。
这真像张致远说的在江南时如履薄冰,必然谨慎,而京城就像是深潭,龙盘虎踞啊!送走了范夫人,安宁手指摩挲着手中雨过天晴色的汝窑青花瓷茶盏,沉吟不已。
☆、第三百零二章 报国之心张致远被召入宫,同行的还有户部尚书王绪伦,王绪伦眉头紧锁,如今海禁的事已经有了大致章程,原本的市舶司也加以整顿,开通海运后,南边的商贸渐渐发展起来,京里的钱袋子也会充足起来,于户部而言自然是好事。
不过近年来天灾**不断,再加上北方有民风彪悍、性情暴戾的游牧民族在虎视眈眈,今上的手腕强硬不假,但若是用兵的话,本就不充盈的国库只怕会空了。
今上为了此事已经催促户部想法子了,只追缴国库欠银这事牵连甚广,一动,便是得罪人树敌太多,一时间根本就开展不起来。
这般想着王绪伦瞥了张致远一眼,前些日子这张大人呈的火耗归公的法子,的确是能够增加国库收入的良策。
张大人干练有才,只可惜不在户部当值,转念想如今张致远已经是内阁次辅兼吏部尚书,也不会屈尊于户部来。
要不是当初江南科场舞弊案前任户部尚书徇私,惹了上怒被贬谪,他也不能这么快做上这户部尚书的位置。
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后才发现这户部尚书简直就是个夹板,户部无银上遭皇上训斥下有其余几部磨不开,哎难啊!在勤政殿宫门口遇到了吴阁老,看见户部尚书王绪伦,扶着胡子,阴着眼神笑了笑,甩袖子径自离去了。
张致远看见这一幕,若有所思,但里面的小太监出来道:张大人,王大人,圣上口谕觐见。
两人领了旨。
谢过了小公公,弹了弹衣袖正了正冠帽,才恭敬的入了勤政殿。
在殿中,还有在户部当值的诚郡王。
皇帝果然是提起来追缴国库欠银的事,将手中的折子摊开道:今日朕才发觉,原来不是国库没银子。
而是银子都被这些个人借走了。
民间都有句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因而这追缴国库欠银的事刻不容缓,朕今日叫你们俩来就是让你们拿出个追缴库银的章程来!王绪伦暗自叫苦不迭,不说旁的,这亏空数目巨大的,都是勋贵居高位的官员以及宗亲,让他们花钱还好。
这还钱自是强人所难!再者说了这追缴库银可不是件好差事,最是得罪人。
只张致远暗自诧异,这追缴库银之事本属于户部管辖,只不知道皇上此举是何意,不过他也暗自思索这件事。
诚郡王道:儿臣认为。
追缴库银之事刻不容缓,乃是利国之举。
只先将所有亏欠库银的官员盘查一通,其中将因天灾等因素地方官府向国库借支银子等情况算入其中折算最后亏空,根据亏空数量再行定论。
儿臣愿领这追缴亏空的差事,望皇父允。
皇帝点点头,看向张致远,道:张卿有何想法?张致远道:臣附议郡王殿下的意见,只追缴亏空并非易事,若是所欠库银数量巨大。
短时间内筹集不了款银,怕是会有其中为了还亏空而不走正经途径,酿成动乱就得不偿失了!就像是户部尚书王绪伦所认为的那般这所欠库银数量巨大的基本上是勋贵宗亲,让他们还钱根本是强人所难,再者若是动起歪脑筋,打着朝廷的名义搜刮逼迫百姓酿成动乱。
就得不偿失了!皇帝冷笑道:只怕好些个人不想还罢!他们会没钱还,这襄阳侯仗着祖上的功劳和其父为先皇伴读的情分飞扬跋扈,不过为了个家养的一个戏子置办缠头就花了上万两银子,动静皆讲究排场,穷奢极靡。
国库没钱,钱都到哪儿去了?都这帮子蛀虫给蚕食了!皇帝再也无法忍耐,手中的龙泉窑青花茶杯,被他狠狠地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殿中几人皆跪倒在地,还有伺候在颠内的宫娥内侍吓得魂不附体,齐溜溜地跪下,战战兢兢地轻呼:万岁息怒!王绪伦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偏半点都不敢动弹,心道皇上这是一心要整治都城里的世家豪门了?!不不,怎么能把宋国公一事给忘了,宋家是一等公,作为非宗室的爵位里,已经是最高的民爵了,都让皇上一撸撸到底了,虽然没赶尽杀绝,但宋家气数已尽,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这襄阳侯,侯比公次一等,这为个家养的一个戏子置办缠头就花了上万两银子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御史台参到了御案上了,如此皇上是决心要拿勋贵宗亲们开刀了!皇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着诚郡王、王卿处理此事,大朝会上呈上奏折,你们先下去罢,张卿留下。
诚郡王略有些诧异的瞟了张致远一眼,不过很快面色恢复如常,敛下的眼睛里略有些阴霾,只恭敬的退出了勤政殿。
王绪伦道:殿下,这?诚郡王道:既然皇父让我们办理此事,还是尽快拿出个章程为好,我们到户部商议此事罢!临走时又回头看了勤政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这才大步离去。
勤政殿里,皇帝听张致远有关新政策实施的汇报,听完之后,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上皇在时力求行事稳妥,主张仁政,对当时有‘从龙之功’的世家豪门进行大肆封赏,上皇在时对这些旧臣多加照拂,以至于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朕登基已有十余年,这些世家豪门仗着祖上的功劳和服侍先皇的情分愈发嚣张,瞧瞧他们子弟不侍诗书,不专武艺,竟养了一群靠着祖产混一日是一日的纨绔!再不整顿,难道还让这些个蛀虫将国家蛀空了不成?!而且朕欲推行新政,这些腐蠹蛀虫倒是一个比一个积极的反对起来。
皇帝说话极为和缓,张致远站着恭敬的聆听圣训。
皇上为先皇六子,其母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当年分位虽高却并不受宠,先皇也并不在意皇上。
只皇上韬光养晦,暗自隐忍罢。
当年先皇甚为宠爱一位妃子,不顾当年太子尚在欲废太子立那宠妃之子为储君,只那皇子非嫡非长非贤。
偏先皇一意孤行,当时权力倾轧得相当严峻,涉及到皇权的争斗。
从来都没有简单的。
虽先皇立太子之事未遂,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最后太子被废,四子、五子被刺,那宠妃所生之子也被鸩杀。
先皇心灰意冷才将皇位传给六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然而皇上登基的前几年先皇尚在,上有太上皇压制。
朝堂上有旧臣腐蠹,左右还有兄弟不服,因而头几年最为艰难,到处掣肘。
至于先皇说好听些就是仁厚,说句大逆不道的就是懦弱。
没有革新的魄力,以至于晚年吏治**,贪污成分,多少赈灾款和免税都让底下官员贪污了去,世家贵族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留下了不少弊病。
做太上皇的那几年还贪权不放,包庇旧臣,使得皇上登基后处处掣肘。
不过皇上登基数年,皇权得到集中。
又有意整顿吏治,推行新政,当的上一位圣君,比先皇多了杀伐魄力,雷厉风行。
皇帝一番话语后,道:朕欲改漕运为以海运为主。
漕运为辅,张卿意下如何?张致远回道:皇上这漕运的弊端很多,只漕运徭役征发既众,服役又长,以至荒时废业,又遭风涛漂没,官吏勒索,势必负债赔纳,甚至家破人亡,这一点就使得农民苦不堪言,再者漕运损耗多,耗时长,并且漕运中加耗杂派层出不穷,农民的负担极为苛重。
漕政**,各级官府贪污聚敛,加耗杂派层出不穷,通常为正粮的二三倍,甚至四五倍。
漕运必然得改革,可以海运为主,河、陆简运为辅,若农民参加运粮即免纳当年税粮,纳当年税粮则免除运粮,其运费算在支运粮中。
至于加耗,不若加耗则例,即按地区的远近计算运费,随正粮加耗征收,于兑粮时交给官军。
皇上冷笑道:漕政**,国库入不敷出,国家没钱,钱都到哪儿去了,都让这帮子蛀虫给贪了!以前朕提起来,一个个的一推四五六,顾左右而言他,俱是一帮子腐蠹蛀虫,这次朕可不能再姑息了,朕倒要看看他们是要钱还是要命!张卿你将你的整治法子构思一番,呈给朕!张致远应下,出了宫门飒飒的北风迎面吹来,他抬起头怔怔地看了会还算和煦的冬日还有云淡风轻的天空,看似平静,然而他深刻的知道,要变天了!随后平静下来,眼睛黝深,上了官轿往家回转了,回到张府并未直接到后院去,而是在外书房和贴身幕僚乌先生商议起今日承接之差事。
再想几个阁老里面,负隅顽抗的大抵只有傅阁老和吴阁老,不过傅阁老已经很久没上朝了,再者说了傅阁老近年来所做之事不明智。
本来傅家一门两皇后,傅阁老这个国丈却处处与皇帝有分歧,怕是早得了圣上厌弃。
张致远道:傅阁老在文臣中影响不小,再者身为首辅经营多年,傅家也不是多年前的没有根基的世家了,只近年来今上的几位皇子成年开始角力,在圣上推行新政时,从中作梗,实在是不明智。
傅阁老身后是太子,而且今上推行的是利国利民的政策不假,但对世家豪门的利益损害太大,傅阁老若是想拉拢那些世家豪门,就要为他们谋划利益。
就像开海禁,京城里的世家贵族也是怕南方的世家和商贾沆瀣一气,威胁到他们的利益。
其实这些世家贵族之间除了利益相关之外,就是联姻,通过联姻将家族利益捆绑在一起。
因而这些世家贵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既然决意要打破目前这‘尾大不掉’的形势,就得从薄弱关节入手,‘柿子挑软的捏’,宋国公虽然是勋贵,但因出身卑贱而后崛起的家族,终究缺少真正世家的底蕴,带着‘暴发户’的恣意张狂,被首先发难是在情理之中。
乌先生捻着颌下的长须帮着分析道,虽然世家豪门盘根错节,但这种因为利益结合的关系有时候很脆弱,经不起利益的冲击。
张致远点点头,说:之前皇上大封后宫时。
所位居高位的出身比低位的出身要低,这样的目的不仅牵制了这些嫔妃身后所代表的家族,而且还能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皇上就可以从中制衡。
再者皇上立如今的皇后为后。
就是不想后宫被那些世家贵族控制,傅家原本根基浅薄,靠女儿进宫为后才发展起来的。
起先是皇上抬出来制衡握有兵权的奚家,只如今妄图一家独大。
从今上近来的动作来看,今上不仅是在整顿吏治,而且还是节制并削弱各位皇子尤其是太子的势力。
乌先生沉吟,道:大人对皇上派何叙然去江浙一带怎么看?张致远皱了皱眉,说:先生认为这何叙然是哪派的?乌先生用手敲着桌子,道:你的意思是何叙然并非皇上的人吗?这倒是不无可能。
是哪派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何叙然如今表面上还是皇上的人,只这次江浙一带灾民抢粮,州县官贪纳赈灾米银一事牵扯出来的肯定不那么简单,谁伸的手长谁就倒霉。
江南官场一团糟,哪个没有伸过手。
区别是多与少而已。
张致远却想起另外一件事,当年他受皇上之命整顿两淮盐政,里面牵连出来的几位皇子中,诚郡王是最干净的那位,再联想到今日在勤政殿里所发生的事。
追缴国库亏空无疑是得罪人并且不讨好的差事,这位殿下主动请缨,这点倒让张致远对诚郡王观感好上不少。
乌先生又道:事关漕运改革,你可有什么想法了?比起追缴国库亏空,这也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这漕运的弊端基本上人人知。
但若是说起改革漕运,只怕应者寥寥无几,毕竟比起海运,漕运上牟利之处实在是多。
再者倭寇并没有偃旗息鼓,海岸线并不是很太平,实施起来也有一定的难度。
而且近年来粮食量扩大,漕运在一定程度上根本不能取代。
再者因为漕运而挖通的漕渠不仅是用来运粮,还是周遭土地灌溉的水源,还有**是根本杜绝不了的。
张致远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人心懈怠,若放纵下去,必然会福尽祸至,泰去否来,天灾人害,杂然并至。
在上皇‘政宽事省’‘无为宽仁’的政策纵容下,官吏的贪污舞弊之分也愈演愈烈。
如今各省钱粮亏空甚多,府帑亏绌,目不暇给,在盛世的表象下,历朝历代的痼疾,又开始重新发作起来。
若不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进行吏治整顿,铲除弊端,否则造成的不仅仅是官员**,很有可能会造成变乱。
致远有报国之心,上有圣明明君,必能还我河清海晏,政治清明。
乌先生捻着胡须,实际上张致远提起的这些问题,不是必然,如今业已经是天灾人害,杂然并至。
事实上去年的江南科考舞弊案,秀才们聚集起来,将财神像抬进府学的明伦堂内代替了万古宗师孔夫子,又用卖完二字糊住了贡院正匾。
再者火耗加派以及官员**等都加剧了官府与农民的矛盾,若是再不整顿,很有可能会发生农民起义这等问题。
肃声道:大人,有报国之心,亦要有自保之能,行事还需更加谨慎低调方可。
事实上乌先生身为张致远的贴身幕僚,自然更为了解张致远在江南多年所面临的困境,江南如油锅,烈火油烹,尤其是在张致远的那个位子,每走一步都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还要面临来自各处的下绊子,当初的贺家本来是代替皇上牧守江南的,可张致远被皇帝钦派来整顿盐政,贺家不说在旁协助,反而是从中作梗,身后必然有人。
如今在京城,世家贵族多如牛毛,龙盘虎踞,水深不见底,再者张致远又升迁的极快,就算有圣眷在身,也必然得小心谨慎。
再者安宁和几个孩子半路遇险的事,乌先生是知道的,担心并非多余。
张致远为官多年,自知官场上的错综复杂勾心斗角,深谙官场上的准则,不然的话皇帝就算再信任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盐政这个错综复杂,油水丰厚并被众人虎视眈眈的职位上,一呆就是十几年。
尤其是巡盐御史,张致远能在这个位高权重油水多多的职位上全身而退,并且还能简在帝心,仕途通达,以不过不惑之年后就位居从一品的高位,还入内阁,成为六位内阁学士中最年轻的一位,还身兼吏部尚书一职,有谋略满腹才华,重要的是不尚权,而且世代的纯臣,种种综合起来才让皇帝对他青睐不已。
如今朝堂的浑水必然脱不开身,但也不能被浑水拉下去,以至于最后‘炮灰’掉。
乌先生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一口,思忖一会儿道:你且说的问题撇开不谈,但事实上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抬眼看了下张致远,缓缓道:传承……虽然乌先生语焉不详,但张致远很明白其中的深意,皇位的继承讲究立嫡、立长、立贤,并不是完全以嫡长子继承制为依据。
所谓嫡长子继承制,用《春秋.公羊传》里的话来说,就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而立贤这个标准,操作起来难度往往更大,因为贤与不贤的标准本身就是很主观的东西,把握不住,实际上是无章可循。
而且本朝的几位皇帝继位,完全按照嫡长子继承制来的寥寥无几,今上就是非嫡、非长,最后在其他兄弟自伤残杀,上皇的昏聩试图废皇后所生之嫡子而改立宠妃之子为储君后,这个残杀更加的剧烈,导致最后在今上之前的几位兄弟或死或残,那宠妃之子也被鸩杀。
皇室之间为了争夺皇位,以至于兄弟相争、骨肉相残、同室操戈根本避免不了。
如今的太子,占据了嫡、长的优势,出身尊贵,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太子完全占据了先天优势。
然而如今的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上一次让百官推举储君中让今上认识到了他的儿子的势力太大了,甚至是威胁到了皇权,这是皇帝不允许的。
这从皇上接下来一些列节制太子的势力以及责办那些保举太子的官员就可见一斑。
而且皇位的继承这不仅关系到皇权的巩固,更关系到了朝代的稳定和发展,必然不是儿戏。
皇上也不想延续上一代的兄弟自相残杀的悲剧,然而世上的事,不如意者十有**。
权力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虽然立了太子在一定程度上让其他皇子少了非分之想,然而既然能立太子便是能废太子,导致了朝堂上的风云诡谲暗潮涌动,再加上太子的昏聩倨傲,其他皇子蠢蠢欲动,纷纷觊觎大位。
皇上的儿子不多,成年的只有太子、淳郡王、诚郡王三位,还有未封爵的七皇子、八皇子,还有近年来后宫出生的几位小皇子,只这几位小皇子母妃出生不高,比不得前面几位。
私心上来讲,张致远是纯臣,并不站队,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朝臣必然得关心未来谁是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天子。
这个话题,乌先生很有自知之明的止息了,毕竟身为臣子不能妄议天家之事,紧接着两人谈论起来事关漕运改革的事,到底不是件易事。
这边安宁把用来打发时间的游记放到一边儿,问道:老爷回来了吗?往常这时候张致远已经回来了,如今稍回来晚会安宁还有些不适应了,习惯真可怕啊!鹊儿正细心周到的给安宁捶着腿,闻言回道:老爷早早回来了,在外书房和乌先生商议公务呢。
☆、第三百零三章 呆萌小孩安宁知道张致远专心公务,就没有去打扰,等到张致远从外书房回来,天已经蒙蒙黑了,掀开帘子看到安宁正起身,快两步走过来搀住。
安宁忙吩咐鹊儿,道:让厨房摆饭罢。
看了张致远一眼,道:你不饿,我都饿了。
张致远心暖,嘴上却道:你双身子要紧,何必要等我,若有下回我该让小厮过来通报一声。
安宁嗔了他一眼,这人嘴上这么说,眼中的神色可并非那么一回事,典型的口是心非。
夫妻俩和和美美的吃过晚饭,景曜景佑还有福久的饭菜分例不走大账,全都是安宁这边的小厨房,小狐狸再狡猾还是斗不过奸诈的老狐狸,屡屡败北,再加上安宁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张致远顾忌着,就把好不容易‘正了名分’能上桌吃饭的几个孩子赶走了。
说起来弟媳妇和澄泓家的也快生了,正赶在腊月里,滴水成冰的可不好受。
安宁同张致远说道,安然的妻子沈氏虽被接到扬州照顾了,但哪有管家太太离开那么久的,差不多安胎安稳了沈氏就回了都城,如今快到预产期,沈太太就过来照顾她生产。
张致远‘嗯’了一声,安宁见他兴致不高,就不勉强他,话题转到公务上去,张致远不会小觑自己的妻子,言简意赅的说了。
安宁觉得根据大老爷的描述,那位诚郡王性子坚毅果敢,善于隐忍,有气魄,如今的形势需要的不是宽仁贤明的君王,而是有开拓魄力,革除弊端的君王。
不管这些,安宁担心的和乌先生差不多,张致远对于小妻子担忧挂念自己很是慰贴,揽着安宁说了会儿软和话。
安宁心里喟叹:在扬州时遇刺。
在都城时遇险,何时能平静下来?这离她原本做米虫的理想渐行渐远啊!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大老爷修炼《清心诀》已两年有余,虽然这部功法主要是炼气。
但以张致远如今的境界不说是顶尖的高手,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加上安宁不要钱流水一般的将空间里能给他们食用的灵药灵果拿出来给他们食用,再加上张致远本身的坚毅,虽然越往高层修炼突破越困难,但如今他的《清心诀》已经练到了第三层。
景曜几个孩子的进步更明显,原本就是经脉里的杂质相对少很多,修炼起来更加的得心应手。
对了。
上次在鸡笼山找到的金兰芝和黑芝成熟了,明儿就拿出来炖汤给他们喝。
张致远侧头见小妻子神色迷茫,就知她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没出声,还很享受刚才小妻子的关心,再看看身上穿的棉袍,嘴角不知觉得翘了起来,眉眼中俱是笑意。
虽夫妻俩一时没再说话。
室内倒是默默流转着几分温情。
翌日安宁果然将金兰芝和黑芝拿出来,还有其他一些珍贵的野山菌配着高汤和从碧波潭抓来的鲜鱼熬成了乳白色的鲜汤。
做好后正赶上张致远从外书房回来,几个孩子也赶上好时候。
就是福久也喝了两碗鲜美的野山菌熬成的鱼汤。
冬日里喝上一碗热腾腾鲜美的鱼汤,感觉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景曜和景佑一人喝了三碗,要不是肚子鼓鼓的装不下了,他们俩还真再喝一碗的,果然还是娘做的汤好喝,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了。
得亏安宁考虑到了,做了不少,不然还真的不够喝的。
张致远勉强保持了优雅还有为人父的形象,没做出争抢的动作来。
但动作一点都不慢,一口气喝了三碗后,等放下汤盅,才是福久喝一碗的时间。
再看安宁温柔和慈爱的神色,将责备的话咽了回去,毕竟是才喝了汤再说。
根本就没有什么说服力,斜睨了一眼景曜那略显粗鲁的动作,带了点不爽,但还是选择了无视,既然妻子那么欢愉,这次就先算了。
曼斯条理夹了一筷子蛋黄南瓜,最近安宁特别爱吃甜食,因而每餐桌上必有几道甜品,张致远并不排斥,无视了吃的正欢的几个孩子,同安宁道:昨儿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安宁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张致远说的是什么事,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怎么还问我。
言下之意就是多此一举,张致远有些不大好意思,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景曜百忙之中凑空出来好奇道:娘啊,你和爹在打什么哑谜啊?安宁喝了一口汤,虽说金兰芝和黑芝对她的功效不大,但聊胜于无不是。
听景曜这么一说,就笑道:是这样的,打比方来说你现在碰到一个难题,往前走呢遍地荆棘,阻力重重,但一旦成功了就会繁花似锦,往后退呢是独木桥,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虽不至于是万丈深渊,但以后的路就是平凡无奇,你们会选哪一种呢?这般描述虽然不怎么贴切,还有些夸张,但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这样啊,景曜抬了抬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是我选,自然是往前了,不成功便成仁,往后的路虽然没那么危险,但龟缩起来并不是儿子我的风格啊!景佑笑眯眯道:我和景曜的想法一样,有句话是‘富贵险中求’么,一味的退缩,循规蹈矩并不可取。
当然了儿子可不是某个愣头青只知道横冲莽撞,要知己知彼方可。
你说谁愣头青?我有没有指名道姓,你不要对号入座好不好?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啊,你明明说的就是我好不好?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我全家包括你。
安宁眼角直抽搐,干咳两下将兄弟俩的注意力收回来,张致远黑脸,这全家差不多都在这坐着呢。
安宁觉得膝盖中枪了,说到底这句话还是从她这儿先开始说的,没想到景佑还会活学活用,但很明显用错了地方,这傲娇的语气为哪般?不过是个选择题,至于么。
景佑脸涨的通红,一时嘴快,狠狠的瞪了景曜一眼,不说话了。
安宁看向福久,福久眨眨因为喝到美味的汤而弯弯的眼睛,不明所以。
安宁眼角抽了抽,好吧福久你很专心致志喝汤,压根没听到我们说话,是吧?!而且安宁觉得她打了这个比方就是没事找事,嗔了张致远一眼,发威了,道:吃饭!这下子连景曜都收回了得瑟的神色,乖乖的吃饭。
等了一会儿,大家都没在意了,福久黑琉璃一眼的眼珠不错开的盯着安宁,安宁知道小儿子有话要说,也停下吃饭的动作,等小儿子说话。
小孩儿面无表情道:娘,福久和哥哥们想法一样。
咳…噗~……安宁点点头,道:娘知道了,乖快吃饭罢。
瞧这一拍慢的,看了景曜和景佑一眼,俩人肩膀抖着,一看就知道在憋笑,就连张致远嘴角也上扬,眼尾微微翘起,眉眼都是笑意。
安宁再看乖乖吃饭的小儿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来众人斜视,你们要体谅孕妇,情绪没控制好。
哼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噗……景曜没忍住也笑了出来,景佑嘴角抽搐了两下,转过头去,没忍住……到最后只有福久不明所以,用纯净的眼神看向无良的母亲和兄长们,让他们内心深处升起一股羞愧感,没办法杀伤力太大了,纷纷侧过视线去……一顿饭就在略有些诡异的氛围中结束了,景曜和景佑连茶都没来得及吃就像火烧尾巴似的逃走了。
安宁怜爱的摸摸小儿子的头,拉过来坐到榻上,小孩儿也知道哥哥们是在笑他,脸红彤彤的有些不好意思呢。
安宁笑道:过几天是蒋澈的生日,福久想好要送他什么礼物了吗?要是福久没选好,娘可以帮你准备了一套。
福久想了想,摇摇头,安宁揉揉他的头,道:也好,最近跟着先生学的如何? 张致远坐到一旁揽起福久,之前福久觉得自己都五岁了,不要再和父母撒娇了,安宁为此还挺遗憾的,经常逗弄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小孩儿。
但这次没挣扎,乖乖的窝在父亲怀里,回答父亲的问题,张致远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让小孩儿十分高兴,笑得眼睛弯成了弯月亮。
这小孩儿很快就把刚才的不好意思忘了,走的时候小胸脯挺着,眉眼弯弯,安宁还得到了小儿子的亲亲,算是意外收获了。
安宁是高兴了,张致远沉了沉脸,惹得安宁腹诽你好意思么,吃儿子的醋。
不过还是凑过去替小儿子补上个脸颊吻,大老爷脸色才慢慢恢复如常。
接下来的几天张致远都比较忙碌,虽说关于漕运改革他早有雏形,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这不能心急,再者有关漕政这边的证据,皇上那边有数,他只需要将其糅合起来罢了!十天一次的大朝会上还有硬仗要打,单就关于追缴国库亏空就是一场重头戏,更不用说改漕运为以海运为主,漕运为辅了!☆、第三百零四章 粉墨登场等到十天一次的朝会,张致远乘坐官轿抵达午门外,天还黑沉着,乌沉沉的,寒风如同扯棉絮般,让人不寒而栗。
范青逸站在一处和张致远低语,道:很久没上朝的傅阁老也来了,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张致远五官比以前敏锐很多,自然是听到了那边一群人的低语,傅阁老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半点不都像个耄耋病弱老人,也不知道这生病是真生病还是其他。
至于范青逸所说的传言,应该是指催缴国库亏空一事,这事并没有藏着掖着,而且户部也不止是一方人马,他们得到消息并不奇怪。
只不过傅阁老如此明显的表现,真不明智。
道:你怎么看?范青逸扯了一抹笑,似是而非道:范家家境殷实,吃穿不愁。
意思很明显了范家并没有亏空库银,就算是追缴并不干范家什么事。
张致远点点头,并无再多说。
天微微亮文武百官依品级进入殿门,张致远暗看了一眼站在文官最前列的傅阁老,见他似乎苍老了不少,本欲再看,便有内侍道:皇上驾到——果然诚郡王和户部尚书王绪伦上的催缴国库亏空的折子被皇上放在朝会上讨论了。
折子上言明亏欠国库银子的官员按照银子的数量被分为三档,第一档是亏空巨额的,数额在十万两以上的;第二档数量在五万两到十万两;最后一档则是五万两以下的。
讨论上的结果便是按挡缴纳亏空,张致远也觉得此法可行,毕竟一下子让他们缴齐亏空有些不现实。
因为有些人所欠亏空实在是数额巨大。
皇帝看完折子,随意的念了最前面的几个人的名字以及所欠数额,冷笑的看到被念到的名字的几人或是羞愧或是无动于衷的表情,冷道:而今国库入不敷出。
国库没钱,钱都哪儿去了?你们只会和朕要银子,却不想想这银子是谁花掉的!听听。
难道国库没钱是朕的错了?!众臣忙跪下磕头道:臣等不敢!皇帝冷笑几声道: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今日朕才发觉,原来不是国库没银子,而是银子都被这些个人借走了。
敢情不是你们自个的钱就不知道心痛了?襄阳侯——襄阳侯没想到皇上会提及他,连忙出列跪下,皇帝拿起另外一个折子扔到下面去,冷道:襄阳侯总共亏欠二十万四千六百两,这来个十几二十个家养的戏子可竟够了啊!襄阳侯听了冷汗淋漓。
没想到皇上首先发难的是自己,本来他们是听到风声的,皆以为是雷声大雨点小,就是皇上发了旨意,他们就是不还钱户部还不是拿他们没辙。
再看看这折子上所写。
冷汗直流,皇上又道:朕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做国之蛀虫的,若是头顶上的爵位或是顶戴花翎不想要了,即刻说了朕成全你们!一句话说下来,众臣又忙道:臣等不敢!原本还有些打算不还的勋贵们没想到皇帝会先发制人,再看襄阳侯一脸灰败的样子,呐呐的说不出旁的话来。
皇帝看着御阶之下的众臣,很明显有些原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少了不少,接着道: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自即日起,这亏空五万两一下的,必须在半年内还清,这第二档所欠五万两至十万两的,在明年年末之前还清,半年内至少归还五万两银子!至于第一档。
哼!宣武帝为君王已有近二十年,君王的威严散发出来,好些人当下冷汗直流,脸色灰败。
朕给你们五年的时间,每年还五分之一,朕可不相信你们有银子弄那些排场,会没钱还亏空!要是没钱还的话,朕可真不介意用你们的家产抵充!明晃晃的威胁砸下来,张致远心道皇上这招先发制人来的高明,还有襄阳侯的‘杀鸡儆猴’,表明了让那些所欠数额巨大的勋贵宗亲们心里明白:不要以为你们做了什么,朕不知道,朕心里有数,只是不明说罢了!这大棒下来,威慑力足够了!就在彼时,吴阁老站起来扬声道:皇上,臣有本奏!张致远仅皱了皱眉,原以为是傅阁老站出来,没想到会是吴阁老,想到之前他和户部尚书王绪伦被召到勤政殿时,碰到了吴阁老,当时皇上召见吴阁老所为何事,且看当时他脸色不好,而且有意针对了户部尚书,再看如今圣上就要关于这追缴亏空一事盖棺定论了,吴阁老跳了出来,自然不会是同意的话。
皇帝看了一眼吴阁老,道:吴阁老有什么要补充的?声音淡淡的,但话中的冷意让吴阁老心里打了个突突,然而他如今骑虎难下,只得道:国库空虚,其中除了某些官员借支银不还外,还另有缘由。
例如说因为天灾,地方官府库银不够,必然是向国库支借银子,这算不得亏空。
这等情况的亏空也有很多,还请圣上斟酌。
皇上看向诚郡王道:这个名单是你和户部列出来的,吴阁老说到的情况,你们可曾考虑进去?张致远心里暗忖:当时皇上问起时,诚郡王就言‘追缴库银之事刻不容缓,乃是利国之举。
只先将所有亏欠库银的官员盘查一通,其中将因天灾等因素地方官府向国库借支银子等情况算入其中折算最后亏空,根据亏空数量再行定论。
’如此看来诚郡王未雨绸缪,再看皇上的态度,便知皇上这是想让诚郡王有所表现,让百官看到。
果然诚郡王就言明,其中所列的名单里各个官员所亏空的款银,皆已经考虑了这些年来这个地方的天灾等情况,还具体举了例子出来。
皇帝闻言,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朕仿佛记得,吴阁老的三子在直隶韶州做知州,想必吴阁老也清楚韶州的情况是否如同诚郡王所言了?韶州在宣武十二年受灾,当时皇上免除了当年以及下一年的赋税,然而直到如今宣武十八年接下来却无一分赋税上缴,然而除此外,还欠国库七万三千两,诚郡王言明看在受灾的情况下酌情考虑后,韶州还欠国库八万两,这并不是小数目。
吴阁老身体僵硬下,皇上似乎没有注意这点一般,又道:吴阁老是明白了,那其余几位还有何意见?皇上都这么说了,首辅次辅皆无意见,就是傅阁老也道:圣上此举乃是利国利民之举,老臣认为刻不容缓。
此言一出,还有一些人不习惯呢,毕竟近年来,尤其是自从奚家被砍之后,每每圣上推行什么新政的时候就会出言反对,如今附议还挺让人不习惯的。
张致远虽然在几位阁老中资历最轻的,但除了内阁学士外他还兼任了吏部尚书,六部中最重要的一部了,最后言道:臣附议。
几位阁老都同意了,就算吴阁老再反对这事也没用,皇帝道:此事便这样定了!着诚郡王主处理,户部协助,若哪位逾期未还规定数额,以抗旨论处!一时间诚郡王遭同列的太子、淳郡王还有七皇子侧目,毕竟谁都清楚这追缴亏空之事真的是吃力不讨好,没想到诚郡王会得到这件差事!太子则是自得看这次诚郡王还不把宗亲勋贵都得罪光了,另外又不满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四弟办差得圣心了?淳郡王则是想的更多,皇父前面做的一些铺垫未尝不是为了让四弟顺利的将这件费心费力的差事办下去,而且更奇怪的是傅阁老,只有吴阁老出言反对。
如此六位阁老中竟然有五位阁老同意还真是少见。
不过以前的那个李阁老不是个老狐狸,想要左右逢源谁不得罪,每当皇父问他意见的时候,一般都是一推四五六,根本就没什么实际性的意见,原本他还以为皇父还要等几年再换掉这个李阁老,没想到这么快,因为张清和提出火耗归公这个能增加国库收入的建议后,皇父就提他上来做次辅了。
不过想想依照这个张清和的资历,整顿两淮盐政让国库能有银子,再者吏部也在张清和的掌握下,是天子近臣,办差事极得圣心,倒也不至于很奇怪。
本来他想拉拢这位的,但发现此人只是纯臣,如此一来就算是拉拢不到,也不用担心这人偏向于其他方。
而且看起来‘太子与张清和不相与’这种观念已经深入百官心中了呢,还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不知给谁看呢,真不知道这位太子二哥是蠢笨还是蠢笨呢?再看跪在一旁接旨的诚郡王,波澜不惊的样子,淳郡王倒是有些佩服这位善于隐忍的四弟了。
众臣认为今日朝会上只有这件追缴亏空这件大事,没想到接下来皇帝又掀出另外一件事来。
皇帝道:朕昨日收到一份奏折,甚觉不可思议,也让众卿知晓一番,戴权念。
张致远知道今天的又一个重头戏来了!☆、第三百零五章 万岁息怒就在众臣认为今天的波澜已经结束的时候,接下来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候,皇帝道:朕昨日收到一份奏折,甚觉不可思议,如此也让众卿知晓一番,戴权念。
张致远知道今天的另一个重头戏来了!随着戴权吐字清楚的毫无感情的念着手中长长的奏折,随着越往后,御阶之下的百官里就有些朝臣冷汗直流,但是不敢做出什么小动作来。
这奏折上不是其他,就是漕运的牟利之处,有关漕政**的证据,在朝堂上的百官里肯定于其中漕政上有来往,或是受贿贪污,这种感觉就像是之前那样,皇上不是不管,不知道,而是不到时机处理他们!背后冷汗淋漓,随着戴权往后念,皇帝表情越来越冷,等到最后戴权念完后,皇帝冷笑道:众卿也觉得甚不可思议罢!众臣忙跪下磕头道:臣等不敢!皇帝道:不敢,你们除了会说不敢还会说什么?朕今日总算知道了除了国库亏空外,都是被这等一帮子腐蠹蛀虫给蛀了!看看这捞钱的法子真是绝了,让人佩服!皇帝怒极将奏折扫下去,眼不见心不烦,说着拍在御案上,亏一个个不是读了圣贤之书的,却是出身世家的,如此作为,不说做百姓的表率,就是少压榨一点就是很好了,啊!朕看若是如此,不用朕严惩,那些被剥削的百姓就会暴乱了,可真是好啊!好,好,好!一连说了几个‘好’,任谁都清楚皇帝这是处于暴怒阶段,大殿里内侍和宫娥吓的魂不附体,齐溜溜地跪下,众臣战战兢兢地道:万岁息怒!以前皇帝提起漕运这件事,众臣说起弊端来能说个三天三夜。
他们自己都对漕运的弊端心知肚明,但若真说改漕运为以海运为主,漕运为辅,他们能三缄其口就不会说同意。
然而以前漕运的弊端还有件遮羞布。
但是现在皇帝将这件大家心知肚明的遮羞布给彻彻底底的掀开了,露出里面腌臜、惨不忍睹的事实。
皇帝看着御阶之下好些臣子们的脸上浮现羞窘的神情,当然也有好多臣子是没反应的。
皇帝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是一次解决,不再拖拉的。
却觉得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想当初太上皇虽说是退位于他,可依然不肯放权。
当年他提出来的很多新政都半路折戟沉沙了!如今天下承平已久,人心懈怠,上皇认为‘今天下天平无事,以不生事为贵。
兴一利,即生一弊。
古人云多事不如少事,职此意也。
’在这种‘政宽事省’‘无为宽仁’的政策纵容下,官吏的贪污舞弊之分也愈演愈烈。
太上皇自己得到了仁厚的名声,却独独给自己留下了各省钱粮亏空甚多。
府帑亏绌,目不暇给这样的现状。
当时的朝廷中,大臣们拉帮结派。
结党营私,相互倾轧;地方上,各级官府在正额钱粮之外的火耗加派也就是由乱摊派演变而成的附加税愈演愈烈,导致百姓怨声载道。
张清和提出的火耗归公,在山西推行后,如今已正式推广至全国,将火耗附加税改为法定正税,并制度养廉银,用意在打击地方官吏的任意摊派行为。
在山西推行的结果表明这一改革措施集中了征税权力,减轻了百姓的额外负担。
增加了外官的薪给,对整顿吏治,减少贪污有积极作用。
然而这离国库充盈,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还差的远呢。
之前整顿改革了两淮盐政,如今两淮盐政已经走上了正轨。
其他地方的整顿也该提上日程了!没想到单一个漕运就结出如此多的问题,其他方面就可见一斑了!如今在他的统治下,虽然高高在上的帝王冰冷的视线扫过御案下的众位朝臣还有他的几位皇子,嘴角扯起一丝冷漠的笑意!那帮子世家勋贵,今日的这两件改革措施无一不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当然不肯放弃手中的利益,但是朕不是上皇,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兴一利,即生一弊’的态度。
还有傅阁老,朕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绝情之人,但是傅阁老如今不仅不帮着他,还阴奉阳违,和朕作对。
原本还想让傅阁老安享晚年的,但皇帝想到近几年傅阁老私下所做的那些事,眼中泛了一丝寒光!张致远跪在地上,早知道皇帝有意整顿漕运,不然证据也不会准备的如此充分,而且感觉十分触目惊心!不过这样才能给朝臣以雷霆之击,但看周遭几位文官身体僵硬就知道了。
还不等朝臣有所表态,皇帝首先就发难了,哼,没想到我大越还有如此不顾州县民生死活,鱼肉百姓的蛀虫腐蠹,简直是国之毒瘤,真该严惩!说句不好听的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朕留他们何用!这些**官吏该严惩,不过如此治标不治本,朕认为改革漕运一事刻不容缓!那作为百官之表率,傅阁老一向忧国忧民,你认为朕意如何?皇上这段话说的滴水不漏,先是将漕运上的牟利之蛀虫贪官贬低下去,又给傅阁老戴上忧国忧民、百官表率的高帽子,再问傅阁老的意见。
若是傅阁老同意就罢了,若是傅阁老不同意,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愧对这个高帽子,但上包庇贪官污吏的罪名,这顶帽子被扣下来那可不好了!若是原先皇帝开口说起漕运之事,众臣皆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应,但如今唤皇上已经将证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他们跟前,再加上之前皇上事关于追缴亏空的强硬态度,他们知道今日根本是无法推脱的。
吴阁老脸色变得煞白,不仅是因为皇上特意提起来他在直隶韶州做知州的三子,还因为漕运上的事,既然皇上都发现了漕政上**,那其中的盘根错节不可能不清楚。
如今在皇上冰冷的视线下,众臣内心有鬼的觉得无所遁形,更有甚者眼神都直白的看向顶头上司,这样的视线让龙椅上的皇帝脸色不好,冷道:怎么傅阁老可思忖好了?傅阁老不是没觉察到皇上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他之前也得到了消息,知道皇帝今日不仅会说追缴国库亏空一事,更有改革漕运之事,他想着这其中的两件他不反对其中一件,但另外一件必然要碰上一碰,但是没想到今日皇上是准备充分,决计要拿下此事的!这样的感觉很糟糕,傅阁老顶着皇帝冰冷的视线道:老臣认为应该彻查此事,但此事牵扯甚广,那些牵扯到的官员真的有问题的话,也该慢慢处置,急切不得。
不然若是大规模替换官员的话,只怕会引得朝中动荡,请圣上斟酌!皇上冷笑道:那傅阁老的意思是,这些贪官污吏、国之毒瘤还立即杀不得了?怎么还让他们收拾了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带着小妾做个逃窜富贼么?皇上这是**裸的讽刺之言,当初泉州倭寇袭城时,因为当时的卫兵被派去守船搞海上贸易去了,竟是造成了无人守城之势!而当时的泉州知府竟然是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家人连小妾都没有落下就弃城而逃了!皇上震怒,事后失职官员被抓之后,皇上对他们的惩罚尤为严重,如今皇上又提及此事,让当时一些知情人面露堪色,尤其是对傅阁老所言之**裸的讥讽,让身为首辅身为国丈的傅阁老面色惨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双腿哆嗦着站直,老臣绝无此意,请圣上明察!皇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殿内跪倒的百官朝臣,缓缓道:朕看国丈脸色苍白,如今天寒地冻的,唯恐是国丈近日来的旧疾复发。
戴权还不快扶国丈到偏殿休憩,让惯给国丈医治的太医过来诊脉一番。
虽然称呼从原本的傅阁老上升到如今的国丈,但任谁都听得出皇上口气里的冷意。
此言一出殿内有几乎不可闻的压制的抽气声,尤其是太子更是震惊的猛的抬起头来,皇父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剥夺外公手里的权力不成?!傅阁老几乎是头一次在百官面前听到皇帝称呼他为国丈,然而就是这个国丈的称呼让他老迈的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然而皇上接下来的话让傅阁老脸上的血色褪尽,惨白一片,被人扶了下去。
如果说皇上之前挑出襄阳侯为一个家养戏子置办缠头就花费了一万两来,做‘杀鸡儆猴’来;如今为了漕运改革一事,发难于傅阁老,而且很明显的皇上话中有话,在场的一些人自然是知道傅阁老这么长时间称病不上朝自然另有隐情,没想到皇上如此提出来,说明了什么?!难道皇上是想变相的想卸除傅阁老手中的权力不成?一时间原本想跟随傅阁老一样出言反对漕运改革还有处置贪官污吏的心中踌躇不已!☆、第三百零六章 相煎何急朝阳高升,眼光照着琉璃瓦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越发显得皇城巍峨大气。
不过,下朝的官员们可没有这一份欣赏的心思。
彼次朝会御阶之下的好些个官员像吞了一只死苍蝇般梗着脖子,面对着皇帝如山般的铁证却反驳不得。
就是那能反驳得了的傅阁老,如今业已经被搀扶到偏殿,皇帝没说当即卸除他的权力就算是仁慈了,就是一向敢于皇帝唱反调,阴奉阳违的吴阁老也脸色颓败,似乎不敢想象坐在那高高再上龙椅上的皇帝要拿世家贵族开刀,但是他们就像是那砧板上的鱼肉,全然反抗不得,只能任皇帝宰割。
皇上似乎觉得给朝臣们的打击还不够,在傅阁老被搀扶走后,这改漕运为以海运为主,漕运为辅的政策颁布下来,而且里面的细枝末节都被标注的清清楚楚。
众臣这下子心里明白了,皇上不是突发奇想的提起这件事,而是早就筹备好了,再一次的百官见识到了皇上的乾纲独断,皇权不容忤逆。
这波澜未平后,皇上像是恍然大悟般,又命太监宣读了早就搁在御案上的折子,明黄的折子看起来和往日惯见的丝毫没有两样,就像是之前皇帝命太监宣读的那份关于漕运的折子一般。
这折子读出来,让朝臣们更加惶恐,大冬天里那些个原本脸色平静的丝毫不为所动的官员也瞬间汗湿衣襟。
若是说最开始诚郡王和户部尚书联名上奏的折子是大概的数量,而这份就是国库亏空的明细,谁家,某年月,借的多少,还了多少,何时还的,条条清晰,不容抵赖喊冤。
这里头数目最多次数最多年岁最久的几位上皇在时册封的王爵公侯大多在其中。
归在第一档的多是世家贵族,并且只有借无还,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宣读太监毕恭毕敬的把折子回呈给今上。
皇帝笑着扫了眼折子。
不温不火道:朕是怕有些个人老迈记性不好了,特别的标明了一番,如此众卿想来心里都有数了…看来今上是铁了心要追缴这些年国库亏空,不仅让向来性子坚毅的诚郡王主要负责此事,还特意的将亏空明细标读出来,给朝臣们一个惊吓未平又来一波更大的惊吓,大冬天的就算是大殿的角落里燃烧着红彤彤的炭盆。
却还是冷汗淋漓。
追缴亏空一事还未在朝会中正式提及的时候,朝中的宗亲豪门就在私下里通过气,大多是认为这件事牵扯甚广,而且亏空数额巨大的多是宗亲权势世家,毕竟‘法不责众’,一个不好还会造成朝中不稳,如此的话这追缴亏空一事基本上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不了了之了。
因而才在上朝前颇为心宽体胖。
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来,没想到接二连三的旨意都要把他们砸晕了,背后冷汗淋漓。
稍微敏感些的就想到近两年来皇上所进行的调动,还有前些日子被撸了爵位贬为庶民,族中子弟被流放的宋国公,顿时一凛。
这个朝会对很多人来说尤为的难捱,被点到名的朝臣战战兢兢,若不是有碍圣颜,他们早已是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上了。
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一些世家贵族,心里惊骇,心情简直是九曲回肠,呐呐不敢言。
紫禁城内的琉璃瓦也冬阳的照映下泛起一片金色的辉煌来。
仿若天宫神殿,威严浩然!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天要变了!宣武十八年冬注定是‘波澜壮阔’,十一月末去了江南几个月的钦差何叙然办差回来了,西暖阁里皇上看着王叙然呈上来的名单,名单上最多的是太子的人。
淳郡王和诚郡王或是其他派的人都不过是陪衬,承受最多怒火的绝对是太子。
何叙然恭敬的跪在地上,西暖阁里温暖如春,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何叙然在面对皇上长时间的静默后,也不由得暗中思忖他这次办差的历程,是否有哪里出了纰漏。
今上不同于先皇为人优柔寡断,处置起贪官污吏是绝不手软,何叙然深知此点,差事办的滴水不漏,反正不管如何,名单上最多的会是太子的人!二皇子还未立为太子之前身为睿亲王的时候,今上就对他的表现越来越不满,后来之所以立太子不过是为了稳定朝中局势,储君之事乃是国本不得不立。
然而名单呈上去了,半晌没听到今上开口,何叙然心里只打鼓,难不成……?直到退出西暖阁,何叙然心中蒙上了淡淡的不安,自然不敢表述,恭敬的退出去了。
回来听幕僚说了他下江浙这两个多月来京城发生的事,沉吟起来,撇开漕运改革此事不提,只这追缴国库亏空一事,喃喃道:竟是由诚郡王领头办差,看来今上是想让这位殿下入主户部了?幕僚道:这追缴亏空一事怕是会将宗亲世家得罪光了,吃力不讨好啊!何叙然呷了一口茶,缓缓道:那些个世家贵族的莫以为他们还能像在先皇在时,嚣张跋扈了不成?今上可不是那么仁厚,就是仁厚也是看对谁!今上对那些个世家贵族早就不耐烦了,早些年是碍着太上皇在,而太上皇又是个念旧的,对那些个老牌贵族多有顾念,皇上也不会等到如今才动他们。
你且看罢谁还抱有侥幸心理,倒霉的就是谁!何叙然是皇上的人,对局势把握的准,自然不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犯事,早几年就将所欠库银换上了,还将一些前些年各处亏空漏洞抹平了。
且看如今皇上大张旗鼓的行事,就知道他这一步没走错,沉吟会又道:对了听闻傅阁老又病倒了?这老狐狸这次是真病还是装病,早晚得皇上厌弃!幕僚心知肚明的笑了笑,道:太医整日在府上候着,傅府也闭门谢客,具体倒是不大清楚了。
何叙然抚上颌下的几绺胡须,道:既是本官回来了,虽不上门拜访,也该送些个药材聊表慰问。
这国库亏空碍不着张家一星半点,张致远在任江南这些年,将两淮一块儿的盐务保持的牢牢的,令国库充盈了不少,因而没少受圣上嘉奖,这亏空自然没有的事。
受任于吏部以来,紧随圣上的脚步整顿吏治,如今更是张滚安宁听张致远赞叹,心里暗道这就是王霸之气啊,再者那漕运的改革之策还需要内阁议事,皇上有意将名字抹去,不失为在一定程度上将‘仇恨值’往皇权上拉。
比起那霸气侧漏,这一点无疑让安宁赞一句今上是位仁德明君,让理清前后思绪的张致远又是无奈又是心软。
虽说当日朝会上皇帝震慑了朝臣尤其是那些勋贵豪门一番,但真到这追缴亏空一事落实下来,阻碍重重,不时就有大臣上书亏穷。
皇上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是到时逾期不还定额者就抄家,以家产抵债,将前来亏穷的大臣或训斥或杖责。
寒冬外面犹是冰天雪地,殿外不像殿内燃烧着火盆,自然是极冷的,杖责不说,第二日就有御史台的御史言官上奏这位大人种种罪状,这些被推出来的‘愣头青’就成了尚不死心的官员来试探皇上底线的炮灰,被摘了顶戴花翎不说,还被抄家以家产抵债,押往大理寺受审。
皇帝在上位看着众臣脸上细微变化和小心想掩饰住的忌惮、恶意、幸灾乐祸……冷冷一笑,拿着朕的俸禄,欠着国库的银子,这等‘尸位素餐’之流,朕何必再容你们!朕不是不通情达理,只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众位爱卿若是真有困难,尽可上书,朕可酌情宽延些日子。
只这第一档半年之期还未到,各位爱卿还是有时间的…那被摘的官帽还有之前罗列出来的罪名押往大理寺受审的在前,皇上这话在后,谁还敢站出来找不自在,银子哪有头上的官帽重要,咬咬牙就得还了!皇上又道:亏空一事,事关重大,还需慎重进行下去。
诚郡王、王绪伦以及户部其他人,势必得更加用心才行!这话听得一些人心肝一颤,虽说殿内火盆燃烧着上好的银丝碳,然而殿门大开,冷冽的北风还是灌了些进来,吹来冷汗淋漓,等到退朝的尖细声音响起,一些朝臣战战兢兢地相互搀扶着出了勤政殿。
因为傅阁老受命在家‘卧床养病’,太子比往常沉寂了不少,出了勤政殿连往日的表面功夫似乎都懒的做了,站在诚郡王跟前阴着眼神,内含几乎要遮掩不住的怨怼,皮笑肉不笑道:四弟可要多费心了,这催帐可不是个好差事,皇父对四弟可是很有信心,相信以四弟的本事定能完成的尽善尽美的。
诚郡王极为内敛,自然不把太子的讽刺放在心中的,只规规整整道:谢太子的关心,臣弟定不会辜负圣意的。
太子心中暗嗤,面上却拍拍诚郡王的肩膀,道:那孤就等四弟的好消息了!甩袖子离去了,尚有些还未出宫门的官员,看见这一幕,都是各有所思的。
☆、第三百零七章 一哭二闹太子甩袖子离去了,留在诚郡王站在原地做恭送状,尚有些还未出宫门的官员,看见这一幕,都是各有所思的。
那些亏空库银的勋贵豪门们心有戚戚然的同时,看到这‘兄友弟恭’的一幕心里不免升起些稍微幸灾乐祸,虽说以往这诚郡王母妃贵为贵妃,但到底早逝,诚郡王又是不得宠的,即使是在朝堂上也不显眼。
后来不知怎么入得了皇上的眼,办差极得圣心,又有救驾之功也得封了郡王爵,性子向来是坚毅果敢的,说不好听点就是软硬不吃,顽固不化。
皇上派诚郡王来办这件追缴亏空的差事,未免不是有他性子的原因在,这任命一出好些个世家贵族不明就里,按理说皇上若是看重,也不会派这得罪人的差事给诚郡王,这让他们拿不准皇上的意思。
而从翰林院出来满腹经书清流名士的御史言官们却对这幕别有看法,再者如今的御史台已经不是往年言路闭塞的摆设了。
早先在先皇的仁政下,御史言官们渐渐和权爵世家连结在一起,使得原本的御史台几乎成为摆设,那么多奏事或是祸乱御史谏官众口一词,使得原本就爱惜羽毛,好大喜功,如此众口铄金的局面反而是先皇喜闻乐见的,因而在这种温床下贪污**滋生。
而今上是个励精图治,有为之能君,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因而从薄弱之处出发,徐徐图之使得原本名不符实的御史台焕然一新,脱离了世家权爵的控制,虽不至于‘死谏以留名青史’,但比起以往言路闭塞,几成摆设无疑好上太多!清流最是看重礼教规矩,虽说今日这一幕事小,但也在御史言官们心中留下了痕迹。
淳郡王勾起一丝温文的笑,看着挑衅后愤而离去的太子,还有一副恭敬慎谨的做派的诚郡王,玩味一笑。
施施然领着同母胞弟离去。
皇上宣召内阁大臣议事。
如今六位内阁大学士中傅阁老和孙阁老抱病未能来,剩下的四位中只除了吴阁老惶然于皇上不对付,其余三位中除张致远,另外两位从潜邸就跟着皇上,早先为皇上稳定朝局是铁杆皇党,张致远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是忠君。
这样一改原先内阁里傅阁老和吴阁老联合起来一家独大的局势,几乎一面倒的局势是皇上喜闻乐见的,如今内阁和吏部基本上都被掌握在皇上手里。
就算吴阁老再能耐,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来。
今日的仪事中吴阁老一反往日咄咄逼人的气焰,尽显颓势。
原因无他,就在上次大朝会上傅阁老吃了皇帝一通看着软和但内含都是硬骨头的排头吃,当下还没回到家就怒火攻心一个仰倒晕厥了过去。
事后吴阁老到傅家拜访,见原本精神尚且矍铄的傅阁老嘴眼歪斜,连话都说不清楚。
看上是中风的模样。
吴阁老当即大骇,谁承想不过一夜的功夫,人就变成了这样。
等到吴阁老回到家细细琢磨,当即吓出了一声冷汗。
原他们权爵豪门各家联合起来,势力确实不小,可是事到如今除了吴阁老本人还坐在内阁,其余各家有爵位的多只是承袭了个空头爵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手握的兵权逐渐被剥夺。
分给了新皇的亲信。
京畿里几位郡王,顺忠郡王虽是正经的皇室之人,但因为在今上登基时站错了队平白惹了圣上猜忌,虽皇家优容,但手中并无实权。
而异姓的诸如南安郡王之流虽是得先皇宠信,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但事实上呢不过还承袭着爵位面上光鲜,还有其他几位公侯……吴阁老越深思越觉得惶恐,算来算去。
担任重职掌握实权的基本上没有。
不知不觉这一年来皇上以各种名义升迁平调了不少人。
还有被撸了爵位,被参劾丢了京畿兵权。
江南科考舞弊案牵连到的两位总督,三位尚书……使得原本仅有几位握有实权的也被圣上‘荣升’了,看似升官加禄,但实际上是贬谪了。
他们为眼前似锦繁花晃花了眼,竟然到如今还在迷雾中翻不开眼,事到如今他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也是摇摇欲坠。
事到如今,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皇上玩味的看着吴阁老颓败的神色,还有太医院传来的消息,心情不由得大好,若不是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造成朝局动荡,这些人还是先留着。
转眼已到了腊月,渐渐有了过年的喜庆。
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就算是要过年也颇为低迷不爽,即便是以半年为期,但对有些还未看清局势的让他们把吃的吐出来无疑是强人所难。
再加上受了上面的关照,对前来追缴亏空的诚郡王态度虽然不至于不敬,但也不会有多恭,甚至是一推二五六,哭穷谁不会啊,要不就是学后院的娇花们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大过年的逼死臣子传出去多不好看。
因而这非但没了过年的喜庆,反而是刻意表露出一副惨淡的模样,不仅自己如此,若是看到旁的官员筹措银子上缴,还出言嘲讽。
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做派被那些嗅觉敏锐的朝臣听闻,心里暗嗤,都是一帮子拎不清的,没瞧见这段时间大理寺被请进去不少的老爷们了吗?回头就关照自家夫人,少于那些人家来往,被那些跟鲨鱼闻到血缠人的紧的御史言官们瞧见了,万一被连累了怎么办?其中最值得玩味的就是吏部侍郎,按理说这位的嫡女如今是诚郡王的侧妃,这不应该‘身先士卒’起带头作用,但吏部侍郎却是摆起了长辈的谱,愣是不还,让诚郡王实在没脸。
不知暗地里被多少人看了笑话,这种妄图左右逢源却又拎不清自个几斤几两的人最为人不耻,还有那些个同情诚郡王的,有了这么拖后腿的外家。
外面的风风雨雨倒于张府没什么关系,扬州那边儿张致远也通了气,大家只要拎得清,贯彻旨意就行了。
安宁此时怀孕已快八个月了,府务什么的自然不用她费心,给各处的年礼往来也有碧水杏儿她们按照旧例拟了单子给她过目,略作增减也就是了。
还有些需要费心的,跟着嬷嬷们学了两年管家的张玫被拿出来顶缸,大多是按照旧例来。
再者张家正经主子也不过有限的那么几个,虽然面上规矩大,但家常里相处,就那么几人还按规矩拘泥着,哪还找出点天伦之乐来,只要大处不错,细枝末节的能省就省了,就是张玫应付不过来,还有惯常管事的大嬷嬷在一旁帮衬,因而一通下来也差强人意。
不过腊月除了准备过年的一通事务,这边两个孕妇也要生了。
腊八刚过,安然那边就有管事娘子来报喜:给大姑奶奶道喜了,二奶奶生了个千金!说起来安家这边安和已有两子一女,安然这里的压力就相对少一些。
比起安和这个大哥来,安宁和安然姐弟感情更好些,就是这几年安然在京城为官,和张家来往也多,姐弟感情亲密。
这弟妹生了个女儿,安宁这个做姑母的也不吝啬,当下封赏了管事娘子,又让碧水从库房里拿出了些适合坐月子的妇人吃的贵重补品,让管事娘子一并捎带回去。
这边还不得停歇,过了没几天,澄泓家的古氏就开始发动了,稳婆和大夫早就预备了,古大奶奶也过来照顾女儿,翌日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古氏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儿。
比起有些人家的故作惨淡,他们是喜事连连,给原本要过年的喜庆笼上了由新生儿带来的浓浓的欢愉。
景曜景佑还有福久一溜儿似的跑去瞧表妹和侄子,回来后景曜一脸的嫌弃道:娘啊,小孩子生下来都那么的…嗯不入眼么?好歹没把丑的跟小猴子似的说出来,不过这‘不入眼’也没好到哪儿去吧!景佑搂着福久揉搓了两下,笑道:哪有,福久刚生下来的时候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可招人喜欢了!景曜和福久那是在娘胎里养的好,加上又得了灵气滋润,各种灵果的被吸收,生下来不似其他孩子皮肤没长开红彤彤皱巴巴的样子,反而是白白胖胖,娇嫩的皮肤一点都不皱,粉雕玉琢的自然招人爱。
安宁笑道:小孩子刚生下来大多是那样的,等过几天皮肤长开了,就好看了。
景曜撇撇嘴,显然还是觉得自家弟弟好看,就算是自己的表妹和侄子,丑不拉几的样子实在不惹人爱啊!视线落到景佑身上,贼兮兮的笑两声:这话我是信了,看景佑就知道了,娘不是说景佑生下来跟个小猫崽儿似的么,看现在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哈~景佑声音从后槽牙里滚出来:景曜,你完了!自从公鸭嗓得罪过他后,他就对这类言语深恶痛绝,景曜一个‘水灵’踩到了他的地雷上,引爆了,结果俩人跑到院子里打了起来,被回转的张致远逮个正着,家法伺候!☆、第三百零八章 进宫朝贺张致远坐到一边儿,略带担忧的看着安宁高耸的肚子,安宁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就道:怎么了?张致远道:三十进宫朝贺领宴的事,如今你双身子不便利。
经张致远这么一说,安宁才想起还有大年三十诰命命妇进宫朝贺领宴的事,在扬州的时候天高皇帝远的根本就没有这种劳心劳神又特别繁琐的事来。
不过到了都城,这种宫廷大典她参与的次数并不多,皇上的万寿、皇后的千秋,还有每年大年三十进宫朝贺领宴,非比一般。
往年还没什么,到大年三十的时候肚子的包子都八个多月了,就是平常在家的时候,每日丫鬟们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服侍,就是在院子里走一圈都让她们心肝颤啊颤的。
更何况这次是进宫去,那繁琐的规矩礼仪,还有人来人往的,让大老爷不担心都不行。
安宁捻了一颗蜜饯塞到嘴里,还得安抚孩子他爹,并保证自己会千小心万翼翼的。
景曜和景佑被家法伺候,景曜鹌鹑似的蹲在墙角画圈圈,景佑揉了揉被景曜招呼到的胸膛,幸亏是冬日穿的厚,俩人也没使多大力气,打在身上也不是很疼。
只是景佑觉得委屈,明明这件事就是景曜挑起来的,被说‘水灵’的是他,怎么父亲不分青红皂白,问也不问缘由就把他们俩一起罚了。
又耷拉下眼皮看好奇的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他们俩的弟弟,景佑眼角直抽搐,他严重的怀疑福久是来看他和景曜的笑话的,只是面对弟弟那纯净的眼睛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瞧福久手里还抱着白铜小手炉,睁大着黑琉璃般的眼睛,眨巴眨巴,哒哒的跑开了。
景佑愤懑的朝着景曜撅起来的屁股踢了一下,颇有些恼羞成怒,关键的是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恼怒。
瞪了一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的景曜,心情总算好了些,决定不与这个白痴一般见识。
面壁思过结束了,景曜好赖不赖的讨了一顿饭吃。
颇为得意的冲景佑示意,景佑无视之。
厨房里炖了青橄榄雪梨猪肉汤,冬天多处烧炭,这汤清肺利咽,润心肺,补中益气的养生功效,正好。
安宁揉揉鼓着腮帮子眉眼弯弯的福久的头顶。
笑着说道。
外面不像是在家里,铺了地龙,再者孕妇闻多了碳气不好,这铺了地龙就很是方便了。
不过其他人就没那么好了,张致远上朝时殿内有火盆,吏部有炭盆;景曜景佑和福久入学时候也是有炭盆,不过就算炭盆不足几个孩子也不会被冻着。
安宁在他们的棉袍上还有大氅、斗篷上都缝了碧火晶,还有张致远身上穿的那件雪蚕丝制成的软衣也是很保暖的。
进入腊月后时间就像陡然变快了似的。
忙碌起来也觉得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年三十,灯笼红灿。
桃符油新,各处红火喜庆。
一早,怀孕近八个半月的安宁在丫鬟的服侍下穿上一品夫人华贵朝服,凤钗翟冠,红大衫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
除了这样的场合安宁基本上很少做华贵繁复的打扮,不得不说这一套一品夫人朝服可够沉的。
不过这般华丽繁复打扮下来,高挑的身材配上隆起的腹部,端庄大气,浑身透着一股高华气派。
虽然自信于自己的身手,但该小心的还是得小心的。
穿上防滑的鹿皮靴子,就是膝盖上也带上由保暖皮草制作的护膝。
想到这几天张致远时不时的来一句碎碎念,担心这担心那的,都快成老妈子了,虽然是表面上不耐烦张致远唠叨,但心里安宁还是很受用的。
这从她不制止张致远唠叨这一点上来看就能看出一二来。
张瑶,古灵月和沈静柔是五品宜人,古氏和沈氏虽然还没有出月子,但还是得进宫朝贺领宴的。
安宁见她们俩神色尚佳,在路上关照叮嘱了几句。
古灵月端看自己相公的干亲,身着一品夫人华贵的朝服,即使隆起的腹部也掩不住她周身的高华气派,华贵中透着清雅,即使是知道她已经三十岁了,三个孩子的母亲,但一点都不像是三十岁,说是双十都不为过。
又听她软言说起些注意事项,江南的吴侬软语听在耳中很舒坦,便用心记下来。
等到了宫门后,按照品级站队,安宁又趁机叮咛了她们两句,看她们点头后方才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京城里五品以上的官员有多少,不论这些还有那些个宗亲公侯夫人,即便安宁这个一品夫人位置都不算靠前。
吉时到东华门大开,未进宫门前需磕三头,随即由一行内侍领路前行至皇后的长春宫。
安宁实在庆幸自己膝盖上裹着皮草制成的护膝,不说保暖,就是这磕在青石板上就有够难受的,更何况如今腊月天寒地冻,就是穿着软鹿皮靴子的脚踩在上面尚且感到寒冷,更不用说膝盖要地叩拜了。
要是搁在以前安宁畏寒,光是这迎风走动就有够受的,封建礼仪有够繁琐而且很能折腾人。
不过安宁做了很好的保护措施,就是自己并不畏寒,还是将龙眼那般大的碧火精晶戴在身上,膝盖上穿着护膝不是为了保暖而是对付磕头行礼用的,虽然显得臃肿,但再臃肿还能肿过肚子里揣着的包子不成!绕过长长的宫廊,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行人行至长春宫正殿外。
虽然够上级别进宫朝贺领宴的命妇诰命数量不少,可能面见皇后的则就不多了。
不说命妇诰命,单就是妃嫔公主还有王妃郡主们也是不少的,等到前面的郡王公侯夫人进入正殿后,一名女官稍后迎出来,对着安宁行礼道:皇后娘娘念张夫人身子不利,特招张夫人入正殿面见。
安宁有些诧异,但也不会在这时表现出来,不期然听到了身后那位老相识的极为压制的嗤笑,朝女官颔首,由女官领进了正殿。
一进大殿,安宁只觉得金碧辉煌,暖香袭来,往上首看去,一年约三十二三岁,身着明黄色宫装,头戴紫金色九龙四凤凤冠的贵妇端坐其上,殿内两侧则是进入内殿面见皇后的命妇们。
安宁以极快的速度看了一眼,然后很规矩的跪在光洁可鉴的金粉地砖上,叩拜皇后。
听见上面一个柔和但暗含威仪的声音道:免礼。
等安宁起身,皇后道:张大人忠心为国,是国之栋梁,皇上也多次在本宫面前称赞。
张夫人如今身怀六甲身子不利,来人赐坐。
安宁连忙谢过,坐于安平侯夫人下首,安平侯夫人安宁熟识,她朝安宁微微点头露出个安抚的笑意,安宁也微微颔首。
皇后就开头提及了安宁一句,虽说惹来了众人的或直接或隐晦的视线,安宁倒是想低调,不过就是她高耸的腹部就让她惹眼了。
不过只是这一下而已,余下的时候皇后以及其他嫔妃娘娘就开始说起旁的,一时间宫殿里珠环翠绕,团花簇簇,看似和乐融融。
安宁悄悄打量起主位上的人,皇后如今不过三十二三岁,明黄色的宫装端的是高贵端庄,这位皇后是继后,是元后的嫡妹,入宫时初封极为皇贵妃,生育了八皇子后就封为继后。
不过看起来这位皇后比不上姐姐,连宫权都被恭贵妃硬生生抢了一半过去。
再看那位坐在侧位的恭贵妃,温婉可亲又不失高贵,保持的很好的容颜多了几分婉约如月之美,比起皇后的威严,倒是多了不动声色的柔和,不过比起她相貌无害,再看其手段就知道这看似温婉可亲的贵妃娘娘是个不容小觑的。
安宁注意到一丝隐晦的视线,顺着看过去见站在太子妃下首的一宫装丽人,身姿曼妙,肤凝瑞雪,迤逦清艳,礀容秀雅,一身华美朝服给她平添了几分富丽,即便是在一众丽人中也显得尤为出众。
眼间淡淡的熟悉感让安宁很快就想起了这是谁,当年的房姑娘房青萝,前段时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如今的太子侧妃。
安宁敛下眼帘,想到原本跋扈如今被流放西北遇赦不赦的公鸭嗓,还有当年青萝躲过丫鬟跑到张致远养伤的东厢房之事,不知道如今的太子侧妃还记不记得当初的事呢。
记性好就这点不好,好事坏事都能记得。
青萝从安宁饶一进宫门就认出了她,即便是皇后不提及她的身份。
眼中的诧异几乎遮掩不住,十年未见这个女人容貌几乎没有任何的变老,还有那种由岁月沉淀下来的淡雅温婉气质使她婉约的容颜更多了几分悠远之美。
那身一品夫人的朝服更衬得她多了一分高华,还有那高耸的腹部,这个女人又怀孕了?!那久远的几乎快要忘记的记忆涌上来,青萝脸色多了分苍白,但她掩饰的非常好,没有露出半分。
即使是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滚于胸臆。
☆、第三百零九章 惹人遐想青萝脸色多了分苍白,更让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多了两分盈楚,但她掩饰的非常好,即便是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如果说太子府的其他女人都在影影绰绰的暗示她出身不尊贵,宫里的贵主娘娘们对她不甚热情,眼神中带了一两分自认为她看不出来的轻视,这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出身!在有身份第一次踏入这皇宫时,青萝贴身体会到了这出身带来的不平,抑郁、忿怒、无奈、不甘,夹杂着翻滚于胸臆,就如同小虫子一般,日日的噬咬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如同以往一样保持平和的心态。
但另一方面,青萝又有了别样的快感,不管那些人心里再怎么看轻她的出身,但如今她已经是太子侧妃,人上人,不仅以前不如她,就是出身比她强的还得朝她屈膝行礼。
还有那时不时压旁人一头的言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到底还是那个样样不输于人的太子侧妃,进而找回被那些人打落的自尊自傲。
然而如今再见到了安宁,昔日里的那些不堪和心态似乎都被剥落出来,昔年里留下的不甘和怨恨被翻倒出来,她似乎觉得安宁静悄悄的坐在那里,肯定是认出她来,似乎在无言的嘲讽她当年的无知。
安宁坐下绣墩上,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了从青萝那里传来的恶感,嘴角轻微的抽动,似乎她并没有做什么事让这位侧妃记恨罢?即便是公鸭嗓被流放西北遇赦不赦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插手,顶多就是事后对于房家贪墨内务府丝绸这件事传播开来。
推波助澜一番而已。
事情和人手安排无不隐秘而难以察觉,房家那样的在京城这么多世家豪门面前根基浅薄的根本就怀疑不到她这里。
要是还有旁的事,还真没有,干脆的装视而不见。
恭贵妃和蔼指着青萝道:这位是太子家的侧妃罢。
模样真是俊呢,还为太子生育了小王子,可是个好的。
恭贵妃此话一出。
满屋子视线都转到了原本就比较显眼的青萝身上。
饶是太子妃面上仍然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垂下眼帘,她不是蠢笨的,对付青萝不会亲自上,偶尔的挑拨,偶尔的栽赃陷害,抬东风压西风。
就有够青萝忙的了。
没想到这女人心机太深,又善于隐忍,半年下来她抬出来的靶子也没讨到多少好处,若不是留着她在侧妃位置上还有用,她可不想再来一个出身高贵的女人占据了侧妃的位置。
皇后表现的则是淡淡的。
一来虽说她是嫡母,但太子并非她亲生,而是她姐姐的孩子,如今又是储君,让她膝下的八皇子虽占了嫡子的名分,但到底比不上太子,再者皇后一直以来都被皇上拿来和元后相比。
元后是皇上尚在潜邸为皇子时的正妃,虽家门不甚显赫,但为人贤良淑德。
与皇上共甘同苦,深得皇上敬重,只是生育了太子后就一病不起病逝了。
在元后过世后,以当时的奚贵妃也就是大皇子的母妃晋封为皇后的呼声最高,然而皇上却以元后之请欲册封元后之妹也就是如今的皇后为继后。
当然了里面除了有皇上感念元后的情谊在,更重要的是按照当时奚贵妃的荣宠、家世。
奚家当时的地位,皇上不可能让奚贵妃登上后位,不然的话那后宫还不是会让世家豪门把持!然而后宫之人想的并没有那么多,只认为如今的皇后能在不甚得宠的情况下登上后位,躲过了后宫劫难,还有皇上表现出来对元后的情谊,让后宫的其他妃嫔都知道皇后有个好姐姐做护身符。
而且对比起元后来,如今的皇后无论才德还有见识都逊于元后,以至于虽然登上后位,却把持不住宫权。
再者皇后还有八皇子,对太子的情分虽说不上冷淡,但亲热是没有的,就连平时对太子妃也不过尔尔,更别说一个侧妃了。
二来青萝能成侧妃靠的是太子的荣宠,再看她倾城之貌,带着江南灵秀,让一直以来不得皇上恩宠的皇后看着膈应,再者还有青萝的出身,皇后也是知晓的,不过转念想到这般出身低微的侧妃比起出身世家的侧妃而言,根本不会给太子帮衬上什么忙,如此想来原先的恶劣观感倒没什么了,听了恭贵妃的话,道:太子膝下儿女不丰,你为太子诞下王子是为有功,康嬷嬷,去将前儿皇上赐下的羽缎拿两匹过来!恭贵妃捂着帕子笑道:这可是稀罕东西,姐姐可不能吝啬了,三儿和七儿家的也有了身孕,还有太子的另外一位侧妃也孕育麟儿,为皇家开枝散叶有功,都是该赏的。
皇后脸色淡了下,旋即都皇家的儿媳都得了赏赐,里面的羽缎金银丝缎都有,相比之下青萝得的并不算一回事了。
另外又摆出皇后的威仪来另外赏赐了一些下去,就是安宁也得了赏赐,恭贵妃也不甘示弱,特特赞了安宁一句,就连赏赐下来的东西也不过只比皇后的略逊一筹。
安宁不得不跪下去极为规矩的叩谢恩典,封建礼仪害死人!皇后轻抚弄着手上琥珀嵌红宝石、珐琅的指套,淡淡道:时辰也不早了,去恩泽殿罢,总不能让万岁爷等咱们不是。
銮驾起,身后又浩浩荡荡的跟从着一众嫔妃贵妇。
皇后和贵妃娘娘的赏赐众人自然是知晓的,不说去羡慕那些皇室宗亲,倒是安宁的赏赐使得一些人眼红不已。
但这里是皇宫,周围都是命妇诰命,不能有行差踏错,不能有言语不慎,就是眼红也不过拿着含酸带醋的故作掩饰的眼神那斜眼看两眼安宁,其中就以宋夫人不怎么加以掩饰。
安宁直觉敏锐,却不能杜绝这种略带恶意的眼神,嘴角挑起来,颇为恶劣的想:这宫廷御宴上的美酒多吃两杯,不会再习惯性的酒后无德吧?这种领宴不过是走一种形式,很快就散了,命妇诰命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幸好只是从恩泽殿到东华门是由内侍们领路前行的。
安平侯夫人略带担忧的看着安宁,倒是让安宁心中一暖,虽说最开始与安平侯家来往是因为张母和老侯夫人的关系在,但安平侯性情虽然严肃最喜规矩严谨之人,但相处起来并不难,相比于一些人投来的略带嫉妒的眼神明显安平侯夫人这种态度让安宁好受。
出了东华门,各位命妇诰命就换上了早就等候的轿子到内城大门口,再换乘各家的马车出外皇城。
安宁和安平侯夫人高了别,等张瑶她们出来一并回去,宋夫人自来熟的过来状似亲热的道:张夫人好些日子不见了,不若等我家请吃年酒张夫人也来,端是热闹热闹。
安宁面带笑容的不着痕迹的挪了挪,道:宋夫人家请的都是世交旧故,我家是不好去的,再者我身子不便利,不宜出门,酒更是喝不得,就不好去败你们的兴致了。
咱们两家没那么熟络好不好?再说了别以为我刚才没看到你投过来的略带不善的眼神,这违心之举更是要不得啊!宋夫人看着安宁圆滚滚的肚子,又听安宁的话,脸色没刚才好看了,看来她‘酒后无德’的名声是传遍整个京城了,连着两年也没见消除了。
便道:是我考虑不周了,倒是恭喜张夫人又要得个麟儿了,如此可要请我去喝杯满月酒呢。
不等安宁搭话,便自顾自地道:都说张大人和张夫人琴瑟和鸣,最为恩爱不过,所以府里姨娘通房都是寥寥的,如今张夫人又得麟儿,张大人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宋夫人这话是暗指安宁的不贤,大年三十的就要刺上一刺,周围从轿子上下来的命妇诰命们听到都是暗自皱眉,这宋夫人到底是想闹哪样?安宁暗自觉得好笑,这宋夫人还要和她杠上了不成,原本这头还是宋夫人一人搞起来的,当年的那些有关于‘绿叶和红花’不得不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安宁也从罗夫人那里知晓个大概。
不过这人死为大,宋夫人还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进而迁怒到她和张瑶身上,心眼儿真比针眼儿还小。
后面那一些事情安宁就当在看小丑唱大戏,如今又听说他们家拒还国库亏空一事,对于这样的对手安宁还真觉得提不起多大的劲来。
自从她怀孕以来就很少参加宴会邀请了,今日出来先是受到了青萝莫名其妙的恶感后,又被宋夫人暗指不贤,真不知道宋夫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安宁虽然心中暗自腹诽不已,但是面上不显,笑道:宋夫人缪赞了,不过这家和万事兴倒是不假的,相信宋夫人也是深有体会的,不是?安宁假装听不懂宋夫人话里的暗指,又踢皮球似的踢了个似是而非的话题回去,里面有什么深意就足够惹人遐想的了。
☆、第三百一十章 膝盖中箭安宁明眸流转,顾盼生波,不紧不慢笑道:宋夫人缪赞了,不过这家和万事兴倒是不假的,相信宋夫人也是深有体会的,不是?安宁假装听不懂宋夫人话里的暗指,又踢皮球似的踢了个似是而非的话题回去,里面有什么深意就足够惹人遐想的了。
宋夫人本来想看安宁听到她的暗指气急败坏的模样,没想到她面色不改,轻描淡写的把事情踢了回来。
还说什么‘家和万事兴’,难道她在暗指宋家家宅不宁么?张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张瑶还有古灵月,沈静柔相携过来了,安宁看古灵月和沈静柔的脸色还好,也不愿意耽搁什么了,同宋夫人笑道:既然宋夫人无别事,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张瑶对宋夫人的观感也不怎么好,前年的事还历历在目,对这位拿她生母出来做文章的妇人很讨厌。
再看看安宁的神色,见她神色淡然无甚异常,心下放了心,她和其他太太们坐在一块儿的时候也听到有几人含糊的说起皇后和贵妃娘娘赏赐的事,声音微小含糊,她也只恍惚的听到了那么几个词。
看到宋夫人张瑶的头一个年头就是她来找安宁的茬,但见如今的情况就知道宋夫人的目的没有达成,反而是被安宁噎了一番。
心里清楚母亲虽看上去温婉可亲,但有时候说话时软软的腔调里带着极硬的骨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宋夫人脸色一白,看着张家的马车缓缓驰去,转身也上了马车,没有看到那些后出来的命妇诰命们都用略带讥讽的目光看着宋夫人。
虽然搁的有些远,但并不碍着她们听到其中的只言片语,再加上宋夫人说‘都说张大人和张夫人琴瑟和鸣,最为恩爱不过,所以府里姨娘通房都是寥寥的,如今张夫人又得麟儿。
张大人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这话的时候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些,再者还有后面安宁回过来的‘家和万事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足够惹人遐想的了。
这‘家和万事兴’这话可就有得想象了。
肯定不是什么正面意思,暗里嘲讽倒是真的。
宋大人在吏部侍郎位置上呆着,人家都已经从吏部右侍郎到吏部尚书,如今更是入内阁理事,简在帝心。
再说了宋夫人仗着肚子里出来的嫡女指给了诚郡王做侧妃,倒是挺嚣张,言行里都带着略略高人一等。
得罪人而不自知。
虽有诚郡王这一层面在,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大家还历历在目呢,背地里讥笑宋家不知好歹的可大有人在,暗道宋夫人没眼色,想给张夫人有意无意的添堵。
如今那张大人还是宋大人的顶头上峰呢,还认为自己有恃无恐不成?真是愚不可及!各家坐上马车出了外皇城,各自回家,权当看了一出好戏罢了。
宋夫人端坐在马车里想到安宁身上一品夫人的诰命朝服。
还有皇后和贵妃娘娘的赏赐,心有不忿:不过是那样的出身,又是继室。
却夫贵妻荣,凭她家老爷赚了个一品诰命夫人来!而她就算是嫡女嫁到皇室去,也赶不上人家圣眷之浓!青萝这边,江侧妃挺着肚子轻抚弄华服上的牡丹绣纹,道:今儿可托了妹妹的福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呢,妹妹可是得了恭贵妃娘娘的青眼呢。
太子妃瞥了众人一眼,道:没什么托福不托福的,母后即是说了为皇室开枝散叶都有功,江妹妹还需保养好身子为爷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呢。
只说孩子没说是男是女,要知道今日皇后在众位宗亲命妇前说太子膝下子嗣不丰时太子妃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明明太子府里有众多的庶妃侍妾。
偏除了正妃,侧妃外都无所出,不过皇家向来子嗣都不丰厚,就是皇上子嗣也只排行到十,中间还有早夭和被废的呢。
但当着众位命妇宗亲的面被皇后出言刺到,太子妃心里哪能高兴得了。
江侧妃神情一正。
收起了原本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姐姐说的是。
青萝脸色闻言一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端庄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吴侧妃近来气焰也收了不少,没有往日那般恣意了,早先还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信,父亲如今虽还是首辅,但权力多被分下去了,并且家里还欠着国库数额不小的亏空,就是在韶州作知州的三哥都也亏空了不少银两,再端看太子妃和几人斗法,暗里并不以为意。
太子妃在心里暗嗤一声,又将皇后的赏赐分了下去,这些一对比青萝得的赏赐并不算得什么。
再看坐在一旁如鲜花怒放般青萝,还有明艳依旧的吴侧妃,挺着大肚子还端丽着的江侧妃,还有一屋子或明媚或艳丽或柔美或俏丽的莺莺燕燕,心情说不得的堵得慌,草草的说了几句就赶人了。
青萝有些心不在焉,就算是太子妃和江侧妃一唱一和的挤兑她,她都隐忍着不发,到底让想看她气急败坏或是灰头土脸的都挺不甘的。
青萝回到自己屋子,暗自琢磨着等母亲过来时让她去打听打听,怎么连个回信都没有?安宁这边又叮咛了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的古灵月和沈静柔,松了一口气又问张瑶澜哥儿,蒋澜现在有七个多月大了,已经会爬了,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
过午安宁才回到家,回到正房里安宁赶紧让丫鬟们卸了全身笨重的一品夫人的行头,还有膝盖上的护膝,揣着包子一番下来也累的气喘吁吁的。
换上了家常的衣裳,才觉得轻松了不少,又皇后和贵妃娘娘的赏赐自然是妥善护送进库房上封,这宫里头赏下来的不能随意转赠买卖,单就是面上有光,其余的没甚大用。
这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嗓子,这边张致远也从宫中领宴回来了,恨不得围着安宁看几圈,甚至安宁三令五申的表明自己真的没事,张致远才按下了去请大夫过府诊看的念头。
接下来祭祀宗祠,家里人丁单薄好处就从过年就能看得出来,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又管家和主事嬷嬷领着众人先男后女按差役上中下行礼闭,散压岁钱,荷包,金银锞子,又摆上了合欢宴,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闭,众人方各散去。
当值的规矩和往年一样,正月里当值就得双倍的月钱,府里众人都十分乐意,不当值的皆热闹去了。
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景曜景佑带着福久放烟火去了,守岁完了张玫困乏撑不住也回自己的落梅院休息去了,待张致远叮嘱了儿子们回来,安宁已经倚在床榻上昏昏欲睡了,这是在等他回来么?毕竟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忙碌了一整天,又支撑着和他们一起守岁,饶是她身体再好,但又不是铁打的,早累的不行了。
张致远心中一片温软,轻轻托着她躺到床上,伺候起来无比的自然,先睡吧。
安宁半抬着带着水光的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蹭了蹭暄软的枕头睡着了,她实在是累的不行困的不行了,过年还真是累啊,尤其是还揣着八个多月大的包子,真是甜蜜的负担啊!张致远洗漱回来,先亲了亲熟睡的妻子光洁的额头,大手摸了摸安宁高耸的肚子,温热的触感,小东西仿佛知道自己的爹在外面似的冲着他贴手处踢了一脚。
睡梦中安宁有些不适的嘤咛一声,张致远跟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出的小孩儿一样快速的把手拿回来,又熟练的揉了揉,小东西还真调皮啊!正月里各家均是贺节宴会,语笑喧阗,亲友往来不绝。
安宁身子越发的笨重了,就是空间也比较少进去了,不过和外面一样,过年时安宁也给空间里的吉祥它们发了压岁果,吉祥乐的也没在围着安宁越发高耸的肚子问东问西了。
安宁抹了一把虚汗,又在空间里吃了些灵果喝了泉眼里几乎凝成固体的灵液,很像果冻哈。
不过吃喝完感觉神清气爽,浑身如同沐浴在煦日下,同时也清晰的感觉到腹内小东西的欢喜和轻快,这小东西平日在外面懒洋洋的很少动弹,等安宁一到空间里吃了灵果或是修炼后,这小东西总是特别的乐呵,还没出生就知道吃好喝好的了,以后可别是个小吃货就行了。
安宁好好的在空间里歇了一歇,过年的时候总是最忙碌的,关键是还揣了个包子,算算日子这个小包子出生的日子会和福久差不了多少,家里的小孩生日还在上半年。
张瑶是四月初六,景曜和景佑是四月初七,福久是二月初二,张玫是在六月,就是张致远的也是在五月,就她一人的在下半年,还真省的别人和她抢了。
正月里热闹过了,府里氛围就紧张起来了,不为别的如今安宁已经三十岁了,在这时代算得上‘大龄产妇’了,而且还升级做了外祖母,不比以往,非同小可。
安宁每每听身边大丫鬟唠叨,嘴角都习惯性抽搐,以往那双十年华的老姑娘到现在三十的外祖母,膝盖中箭的不要太无辜啊!☆、第三百十一章 弟弟妹妹二月初八,张致远去上朝没多久,安宁的肚子就开始痛,阵痛十分密集,屋子里的大丫鬟临危不乱,指使着将早就请来的稳婆叫来,产房也很快就布置好了,小丫鬟们准备热水毛巾等等,还有让人去通知老爷。
稳婆从几天前就被安排在正房的耳房里住着,一得了信儿很快就来了产房,见里面的东西各色齐备,伺候的丫鬟下人也是有条不紊,不由心中暗赞。
安宁一回生两回熟,这都是第三个,但这阵痛真是有够人受的,不过好在这小东西没让做娘亲的痛太久,生产的十分顺利,约过了一个时辰,旭日高照时,产房传来的响亮的‘哇’的婴儿哭声。
刚下朝就马不停蹄往家赶的张致远不顾礼仪的从仪门到这里几乎是奔跑来说都不为过,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那响亮的婴儿哭声,愣了下这小东西可乖,没让娘亲受多大苦。
稳婆们还颇为纳罕,这太太生孩子真是顺利,将婴孩身上的秽物抹干净,用襁褓包的严严实实的,迭声道:是个少爷,这模样可真俊!安宁精神尚佳,示意稳婆把孩子抱过来一瞧,愣了:这是个小子?怪不得稳婆说孩子可真俊,小东西在娘胎里吃好喝好,再加上如今的空间进化后天外岛上的灵根可比外面的高级了不知多少倍,还有泉眼里的灵液几乎要化成固体了,灵气浓郁粘稠,再加上如今安宁功法有进步。
这小东西在娘胎里没少跟着受益,生下来不像别家的小孩皱巴巴的,娇嫩的皮肤一点都不皱,跟雪砌玉雕般的。
湿漉漉却乌黑浓密的头发,许是闻到了娘亲的味道哭声也变小了,樱桃般嫣红的小嘴儿微微嘟着。
带着粉嫩嫩的双颊,五官融合了父母的优点,眉目如画,睫毛又浓又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半睁着,被泪水浸润着就如同沁在水中的黑葡萄,特别的俊俏。
只是太俊俏了些,无外乎做娘的看到熬了一个时辰生产之苦的生出来的小儿子发出这样的疑问。
稳婆是极会说好听话的,连忙奉承道:老婆子接生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像小少爷这样漂亮的孩子呢,瞧这眉眼。
就跟年画里的金童似的。
金童玉女是长一样的,等到张致远先抱着新得的极俊俏的小儿子稀罕个不行,又打赏了稳婆和府中的奴仆,又让在一旁忙里忙外的张玫去休息……这边儿鹊儿和添香已经利落地帮着安宁净了身,换了被褥,产房也被收拾了干净,得到信儿的景曜景佑还有福久也同先生请了假回来了。
安宁颇有‘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想法,不预先让府里的仆从告诉他们几个是弟弟还是妹妹,等几个孩子进来。
安宁虽然脸色没往常好。
不过刚才刚吃了帮助排除恶露的红枣赤豆粥,用了两块点心,再加上生小孩儿时没受多大的苦,看起来就像是除了肚子瘪了下去,其他倒无甚影响。
张致远进来时,安宁就拿手指戳刚吃了奶睡的香甜的宝贝小儿子。
制止无效,这会儿颇有些郁卒的坐在床边的富贵花开乌木高脚墩上。
安宁出言招呼几个孩子过来,景曜咂舌道:娘啊,这一会功夫妹妹就生出来啦,还不够一顿饭的功夫呢。
景佑好奇的用手轻轻戳戳襁褓里的睡的香甜的婴儿的柔嫩的脸蛋,道:果然咱家的风水好,生出来的小孩儿多漂亮啊。
当初有福久的时候他们还小,没多少印象了,现在长大了还有了之前去看小表妹和小侄子的‘专美于前’,再看襁褓里玉雪可爱的小婴儿,这就显得自家的好看又可爱,多乖啊,当哥哥的会好好疼弟弟妹妹的。
福久挤进来,嚷嚷道:哥哥,是妹妹吗?我要看——鼓着脸颊进来,皱着清秀的眉毛,摸摸小婴儿小小的脸蛋儿,看看自己的手,妹妹好小啊。
等到几个孩子稀罕够了,安宁笑眯眯的,看来不止自己看差了么,对几个孩子道:你们有了小弟弟,可得兄友弟恭啊,孩儿们。
从小儿子生下来张致远清隽的脸上全是笑意,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弯着,在几个孩子没过来之前已经遭受到了安宁的‘不满’了。
不过他原本也想着安宁给他生个像她的娇女,知道是儿子时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控制不住对小儿子的喜爱,谁让小儿子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生的十分俊美,五官偏向于安宁多一些,尤其是那双杏眼几乎和安宁一模一样。
安宁早知道是儿子,所以等到儿子出生时也没多大的心里落差,只是小孩儿长得太好看,自己差点认错,就来糊弄下几个孩子,看到景曜他们惊讶的模样,安宁很不厚道的笑了。
景曜眼睛瞪的溜圆,道:是弟弟?说着手还想往襁褓里探,似乎是想验证一下,被安宁拍开了,才讪讪的收回手,打哈哈道:是个漂亮的弟弟啊——声音拉的老长,怪里怪气的,景佑往前走了一步,碰巧踩在景曜的靴子上,景曜刚想开口嗷,看到睡的正香甜的弟弟强忍住了,单脚跳到一边儿去了呲牙咧嘴去了。
景佑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弟弟精致可爱,讨人喜欢,笑的文雅:刚才都是因为景曜才先入为主了,小弟弟很可爱。
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具有说服力,用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小婴儿的脸颊,不过小孩儿微皱了下眉,景佑就立刻把手指缩回去了……福久从景佑胳膊下钻过来,仗着人小爬上床,先入为主。
最开始先入为主的景曜露出一副‘真是不好意思,哥哥我老眼昏花隔着襁褓看不到小**’的复杂表情,除了景佑没谁看明白了这么复杂的神色,景佑鄙视的看了一眼景曜。
景曜嘿嘿笑了两声靠上来。
张致远发话了,道:行了,你们娘也累了,看完弟弟就先出去罢。
意思就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别在这儿碍眼了。
反正安宁的目的是达到了,而且撑不住想歇歇了,几个孩子有些愧疚。
娘辛苦啦,又颇为眼红的看了眼在娘旁边睡的正香的小宝宝,临走时景曜笑嘻嘻问张致远:爹,小弟弟的名字取好了吗?说起几个人的名字来,当初有景曜和景佑的时候,做父亲的过于欢喜把给孩子起名的事忘了,还是先有的小名儿。
大名张致远斟酌了好些天才取出来的。
景曜,意为景星的光芒,生景曜时正值一天的交错,旧时与新时的交错,《文选?扬雄》里言:甘露嘉醴。
景曜浸潭之瑞潜;大茀经霣,巨狄信鬼之妖发。
又有光彩照耀之意,《文选?张衡》:饰华榱与璧璫,流景曜之韡晔。
又《拜南郊颂》序:遂能发轩庭之景曜,蹑隋运之颓风。
寄托了张致远对于这个嫡子的愿景。
而景佑,景,日光也。
日出天而耀景,流景曜之韡晔。
佑有保佑、庇佑之意。
其实是从字面上看,张致远当时是从名字上分出了嫡庶、亲疏远近之别的。
安宁当时只是说大老爷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
玩这些个文字游戏,弄些个弯弯道道的。
等到福久,做父亲的有了经验,原本思量了很久,中间的景字不变,只后面一字是瑜字。
取自瑾瑜,瑜美玉也。
《左传?宣公十五年》: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
’又玉,石之美者。
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尊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折不挠,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絮之方也。
又比喻美德贤才,‘怀瑾瑜而握兰桂者’。
希望孩子能有瑾瑜之美德,玉之君子之德。
景曜这一问,张致远脸有尴尬之色,这做父亲的又没来得及想名字呢。
安宁笑笑,道:小名儿我来取吧,你还是想想宝宝的大名罢。
景曜眨巴眨巴眼睛嘿嘿笑:娘,这小名儿要集思广益么,正好来表达我们对小弟弟的友爱之意啊!瞧瞧这冠冕堂皇的话,几个小孩儿的小名儿倒也蕴含了父母对他们的期望,景曜的福生,景佑的安康,景瑜的福久,外面和下面的都是按照大名称呼他们的,倒是父母姐姐们这边儿景曜和景佑大些就直接说大名了,福久到现在还是叫他小名儿呢。
安宁想想应了,不就是个小名儿,又不会上族谱,叫什么都无所谓。
张致远又陪着安宁坐一会儿,等安宁睡了才捻了捻被子出去。
出了产房就见景曜他们几个到隔壁小书房去商讨这小弟弟的小名儿了,张致远不好去跟儿子们抢地方,只到外书房去翻书本了,要给这个小儿子取个好听的名字。
安宁沉沉睡过去,小包子在闻着娘亲的气息也睡的正香,一旁侍立的丫鬟看到这一副母子沉睡图,静谧慈霭,异常祥和。
安宁睡的沉,被小包子哭闹的声音吵醒了,睁开眼睛道:这是怎么了?碧水抱着小包子都快要哭了,见安宁醒了跟见了活菩萨似的,等染翠扶着安宁坐了起来,又在身后放了石青刻丝锁子锦背靠在安宁身后,又拿过一个石青金钱蟒引枕,道:太太您可算醒了,小少爷许是饿了,不肯吃奶娘的奶,碧水姑姑抱过来试试也不行。
几个孩子基本上都是安宁奶大的,原本有景曜和景佑的时候白天安宁看顾着,也有奶娘在一旁帮衬,晚上基本上是奶娘喂养着,不过他们俩掐奶的时间也早,景曜还不到一周岁就掐奶了,景佑身体弱些又有些苦夏,等过了夏天一周岁多就掐奶了。
从他们俩五六个月的时候,安宁就慢慢的在他们的食谱里搭配蔬菜水果鸡鸭鱼肉这些食物,等到后面多是晚上睡觉之后吃,白日里根本吃不多少。
原这个世界,没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自己亲自哺乳的,因而这就导致了小少爷或是小姑娘幼儿时期的大部分时间都和奶娘在一起,时间长了,母子之间的情分难免要比与奶娘的淡薄。
有些不安分的奶娘为了让小主子跟自己更贴心甚至会做出挑拨离间母子之间感情的事儿。
更有甚者仗着自己奶过哥儿姑娘的,总该觉得比别人更有几分体面,就借此滋生事端,专管挑唆主子护短偏向的。
或者是仗着这份主子给的体面。
欺负到哥儿或姑娘头上,将他们的东西据为己有,倚老卖老。
这样奶娘恶奴欺主、欺上瞒下的事情并不少见。
之前最开始张瑶的奶娘王氏,看着是个老实的,可到最后查将了出来纵容屋里丫鬟偷懒儿、夹带偷盗大姑娘的东西出去卖,可见是不能纵容的。
安宁可不想她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的孩子同她生分了去,且不说在选奶娘上就上了心,不说奶水足不足,关键的是要健康、体贴、心细会照顾小孩儿。
另外长相要过得去,最起码端端正正,行事要落落大方,不能畏首畏尾小气猥琐的。
毕竟小孩子学习是从模仿周围人开始的,奶嬷嬷随身照顾。
被学了不好的习惯可就糟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忠心。
然后还想了权衡之策,白日里她喂养,晚上才由奶娘们看顾,尽可能的隔绝奶娘和孩子。
景曜和景佑的乳母们虽说权力没有其他大户人家里乳母的权力大,像张致远的奶娘谢嬷嬷如今就是府里头管事嬷嬷,但是日常吃穿,各项用度,年节的赏赐等等都是一等的。
因而众人对她们都不会怠慢到,等到后来景曜和景佑入读广安寺后,两位奶娘留下来照顾福久,等张家上京来,两位奶嬷嬷不愿背井离乡,安宁给了她们足够的体面。
放她们出府算是荣养了。
等到福久时,福久别看现在小大人模样儿,小时候可是霸道的很,除了安宁的奶,奶娘的都不愿碰,谁碰就哭给你看。
连晚上都没有回去自个睡,都是安宁亲自喂养的。
所以到了安宁这一胎时,奶娘也是选了,可等到小包子不肯吃奶娘的奶,伺候的丫鬟们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得不说当时福久小少爷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安宁赶紧接过来哭个不停的小儿子,果然闻到娘亲的温暖气息哭声就小了下来。
吃完奶的小包子白玉般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粉嫩的小嘴吐出个奶泡泡,小小的琼鼻随着呼吸一张一翕,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福久偷偷跑过来看弟弟,看到弟弟还在睡,不免有些失望,说:娘,怎么弟弟总是在睡觉?安宁笑着给福久解释:弟弟还小呢,等他再大点就好了,福久像弟弟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跟个小猪儿似的。
福久鼓鼓脸颊,对于这个‘小猪似的’评价不满,哼道:弟弟才是小小猪呢。
安宁笑笑,问他怎么没和哥哥们在一块儿,福久把自己的小手指伸到宝宝蜷缩的小拳头里,很新奇的发现弟弟的握住他的手指了,软软的触感很好玩,一边回答安宁的话:哥哥们在给小弟弟想小名儿,在争执,我过来看弟弟。
安宁突然觉得答应了景曜那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件好事儿,问了福久景曜他们想了什么小名儿,一听果然黑线。
有些人家为了使孩子好养活,一般都给小孩儿起个贱名好压住,像是狗蛋儿啊狗剩啊花啊草啊的,没想到景曜和景佑正恶趣味的为狗蛋儿和狗剩儿哪个适合而起了争执。
这俩熊孩子,又问福久:你给弟弟想了什么小名儿没有啊?小孩儿很认真的看看睡着的弟弟,白白胖胖的,圆圆滚滚的,嗯娘,叫汤圆好不好?我喜欢汤圆,好吃~元宵节才过没多久,小孩儿对圆滚滚的汤圆还是很喜欢的。
安宁哭笑不得,这小孩儿,不过看了看白白胖胖还在熟睡中的小儿子,当娘的也懒得想名字了,大手一挥,准了福久给弟弟起的小名儿,反正是小名儿,没差的,景曜和景佑那俩熊孩子不知道恶趣味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呢。
果然景曜兴冲冲过来的时候,小汤圆已经醒了,大大的黑黑的水水的眼睛往有声响的地方看。
景曜先嘿嘿笑道:哎哟,小弟弟睡醒啦,我是你景曜哥哥,为了表达你景曜哥哥、景佑哥哥还有景瑜哥哥对你的厚爱,额,是友爱,特此绞尽脑汁为了你特特特意想了很有寓意,又琅琅上口,别树一帜,别出心裁,匠心独运,耳目一新……的小名儿,不要太感动哟~景佑连忙撇清关系道:景曜的纯属个人意见,与我无关。
☆、第三百一二章 童言无忌等到景曜发表了一番关于给小包子起的‘很有寓意,又琅琅上口,别树一帜,别出心裁,匠心独运,耳目一新’的小名的高谈阔论后,安宁深深觉得景曜就是一披着羊皮的小狐狸,整天装出一副乖滑的样子,其实说话做事能把人气死了。
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哪有人会取这样看似‘阳春白雪’其实‘下里巴人’的小名儿,故意折腾人的吧!张致远黑着脸进来,道:这都是些什么?景曜特无辜的眨眨眼睛,道:给小弟弟起的小名儿啊。
还摆出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安宁叹道:小宝宝已经有小名儿了。
景曜震惊了,凑到小包子跟前,怎么会啊?不是说好了让我们取的吗?安宁淡定的无视景曜的星星眼,道:你只说集思广益,没说一定由你来定啊,小名儿是福久起的,叫小汤圆,很是琅琅上口,有别树一帜,匠心独运吧景曜?小汤圆?白白胖胖圆溜溜的还算贴切的。
景曜还是很爱护弟弟的,再者他还得看他爹黑的跟墨水染过的脸啊,不能虎口拔牙啊!硬生生的转过来,不过又不大甘心的盯着小包子大大水水黑黑的眼睛看,小弟弟的眼睛跟葡萄似的,叫小葡萄也不错嘛~仿佛知道是在说自己,小包子乌溜溜的眼睛转转,张致远过来看着小儿子的大眼睛,浅笑道:这孩子看来也是个聪敏的。
安宁笑道: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不过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啊,再说了小包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吃了不少空间里的好东西,看生下来白嫩精致就知道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不吃醋,听听父亲话里的这个‘也’字。
就很能说明问题嘛,咱家风水好啊!景佑见景曜和福久都在有关于小弟弟的小名儿上插一脚,也不甘示弱。
伸手捏捏弟弟的小手,被那手中胖肉腻到心口窝,笑道:小弟弟肉肉的软软的,又白嫩嫩的,看这脸上肉溜溜的,与那白面儿馒头没什么区别,不如就叫小馒头吧?嘿。
一个个都跟吃的有关,不是汤圆,就是葡萄,这会儿又到馒头上了。
小包子被围住,再加上刚吃饱睡好。
心情倍儿好,小嘴一张一合,眼睛弯弯,一脸笑样特别招人爱。
几个孩子不够,当爹的也来凑凑热闹,神情放松带了笑意,不如叫嘟嘟?白嫩嫩圆嘟嘟的,手脚跟藕节似的,手背上的肉呼呼的肉能将小手全部藏起来。
小脚也是,圆不隆冬的藏在小腿上的肉中,就是肉呼呼的啊。
安宁白了他一眼,无语道:还嘟嘟,你养小猫小狗呢。
安宁抱着小包子晃了晃,这小东西还挺沉的。
至于这小名儿——说完就觉得几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就是福久也昂着脸清亮的凤眼里带着‘用我说的’的希冀,安宁都不忍心拒绝,最后拍板:先小汤圆的叫着罢!福久眉眼弯弯,凑过去亲亲小汤圆,景曜哀叹一声:孔融让梨,悲哉哀哉!安宁瞪他一眼,臭小子,怎么哪儿都能让你歪解喽,又大一岁了还嬉皮笑脸的。
景曜躲到景佑后面,老生常谈:我就说娘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了,有了新人忘旧人,让我情何以堪。
景佑往旁边侧了一步,跟甩什么脏东西似的扯扯衣袖,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景曜哥哥——故意拉长声音,皮笑肉不笑的,还叫了声哥哥,虽然他们俩同天生,也就差几个时辰而已。
景佑从小就很少称呼景曜为哥哥,都是直接叫名字的,这回叫起哥哥还挺让景曜不习惯,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景曜一时没还嘴,张致远觉得他俩聒噪的紧,一个冷眼过去将他们俩赶出产房了。
安宁看了看天色,同张致远道:领着福久去吃晚饭罢。
话正说着,添香就端着荷叶莲藕雕绘小茶盘,上有一带缠枝莲花样的汝窑小盖盅,不用说肯定是补汤,比之怀孕期间的油腻有过之而不及,尤其是那猪蹄汤,纯白汤汁上飘着一层厚厚油花,无盐无作料,没办法是坐月子期间,而且安宁这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分量,还有小汤圆嗷嗷待哺呢。
安宁接过一口气喝完,鹊儿在一旁赶紧递过来一盅茶说:太太,漱漱口。
低头听小团子啊啊咿咿的哼哼,忍不住地低头啃啃儿子白嫩小脸蛋儿,再亲亲,搂着小儿子算心满意足了,再次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个了,就算没能生个女儿,看小儿子精致的小脸蛋儿也有那么些安慰了。
待天晚,几个孩子来和小葡萄/小馒头/小汤圆道晚安,不过小包子没空理一下子叫几个不一样名字的哥哥,闭着眼睛睡的呼哈,小嘴张着,不是吐泡泡就是啊啊咿呀轻声哼哼,时不时再动动小胳膊小腿晃悠晃悠,别看是睡下,仍透着那股子喜欢人劲儿。
吃了睡,睡了吃,小猪啊兄弟~景佑带了些幸灾乐祸,道: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就是个小胖子,还被大姐夫嫌弃的。
景曜东看西看,说:是谁啊,到底是谁啊,真好奇。
景佑嫌恶道:脸皮没救了。
福久也被兄弟俩夹着带走了,小孩儿还一直追问‘小胖子事件’,当年景曜三岁的时候想跟还不是姐夫的蒋二哥学射箭,结果被蒋韵很直接的指出来他太胖了。
三岁的景曜还是个自尊心很高的小胖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家说有关他一点胖或是圆润的字眼。
就跟如今景佑不喜欢旁人说他长相‘水灵’或漂亮的字眼一般,不过倒是因为这‘小胖子事件’景曜如今的箭术虽不能说百步穿杨,但五十步还是可以的。
算是一种变相的激励吧。
就如那公鸭嗓因为景佑的相貌出言不逊,他们俩为此还设计了公鸭嗓,又为此跟着乌先生学习策论不曾缀。
几个孩子离开后,安宁还回忆下当年几个孩子小的时候的可爱又可笑的糗事。
摸摸小儿子肉呼呼的小脸蛋儿,软糯的触感简直要腻歪到心底去。
张致远从外面过来,眉梢的笑意还没消散。
道:已经传信到扬州岳父母那边儿了,你且放心。
坐在一旁盯着小包子看,瞧那吐着的奶泡泡也觉得尤为可爱,见安宁亲着小娃娃,回头见下人自觉走净,当下恬着老脸凑上去,道:其实儿子他爹的脸也挺白挺嫩的。
安宁无语。
当下一个大白眼飞过去,道:馒头和花卷儿能一样么?张致远摸自个的脸,他已经过了四十而立,在这平均年龄不过五十的时代,四十岁已经是中老年了。
好在这些年保养的好。
又注重养生,再加上修炼《清心诀》滋养肌体,延年益寿,才不至于花卷褶子见长啊。
花卷还不至于,只比不上小汤圆肌肤娇嫩。
再看小妻子的肌肤水嫩,几乎要沁出水来的。
安宁笑道:小孩子的肌肤本就娇嫩,孩子他爹已经是历经几十年的沧桑了,比不得啊比不得。
第二日得知消息的张瑶抱着蒋澜来看安宁,蒋澜八个多月了。
会说简短的词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看到躺在床上白胖胖的小汤圆,嘻哈哈的拍着小胖手,弟、弟?在一旁的张瑶和奶娘丫鬟都是忍不住抿嘴笑起来,这哪是弟弟!安宁尴尬了一下。
童言无忌啊亲爱的小外孙。
张瑶把蒋澜抱起来,忍笑道:澜哥儿这不是弟弟,是小舅舅。
澜哥儿还不知道什么是舅舅,一听不是弟弟,就在张瑶怀里揉搓着半点都不老实,奶娘过来帮忙将澜哥儿抱起来哄来哄去,总算是不吵着小娃娃叫弟弟了。
不过注意力就被比他小的娃娃吸引过去了,澜哥儿爬到床上来冲着小汤圆依依呀呀的夹带着他现在会说的字,来和小汤圆交流,小汤圆也啊呀咿呀的动动小胳膊小腿儿,似模似样的还真和对话似的呢,可在场的一众大人都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就是了,不过挺有趣的。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尤其是小汤圆才出生没两天呢,没一会儿就打着可爱的小哈欠睡了,蒋澜还想伸出小胖手去戳戳,别坐在床边乌木高脚墩上的张瑶赶紧哄住了。
张瑶又和安宁说了一会儿话,才抱着蒋澜离开了,蒋澜撅着嘴很是依依不舍,又张着长了六颗玉米粒的小嘴儿奶声奶气的往外蹦吐字清楚的‘弟、弟’,让一众人皆抿嘴偷笑。
醉雨端着碗鹌鹑红枣汤进来,又是补汤,安宁才喝了一天的补汤就觉得心头一阵发腻了,但是外有谢嬷嬷盯着,内有几个大丫鬟耳提面命,安宁可不好反驳,要是反驳了她们肯定会有一大堆的理由对上。
经过两次坐月子后,安宁对古代女人是多么重视坐月子这事有很深刻的认知。
还有怀胎的这十个月,前面头三个月胎儿还不稳,要千万小心,后面肚子大起来又得小心千万,等到小包子出生后坐月子也是很重要。
好在她坐月子根本就不用一个月,身体就能养好了,不然的话她可得湮没在各种各样的补汤中了。
小汤圆洗三添盆之人都是自家亲戚,顶多是再请了几名至交旧故过来凑热闹,不过饶是如此还有其他人差管家送了贺礼来,安宁也乐的清闲,反正来的都是熟人。
几位太太见小汤圆精致秀气,又圆溜溜的眼睛特别有灵气,纷纷赞了几句,直道安宁有福气。
可不是么连着三胎都是儿子,而且一个塞一个的俊美,斯文有礼。
两个大的不说,九岁的廪生,如今在国子监读书,一个俊逸一个雅致,站在那里如同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俊秀飘逸。
小些的这个相貌肖父,年龄虽小但已经看出气度不凡,而且师从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
就是刚出生这个,因天冷身上包裹得也多些,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小汤圆的可爱程度。
白嫩如玉。
眉目如画,见谁也不认生,咧开嘴露出无齿的笑容来,真是精致可爱的让人恨不得上前啃上一口。
范太太只抱着不肯撒手了。
又澜哥儿的‘童言无忌’,众人纷纷露出玩味的笑容,啊呀。
正好澜哥儿以后带着小舅舅一起嬉耍,还有年前出生的小侄子,他定不会孤单的。
几人又说了会子话,洗三的时辰到了,奶娘进来抱了小汤圆出去准备,安宁叮嘱道:小心点,孩子洗三完毕。
赶紧抱回来,注意别受了风。
范夫人几人也出去添盆,自家孩子的洗三礼是见不着了,不过安宁洗三礼也见识过,安和家的侄子女的。
澜哥儿的和最近安然家的小侄女安昕的还有澄泓家的张曦的。
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儿。
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洗三之前,本家照例按照收生姥姥的要求,予备好挑脐簪子、围盆布、小米儿、金银锞子,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青布尖儿、青茶叶新笼子、胭脂粉、铜茶盘、大葱、艾叶球儿等等。
还要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
洗三。
按照规矩,仪式是在午饭后举行的,由收生姥姥具体主持的。
首先,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等十三位神像。
然后,本家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炕上。
这时。
收生姥姥把婴儿一抱,洗三的序幕就拉开了。
本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金银铜钱等物,谓之添盆。
添盆是个很重要的过程,添的可以是金银锞子,还可以添些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
收生姥姥见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灵俐;你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枣与早谐音,栗 与立谐音),连生贵子(桂与贵谐音);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以博得本家和来宾们的喜欢。
添盆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
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聪与葱谐音),二打灵俐。
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有祝愿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
拿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这添盆的金银锞子、首饰、围盆布、当香灰用的小米儿、鸡蛋、喜果儿、撒下来的供尖儿——桂花缸炉、油糕……一古脑儿被她兜了去,因而收生姥姥的吉祥话是一溜接一溜的,没个停歇,而且不带重复的,质量绝对有保证。
基本上洗三的流程就是如此,安宁有些遗憾的不能看到自家孩子的洗三礼,不过奶娘回来都会眉飞色舞的讲述洗三时小包子的情况。
景曜时折腾的不行,不过这‘响盆’的时候哭的那叫响,等把他从盆里抱出来立马不哭了,根本不用人哄。
景佑身子弱,收生姥姥基本上只是象征性的沾了沾水。
福久和景曜差不多,不过还是奶娘紧着,那时候福久粘人黏的紧,生怕他哭的声嘶力竭再把自个累着了。
这才几天就看出来小汤圆和福久不一样了,见谁都笑,一双杏眼骨碌碌转,饿了就哭,尿了也哭,等饱了或是清净了,就咯咯的傻乐。
吃饱了有精神的时候嘟囔个几句,和来看他的爹姐姐哥哥们来个无齿笑容,不然就是扯着小呼噜哈哈大睡,好哄的很。
洗三礼一完,来的宾客见小汤圆精神还好,杏眼滴溜溜转不怕众人打量,纷纷赞几句,过一会儿奶娘就把孩子抱回去了。
大家也知道安宁不方便见客的,热闹完了以后,都回自己家去了。
想着满月礼或百日礼肯定是会很热闹的,到时候再闹不迟。
张致远去给扬州的岳父岳母去了信,安老爷不说,安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安大嫂在一旁奉承,心里感叹她现在很相信当初二嫂跟她说的这个大姑子是个旺夫旺子有后福的。
虽然熬成老姑娘才嫁出去做个继室,但如今夫贵妻荣,一品诰命夫人不说,又生三子,个个都是钟灵毓秀的,上无婆婆在堂下无姨娘通房膈应,日子也真是舒坦了。
不像那小姑子,想到自恃是长辈又是小姑子的亲姨娘的柳姨娘,安大嫂就觉得无奈,虽然看不上柳姨娘,但到底是公爹房里的人,多少还有些膈应的。
☆、第三百一三章 安婉思量这边安夫人和安大嫂正说着要给小外孙送满月礼去,还有安煦不日也要下场参加府试的事,外面院子里传来了柳姨娘的叫骂声。
安大嫂听到之后,立刻为之色变,偷瞄安夫人的神色,安夫人原本兴高采烈的听到柳姨娘的叫骂声厌恶的皱皱眉道: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柳姨娘叉腰站在自己屋子门口,大声嚷道:……好歹我也是大奶奶的长辈……惯是会‘看人下菜碟’,大奶奶是好的,倒是这么些下人七苛八扣的,想着从主子上省下来的偷回家去,好贴补自家……安大嫂听柳姨娘言语里指桑骂槐脸色不好,安夫人冷笑道:柳姨娘愈发不着三四了,原本念着她是个糊涂人,平日里不和她一般见识罢,没想到不过仗着二姑娘,竟是越发没规矩了。
你素日里待她太宽厚了,这人心大了拦都拦不住!安大嫂站在一旁心里发苦,安大嫂虽然看不上柳姨娘,但到底是公爹房里的人,哪里是她这个做儿媳的能管的。
安夫人读书知礼,但不代表她没手段,不然安家的几个孩子里独她生育了二子一女,柳姨娘早先仗着安老爷的宠爱没少给安夫人添堵,安夫人对自个孩子慈爱,但对这个蹦跶了二十多年的柳姨娘整治起来绝不会手软。
不过她现在不管家,指点起安大嫂不在话下,道:即这么着,你去看看‘哪些个’克扣了柳姨娘的份例,狠狠申斥一番,若是属实就从我房里拿钱补上。
安大嫂很快就转圜过来弯来。
应了出去略带婉转的和柳姨娘说一通,柳姨娘本就是抓个由头闹一闹,听安大嫂一说,想要驳了回去。
只是满心的话,却又说不出,只有些讪讪的。
怕是底下的不精细了,一时弄差了,大奶奶可不必烦劳了。
安大嫂管家以来精明自有,哪里看不出来柳姨娘无事滋事,遂不愿和她一般见识,皱眉看向柳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厉声道:姨娘没心神管这些个,你们伺候的竟是不懂了。
这风口大呢,姨娘怎就站风口里万一着了凉可如何是好?还不扶姨娘回房休息。
柳姨娘的脸青白交错,安大嫂的话无疑是借机敲打她呢,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安大嫂可不管她脸色。
带着丫鬟们离开了,又借机敲打了柳姨娘屋里的仆从。
不日安煦要参加府试,她可不想自家儿子听了什么分心的话来,当初景曜景佑住在自家时,柳姨娘愣要给景佑添堵,里面若说没安婉在里面掺和,她是不信的。
这以前安婉和安宁不对付,安大嫂是听奶娘说过的,安大嫂听了嗤笑。
不说别的,就是嫡庶有别上,安婉就没法和安宁比,再者当家的可是安夫人。
再者安婉能嫁到海家去,里面必定是沾了安宁嫁的好的光,安婉真是个拎不清的。
说曹操曹操到。
安婉倒挺着大肚子上门来了,安夫人素来不喜她,往常在娘家时就骄横惯了,出嫁后心性脾气是有所改变,但每每回娘家不过是显摆夫家如何没别的了。
安夫人做嫡母的自认没苛待过安婉,见她那般心性更加不喜,索性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安婉今日过来却别有事,因而主动开口道:太太,我听说姐姐又得了麟儿,可真是好福气,我这个做姨母的也不吝啬,贺礼自得备齐了,就想是和咱家的一起送去呢。
安大嫂狐疑的看了一眼安婉,虽安婉说这话亲热,但往常听惯了安婉说起安宁来不阴不阳的论调来,乍然一听如此的话,竟是觉得不入耳。
再说了这给新生儿的礼物,安婉给安宁的几个孩子准备的是什么她不清楚,但是安婉给自家孩子准备的礼物她可是知道的。
当年有煦哥儿的时候,煦哥儿是安家的长房嫡长孙,安婉这个姑姑不过是几尺布头,外加两个装着‘状元及第’‘笔锭如意’的小金锞子的荷包就无其他了。
即便是小孩子不可太厚,怕禁不起福德,但这些未免太过寒酸。
海家虽不至于说顶顶大户,但也不差的,煦哥儿都如此了,那从此可以看出安婉给安宁几个孩子的表示了。
如今安婉这一说,安大嫂就觉得是‘无事献殷勤’,决计不止这么简单。
安夫人的想法和安大嫂的不谋而同了,神色淡淡道:往年节礼都不走一处,怎么这回儿改了主意?若是搁在往常,安婉脸色指定是不太好了,但这次挺着肚子笑道:这不两家搁在一处也省得姐姐多操心,太太可决定好了让谁去京城?原我也不该说,只这次不止姐姐得了麟儿,就是弟妹也生了姐儿,这样的大事,就算是恭喜,再派一个奴才去不合适,总归是要有正经主子过去的。
安夫人刚才就在和安大嫂说这件事,就像是安婉说的安然家的生了个姐儿正赶上腊月,过年正忙碌的时候,只让奴才送了贺礼去,正经主子没去,这会儿又安宁生了麟儿,再不派正经主子过去就不像话了。
安婉见安夫人神色一动,就接着道:太太这不正好大哥和我家相公进京述职,这不是正好的人选?安和和安婉的相公海彦立这一任期已满要进京述职,再过几天就要启程了,安婉这么一说安夫人和安大嫂也反应过来,若是安和去的话,肯定是可以的,只是再看安婉笑意款款的样子,就觉得安婉还有其他想法。
安夫人道:和儿是舅舅,也和宁儿兄妹有几年不见了,正好可去探望一番,如此也是好的。
安婉见安夫人丝毫没有提起自家相公的意思,心里暗恨,这次她为了达到目的从库房里舀出好些东西来,让她肉疼的不行。
她又不比安宁。
出嫁的时候安宁足足有六十四抬嫁妆,而且都是塞的满满的,再说了也不知道安夫人到底塞了多少私房给安宁。
再者张清和又在盐政担任了十余年,盐政可是肥缺。
油水丰厚,家里的资产肯定是不少的。
而她呢,出嫁时不过是五十六抬嫁妆。
足足比比安宁少了八抬,而且听姨娘的意思是太太对她这么多抬还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多了呢!再说了海家里,若不是近年来海母上了年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不好再事事亲为,当家理事。
不得不把管家之权交到她的手上。
可是海母并不是真正的放权,偏偏不服老,还东管西管的,就是看她这个媳妇不顺眼,不让她好过。
总是找点事情给她添堵!还有那两个刚抬的姨娘,还真以为有那个老货撑腰就可以耀武扬威了,就算她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们两个踩到她头上去!这婆婆和媳妇不对付向来比较正常的,但这娘家让安婉又憋屈又不甘,不过这次若是可以了她也不想再受这种憋屈了。
不经意似的道:太太说的是,老爷这做姨父的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几个外甥了,昨天还和我念叨过呢,如今借上京述职之际去京城也能和姐夫、外甥们多亲近亲近。
好歹都是自家亲戚的。
哦,这次大哥进京述职可有什么打算?是要接着在扬州,还是回都城呢?我以前听父亲提起过原本咱们安家先祖是居住在京城的,还曾经封侯拜相呢,只是从祖父这一辈才迁回到扬州来的呢,如今就是老宅尚在呢。
现在然儿和姐姐一家都在京城。
就是大嫂的娘家也是在京城,若是大哥能在京城述职的话,也是挺不错的,如此大家来往起来就便利和亲密起来了呢。
其实按照大哥的考绩要是想在京城谋个空缺并不是什么难事的,再说了姐夫如今是吏部尚书,正主管官员调动这一块儿呢,对姐夫来说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而已。
安大嫂虽然心中一动,但下一刻就明白了安婉这般殷切的原因,她这一番‘我是为你好’的话语来的意思虽表面上是说安和,但其实是为了海彦立问的。
虽然具体不知道海彦立的官绩如何,但不为别的安婉回来几次影影绰绰提到的应该是海彦立投靠了哪位皇子,里面必然有什么猫腻。
若是以往安大嫂绝对会和安夫人说说,能在姑老爷那里疏通疏通,但这两年不比以往,安宁递过来的消息还有娘家传来的信儿里面都说到了这两年京城不平静。
抄家的,入狱的,贬谪的,遭申斥的……林林总总,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倒了下来。
总之看皇帝这个架势,是要收拾京城里的世家豪门,并借此敲打各方勋贵以及清洗众成年皇子的势力之意。
这些年几位成年皇子为了立储君难免都有些小想法,虽然立了太子,但有当今也不是正经以太子登上皇位的,因而这皇子间拉拢朝臣,形成势力,积蓄力量,几位皇子角逐之下,不免有不少朝臣被卷了进去。
再者如今的清洗贪官污吏,敲打各方勋贵,造成了京城里官员们几乎人人自危。
自家相公的能力她是知道的,有些过于耿直了,在扬州还好些,但是到了京城水深火热的地方,很容易得罪人的。
再说家里也不缺相公那点子俸禄,这些年安家的铺子田庄收益一年比一年好,真不好到京城那地方受罪。
如今算是知道了安婉的意思,想在姑老爷那里走走门路么。
安夫人精明圆滑,安大嫂想到的安夫人也想到了,甚至比安大嫂想的更深一些,心里不喜,道:这些公事我这个内宅妇人就算不清楚,但也知道这官员调动自有一套程序,再说了至于和儿的考绩摆在那里,不管是连任还是调任都不需要操心的。
至于你说的家族史,咱们安家确实是从京城迁回来的,祖籍就是扬州,所谓‘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人离乡贱’,老太太爷在世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叶落归根,老爷和我倒是舍不得离开扬州的。
这一推四五六,回答根本就不在安婉预想的范围内,她心里也明白安夫人这是在和她马虎眼,但她也没半点可以反驳的。
毕竟她话里都是替安和着想的,没想到安夫人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
心里暗恨,但看到坐在下首的安大嫂,笑道:过几日煦哥儿就要参加府试了,若是再过了院试就要入学了。
听说大嫂你娘家哥哥在国子监入职,煦哥儿可是要去国子监读书呢?虽说扬州府学和书院都是不错的,但到底没法和国子监相比呢。
看现在姐姐家的两个孩子就在国子监入读,日后参加乡试得中的机会可是不小呢。
安婉这话倒是不假的,国子监是国学,比之府学或书院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关键是在京城里还可以面见各级官员,受到指点,为以后的乡试会试和入朝打下基础。
安婉这是从安夫人那里走不通。
想从安大嫂这里做工作,安大嫂也差不多四两拨千斤,就按照安婉话里的表面意思走,如此几回合下来安婉也没了什么耐性,心道安夫人和安大嫂顽固不化。
既然有张清和这个吏部尚书的姑爷,都不知道疏通疏通,按照安和那样的性子,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升个半级一品的,看现在海彦立如今都已经升任到正四品,安和还在正五品上纹丝不动的,看安然在京城里如今都升任从五品的员外郎了!再想想也有可能是安宁根本就没照拂到自个娘家,想到这儿安婉暗嗤,亏的安夫人还这么疼安宁。
都不知道照拂娘家,哼!想到这儿安婉心中有种微妙的平衡感,原本胸臆里夹杂的略微些的快感,手抚上高耸的肚子,索性就不和安夫人和安大嫂继续打太极了,就去看柳姨娘了。
安大嫂有些不明就里。
安婉这不是没达成她想的目的吗?怎么还一副颇为高兴的模样?安夫人冷笑道:原以为安婉嫁人这么些年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猪肚里装不了二两猪油的!至于这老样子是什么,安大嫂也不好问,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就按下不提了,再看安婉去看柳姨娘,差不多就是每次安婉回来的老样子了,不去讨好嫡母,反而是窜缀着柳姨娘做出些给嫡母添堵的事来。
也不是每个嫡母都像安宁那般,家里不分嫡庶,对待家里那个庶女也是比照嫡女的待遇来,听说是将宫里请出来教规矩的嬷嬷都留了下来教养那个庶女,不得不说这份心胸是旁的嫡母比不上的。
自己这个婆婆,虽看似温和有礼,但那只是对她亲生的几个孩子的,好在如今自家没有庶子庶女诞生!安婉到柳姨娘屋里,听了一通柳姨娘的抱怨,越说越言语粗鄙,实在是忍不住,再加上原本在安夫人那里憋了一口气在嗓子眼里,就忍不住道:姨娘你就不能安生些,家里如今是大嫂管家,她再怎么着也不会克扣你这个做前辈的份例的,大清晨的在屋门口叫骂算是怎么回事?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也落不得你什么好。
算了,反正我也顾不着你多长时间了。
前面被安婉说的讪讪的柳姨娘听到最后一句,眼睛圆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如今嫁的好了,就想同我撇清干系了不成?想来当初我费劲好些心思才将你留在身边养大,可如今你倒是好了,我不过是发泄了回委屈,你就这般对姨娘的?当初柳姨娘生下安婉,硬是磨了安老爷将安婉养在自己身边,却还洋洋得意,却不知正和了安夫人的下怀。
柳姨娘这个见识短浅,愚笨不堪的,除了一张面皮她养孩子,能养出什么好的来?安婉原本心里有气,听柳姨娘这般一说,头都觉得大了一圈,按住太阳穴不耐烦的打断柳姨娘越说越离谱的话,语气里也不觉得带了些尖锐道:行了姨娘,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事还不定,我也只给你事先通个气!说着就将海彦立此次进京述职,想在都城谋个空缺的事告诉给柳姨娘,柳姨娘一听急的涨红了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如今她敢这么硬气都是觉得有这个姑娘给她撑腰呢,若是姑娘若是走了,她在这家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这家里奴仆惯是跟红顶白,看人下菜碟的,今儿她又闹了一通,就是仰仗如此的。
当下就哭哭啼啼的说了一通哪里舍得了姑娘和外孙,又说在这家里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安婉和外孙了云云的。
安婉转念一想就跟柳姨娘说了一通,但也不真的指望柳姨娘能促成这件事,不过是先让柳姨娘闭嘴罢了,也不多呆挺着大肚子就离开了。
不过那要给安宁和新生儿送贺礼的事她还要斟酌斟酌,看这次还能从那老货那里抠出多少好东西来!☆、第三百一四章 张家传统安婉回到海家,扬州的早春乍暖还寒,安婉有孕后娇贵许多,这会子房里还放着上好的银丝碳,屋内暖融融的。
因为是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再加上回来又见着了穿着粉红色的姨娘,安婉气上加气,端着一杯茶,脸色变幻莫测,思绪不由自主的转换到给安宁准备的礼物上。
想到安宁又生了个男孩,安婉摸着自己耸起来的肚子,这些年来她可是明白了当初柳姨娘跟她说的话是多么的正确。
‘这女人啊嫁出去,靠的是三样东西,娘家、相公、还有儿子,这娘家能帮你撑腰,是你的靠山,就是你婆婆想要刁难你还得看看娘家;再来就是相公,得到你相公的宠爱也是很重要,这就不要让小的爬到你头上去;但最重要的就是儿子了,就算是得不到相公宠爱,但只要有儿子就能在后院立足,不管日后怎么样继承家业还是你这个正妻生的儿子。
’原本以为俊朗的海彦立是她的良人,但他还未成亲时就有了好几个通房,而且海母在她刚一怀孕就往他房里塞通房丫头,那些个丫鬟体态风流,颜色姣好,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的,惯会在老爷面前伏低做小的。
还有海母,抓着管家之权不放,原本有翰儿在海母还不会明里不给她面子,但这些年那一屋子的姨娘通房都无所出,海母对她也越来越不满了,这一胎必得是个哥儿才是,这样能和翰儿作伴相互扶持,再来她在海家的地位更稳固。
那些个姨娘通房又如何,不过是下不了蛋的母鸡罢了。
绿儿进来伺候,看到身着浅金二色桃红揪花褙子,撒花纯棉百褶裙,头上还斜斜的插了只赤金嵌石榴花钗,还有那阴沉不定的神色,压住心里的不喜,忙殷切的问道:太太从安家回来了。
可是跟老太太说的不顺。
也不必生气怒伤肝,如今太太真该好好保养才是,全乎的生个哥儿才是正经呢!绿儿到底是跟在安婉身边七八年了,对安婉的了解还是挺深的,这些话算是挠到了安婉的痒处,安婉叹道:我就不明白了。
她安宁有什么好的,让太太满心满眼都是她,给安宁的东西那叫一个大方,到我这边儿了抠抠索索的不说。
这倒是不说了。
毕竟人家是亲生的,对张姐夫来说不过一两句话的事,只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偏生的我不过略略提那么两句,太太就一推四五六的,就是不搭话。
再说了我也不止为了老爷,对大哥也是好事。
偏都是死脑筋。
顽固不化的,哼,我看太太这边儿对她安宁掏心掏肺的,她安宁哪里顾得着娘家了,不然这么些年大哥怎么还在正五品的同知上,偏太太和我那大嫂都还觉得她是个好的,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安婉讲述着对安夫人的不满对安宁的不甘,说:安宁生的又不是头一胎了,哪里值得这么隆重的!要不是这次为了老爷我才不会准备那么多礼。
呸,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怕当不起,折了福寿!绿儿也不止一次能到安婉抱怨了,早先还有比这更难听的,说实在的原本她是安宁跟前的丫鬟,但是一直怨恨安宁为何觉得她不好,连陪嫁丫鬟都不是她!不过如今既然开了脸给了老爷,若是真的生下一男半女,成了姨娘。
不仅成了主子。
这辈子的荣华可就全有了,所以她才放的下身段来讨好安婉。
但如今看着安婉的抱怨。
心里就特别的幸灾乐祸,但又不得不在一旁赔笑奉承。
诅咒完了安宁的孩子,安婉也觉得有些失态了,端起手中的茶盏,轻缀了一口茶,平复下因不平而激动的情绪。
回头想想看看就是人家不过张张嘴皮子的事,到她这儿就得殷勤的来搭上线,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又想到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房姑娘,对她话里的愿景心中一动,虽说她不期望柳姨娘能说动安老爷,再说了她安宁自己攀上高枝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心性凉薄也不管娘家了,就是安老爷说了也不定能管用呢,再者看安宁和她不对付的,也不会帮她的,说不定还会给她添堵!还是得做两全准备,揉了揉眉心,就让绿儿把放在梳妆盒匣子最底层的一封信拿出来,原本的怒火差不多熄了下去了。
安宁接到了安夫人的信,说安和要进京述职,安宁虽然与安和的兄妹感情不深,但到底是‘安宁’的兄长,感情比其他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也来的深些。
再说了也同安和好几年没见面了,不过安和也是外男,不好在内院多停留,安宁又是个‘冒牌货’,虽然前几年在扬州时有些接触,知道安和是个性情比较耿直的。
反正这次他主要是来上京述职的,只会见见面而已,不会有什么尴尬的。
不过看到安夫人信上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安宁蹙了蹙眉,这件事就和当初安婉觉得景曜和景佑童子试作弊这件事一样是无稽之谈,这些年了她都没有搞懂安婉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小汤圆粉嫩的小嘴吐着奶泡泡,比刚出生的时候又圆润了不少,看着虎头虎脑的,安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戳戳小汤圆脸上的小酒窝。
安宁的注意力多半被新生的小包子夺走了,景曜和景佑也大了,也就是言语上吃吃醋,倒是福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汤圆的小名儿是他取的原因,很喜欢小汤圆,亲亲抱抱的,很有弟控的趋势。
张致远翻遍了书本,给小儿子起了个‘景琳’的大名。
琳,美玉也。
《尔雅》:琳,玉也。
又《上林赋》里玫瑰碧琳,珊瑚丛生。
琳之一字,用于人名时,寓意美好无暇。
朝堂上的事如今迫在眉睫的就是追缴国库亏空一事,原本定的半年之期也就两个月了,因为是皇上的‘杀鸡儆猴’——从年前到现在大理寺里进去的老爷们可不知小猫儿两三只,夺去官职的有之,抄家的有之,申斥的有之,这让亏欠亏空的官员人人自危,还钱的还钱,但里面也有‘心宽’的,在别人还钱的时候还嗤笑不已呢。
漕运改革也在雷厉风行的进行,漕运贪污**的官员迅速的落马,一个线头牵连起了一张大网,一张由漕政**牵连甚广的涵盖小半个官场的大网,上至权爵公侯,下至不入流的小吏。
皇帝怒气冲天掷下一折子,这都是朕的好爱卿啊,一个个都为国为民,就是这样为国为民的,朕看是鱼肉百姓,只为一己之私!朕如今可算是知道一个个心知肚明漕运的弊端却放任之不管的原因了,呵!这样的好臣子朕可真消受不起,大越的百姓更消受不起!皇帝一怒伏尸百万,虽没有这么夸张,但该抄家的,灭族的,流放的,入狱的,远贬的,申斥的……都不会手软,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家倒了下来。
皇上在整顿吏治、拔除国之毒瘤的同时,又借机狠狠的敲打了各方勋贵,清洗了几位皇子尤其是太子的势力,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朝堂上几位阁老皆是附议,就连平时蹦跶的厉害的吴阁老都没有出头,吴阁老自从看明白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后,后怕不已,更是惶恐,然而到现在皇上也是一直晾着他,没有要拿他开刀的意思,但这样更让吴阁老惶恐终日不得安心。
本来按照张致远的意思小汤圆的满月宴是要大办的,在这种氛围下,不得不从简,规模只和洗三礼差不多。
张致远抱着小汤圆,同已经出了月子的安宁道:委屈小东西了,等周岁定要大办。
安宁舒舒坦坦的洗了澡,再一次深刻感受到古代对坐月子这件事是有多重视了,坐月子不能洗澡。
但安宁身子早半个月前就养好了,可真要她一个月不洗澡那简直是比一整个月湮没在汤水中还要难以忍受。
所以在身子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跑到空间里爽快的泡了个温泉浴,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遇到了绿洲似的——终于活过来了!听张致远这么说,安宁倒没觉得有什么,锋芒毕露自是能有一时的志得意满,但出头的椽子做不得,枪打出头鸟,尤其是在这样氛围下,虽不是详知外面刮风下雨情况如何,但作为张家人要时刻谨记张家的勤俭、低调、守拙、谨慎的家训,低调做事无声做人!张家历代纯臣,最善闷声升官发财,藏山不漏水,不招眼不出头,安宁嫁到张家来也和张致远一样,深蕴晦迹韬光之道,未将富贵显在人前,不显山漏水,因此日用排场不见奢华,让外人看不清张家的底细,就是去年琳琅阁那件事算是比较打眼的了。
安宁这么和张致远一说,大老爷笑的文雅,有妻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话刚说完,笑声也停了,脸色一僵。
安宁默默的笑了,看来儿子给老爹一泡童子尿也几乎成了张家的传统哈~☆、第三百一五章 盛情难却奶娘赶紧过来把还在咯咯笑,丝毫不知道闯祸的小汤圆抱走,安宁上前帮着张致远换衣裳,一边笑道:小汤圆还小不懂事,老爷可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
张致远无奈,道:你就挤兑我吧,这几个孩子哪个小时候没这么干过,噙着我招小孩子的童子尿了不成,一个个的。
对了,你前些日子做的荷包呢,是给我的罢?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不是给你的吗?安宁把新做的荷包拿出来,深绿色的缎子,上面绣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鲫鱼互相追逐嬉戏,给大老爷挂上。
张致远神清气爽道:过两日大舅哥和连襟就要进京述职了。
安宁抬眼看了一眼张致远,道:我知道,娘写信告诉我了,说起来景曜他们几个也好几年没见过他们大舅舅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亲密亲密。
再看张致远的神色,斟酌着道:你在吏部也不用多为难,娘已经和我通过气了,大哥性情耿直,都城水深,怕是不适合他。
至于那姨老爷,好像是想到京城里来,具体我是不清楚的,再说了老爷在外面如何行事,我嗯身为内宅女子不该问,不该管,也不是我们能问的。
算是婉转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张致远乐了,对新荷包也比较满意,道:我不过说一句,你就有十句八句的等着我,我知道了。
夫妻间默契十足,一会儿小汤圆香喷喷的被奶娘抱回来了,冲着刚换了新荷包的张致远傻乐,张致远丝毫不介意被小儿子尿了。
又抱过来小儿子父子俩同乐去了。
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张致远几乎是‘二十四孝老爹’,论起宠孩子来安宁都比不过他,孩子是真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过两日安和和海彦立进京述职来了。
京城里还有安然的,他们俩就住在安宅去了,稍晚些张致远为尽地主之谊就请他们俩来家里吃顿便饭。
接风洗尘。
安和是代表安家来给安宁和新生儿送贺礼的,虽是外男,但是安宁的兄长,兄妹俩几年不见了,安宁稍说了几句就将兄妹俩之间的疏离打散了。
先把安家的老少问候个遍,安和提到安煦的府试通过了,要参加接下来的院试。
不然就一块儿跟来了。
安和到底是外男,不好在内院多停留,和安宁说了一会儿话,看了下小外甥就被请到前院去了。
这边随行的奴才是安夫人的陪房齐福家的,碧水引着把人带进来。
鹊儿搬过一红木圆凳让她坐下,添香端上一杯茶来。
齐福家的给安宁请过安,这才落座端起茶碗。
安宁向齐福家的道过路途劳累,又问候了安老爷安夫人及安家众人安好。
齐福家的一一作答了,安宁好奇道:我听底下说这次是备了三份礼单,是怎么回事?齐福家的回道:姑奶奶得麟儿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连和大奶奶各自准备了一份贺礼,只二姑奶奶的那一份也一同送来,说是让姑奶奶不要多劳神的。
我看姑奶奶的神色竟是比几年前还好一点半点的。
怪道太太和大奶奶都说姑奶奶是有福的。
安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对于齐福家的话不置可否,便道:嬷嬷这一路舟车劳顿,必是劳累不堪,如今已然到达。
还是到客房洗漱一番歇歇罢。
并吩咐身边的人拿个上等的封赏给她,齐福家的答应着,结果赏钱,给安宁磕过头,退了下去。
等齐福家的退了出去,碧水将礼单捧给安宁过目,安宁刚才就对齐福家的话里关于安婉的那部分不置可否。
虽说安宁和安婉没姐妹情,但面上都是照旧例来的,节礼贺礼都是规规矩矩的,也没有这种‘小孩子福薄怕压不住’的说法,不过安婉的在一堆贺礼中就显得寒酸不已。
不过安宁倒不是说礼薄,她自个也是自私的,往安家送的节礼都十分丰厚,但好些都是走的她的私库,像那些药材、干果、山货、果酒、茶叶还有干海鲜等多是空间里出产的,再者还有些宝石珍珠的空间多的是,完全不用担心,因而虽然在安大嫂看来安宁送来的节礼很丰厚,但实际上花费公中的根本就不多。
再者给安婉家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物件,像瓷器、绣品等东西,这些除非是精品或是绝品,否则根本做不上价。
但是比起安婉那像敷衍的节礼,安宁这边儿的就算是上档次了。
撇开这些不说,像齐福家的话里说的,‘让姑奶奶不要多劳神’这种话她都不能相信是从安婉嘴里出来的,她都觉得怪别扭的。
看来是因为安夫人提起的那件事,没想到安婉还会变通了,想起以往安婉有意无意都在针对她的事儿,安宁表示时间是把杀猪刀啊!福久跑来看自己的小弟弟,趴在摇篮边上认真的研究着圆润可爱的小汤圆,半晌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安宁说:小弟弟比曦哥儿聪明!曦哥儿是澄泓的长子,去年腊月生的,比小汤圆大两个月,但实际上是大了一岁。
安宁乐了,这小孩儿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福久接着说:我和哥哥们去看曦哥儿,他一个劲的冲着我笑,哥哥戳他脸蛋,结果他还是对着我笑。
可是我刚才还没有碰到弟弟,弟弟就对我吐泡泡,所以弟弟比曦哥儿聪明!安宁嘴角抽抽,原来还有这样的理论,又道:曦哥儿是侄子,是你的晚辈,要呵护晚辈知道吗?哪能戳来戳去的。
福久戳破小汤圆的奶泡泡,鼓鼓脸颊,道:可是曦哥儿没见不高兴,还是笑呵呵的,还是小汤圆好玩,竟然对我吐泡泡。
说着福久伸出手指头,开始在小汤圆身上骚扰了,小汤圆也不甘示弱,人家之前还很英勇的在父亲的衣裳上留下痕迹呢,挥手舞脚的闹腾着,嘴里还‘咿呀咿呀’的给自己鼓舞,见有人跟他玩,高兴的露出无齿纯洁小笑容。
安宁在一旁看着,小汤圆从聪明变成好玩了,她觉得福久有点把小弟弟当一个会哭会笑会吐奶泡泡的玩具了。
一会儿染翠说开饭了,福久就很乖巧的在安宁房里吃了饭,安宁盛了一碗莲子粥给福久,莲子是碧波潭上的五叶莲花结出的,稻米也是采用空间里的普通稻米,但味道也比外面的好一些。
米粒在浅绿色的粥里显得格外的雪白晶莹,淡黄色的莲子也很圆润,泛着莲的清香和米饭的甜香,再配着几碟酸辣清爽的小菜,让人口齿生津,欲罢不能。
福久喝了一碗,舔舔嘴角憨态可掬的对安宁道:哥哥们喝不到了。
安宁笑道:那咱们就不跟他们说~福久弯着眼睛点头:再来一碗!前面男人们推杯引盏,景曜和景佑被安宁规定过十五岁以前最好不饮酒,就是宴席上被要求吃酒,最好坚辞不饮,若是推辞不过了,以三杯为限,绝对不能再多喝了。
他们俩也知道未成年饮酒的坏处,都很好的遵守了安宁的规定,除了过年过节喜庆的时候才能讨到一杯酒吃,不过在家里多是吃的果酒或是浓度低的酒。
但看着姨父那过于热情,对于前年回扬州去拜访姨母时候姨母的冷淡,真不知道这热情是有多少水分的。
好在张致远还是有分寸的,替景曜景佑推了海彦立的酒杯,这顿饭吃下来,景曜和景佑感觉自己的表面功夫还练的不到家,大人们的世界实在太复杂。
饭后在书房里谈话,就没他俩什么事了,等回到正房安宁和福久已经吃过饭了,景曜就和安宁大吐苦水。
安宁面带严肃的拍拍景曜的肩膀,道:儿子啊这说明你长大了,和景佑共勉吧。
景曜捏捏眼角,扑向景佑,带了哭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可怜的景佑!景佑利落的避开,谁要理这个白痴,不过这次和安宁坦白:娘,我和景曜每人喝了两杯酒,刚才喝了浓浓的茶才去了酒气,实在是姨父的盛情难却。
景曜也点头,安宁心里觉得好笑,这盛情的原因不外乎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他们俩没吃饱,安宁就让厨房把剩的莲子粥温热了给他们俩吃,福久鼓鼓腮帮子不大高兴了,就拐到碧纱橱内去戳小弟弟了……不过成功的获得了晚上和小弟弟一块儿睡的机会,安宁临睡前还吩咐了添香到前面催催,天色已晚,而且早也命人酽酽的沏了茶,又让厨房备了酸笋鸡皮汤醒酒,弄好这些后,也不等张致远回来就搂着两个小的睡去了。
福久脸颊红彤彤的,都快要冒烟了,自从四岁后连午睡也很少被安宁搂着睡了。
昏睡间,一只罪恶的手慢慢的掀开锦被,又慢慢的伸到了安宁的衣服内,安宁想也不想抓起那只手放到嘴里。
嘶!张致远倒抽一口冷气,宁儿你属狗的不成?☆、第三百一六章 外强中干嘶!张致远倒抽一口冷气,宁儿你属狗的不成?软香温玉没在怀,倒是‘伶牙俐齿’在手,这反差可有够大的……安宁这下是彻底醒了,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选择性的将刚才自己做的事忽视了,道:什么时辰了?怎么这般晚才回来?醒酒了没?别一股儿酒气就上来了……张致远轻柔的从背后揽着安宁,在安宁耳边低声道:已命人酽酽的沏了茶,也沐浴过了去了身上的酒气。
你呀,明白会儿迷糊会儿,人前端庄大方人后却又跟只小野猫般,时不时亮亮爪子,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淘气。
张致远的语气,安宁在心中品味了下,想不出具体的形容词,只是听在耳边心底儿渗得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而且觉得这是喝醉了还是没清醒怎么的?这会儿动静把睡在里边儿的福久吵到了,嘤咛一声,安宁也不管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了,赶紧将这小孩儿哄着又酣睡过去,可不能让他听到自己爹这般不正经肉麻的话,不然张致远这严父形象何在?安宁转身就注意到张致远不自在的神色,敢情是清醒着的,偷笑,低声道:孩子在,你也正经点,省的日后孩子跟你学得也这副嘴脸。
张致远没想到福久也在,要是小汤圆也在并没啥,只福久已经六岁了知事了,幸亏是没听到,不然觉得脸皮没地方搁了,再者放下的帷幔掩盖了大老爷清俊脸上闪过一抹红,接着脸色又一沉:福久也大了。
不要老把他当小孩子一样护着。
这话题转的可够生硬的,但安宁不打算再就这样的话题和张致远说道,类似这样的话题俩人不知说了多少遍,不过这原先这话题的主角是景曜和景佑。
现在变成福久了,暗自撇了撇嘴。
又将扯着小呼噜的俩孩子往里面抱了抱,给大老爷腾出空来。
闭上眼睛就要接着睡,张致远温香软玉在怀,只可惜旁边还有两个小的,将安宁搂着翻过身来,见安宁闭眼装睡,好笑摇头,伸出食指中指。
夹住安宁小鼻子轻轻摇晃,压低声音道:为夫我还有话同你说,你居然真的摞下为夫自个先睡去。
这人果然不是清醒的……安宁半睁着眼睛,嘀咕道:有事不能明天说么,平白扰人清梦。
张致远索性长话短说。
本来说话就够言简意赅的了,这回也只有几个词,简短的一句话就要把他想的说齐全了。
安宁半醒不醒间突然想起她刚嫁过来的那一段时间这人基本上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也得亏她能从这简短的话语间理解了这人要说的意思。
原该他在外面如何行事,安宁身为内宅妇人本就不该过问,只这事牵扯到安宁的妹妹安婉,就算是安宁和安婉姐妹之间并无姊妹之情,但到底面子也顾全了,不能惹张家和安宁为人诟病。
说不顾亲戚情面,因而张致远才将海彦立的事情说来给安宁听,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且不说现在的安宁在安家真正呆的时间只有半年,而且这半年里还有大半的时间是在准备出嫁的事,就是这半年里安婉和柳姨娘也没少明里暗里给安宁添堵,再者原安宁的记忆里。
对安婉和柳姨娘就没什么好感。
再者不管安婉婚后如何行事成熟,但对于安宁来说和之前并无两样,彼此之间的罅隙也是怎么也抹不去的,就算有血缘关系在,也不是一路人。
因而对安婉的夫家安宁说不上什么恶感,但安宁这人最是护短,景曜和景佑的言语间说到这姨父‘盛情难却’,‘推杯引盏’竟然让他们俩喝了两杯酒,从这事上安宁就对这安婉的相公没什么好感,至于他想来京城任职一事,本来就是外面的事,她一内宅女子管不着。
将自己的意思婉转的表达了,张致远点头,端看那海彦立虽有才干,但颇外强中干,又颇有野望,不求在政事上能有大作为,偏是会经营钻研的,再者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已经站了队,不然按照他的政绩也不会升迁的这般快。
张致远思量一二,心里有了章程,遂看安宁已经是困顿的不行,也不多言,搂着妻子安歇下来。
小汤圆夜里也颇为乖巧,吃了两回奶,也睡得安稳。
只福久第二天醒来脸红彤彤的,攥着衣衫就跑到西厢房里去了,安宁搂着小包子亲亲笑道:你小哥哥害羞喽!吃过早饭,齐福家的来给安宁请安,安宁端着一盏芝麻核桃蜜茶喝,让奶娘将小汤圆抱到碧纱橱内。
齐福家的落座后,安宁想想道:弟弟那边你自带人过去请安罢,过几日该是欣姐儿的百日了,再者大哥还需在京城停留几日,可得烦扰嬷嬷在京城里多呆几日了。
齐福家的连忙摆手道:姑太太这话我可受不起,我再怎么体面也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当不起当得起的。
况且我又是看着姑太太和二爷长大的,就是太太不让我来,我还要请命呢。
安宁让碧水领齐福家的出去,昨日听齐福家的话里的意思,安家如今当家的是安大嫂,就是柳姨娘个愚钝的自持长辈的身份给安大嫂添堵外,其余都还安顺。
二房的自己内斗还不过来,再加上如今没什么依仗了,自然不敢来找大房的麻烦。
安老爷原先就不管庶务,如今几个孩子俱都成家立业,虽安然一家不在扬州,但含饴弄孙好不清闲。
安夫人身体康健,虽说这几年安宁没回过娘家,但该有的都没有少,给娘家的节礼中有好些都是从空间里生产的茶叶、蜜饯、海鲜等,还有对普通人身体有好处的药材补品等。
至于安婉,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没什么好说的。
等到官员填了缺。
海彦立如愿以偿的从扬州调任到京城,从四品的城门领,品级虽然没上去,但看那些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京城里来的官员来看已经让海彦立满足了。
安和还是正五品的同知。
这正五品的同知均有定例,每府两员,虽只是副职。
却有实权,分管事务不少,而且扬州知府乃是张家的旧识陈嘉懿,是张瑶生母陈氏娘家舅兄。
这陈嘉懿虽为庶子,但颇得陈老太爷偏疼,而且自陈老爷子去后,这陈嘉懿算是陈家难得的明白人。
早早的从陈家的泥坑里出来,再加上妻族的帮衬,在福建时政绩不错才升迁到扬州知府的职位。
再者陈嘉懿和张致远也有私交,算得上旧识,对安和也颇为照顾。
因而很有可能将来陈嘉懿升迁后这知府的位置就会落到安和身上。
安宁虽然知道安夫人行事有度,但到底也怕安大嫂生了嫌隙,在齐福家的回去的时候带了安宁的亲笔书信一封给安夫人分析个透彻。
安夫人胸有沟壑,将信阅后转给安大嫂看,端着茶盅沉思道:就连我这个从来不关心朝堂之事的妇人都听闻了近段时间来皇上对朝堂的清洗,和儿的性子你也了解,这职位倒也是适合他的。
再有那日我与安婉说的‘落叶归根’之言虽有敷衍她之意,但‘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人离乡贱’不假。
和儿为家中长子,日后要继承家业,在扬州也好。
安大嫂原本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看安宁来信款款而言,分析利弊,倒也委婉的提出了唯恐和大哥生了嫌隙。
因而来信解释。
再者安夫人话里的意思让安大嫂心中一动,原本的一分不满也被这点明言‘继承家业’平息了下去。
安婉得到消息之时顿时满脸喜色,虽觉得品级没往上,但到底从扬州去了繁华金贵的京城,这比什么都强,又问得安和的情况,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幽幽叹道:姐姐家这是位高权重怎就不知帮衬些娘家,如此的话我这儿少不得得多帮衬些娘家。
看大哥这次依旧是原地不动,太太和大奶奶该是心酸些了,原我也该回家安慰一番,奈何我身子笨重的紧……只不过这幽幽的语气与这嘴角止不住上扬的神色比起来,竟是有些说不出的狰狞了。
绿儿早习惯了安婉每当说到安宁时都是这样的‘方式’,接的顺口道:还是太太孝顺,您有这番心意都是大姑太太比不了的,不若送些礼去聊表慰藉罢了。
再者如今老爷调任到京城去,日后平步青云,那时再帮衬些安家也是尽够了的!绿儿这话说的安婉极为慰贴,安婉眉眼一转,笑道:你且先扶我去上房去和老太太贺喜去,送礼之事我另有打算。
海母脸上笑得堆成了一朵花,安婉别口不提安和依旧没得升迁一事,只奉承着海母,却还从海母这里得了几样好东西,看了那几个狐媚子一眼,眼里闪过阴霾。
转身回了正房让陪房家的略收拾了几件薄礼到安家去了,安大嫂了陪房家的话,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心里边却将这小姑子暗恨了好几回,说什么聊表慰藉,不过是变相的炫耀罢了。
陪房家的在那里口沫横飞,言语中不乏是传递着安婉在暗示安宁即为安家的姑娘,却没想到提点娘家,你们却还拎不清巴巴的往上靠,且不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看安和没升迁就可见一斑了。
还有这时候安婉能记得安家,安家得感多大恩似的,安大嫂眼中闪过阴霾,心里冷笑连连,不予理会。
原本就有安婉之前来安家‘别有深意’在前,如今等到海彦立调任到京城在后,加之平时安婉的‘斑斑劣迹’,如今再加上这番言语,安大嫂没了耐性,按捺住冷笑让人领安婉陪房家的下去。
这样恶劣的挑拨和离间,安大嫂虽说性子绵软些,但好歹也是管家好些年,再看不出来就是愚钝了。
不过若是没有安夫人的开解和安宁的信在前,安婉这出‘聊表慰藉’的戏码说不定会有用,不过这时候再来看反而是显得安婉刻意的炫耀和给安宁上眼药罢了。
陪房家的回去给安婉回话,让安婉以为安大嫂的冷淡反应是在怨怼、不平,进而对安宁产生不满,和安宁离了心,如此一想就顿觉心情畅快。
然而海母接下来的说法让安婉的好心情跌倒了谷底,眼角厉色狰狞,这海彦立是要到京城任职,全家都是随行的,海母以安婉身怀六甲,这舟车劳顿的怕对肚中胎儿不利,就言明让安婉生下孩子满月后再到京城去。
却让其他姨娘通房跟着去了,还停了她们的芜子汤,意思可就是很明显的,就是想让这一屋子的姨娘通房趁着这段时间肚皮能有动静。
安婉心有不甘但无可奈何,虽然她对现在后院的姨娘通房采取了一些手段,防着她们怀孕,但到了京城保不准还有其他心大的丫鬟趁她不在的时候爬上老爷的床,保不准肚皮有了动静,而且断没有‘一日防贼千日防贼’的道理!再者安婉愤然的还不止这个,她还认为等到她几个月后到京城去,府里的事务不还得让这姨娘把持住了,到时候再收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因而趁机将绿儿抬成姨娘来和原先抬的两个姨娘来打擂台。
绿儿跟在安婉身边这么长时间,对安婉使在那些姨娘通房大丫鬟身上的手段也是有所了解的,而且也清楚的明白她为什么被抬成姨娘,自然是想调养好身体,好怀上,将姨娘的位子坐实了,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不愁,这辈子的荣华可就全有了。
等到安婉十月怀胎生下个姑娘,坐满了月子就火急火燎的赶往京城,时间已经是六月溽暑时了,这段时间京城风云诡谲,笼罩在‘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肃穆气氛中了!☆、第三百一七章 息息相关安婉火急火燎的赶往京城,正是六月溽暑时节,天气炎热,这段时间正值京城风云诡谲,暗潮涌动,笼罩在‘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诡谲气氛中。
原本追缴国库亏空的半年之期到达之际,直隶韶州却发生了民变,乱民已经占领了四处县城,韶州知州吴恺和都指挥使宋涵义背城而逃。
朝中有律令,弃城者死!再者近两年来还有另外一起弃城事件——泉州知府等一干失职官员在倭寇袭城的时候非但没有带人坚守,而是收拾了金银细软溜之大吉了,这件事引起了皇帝震怒,等到泉州倭寇之乱平定之后,皇上就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以泉州知府和泉州都指挥使为首的失职官员,首恶被判斩立决,余下官员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再者所有的官员的家产抄没,女眷被充作奴籍,男丁未及弱冠的也随着流放。
这件事的余韵还未消除,如今就发生了民变,知州和都指挥使背城而逃的事,而且韶州动乱和吴恺和宋涵义等人鱼肉百姓倒行逆施有关,在这个节骨眼上民乱的发生不啻为今上头上的打了个响雷。
当下大殿上气氛都沉重了三分,众人恨不得呼吸声都不要有,生怕是惹恼了皇上。
韶州知州吴恺的父亲吴阁老只觉得晴天霹雳,当初追缴国库亏空的时候皇上就单把韶州单拉出来,而且等到吴阁老想明白了皇上对勋贵权爵的调度后,还曾告诫过吴恺,然而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现在不可控制的地步。
吴阁老颤颤巍巍地跪在殿中。
心中思量转圜,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半晌老泪纵横道:皇上,犬子无能背城而逃。
实为大罪,为今之计还是先等韶州四县民乱平定后再请皇上治罪。
当务之急还是韶州平乱,免得惹来其他地方刁民相应。
危害社稷!都察院副左都御史许斓出列奏道:启奏圣上,韶州一地动乱,归根到底起因是户部极力追缴亏空,虽追缴亏空一事乃是利国利民之策,然而户部官员急功近利,不知变通,才引起了韶州出现如此变故。
臣奏请皇上将户部诸人治罪。
以安民心。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之话就像是在炸锅里滴上一滴油,虽然许斓奏请里的意思是将户部等人治罪,但朝堂上的谁不知道这追缴国库亏空一事是由诚郡王负主要任务的,而户部不过是从旁襄理和协助。
他之言是在暗指诚郡王急功近利逼迫了韶州动乱,然而这奏请不啻为睁眼睛说瞎话。
这韶州民乱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户部急功近利追缴国库亏空造成的,而是韶州知州对于朝堂政策倒行逆施,剥削压迫当地百姓,以至于当地百姓积压不满到最后官逼民反!张致远黑沉的眼睛沉淀下来,回想了这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许斓的生平,似乎这许斓妻族最近与太子来往甚密!然而这在张致远看来许斓是在睁眼说瞎话的情况下,仍旧有不下十数人出列附议,臣等认为许大人言之有理,还请圣上制裁户部诸人之行。
从去年皇上让诚郡王负责追缴国库亏空以来。
虽然有‘杀鸡儆猴’震慑了朝中的一干官员,但京城的勋贵以及地方官员追缴起来并不顺利,而且宗亲权爵之间盘根错节,况且亏空中所欠巨额多是这些人,再加上改革漕运一事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牟利之处。
就像是当年张致远在江南整顿两淮盐政时,掐断了不少人的钱袋子。
这漕运中牟利之处多多,而且清洗漕运涉案官员一事让不少人忙的跳脚。
而且在这半年之期里皇上基本上很少过问这件事,让一些心宽之人认为这追缴亏空一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能拖延几时就是几时。
不过这段时间他们选择性的将被参劾进大理寺的老爷官员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且很多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渐渐看重起了坚毅果敢的诚郡王来!张致远一一将这些出列的官员过了一遍生平,发现十有五六是太子党派的官员,再者吴阁老颓败的跪在大殿上。
傅阁老自从去年大朝会卧病在床后,就不曾再上过朝,不过傅阁老在朝堂上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但是由于追缴亏空一案以及改革漕运一案以及之前的升迁贬谪,渐渐的让归附于傅阁老进而归附于太子一派的官员渐渐成了一盘散沙,而且傅阁老半年多不曾上朝首辅的权力渐渐分派到其余的几位手中,让太子看似没什么事,但势力大损!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出列的十数人,半晌冷笑道:在你们看来,诚郡王和户部追缴亏空还有错了?还是说朕将诚郡王和户部人等治罪,韶州的民乱就会平息了?还是说为了不再造成民乱这亏空是不能再追缴了?在你们看来朕难道就是这般容易被糊弄的昏君了不成?!当下钦点诚郡王为平乱大将军,另有京畿兵马司参将为偏将,前往韶州平定民乱,再者将韶州一带动乱缘由查证,将罪证带回京城来。
等钦点后皇帝才看向还跪在殿中的十数人道:许斓,你身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本应有监察百官之责,却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既如此朕岂能留你在左副都御史的位置上!皇上话音刚落,就有内侍上前,摘去了许斓的顶戴花翎。
许斓抬头看着皇上眼中的冷意,心中一颤,再看向前面站着的太子,跪下哭泣道:圣上,臣等一心为了朝廷社稷啊,韶州民乱起因确实是因为户部追缴亏空所致,臣等不敢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啊!皇上的耐心寥寥,直接让侍卫将许斓拖出去,那其余出列的十数人也各被皇上以不思尽忠,混淆视听还有其余该有罪名或是摘去顶戴花翎或是抄家发往大理寺处置。
皇上每冷言语一句,这出列的十数人就脸色灰白一分,就是跪在地上的吴阁老心中焦急几分。
最后皇上也不管脸色灰败的吴阁老,直接道:韶州动乱和吴恺、宋涵义等人鱼肉欺压百姓上行下效有关,张文轩朕命你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倒之位,待民乱稍定,便起身往韶州,和诚郡王以及京畿兵马司参将会合,将一干失职有罪官员收押,待回京后交予大理寺审问。
张致远颇为诧异,张文轩彼时从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升迁为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这升迁倒是挺迅速的,不过虽然这张文轩实际上是同族之人,而且两人还有交易,但实际后来来往并不多,就算是有澄泓在中间。
诧异归诧异,但并不会质疑皇上的钦点。
原先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许斓被贬官,张文轩顶替上并无可厚非。
下朝后,大理寺卿范青逸和张致远并排出了宫门,张致远让随行小厮回府通报后,和范青逸到太白居雅间里要了一桌酒席边吃边说。
没想到圣上今日一口气发落了十多名臣子,不过并没有发落吴阁老。
范青逸边吃菜边叹道。
张致远吃了两口菜,才道:这些人怕是被人当了枪使罢了,再说圣上岂是那般好糊弄的,罪有应得罢了。
范青逸道:你是说……?未竟之语两人都是明白的,范青逸又道:没想到原先料想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虽说这韶州民乱并不是因为户部追缴亏空所致,然而你看今日就有不少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不过圣上既然怕了诚郡王倒也可理解,然而还怕那么多人去,未免不仅仅是因为那七万两的亏空罢!张致远点头道:确实如此。
范青逸挑眉看向张致远:致远可知道些什么?张致远缓缓道:莫忘了这韶州知州吴恺是吴阁老的儿子,都指挥使宋涵义是襄阳侯的姑爷,而且朝中有不少权爵侯门同那地儿有牵扯。
再者民乱不能姑息,去这么些人无可厚非。
范青逸拿着筷子的手一怔,细想一番皇上怕是会因韶州动乱一事来将涉及的豪门权爵们拉出来,要说动他们早就在去年宋国公一事就开始了,而且这襄阳侯年前就因为家养戏子置办缠头就花费一万两等还有动静排场奢华而遭到圣上训斥了,还有傅阁老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然而就有一些权爵宗亲们拎不清,认为皇上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但事实上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威胁到了皇权,皇上是绝对不会姑息的,看来近来京城是不会有平静的时候了。
这时朝政上的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内宅,很多人都在不安中等待、猜测和观望着事态的发展,不过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却还是因为此事暗自窃喜,比如太子府内宅妇人们。
韶州知州吴恺是吴侧妃的嫡亲兄弟,这些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可与娘家息息相关,因而就是有人愁有人喜了……☆、第三百一八章 一会子来这朝堂上的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内宅,吴侧妃唯恐父亲吴阁老遭到了皇上的不喜,再者嫡亲兄弟的背城而逃一事给吴家的打击不小,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觉得十分没脸面。
而且到吴阁老算是太子的半个岳父,自从傅阁老卧病不出后,太子的脾气更加的阴晴不定,勉强在朝堂上撑着没发泄出来,等回到太子府发了一通脾气,虽然没有言明,但太子妃‘闻弦知雅意’趁此机会将落到吴侧妃手中协理管家之权要了回来攥到自己手上,吴侧妃因为娘家的事没脸面,只得胳膊折了往袖子里折,将这委屈混着血吞下去。
不过太子妃这收回去的协理之权还没捂热,就被查出来有喜了,嫡妻怀孕总算给近两年来惨淡的太子府增添了几分喜意,太子尤为看重,再说他膝下的孩子实在是称不上多,太子妃诞下的一子一女,吴侧妃生育的一子,青萝生下的一子,江侧妃诞下的一女,拢共起来才不过三子二女,就是在寻常官家都是显露不出来的,更何况是在皇家。
虽有聪慧的嫡子但谁会嫌嫡子多,因而对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尤为看重。
府中公务之权哪有腹中胎儿重要,太子妃分得清孰轻孰重,再者也以保胎身子不愉之因将府中管家之权下放到几位侧妃上,参加宫宴以及操办宴会等以及其他外面交际应酬等事由青萝以及江侧妃出面,另银钱发放以及账册等繁琐之事则由吴侧妃处理。
青萝是又惊又喜,但看太子妃有孕时府中气象,对比于往日,便知这嫡庶有别,不过对于送到手上的权力哪有平白推出去的道理,再者宴会以及外面的事儿就能借机和其他宗亲权爵太太来往,是很得体面的事。
再想想虽说太子妃放下手中大部分事儿,但多是杂事、得罪人的事儿,像采买之类油水多又与府外有联系的事儿不是太子妃的人就是太子跟前的老人,真正的大权可是半点不曾旁落。
青萝就算有心去争。
但她撒钱收买的人根本就到不了真正核心里去。
再者家里因为二哥的事又生了些嫌隙,家里的产业也缩水不少,往府里送来的银钱也没有以往多了,让青萝有些恼怒。
不过这恼怒在家里送来的信后略微消了些,没想到安婉倒真的到京城来了。
安婉到了京城后,先是在海母还未来得及开口前就将府务抓在手里。
又瞧着海母以‘太太不在跟前,老爷忙着事务瞧着憔悴许多,也没人照顾’的名义塞到海彦立房里的两个如那五月之柳春色无边的丫头,眼角狠戾狰狞。
不过到底这几个月里没有哪个姨娘通房肚皮有动静,安婉除了在心中暗恨海母这个老货外,又不着痕迹的挑起后院对那两个新纳通房的挤兑打压,再者她心思多半并不在这后院争斗中,但看这繁华富贵更盛扬州的京城,安婉一时间百感交集,不过她已经迫不及待得想要到安宁面前晃荡了。
景琳小包子已经四个月大了。
被养得越发玉润可爱,安宁抱着孩子指着廊檐下的一个鎏金大鸟笼里的关着的虎皮鹦鹉对着小汤圆说话。
小汤圆很喜欢花花绿绿的鹦鹉,对着那只明显是被小包子的热情吓坏的虎皮鹦鹉高兴的手舞足蹈的,一个劲的依依呀呀的叫着。
不要抓它身上的毛,它会很疼的,要咬你了,小汤圆乖乖,咱们回去吃饭饭好不好?安宁抱着小包子要回去吃东西了,啊。
啊——小汤圆使劲的伸着小手要把鹦鹉身上华丽的羽毛抓下来看看究竟,那只虎皮鹦鹉看见小魔头又要欺负自己,吓的呱呱乱叫,上蹿下跳,一个劲的扑棱着翅膀要逃走。
几个孩子中也就这小子最是调皮,从这时候就能窥见端倪,每个小孩都是天使恶魔的结合体,可爱的时候当人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供上去,讨厌的时候亦是恨不得伸手掐死他。
更何况这会儿他就瞪着一双世界上最纯洁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你。
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天怒人愤’的事情,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又无可奈何。
再者这小包子皮薄肉嫩,又粉嫩滚圆,大大的杏眼明亮剔透如同沁在水中的黑葡萄般,眉目如画,就是一天然萌物,这还没下手呢心就软了,压根就对这小包子没辙。
好在安宁对待自个小孩儿时候耐心极佳,小汤圆能吃能睡跟个小猪儿似的,四个月大抱的会子大了安宁也觉得胳膊酸涩。
那只可怜的虎皮鹦鹉在小魔王的小魔爪下反抗不得,上蹿下跳的,更惹得小包子咯咯的笑起来。
好在添香的出现让鹦鹉暂时解放了,太太,府里收到二姑太太府里送来的帖子,说是二姑太太并表小姐初来京城,想念太太和少爷们,故而一会子来拜访。
安宁没看帖子,漫不经心的逗逗小包子,一会子就来好霸道的作法呢。
原本海彦立虽说品级没升,但从扬州到了都城入职,而且城门领也是有实权的差事,再者安和依旧是在原来的同知职位上,依照对安婉的了解,安宁都能预料到安婉的行事,果不其然从安夫人的来信上就可见端倪。
不过因为安婉生产的事比海家来京城晚了几个月来才上京来,这段时间安宁除了偶尔参加贵妇们的聚会或应酬,整日就带着小汤圆,还有带着张玫或教她管家理事,或是带她出门交际应酬,或是讲一些医药之理、食物相克之道,她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来年及笄就要出嫁了,能留在家的时间也没多久了,再者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安宁还将当初安夫人在婚前教导她的拿来教导张玫,还有当初安夫人拿来的医理册子抄录了一份给张玫,罗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阴私手段也见识不少,安宁也不怕给张玫造成阴影的,暗示罗嬷嬷讲给张玫听,就算是日后不会用到,但也要知道后宅里有哪些阴私手段,这样才能未雨绸缪有防范之策,不会到时候手忙脚乱,着了道……总得来说,这几个月来,虽然朝堂上的暗潮涌动影响到了内宅,但家里还有张致远这‘定海神针’在,家里也没怎么受到影响,日子过的充实而平稳,小波澜都是小汤圆滚滚馅料流了出来,且这馅料流的不是地方……安宁看向添香手中的请帖,淡淡道:既然客人上门,规矩候着罢。
添香在安宁身边呆了时日不短,最开始时安宁身边的大丫鬟有碧水、杏儿、芝儿和红袖,如今碧水和杏儿成了管事娘子,红袖外聘出去成了当家媳妇,芝儿因为犯错被贬才由二等丫鬟的她填上了大丫鬟的缺,如今四个大丫鬟添香、鹊儿、染翠、醉雨隐隐以添香为首,因而听了安宁的话就差不多揣摩出安宁话里的深意,便应下了。
小汤圆的注意力从斑斓绚丽的虎皮鹦鹉身上转移到不理会他的娘亲那里,见安宁和别人说话,哼哼唧唧的两只嫩嫩的蹄子抓着安宁的衣领,小脑袋埋在安宁的胸前,小身板一抖一抖的,从行动到声音就非得把安宁的注意力吸引到自个身上来。
安宁宠溺的亲亲小包子的脸蛋儿,回碧纱橱内了。
果然是不到一时,海家来了两辆车,安婉带着刚满月不久的女儿坐在前面一辆朱轮宝盖车上,另有丫鬟婆子在后面简单些的青围乌轮车上,孙嬷嬷将押车的婆子、媳妇子都请到小厅里去招待,安婉一路逶迤而来,只觉得房舍雅致精巧,长廊环绕,蜿蜒曲折,亭台楼阁,假山莲池,青墙瓦黛掩映在翠绿秀雅的树花之中凸显出婉约精致,江南风韵亦浓。
安婉却是暗自惊讶,说实话即便在扬州时,她亲到张府的次数寥寥可数,那会子虽是嫉妒安宁嫁了三品高官,但她是时常觉得自己是实打实的原配正妻,再者那会子安宁确实没住正房,住在了稍偏一些的桂院,还有原配留下的嫡女以及姨娘生的庶女在前,安婉内心因为这些平衡不少,再者来张家时也没见房里摆设描金绘彩,也无辉煌金碧,有些房舍还稍显破败,只觉得张家不过是名头好听,‘家无几分余粮’,然而这一路而来山石流水,草木氤氲,这内院缀锦带碧,五进的宅邸比之自家三进的宅院宽敞不知几倍,她还好些,丫鬟们四处张望,又惊又喜。
待到安宁所居的正院,安婉但看院中青墙瓦黛,和扬州的院落里并无不同,硕果累累散发着清甜的果香,草木清香盈鼻,翠竹掩映,池塘里浮着荷叶莲花,看到影壁前的如绿云般的葡萄藤,安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这位嫡姐出嫁后不爱芳菲反倒爱上穑稼之事了,行事果真不同凡响啊!☆、第三百一九章 专程找茬谢嬷嬷领着一众女媳将安婉迎进来,方进了正房,安宁往外走几步迎了出来,略说几句寒暄话问好见礼,迎着入了座,安宁又道:请二姑娘来,今日有客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
安婉示意奶娘将小女儿抱过来,安宁嘴角含笑道:看着是个可人意的娃娃,原本我这做姨妈的没能亲自添礼,将我给外甥女的见面礼拿来。
身后的添香将准备好的表礼拿了出来,是一块赤金坠的如意金锁,由奶娘代为收起。
借着这个机会安宁仔细打量了一下安婉,只见她身上穿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服饰,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点翠云纹金簪,赤金嵌朱红玛瑙簪,耳上则是景泰蓝镶红玛瑙耳环,手腕上是一双羊脂白镯,甚是华丽照人。
安婉的相貌是随了柳姨娘的,娇俏明媚的脸上淡扫胭脂,比起几年前更多了丝官太太的雍容。
就在安宁不着痕迹打量安婉的同时,安婉看向安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诧异,安宁比她大了六岁,如今更是生育了三个孩子,可比照记忆深处尚在闺阁的温顺绵软模样,再比照如今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再者比照几年前时周身除了增添了几分少妇的风韵外,娇脸凝脂,眉黛鬓青,宛然是双十好颜色,如今两人站在一块儿谁承想安宁是姐姐呢?再者端坐在上座自带优雅清贵,难不成,张府的米水就比别的地儿养人?安婉手指紧了紧,抿了抿嘴角,安宁敏感的觉察到她身上不善的气息,黛眉微动,淡淡地问了句:怎么不带翰哥儿过来玩?如今学业可好?如今你们家到了都城来,表哥表弟的也好亲近亲近。
安婉不以为意道:原我过来探望姐姐来的匆忙了,翰儿正准备学业之事就没来。
说起我家翰儿。
不是我自夸,是个极聪颖懂事的。
在扬州时他父亲请了那知名的先生进府教导他读书习字,原本是打算今年下场参加府试的,只他父亲进京来我又怀胎六甲的。
为了不让家里费神就给耽搁了,先生也觉得可惜,说是若是翰儿下场十有**是要中的。
这般说起来,可不见几个外甥过来拜见?安宁听着安婉自顾自说了一通话,心里不以为意,你也知道你来的匆忙,而且安婉来京城安定下来也有三四天了。
如今也是匆忙来拜访的呢。
便笑道:原他们几个都入学去了,若是知道他们姨母要来,合该要同先生请假来给姨母见礼的。
正说着外面的丫鬟通报道:二姑娘来了。
张玫穿着一身海棠红撒着莲花的薄纱斜襟褶子,同色的纱裙,高绾落云髻,团玛瑙滴珠凤头钗,珠钿错落,耳边的金丝圈垂珠耳环。
衬着肌凝如瑞雪,如今已经十四岁的她如同四月新花,清丽明媚。
从进门端步行来。
举手规矩严整,行礼时姿态优雅,礼数周到,安婉也只知道这张家的二姑娘是个庶出,没想到这一行下来分不出一丝错,昭显着一品大员家的家教。
安婉但见安宁同张玫言语间的亲密,心中嗤笑,姐姐若真是贤惠,怎么会在上京时候留那庶出姑娘的姨娘在扬州,可见不过是面上贤惠罢了。
安婉这将给张玫的表礼一对赤金绞丝芙蓉镯子拿来给张玫。
口中犹自道:外甥女是个可人意的,听说早早订了人家,到底是高门大户,这般讲究的不是那些个小门小户比得上的,早订了好!待大礼时姨母定是要来添妆的。
这镯子是特特从琳琅阁订做的,是我的一片心意。
外甥女还是不要嫌弃才是。
一言既出,满室寂静,张玫怔了一下,好在平时规矩俱在反应的快道:礼轻情意重,姨母这话,外甥实在不敢当,在这儿谢过了。
拜谢后站在安宁一侧。
安宁拢了拢手腕上的佛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笑意丝毫未达眼底,看着眼中的那抹得意还未消下的安婉,心里冷笑。
当她没听出安婉话里的意有所指不成,这时代从纳彩问名到下定,再到成婚,一般情况下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有那讲究的,则需要三年甚至更多。
当初安宁和张致远,全套流程下来,不过小半年的时间。
之所以那么急,是那时候张母病重,而且安宁已经是近二十的老姑娘了,安家也急,因而加快速度,不过半年就略带仓促的成亲了。
安婉这看似漫不经心、随口说出来而已,她以为她的很隐晦了,但实际上这几句话不仅将张府、安家、安宁暗指上,而且就是安婉自己都没发现她将自己说了进去。
这说张府是高门大户,但张致远和安宁成亲时候并没有大过讲究,当时的形势所逼,而且因为是继室,讲究并没有娶正室时那般繁复,但该少的还是没少的。
不过如此半年时间来这安婉的意思难道是说张府也跟那小门小户似的不讲究规矩礼仪了?再者她话里的‘小门小户’搁在这里可不就是暗指的安家,难道她自己就不是安家女?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代,父为子纲,子不言父过,这话若是深究了,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能让安婉名声尽毁的!就算安婉话里的没有这层意思,但暗思下来她是在说安宁,但她根本就不知道当初若不是安宁嫁到张家来,安婉这个庶女哪能得到旁人家的亲睐,再说了安家虽然是没落了比不上以往,但那时安和已经出仕,是官家,底蕴犹在一两分,没得让安婉这般贬低的。
除却这个层面不说,还有安婉说的最后一句话,尽显小家子气,再说了是从琳琅阁订做的?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呢?虽然安宁在心中暗笑安婉的愚笨与拎不清,对安婉这种自以为隐晦的嘲讽暗自好笑,再者对安宁来说,安婉尖刺也不是一次两次,若是计较的话,就有不完的气生。
因而就算是对安婉再不满,但安宁又不能同这拎不清的发脾气,那可真让人看笑话了。
转头同张玫笑道:既然你姨母特意订来给你的,收着便是。
语气在‘特意’二字上重了重,又对安婉道:让你费心了,原等你家来京城,思量着摆宴同你接风洗尘,奈何你家事务繁忙,让我可好等呢。
似怨似怪的不软不硬的话将安婉堵住,安婉见安宁似乎不讲她刚才的暗指放在心上,又听这漂亮话,暗下撇撇嘴,这‘漂亮话’谁都会说,她才不相信安宁心口如一。
安宁看安婉的样子,怕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反意,暗自好笑,再看安婉的样子这拎不清可不止这一茬罢,果不其然安婉略坐一会儿就隐晦算是感谢张致远的提点,让海彦立能到京城来入职,但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她可不相信安宁在这件事中费了心思,但看安和还是没能升职就可见一斑,幸亏当初她没将全部期望都寄托在安宁这里,还另外寻了出路。
安宁神色一正,笑道:按说老爷在外如何行事,不是内宅女子能过问的,也不是该过问的,不过我也是知道的官员调动自有一套章程,姨老爷能调职可说明是他政绩好,我还没恭喜你们呢。
安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来,眉梢间略带了几分得意,笑道:姐姐不容这般客气的,只遗憾的是大哥没能调职到京城来,大嫂娘家亲戚俱在京城,相隔千里不能亲密,我倒替大嫂惋惜了。
若是之前……哎算了,事到如今就算是大嫂心有抱怨,都是板上钉钉的了,还是等下次有机会罢了……安宁听安婉这‘欲语还休’,暗自好笑,怕这话安婉也同安大嫂说过类似的,不过这般话对安大嫂来说就是直白的挑拨了,难道安大嫂看上去显得那般眼皮子浅,在这里争个高低,自己小气爱计较,当谁都和她一样呢。
不过如此一来安宁都是庆幸安婉同她不亲,过来也是‘匆忙’而来,倒省了很多置气的机会。
但安宁还是庆幸早了,安婉这边儿看安宁毫不动色目光暗了暗,心中暗恨,话题就从这调职的事转到正房的园子上去了,款款道:姐姐这院子可真是花果累累,没想到姐姐对这穑稼一道这般精通呢。
我记得在扬州的宅院里姐姐的桂院也是这般罢,不过如今的这正房可比不过桂院宽敞呢,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正房,就算是种上这些个果木,也让人觉得耳目一新,不比我家那芳菲满园的院子差的,而且这花果还能收获来自己吃用,可见姐姐是个会生活的。
听听这话,就算是听起来是夸赞的话可用这般的语气说出来就觉得不顺耳,而且安婉自然是针对安宁来的,哪里是什么夸赞的话。
安宁无语了,敢情这安婉是专程来找茬的吧?!☆、第三百二十章 绵里藏针安婉款款道: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正房,就算是种上这些个果木,也让人觉得耳目一新,不比我家芳菲满园的院子差的,而且这花果还能收获来自己吃用,可见姐姐是个会生活的。
暗自不屑,就算是当初嫁到张家又如何,就连正房都住不上,若不是肚子争气的话,能不能在这张家站不站得稳脚还说不定呢!如今夫荣妻贵、母凭子贵的都是一品诰命夫人了,还改不了之前的小家子气,会生活?谁家的院子不是花红柳绿,就是芳菲满园,偏就她搞特殊!面对安婉这不阴不阳的话,安宁暗自好笑,安婉尖刺不是一次两次,若是计较的话,有生不完的气,而且她们本不就是一路人,她自不会出言给安婉难看,只装作听不懂。
一拳打出去无处着力,安婉不甘心的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张玫身上,眼睛一亮,轻笑道:都说姐姐如今最是贤惠端庄,对待孩子也是一碗水端平,可姐姐教养这么多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找个帮手来分担一二呢?旁的不说,现成的可不就有一个……说完拿着帕子掩着嘴掩住嘴角的嗤笑。
安婉这话不阴不阳,又意有所指,可不就是直白的挑拨,根本就是直言到安宁的家事上来,所言安宁平日里的贤惠大度都是装出来的,就算是安婉是安宁的同父妹妹,但也逾矩了。
偏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安宁笑意未达眼底。
道:姨太太哪里的话,这不还有奶娘丫鬟们在呢,我能操劳到哪儿去,再者张家人丁单薄。
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比不得姨太太家枝繁叶茂的。
‘枝繁叶茂’安婉手指猛地攥紧帕子,指尖煞白。
海家孤儿寡母单丁哪来的枝繁叶茂?想到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安婉心里暗恨,这几日可劲折腾海彦立新收的两个通房丫鬟,夜夜都让其睡在脚踏上,指使人又端茶又捶腿的,弄得娇滴滴的美人儿日渐憔悴,如此也不觉得解恨。
平常听不得旁人说这些。
如今被安宁戳中了肺管子,缓了好一会子,再听安宁对她的称呼明显的疏离,对比她这一嘴一个‘姐姐’来说,手指紧了紧。
也觉得讽刺。
这姐姐、妹妹的说的好听,那点子血缘关系早就磨蹭的一干二净了。
端着添香才沏上来的茶,安宁拿着碗盖刮了刮茶碗里的茶叶,那甘美的芳香顿时溢满了屋子,曼斯条理的气度让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安婉心神有些不定起来。
被奶娘抱在怀里的海家小女娃突然大哭了起来,安婉听的兀自心烦,语速很快带了不自觉地尖锐:到底是怎么服侍的?还不快将姑娘哄哄。
转身对安宁道:姐姐真不好意思,这些下人素日里在家里蠢笨不会点眉高眼低的,偏偏在外面儿还是个榆木疙瘩。
不准个,还真得费点事好好调教调教……安宁截断了安婉的话,轻轻一笑,更显温婉,道:横竖都是你家的奴才,回了家关了门怎么管教都行。
言外之意别在主人家管教自己的奴才。
这指桑骂槐的把戏安婉玩的已经不是一出两出的了,而且安宁还真不想和安婉说话了,明显的不想和安婉一般见识。
此言一出,安婉顿时神色一窒,她哪里听不出安宁的言外之意,浑不在意地道:姐姐说的是,横竖费些事管教就是了,我看姐姐家的丫鬟规矩行事都是好的,还是你会调教人。
对了我还没见过小外甥呢,奶娘也不抱出来瞧瞧?安宁呷了一口茶,拂拂衣角,道:去看看琳儿醒了没?若是睡醒了就抱来见一见姨妈。
原本安婉送上来拜帖说是一会子就来,小汤圆那小娃娃还逮着廊下的鹦鹉玩的正兴高采烈的,对于安宁把他丢给奶娘这件事很不爽,两只嫩嫩的蹄子死死抓着安宁的衣领,小脑袋埋在安宁胸前,小身板可怜兮兮的一抖一抖,时不时传来呜咽哭声,这委屈的样子,有谁敢抱走这小祖宗?奶娘也有经验了,在一旁等候,安宁哄了会儿才依依不舍的被奶娘抱走了。
安婉将注意力放在一旁的张玫身上,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安宁坐在椅子上,全然不动声色,一会儿奶娘将精神着的小汤圆抱过来。
见着安宁,伸出两只嫩嫩的蹄子,安宁暖意才注入眼底,起身将小汤圆抱起来,那边安婉也笑盈盈的走过来,但看小包子粉雕玉琢的,安婉略带敷衍的夸道:真是个漂亮的。
男孩子那么漂亮做什么,男生女相可不是什么好的。
说着往小汤圆腮上一拧,可不巧的小汤圆微微偏了一下头,躲过安婉拧腮的手,却不防被安婉的指甲刮了一下。
小包子皮肤娇嫩,这一刮,只觉得火辣辣的疼,还留下浅浅的红痕,从出生以来就是全家人的心头肉、掌中宝的四个月的小包子受不了了,张开红嫩的小嘴儿就嚎了起来。
安宁登时上扬的嘴角冷下来,神色倒一瞬间极为冷厉,心疼还来不及呢,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哄着,厉目一扫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那雪花膏拿来!小包子咧着小嘴哭的更厉害,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白玉般的脸颊上那一道红痕尤为的明显,张玫也凑到安宁跟前帮着哄小包子。
安婉本就是脸色讪讪的,安宁的话传入到安婉的耳中,安婉神色一窒,变得难看起来,安宁的言语和满屋子人几乎都围着哭的可怜的小汤圆的而把她晾在一旁的举动无疑是给安婉一个难堪,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那边儿海家奶娘抱着不哭的姑娘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生怕是被迁怒了。
安宁哄好了小汤圆,又换了身衣裳,让张玫且先回去梳洗一番,转身出来道:琳儿被惯的娇贵些,不好哄。
又对添香道:不是交代了要殷切待客,怎好让客人空等,还不给客人换新茶,怎么当的差,这么没规矩?和刚才安婉教训海家奶娘这一幕是何其的相似,安婉脸上一僵,原本的耐心早就磨光了,但看被丫鬟簇拥着出来的安婉神色就难看,再听这般指桑骂槐的言语心里边儿就堵得慌,淡淡道:原是我的不是,小孩子本就是娇嫩的,本想是亲香下小外甥的,哪成想这般不小心。
倒是男孩子不在意这个,不然的话我这做姨母的可是羞愧难当了。
安宁真不想理会安婉的不阴不阳,遂道:谁家的孩子不是千小心万仔细的照顾的,见自个孩子哭我这做母亲的可是心疼,怠慢了你们勿怪。
绵里藏针的话听到安婉耳中也不舒服,莫说接风洗尘宴,就是一顿便饭安婉都没有在张家吃,随便找了个‘海家不能离人’的借口就车马簇簇的走了。
碧水进来,觑安宁的神色,安宁笑盈盈道:海家枝繁叶茂,我这妹妹自然忙。
说罢转身到里间哄小汤圆去了碧水暗自撇撇嘴,一个从四品的城门领,家里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主子还能忙碌到哪里去?‘枝繁叶茂’是说她家那些姨娘通房罢,不过看这情形,这二姑太太来张家的不会太频繁,就算是在扬州时也不见她主动上过门,再者一来就弄的张家鸡皮狗跳的不清净,看太太的情形就知道相当不喜啊,还是少来为妙!除了安宁这儿因为安婉不阴不阳外加手指甲‘不小心’刮到了小包子细嫩的脸颊不喜外,还有人也觉得莫名其妙,那就是安然的妻子沈氏,沈氏嫁给安然两年,得一女,安夫人和安然都没觉得有什么,而且安然还宽慰过沈氏,夫妻感情和睦。
偏偏安婉总一副‘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样子似有似无的提起这生男之事来,一回两回沈氏听听还觉得安婉是在关心她,次数多了沈氏暗自觉得不喜。
还有那些直白的挑拨,总以为别人也和她一样小性儿,实在是很无语。
也不想想安然和安宁是嫡亲姐弟,姐弟感情好,哪是安婉这个没甚感情基础的庶姐能比得上的,再者沈氏大族出身,识文断字,对于安婉的明褒暗贬、指桑骂槐哪能听不出来,又碍着安婉的身份不好表示,但心里边儿已经将这姑太太划到黑名单里去。
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过了几日碧水又递了帖子给安宁,说一家子俱来拜访,选的日子‘正好’是张致远和景曜景佑休沐的时候,还送了礼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安宁心里冷笑,不知这回安婉葫芦里又卖的什么‘不阴不阳’的药?让帖子搁到一旁的小几上,小包子拱拱肥嘟嘟的小屁股,粉嫩嫩的脸颊抹了雪花膏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花容月貌’,咧开小嘴儿露出无齿的笑容,哼唧两声后露出满意的笑意。
安宁脸一僵,这熊孩子……尿了……☆、第三百二一章 王八绿豆海彦立不过是从四品的官,这在扬州能排的上号,但在京城三品以下的官员都算不得上什么的情况下,就实在是不能看了。
安婉一心想打入贵妇圈,但旁人看不上眼。
原本这种情况下有个‘领路人’引领为好,就是安宁初来都城时,还是由范夫人引领下出门做客,参加京中一些贵妇人组织的集会等,但主要当时张致远是二品大员,又有出入内阁议事的权力,深得今上的赞誉,有心的加上有意的,融入自然是快。
不过安婉看不上安宁,不说之前的不可逾越的罅隙,再者安婉觉得她还有更好的选择,来京城前就与海彦立通过气,海彦立早早就站了队,对于安婉能与太子宠爱的侧妃有几分旧情喜不自胜。
原本在扬州时房家还是盐商时,送来的两名房家分支的女儿在青萝得势时也被高看了两眼,在去年青萝被立为侧妃时海母就和安婉说一声就将这两人抬成了姨娘,到底还便宜了绿儿,为了和这两位姨娘唱对头戏,也被安婉抬成了姨娘。
其实说起来,这青萝家世代皆为盐商,虽然不曾有男子入朝为官,可是高官豪门姬妾中不少都是他们族中的女儿,通过如此盘知错节的关系,形成了官商相互庇护的局势。
因而对族中女儿教育很重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艺舞技、女红厨艺……无所不教,就是当初张致远任职两淮盐政时,房家也不是没打过将族中女儿送来进而巴结张致远的主意,想当初张致远是由皇上亲自点派过来的。
下面的人自然要琢磨一番皇上将他派过来的用意,因此在深谙官场规则的在还没有琢磨明白之前,绝对不会冒冒失失的就和他亲近,因而周家这根基浅薄的被拿来试探。
才有了周姨娘进府一事。
然而房家还没来及下手,江南盐政局势就颇为紧张,虽说房家世代经商。
有几分底蕴,但到底还需要靠山,因而身为嫡支明珠的青萝就作为示好的礼物送到了当时炙手可热的睿亲王府中成为了王府中的侍妾,不过青萝有青云之志,胸有沟壑,如今更是凭借生育一子一跃而上成为了侧妃。
房家也能在大清洗时保住了嫡支,更摆脱了商籍。
成为了官身。
安婉从张府回来,更是确定海彦立能调派到都城来与安宁没半点关系,再者她也不指望张家能和海家亲香,来拉扯海家一番,能让海家更好的在朝堂上立足。
眉眼一转。
就想到了如今已为太子侧妃的青萝身上,虽说和青萝数年不曾联络,但这两年来也渐渐恢复了热络,昔日那分情谊被发酵放大,再者安婉认为张家与太子的权势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有了更好的选择她根本就不需要‘低声下气’的去‘讨好’安宁。
青萝那边也有意拉拢安婉,一个有心,一个有意。
中间跟着房家,可是王八看绿豆,相处的很是融洽,没几日安婉就随青萝的娘家进了太子府拜见青萝。
青萝并未摆出侧妃的架子,只打扮的端庄隆重,彩绣辉煌。
雍容华贵,另动静皆有排场,与安婉记忆里那牡丹花般明艳但贤淑、大方、体贴的房姑娘几乎是天壤之别,再看周围摆设排场,安婉只觉得震撼,举动间都按规矩来,又见青萝不曾摆架子,只觉得她平易近人,心中更为慰贴,再对比安宁来,只觉得安宁眼高于顶,更为不屑。
青萝有意与安婉拉近关系,便支开了一同而来的房太太,只和安婉说话,过了一会子,安婉尚觉青萝还是当日的房姑娘,不由得和青萝排揎了一通安宁眼高于顶。
青萝只笑道:我去年才请封了侧妃,身在王府见不得外人,只恍惚在年三十命妇们进宫朝贺时远远的看了一眼张夫人,皇后和恭贵妃娘娘对她多有褒奖。
安婉心里有些不虞,陪笑道:原是呢,不过如今你也是人上人,皇家媳妇儿,小王子的母妃,日后…恍惚间我都不敢认了呢。
青萝眼里闪过志得意满的光,但拿着帕子攒攒嘴角,道:你我原是旧识,虽多年不见,但旧时的情分尚在,如今你也来京城,必然得比旁人亲香些的。
不说青萝在拉拢人心这方面是极为擅长的,几句话说的安婉心潮澎湃,极为暖和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道:有你这番话,我是极为慰贴的,哎你不知道原本我是想着大家是亲戚,亲戚间亲香了,相互拉扯,才好在朝堂上立足,不曾想她倒是飞黄腾达了,素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个亲戚了,还说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万是靠不住的。
青萝心道这安婉蠢笨,也知安婉素来和安宁不对付,她素日最遗憾娘家势微,让她花费了更多的心力才能在太子府站稳脚。
娘家虽脱了商籍,但到底不是正经科举人家,而且又不是掌实权的,本来是想借安婉一家来向张家示好的,没想到安婉这儿向外面推,心里头暗恨,面上却道:瞧你这话说的,一家子亲骨肉,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别的且不说,张大人如今是一品大员,又是内阁大学士,简在帝心,深得圣眷,掌管吏部主管官员调动,你家人丁素来单薄,可不得要靠着这姻亲?顿了顿又道:而张家的公子小小年纪成了秀才入读国子监,日后出仕可不得因为张大人而高看一眼。
而且那张家三子所拜的老师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虽说是致仕但桃李满天下,那些往年进士哪个不得恭敬称一声老师,那些翰林院出身的官员比得因为如此而高看几分,入仕之后的路子比旁人宽了数倍!安婉听闻这个,两眼冒光:原本在扬州时海翰是请了先生入府教导,但之前觉得到了京城后必然会有名师,如今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老师,自家翰儿的天资可不是那小外甥能比得,若真有了名师教导,日后还不平步青云?!青萝自然不想自己的算盘在安婉这儿就落空了,更何况就算不能为自己娘家拉拢了张家,就是通过安婉把张家拉到太子这里来,自己做这个中间人,可不得让太子高看几分,日后……也好凭借如此得个高位。
见安婉意动,哪能不趁热打铁,因向安婉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不得两家话,既是拜师,还是张大人引荐一番,彼时也舍不得面子拒了。
安婉自然是十二分意动,前年景曜和景佑回扬州顺利通过了童子试,成为了廪生,安婉就有意想让景曜和景佑引见一番,让海翰随他们一般拜澄观大师为师。
只不过当时安婉不阴不阳说些‘……外甥这小小年纪便是成了秀才真是了不起啊,且不说你们父亲二品大员,就是你们恩师澄观大师,盛名天下,如此自不是旁人能艳羡来的……’‘……天下那么多读书人,能像你们兄弟俩侥幸的可是不多,岂不是让那些考了好几十年都考不中的老童生情何以堪……’的话,还被安夫人皱眉截住了安婉的话头,这事才罢了。
如今青萝的一番话让安婉心动不已,回到海家自然到上房海母处说了一会子闲话,海母为安婉竟拉上太子宠爱的侧妃关系十分欢喜,再者海母也不知安婉同安宁交恶,还为如今海家有这么个位高权重的连襟喜不自禁呢。
如今更听得安婉为孙子谋划,如今海家可就海翰一个男丁,那些个姨娘通房肚子不争气,连个蛋都不下,海母对海翰更是宝贝,便连连点头说就按安婉说的做。
安婉这边有海母撑腰,气焰更盛,捏着错处狠狠整治了海彦立身边的两朵娇花,海彦立气急,海母却训斥了海彦立一番,那两朵娇花儿也得日日去安婉跟前站规矩,由着安婉折磨。
这因而才有了安婉算准了日子往张家送帖子的事,就是送去的礼也多是海母私房里掏出来的好东西,安婉看着肉痛,不过这次因为是为了儿子着想,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私下将东西昧了。
安宁接到帖子后,暗自好笑,将帖子搁到一旁的小几上,当下已经恢复了‘花容月貌’的小汤圆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放水放的顺畅啊!安宁只顾着管他去了,待再看帖子时上面沾染了小汤圆的…痕迹,哭笑不得。
就算安宁不喜安婉,但毕竟表面上还是姐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同张致远还有几个孩子说,景曜和景佑脑海里冒出来当初扬州碰到那位姨母的事,还有‘热情如火’的姨父,再瞅见娘亲那双带笑的眼,立刻挺胸抬头提臀收腹双眼望天,当下表示:我们会好好招待表弟的!景瑜趴在小床边逗着更加玉润可爱的小汤圆,戳戳肥嘟嘟的小肚肚,看能不能戳出香溜溜甜滋滋的芝麻馅来……☆、第三百二二章 憎嗔怨怒小汤圆看到进来的张致远,伸出小爪子扑进张致远的怀里,开始拿着口水给老爹洗脸了,张致远面色温和笑呵呵的,抱着孩子亲亲,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脸上的口水。
其实看张致远下颌上的胡须就可以看出家里有没有小孩,从景曜开始,原本蓄而修剪的美髯都会因为初生儿而毫不心疼的剪掉,等到小孩儿一两岁能记事了,那段被认为‘不利于培养严父形象’的‘二十四孝老爹’的时光差不多就一去不复返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再蓄下颌上的胡须,不过等过几年下一个孩子出生了,又周而复始这剪断到再蓄胡须的循环了,这不如今小汤圆才四个月,张致远下颌的胡须必然刮的干干净净,也不会出现小孩娇嫩的肌肤被父亲下颌的胡须扎的红彤彤的情况,而且小孩儿才乐的亲近父亲。
在这个以美髯为流行的时代,张致远这光溜溜的下巴还是挺引人注目的,就是私下皇帝也亲问过,得知事实后,赞了句。
再想想自己的几个皇子,不由想是不是自己对皇子们太过于严厉了,但皇帝将自己的几个孩子思量一遍,心情十分复杂。
皇上本身生母分位虽高却并不受宠,仙逝的先皇也很不在意这个儿子,皇宫里惯是个捧高踩低的地儿,只暗自隐忍,受尽兄弟们的嗤笑,皇上韬光养晦,暗地里筹谋策划。
夺嫡之争越演越烈,兄弟之间形似仇人,父子之情不存一二,先皇甚至不顾太子尚在欲废太子立宠妃之子,使得原本诡谲的夺嫡变成了兄弟刀剑相向的战场,太子被废,那宠妃所生之子也被鸩杀,最后在外人看来默默无闻的皇上在最后的争斗中,胜出登基为帝。
皇上何尝不知道骨肉亲情的可贵,但所生的几个皇子中逼宫的大皇子使得皇上心惊和心寒,孩子就像是参天大树茁壮成长。
而自己却渐渐衰老。
当年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夺嫡之中胜出的皇上就算顾忌着骨肉亲情,但实在不可能让皇权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动摇。
而他又何尝忍心将养大的孩子削掉!可是不忍心,难道任由他们的野心继续膨胀下去?不封太子是不让外戚做大,封太子则是为了遏制成年皇子们的野心,然而立储带来的后果却不是皇帝希望看到的,素日里骄奢淫逸。
结党营私,打击旧臣,贪污受贿,一想到去年经由江浙地区受灾而被尚书何叙然呈上来的名单。
皇帝就颇为心冷,却按下不处理,如今朝堂动荡,可不想原本还渐渐平稳下来的朝局再次波动起来,但也不能姑息!然而前时朝中百官十有六七都保举当时的睿王的情景让皇帝警醒,睿王势力之大令宣武帝着惊,这已经不是他不满意睿王做继承人的问题了。
而是这种势力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威胁到了皇帝的地位。
一个皇子,在朝中的人心竟比一个皇帝还大,这是想要干什么?!尽管在几位皇子中睿王居嫡居长,而且元后淑慎贤德,与宣武帝休戚与共、同甘共辛,然而皇权至上,皇帝由此警醒,时年的江南科考舞弊案。
便当机立断由此契机开始清查‘太子党’以及节制其他党派的势力,前九门提督耿春玉等人聚众会饮议论国事,贪婪不法,太子党开始被清洗,然而令宣武帝心冷的是:这件事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太子并没有丝毫沉寂,江南科考案次年结案后紧接着就发生了泉州倭寇袭击事件,太子的手已经从江南盐政上伸到了东南沿海,收取贿赂。
这让宣武帝很是失望。
还有江浙对赈款贪入私囊一事让宣武帝不可忍。
而且几个皇子中太子往江南伸手伸的最长,这让正值春秋虎狼之年的宣武帝头一次生出几丝颓败之意。
私觉得为君者心为天下尽其血,神为四海散其形,忧勤一生,却无偃息之地可退也!但看自己的能臣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归养,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矣,然而天家无亲情,有时候形势所逼,身为天子很多时候必须抛却很多私情,就算是为了避免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皇帝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余的几位皇子上。
三子淳郡王天生有疾,与大位无缘,素有才情在士林寒门子弟中拥有较高威望,然而行事宽仁平和,这让宣武帝想到已经仙逝的先皇,先皇好名,讲究宽厚仁慈,素行无为宽仁的政策,以至于官吏的贪污舞弊之风越演越烈,问题越积越多。
因先皇挥霍无度,又政事宽仁,导致今上登基时国库里已经剩下没多少内帑了,过了几年才略有好转。
而且如今宣武大刀阔斧的进行政策改革,要的是魄力,就算是到他退位时仍旧需要下一任的君王能够巩固甚至进行创兴,所以说淳郡王会是个贤王却不是个好的继任者。
而与淳郡王同母所生的七皇子,年纪尚幼,心性纯孝,却是个厌文尚武的,鲁莽有余,感性大于理智,为皇者需要理智大于感情,必要的时候懂得取舍,这点七皇子就做不到。
再看如今皇后所生的八皇子,是除了太子外出身最为尊贵的皇子了,继后是元后的嫡妹,然而才情理事都比不上元后,这八皇子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心思却阴厉狭窄,不是容人的性子,这点倒和太子很像,睚眦必报,太子将这点浮于表面,八皇子将这点藏于内心,宣武帝对于这点颇为不喜,没有人喜欢一个表面光风霁月,内里却阴险狡诈多疑的皇帝。
不说太子,若是八皇子得了皇位,必然是容不下异母兄弟的。
而余下的几位尚幼的皇子,宣武帝已经没有心思和余力再去培养一个年幼的继承人了,毕竟比起八皇子以上的皇子,这位年幼的怕是惹来其余者不服,到时候很有可能成了傀儡。
最后宣武帝想到了被他派到韶州平乱的诚郡王,说起来诚郡王和当今很像,同样的是母妃分位高却不得宠,本身也不为皇父所喜,一样的默默无闻,性子却坚毅果敢,最是纯孝,这点从让他追缴国库亏空这点就可见一斑。
对于半个岳父的宋家也不假辞色。
然而不知变通并不好。
为皇者不能心性凉薄,尽管要当皇帝就不能太感情用事,但这并不代表要一个人冷血无情,这样的人即便一时能震慑住朝臣,但久了必会离心离德,不利于统治。
张致远没想到他的胡须会让当日的昭和殿灯火通宵达旦。
彼时他正洗漱,俊脸被小儿子涂了一脸口水,身上也不免带了小儿子的赏赐给的‘纪念品’。
安宁抱着香喷喷的小儿子,觉得家里这个传统还真是好玩。
就算她和孩子们幼年在一起的时间比当爹的长的多的多,然而这种‘纪念品’还真是少有,就是那稀罕的第一泡童子尿,景曜的和小汤圆的都很‘亲切’的留在了大老爷的衣衫上。
张致远也不生气,等到他洗漱去了味道后,小汤圆已经在小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小萝卜腿叉着。
樱花瓣粉嫩的小嘴儿向两边微微翘起,带着白嫩嫩肉呼呼的双颊,小脸蛋上挂着满足的笑意。
安宁挑了灯做针线,见着张致远过来,幸灾乐祸的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继续给小汤圆做小衣。
张致远摸了摸鼻子,这会子依旧是‘二十四孝老爹’的模式,因而对孩子尿到他身上也不生气,还是等小儿子尿的顺畅了才让奶娘抱走。
可见是这耐心十足的。
更何况这会子换上的新衣还是安宁亲手做的,因而对小儿子尿尿也不大在意,反而是欣喜于今年多得了身衣裳上了,瞧这多容易满足的。
安宁见他高兴的扯着衣摆,倒是不大好意思了,这可不是瞧着大老爷容易招儿子‘童子尿’的体质,怕大老爷哪天恼羞成怒怪到儿子头上来,遂稍微安抚一番,并没有张致远所想的‘郎有情妾有意’这等子脑补来的意思。
误会是美好的。
安宁也不点破,任由这人误会着罢。
等张致远坐下来。
安宁还亲自斟茶端到他面前,瓷质细腻通透,彩面润泽光亮的青花瓷杯衬着纤白宛如春葱的双手,滑下来的袖子下露出来的圆润白腻的手腕,拢着鲜红的佛珠,恰如雪中红梅,娇艳夺目,竟让张致远有些愣神。
安宁端着茶盏也不见张致远接过去,这一看到那不加掩饰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将茶盏放到他跟前,嘀咕道:真是越老越没个正形了。
声音虽小,但彼时的张致远已经不是当年的张致远了,这几年《清心诀》不是白练的,很清晰的听到了安宁的低语,就算是这些年脸皮够厚也得掩饰一下,端着茶杯呷了一口,道:海家递了拜帖来?安宁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将针线放到一边,笑道:上回人家是匆忙而来,这回正经准备好了再全家都过来拜访呢,得好你和景曜景佑福久他们都休沐呢。
张致远和安宁多年夫妻,若是连安宁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都听不出来就白混了,对于小姨子印象暂且不论,对海彦立的印象却并不如安和来的好。
此人太过于钻营,而且还是武官,虽说如今文官武官之间的间隙并不那么严重,但张致远有他自己的清高自傲,并非针对武官,而是和海彦立的几次来往私下觉得不甚愉快。
听安宁这般一说,就听得出来上次‘匆忙而来’肯定是没什么好事,稍微那么一问。
安宁也不至于和张致远抱怨安婉的种种,不过张致远问起来,安宁抵着下巴笑的纯良,这世上极品的人多了,我那妹妹就是其中之一,以前我未出嫁时,她就有种庶比嫡还高三分的想法,真不知道这想法是如何而来。
这话说有所求必礼下于人罢,她倒好一方面千方百计找我的茬,另一方面还觉得我对她得有求必应,平白惹人笑话。
我若是真和她计较起来,这饭都不用吃,气都气饱了,这人脑回路还真是有问题,不是我们能够理解得了的。
而且我觉得这次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会是让人高兴的事,而且更让人郁闷的是她好像特别的针对我,真不知道该荣幸的还是该荣幸呢?听到最后张致远笑了,惹来安宁一白眼,老婆奴嘴角立马扯平了,正经道:憎嗔怨怒都是业障啊!安宁嘴角抽搐了下,半晌才来了句:老爷不愧是在广安寺呆过几年的。
说到广安寺,安宁自己转移了话题:澄观大师出关了吗?这两年景曜和景佑都没有回扬州去,安宁对于他们在外面交友学习如何也是不大干涉的。
再者对于澄观大师安宁的观感十分复杂。
到都城后倒也不怎么关注了。
张致远继续喝茶,茶香清冽,轻轻呷一口,满口生香,沁人心脾。
悠悠道:我不知,怎么不问问景曜和景佑?不过是随口问问。
这话题算是结束了。
夫妻俩又随口说起话来,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等到就寝后你侬我侬,芙蓉帐暖……这日。
正值海家一家‘正经’过来拜访,跟上次一样安婉来后院,海彦立和海翰就在外院处,景曜他们兄弟几人也在。
安宁见安婉眉梢间得意更甚,不禁猜测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让安婉这般眉飞色舞的,即便是见到了自个。
见也就她自己来,便多问了句:怎么不见外甥女来?安婉便道:姑娘尚幼娇弱的紧。
万一磕碰到就不好了。
安宁颇为无语,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家姑娘如今也才一个多月好不好?不说奶娘抱着,婆子看顾着,难道在我家还会有什么不成?这般金贵啊!她算是知道了,如今可别和安婉说的话较真,较真你就输了,因而也不在意。
不过不等安宁说话呢,安婉就欢欣鼓舞的巴拉巴拉的说起来她得意的喜事了:啊呀你不知道么,那谁谁太子侧妃原来是旧识啊。
当初那般雍容如牡丹花般的房姑娘啊,真是没想到啊……我就是知道这房姑娘不是一般二般人,如今飞上高枝啊那叫一个雍容华贵,那叫一个锦绣辉煌……可也是个念旧情的,还是跟以前似的平易近人,见到了就不自觉地亲近,我们啊这还算闺蜜呢,如今就算是十来年没见了,也不觉得疏离啊……怪道呢我还是真没白念想啊。
怎么你不知道么?那可就是怪了。
她还和我说年节时候还见过你呢……也是啊,如今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侧妃。
碍于规矩你也是到不了跟前的,也倒是没什么啦……一刻钟的时间差不多都是安婉在自言自语,总的来说就是回忆她和青萝作为闺蜜的美好过去,端看如今相认后的和谐相处,展望携手共创美好未来,强调她俩感情好的同时,顺便贬低一番安宁。
安宁端起手边的茶盏,作喝茶状来掩饰抽搐的嘴角,真对不起您嘞,咱身份低微不能亲到太子侧妃跟前行礼作揖哈~不过,这两人‘勾搭’上的可真快,安婉这才来都城几天的功夫呢,而且瞧这感情都‘如胶似漆’了都,真是难以望其项背啊!安婉口沫横飞一番,说的口干舌燥了,这才停歇下来,顺便还给了安宁一个‘你现在知道了吧,不用来谢我’的表情,安宁额角再次抽搐,谢谢您嘿~安婉喝了两口茶,拿帕子攒攒嘴角,笑道:如今太子如日中天,说不得日后……到那时侧妃既是得太子如此这般宠爱的,还有小王子傍身,必是不得了的。
若是早知道,也不用为老爷那般操心,如今我们俩感情更上一层楼,明儿里还要侧妃拉扯拉扯我们才是。
姐姐这边儿虽是位高,但这没嫌弃权势更大的不是,如今姐夫简在帝心,日后可没个准儿呢,我这话可没别的意思,姐姐可不要误会才是,未雨绸缪总是错不了的。
就是那俗话说的:鸡蛋也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呢,姐姐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安宁额角都不抽搐了,这‘如日中天’可真是耳熟啊,想当初尚是睿王妃的太子妃也说过,‘如今我们王爷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再没人可比的……’如今再听安婉说起来,怪不得耳熟了。
微微一笑,放下茶盏,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就是上回我也说过了,内宅女子断没有能管能问外面老爷们行事的道理,牝鸡司晨,唯家之索也。
要是大道理安宁还真是能讲出一大堆来,不过对安婉来安宁还真是懒得说道,这人认准了还真没有回头的地方啊。
安婉也不意外,心里边更认准了安宁不知好歹,若是以往她早就拉下脸来了,不过今日她有事相求,决定不跟安宁一般见识。
不等安宁说完,就打断安宁的话,道:各人有各人的理,既然姐姐这般说,我也不好置喙什么,不过若是姐姐什么时候有别的想法,再来说道说道也是可以的。
安宁再次端起茶盏,作喝茶状来掩饰自己抽搐的不能再抽搐的嘴角,你这是盼着我家不好呢还是不好呢。
正这时,外面小丫鬟回报,见过张致远/海彦立的海翰/景曜景佑景瑜进来了。
安婉听到通禀,眼前一亮,安宁吩咐把人带进来。
身着明蓝色锦袍的景曜,竹青色锦袍的景佑,橘色半袖长衣,里面着藕荷小衣的福久,还有身着青莲紫点阔袖滚回字纹宽袖锦袍的海翰走了进来,给安宁和安婉见礼。
海翰比景曜景佑小一岁,不过比起已有少年形状的景曜景佑,他还带着脱不去的稚气,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安宁以往见到他的次数还真不多,最后见面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等他见礼后,就让添香端出预备好的见面礼,递给海翰,笑道:好孩子,这是姑妈给你的,景曜景佑和你差不多大,表兄弟间合该亲近些的。
那边景曜几人给安婉见礼,安婉面上的功夫也是做得,也给三人准备了见面礼,而且略微反常的对着安宁一顿夸,尤其是年纪最小的福久得的夸赞最多。
不说景曜和景佑,就是安宁都觉得诧异,这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出来了不成?和安宁差不多,安婉见到如今安宁的几个孩子,就是一向觉得自家儿子出众的也不得不承认,几个孩子的模样长相都是俊秀的,而且一溜的儿子可把安婉刺激的不轻,但是看到景佑,安婉拿帕子攒攒嘴角,这景佑不是安宁亲生的安婉还是知晓的,认为安宁把姨娘生的孩子抱到身边儿当亲儿子一样养可真是够‘贤惠大度’的。
稍微平衡了些,但这有异的神色也瞒不过景曜和景佑的眼睛,俩人对这姨母的观感历来就不大好,如今更是跌落到谷底,但想归想,面上还是规规矩矩的给安婉行礼,你来我往的说了些客气话。
安婉笑容满面,仿佛是慈爱的姨母一般。
安宁叫了福久过来身边,另外几个回了前院,安婉又对着福久一阵夸,半晌才问道:听说瑜哥儿的先生姓殷,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安婉那日从青萝那里回来后,也曾打听过这殷大人的情况,虽说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但以前也是做过皇子们的师傅的,颇受皇上看重,不仅学生众多,而且长子任广东布政使,次子为户部右侍郎,孙辈的也是颇为出息的,不说别的单就是如此就让安婉很满意,迫不及待的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拜到殷先生门下。
安宁还有些疑惑呢为何安婉有别于其他的热情,听她这么一问,瞬间悟了。
不过她不准备答话,就听福久回道:正是。
没了下文,让准备接话的安婉噎住了,好歹你也得问我为何提起这个啊?安宁很不厚道的笑了。
☆、第三百二三章 凤凰乌鸦安婉一反常态将福久一通好夸,半晌才问道:听说瑜哥儿的先生姓殷,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福久回道:正是。
安婉噎住了,顿觉得即便是安宁的孩子也是一样的不招人喜欢,再看福久板着脸不苟言笑,原本夸奖的沉稳就成了小小年纪假装老成,原本的颇有乃父之风就成了怕不是靠着肖似父亲的脸让安宁讨宠爱罢,就是原本的学业有成也成了书呆子两脚的书橱,看福久也觉得很是不顺眼。
但这些她都不能表现出来,脸上有些讪讪的,也不过一闪而过,也就放平了过去笑道:原是说瑜哥儿小小年纪学业也已经不错说,原是有名师教导。
安宁和福久也不接话,安婉眼中不忿的光一闪而逝,直直看着福久笑道:原你翰兄弟如今亦到了入学的年纪,若是得一位好先生自然事半功倍,是以知道瑜哥儿你有名师,若是你荐你翰兄弟也去殷先生门下岂不大好?两兄弟同在先生门下也好相互扶持不是?安宁继续淡定喝茶,不免好笑,原来安婉这次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真是低估了她的脸皮。
不过安婉对上福久,怕是觉得福久年幼,好说话,再者说了她又是长辈,长辈说话做小辈的可不好推辞。
只是安婉可是低估了福久,只听他道:做弟子的不好给先生拿主意,且我入学是父亲荐到先生门下,经过考核方入了先生门下,不若姨母可让表兄同父亲去讲罢。
听得福久这般说,安婉就有些不满意了,道:你翰表兄的天资是没得说道的,要不是耽搁了怕如今都是秀才可入学了。
且这事不必麻烦姐夫,不若瑜哥儿陪着你翰兄弟去一趟殷先生的府邸,也好在一旁帮你翰表兄分说一二方显得你们兄弟间亲密罢。
安宁想到之前的‘一会子就来’再到如今安婉几乎强硬的不容人拒绝的态度,颇觉得不悦。
刚才还摆出一副慈爱姨母的模样儿,这会子可露出真面目了,真是合了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当真是低估了安婉的脸皮,听她说的这句‘要不是耽搁了怕如今都是秀才可入学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事竟是耽搁了如此啊!哼,再说了‘亲密’不过是客套话而已,真说起来福久和海翰还是头一次说上话。
且不说海翰比福久大四岁,这分说能分说出什么来么!福久皱眉道:先生最不喜有人插嘴帮他拿主意,再者当初先生收我时也是看在父亲的情分上勉强考核我,这件事我是帮不上忙的。
福久把话说的明白,安婉虽然不满意但知道这件事从福久这里打不开什么缺口。
因而变有些讪讪的,并不大愿意多说些什么好话了,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就差临门一脚的事情了,谁知道事情没办成,还平白往里赔了那般多的礼来,不过也不代表事情没个转机,遂到底是收了上次来和安宁说话不阴不阳的样子。
前头海彦立也打这个名头和张致远说起来,张致远别看一副面瘫模样。
但实打实是个腹黑,殷先生是他的座师,脾性他是了解的。
因而不说明白,就影影绰绰的说起来殷先生为何而致仕的缘由来。
当初殷大人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极有可能入内阁的,被夺嫡风暴波及到还入了狱,虽然最后无罪释放,但因而对朝堂上的争端,权力倾轧严峻之现状心灰意冷,就借机致仕了。
这如今海彦立已经站到了太子那一派,自然能少有瓜葛就没有瓜葛,而且尚觉得张致远这个连襟虽然是简在帝心,位居高位。
但以前得罪过太子,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若以后太子登基,少不得要拿张致远开刀的,因而海彦立想明白后对于这个连襟家也没以前那般热络了。
所以一听张致远那九曲回肠的暗示就渐渐熄灭了这个心思,再说了都城人才济济。
还愁替儿子找不到合适的先生不是,又不是非殷先生不可。
回头张致远同安宁说起来,安宁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大老爷这是兵不血刃就熄灭了海家打的主意,真是再高明不过的了,让人不佩服都不行啊!那边景曜和景佑拎着福久出去转悠,问了福久,疼爱的揉了揉福久的头。
安婉却是很不满意,海彦立也不和她解释外面男人们的事儿,只甩手说会再好好思量给海翰找一个好先生就去了外书房。
安婉对着海彦立的背影几乎咬碎了一嘴银牙,外书房里可不就有那两个刚开脸的狐媚子,这段时间海母因着安婉和太子侧妃的交情给安婉撑腰,使得安婉逮着错处好好整治了这两个狐媚子一番,使得原本的解语花凋零了不少,让海彦立颇为心疼,如今可不得好好疼宠一番。
安婉怨恨的眼光随即一闪而过,手指攥紧帕子,指尖煞白,缓了好一会子方道:让奶娘把姑娘抱过来,我们去上房找老太太去。
过了数日,是南安老太妃的寿辰,安宁自去了,没想到太子府这次来的是房侧妃青萝。
到底是代表太子府,身份也在那里摆着的,没人敢怠慢她的,见着安宁来了,脸带笑意过来,拉起安宁的手,语气中带了丝惊喜道:张夫人,这么多年不见了。
旁人见了,个个都有些诧异,没曾想这侧妃和安宁是旧识呢,再说这股子热情和惊喜是怎么回事?安宁这些年已经练就玲珑心肝,不说这么些年没见过青萝,但凭青萝在太子府后院凭借商家出身杀出一条血路就知道她不能小觑,但再看她这份惊喜和笑意,只轻轻抽出手来规矩的行礼道:侧妃安好。
青萝虽嘴上说着太过多礼了,但实打实的受了安宁这参拜礼,不过却是亲自扶着安宁的手腕,笑着道:张夫人太过多礼了,原我早想和张夫人叙叙旧的,奈何找不到机会,如今亲见了,也合该相叙一番的,不过我哪能忘了这是太妃的寿诞,寿星最大,反正机会也有的,总归是跑不掉的,恕我先失陪了。
自顾自说了这番话,就自顾自的被丫鬟簇拥着到南安老太妃跟前献寿去了。
安平侯夫人走过来,问道是怎么回事?安宁笑道:以往老爷任职江南时,侧妃待自闺阁时与我妹妹有来往,我曾得见过一次,不料侧妃仍旧记得。
旁边人听见,心里都了然这张大人原先是巡盐御史,那侧妃娘家原是盐商,当时少不得巴结讨好的,这话说出来就表示实际上这张夫人同这位侧妃其实交情并不深,甚至这所谓的‘旧识’还不过是见过一面的,也不知道这侧妃这般热情的跑过来为了哪般?安宁看这侧妃待人热情,又是八面玲珑的,哄的南安老太妃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只转过头来和安平侯夫人说话。
刚才的一幕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不过心里却对青萝没甚好感,谁让咱记性好呢,再者说了年三十远远的看了青萝一眼,后面直到三月份她出了月子才有了出门做客的机会,但直到今天才碰到了青萝,还是在安婉正经来拜访她家后不久,还真是缘分呐!想到当初安婉说起来青萝平易近人的话,安宁暗自嗤笑,就在刚才她行礼时分明是没错过青萝眼中闪过的一丝快意的,而且她可是实打实的受了自己的礼,尽管她嘴里说着‘太过多礼’的话。
安宁的话自然是传到了青萝耳中,青萝脸上的笑也僵了僵,觉得安宁这人不识抬举。
不过她也不想想这么十年不曾联络过的旧识,再热情还能热情到哪般,难道要泪流满面不成?再者说了还是她自己贸然过去热情的‘对待旧识’,也是她自顾自的说了一通大道理,难道还不许人家解释这所谓的‘旧识’不成?今日太子妃的母亲都统夫人也有来,太子妃娘家都统不知出了凡几,家门极为显赫的,再加上如今一位姑娘是南安郡王妃,一位姑娘是太子妃,底气十分足。
心中原就对青萝颇有微词,今又见青萝眼中闪着的点点精光,便暗自冷笑一声。
等到戏台子开了戏,便和南安郡王妃笑道:今儿的戏倒是极好的,你瞧瞧那戏台子上的戏子,花团锦簇的,可比凤凰儿都尊贵了。
只是啊,这世上的乌鸦,无论再怎么装扮,还是乌鸦,变不成凤凰儿的。
青萝脸色登时微微一变,一窒,一僵,终究放不下来,还是淳郡王妃厚道,岔开了去。
青萝无疑是将太子妃的母亲记恨上了,连带着太子妃也落不下,本来颇好的心情就被一盆子冷水浇熄了下去,手指上带的珐琅指甲在华美的衣摆下几乎快要深深的掐入指腹中,厉光一闪,而坐下偏下位置的安宁得巧不巧的正看到这神色,嘴角轻抿了抿。
☆、第三百二四章 无意有心安宁嘴角抿了抿,再去看时竟不见青萝身上丝毫怨愤之气,仍旧端庄稳重一如既往,心里暗叹,这南安郡王府还真是多发事故地点。
想当初南安小郡主及笄时,她带张玫过来,哪曾想遇到太子妃刁难之事,如今待南安老太妃寿诞,太子妃的母亲魏夫人又摆出这么一出,虽说这只作为席间闲话,笼统的那般一说,不指名不道姓的,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像她这般明显意有所指的话,谁还能不知道是在说谁呢?魏夫人不阴不阳的来了那么一句,好歹淳郡王妃给岔了过去,只不过大家兴致也不是很高了,但今日是南安老太妃的寿诞,若是这会儿就吵着要走不免有些尴尬,所以耐着性子又听了两折戏。
期间魏夫人冷着脸不再言语,反倒是青萝依旧面色端庄温柔,倒是让有些想要看笑话的夫人诰命们面面相觑,心里纳罕这房侧妃涵养倒是好,被这般折辱了也不见怒气,反而是没了意思。
青萝长长的掐丝珐琅假指甲慢慢划过衣袖的牡丹刺绣,嘴角含笑,对上南安老太妃款款道:如今姐姐自怀了嫡子皇孙就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太子爷亦如是,因而让我和江姐姐领了这些个外面的事儿来为姐姐分忧解难,今儿来给老太妃拜寿若有不妥帖之处还请老寿星包涵。
魏夫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平静,青萝勾了勾红艳的唇,眼睛似笑非笑地瞅了魏夫人一眼,轻飘飘的。
却让魏夫人神色僵了僵,让青萝脸上笑得更灿烂了,几乎可以确定,原本她对于太子妃承宠怀了子嗣有了别的心思。
这边雍容华贵的辞别。
倒还‘纡尊降贵’的来和安宁寒暄一二,不过获得这种殊荣的不止安宁一人,再加上还有之前的‘旧识’并不显眼。
免不了又要行礼。
安宁对于青萝特意提到了安婉并不惊讶,要知道安婉如今可是很推崇这位‘旧年闺蜜’,上次来言语中三句话中有两句话不离青萝,来来去去都是夸奖青萝端庄、贤淑、大方……的言语,实在是热忱,让安宁不得不感叹青萝的个人魅力,如今一见倒也见得她能隐忍、心思深、‘平易近人’……所言并不虚啊。
出门时瞥见凑到青萝跟前的穿着藏青色五彩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的宋夫人。
想到席上端庄慧雅的诚郡王妃,这诚郡王妃娘家显赫与太子妃娘家不遑多让。
若说皇上看重诚郡王,这赐婚赐个家门煊赫的正妃倒可以看出,不过听说宋夫人的女儿嫁到诚郡王府为侧妃如今肚子也没个动静,再者今年因为诚郡王追缴国库亏空时宋家算得上‘钉子户’‘泼皮无赖’。
算准了宋家算半个岳家,最后还是诚郡王府将宋家的亏空补上。
皇上自然清楚,虽面上未明说,但到底这侧妃是他给指的,顿觉得愤怒:这宋家想的怪好,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想要两面逢源,可做的事又实在可恨,自己儿子又是个淳厚的。
这半个岳家非但没帮上什么忙,反而是扯后腿扯的欢快,便和皇后透露了等到大选时再给诚郡王指个贤淑且出身不低的侧妃那么个意思,隐晦的表达了对宋侧妃及宋家的不满意。
底下人自然有善于揣摩帝后意思的,只觉得宋家是不得皇上青眼了,毕竟底下人也看着在追缴国库亏空一事上宋家的表现了。
对于宋家这种墙头草——风吹两边倒的做派也看不上眼,冷嘲热讽都是轻的,落井下石的不是没有,谁让宋侍郎做人不厚道,没少仗着背后主子耀武扬威,人缘和宋夫人一样不大好呢。
如今再看在青萝跟前献殷勤的宋夫人,暗中嗤笑,个拎不清的,想起宋夫人在宋侧妃被指婚后有次‘酒后无德’开罪了诚郡王妃,宋太太还被她家老太太压着去和诚郡王妃赔礼道歉,只说是酒席上喝了几杯酒,说的胡话。
回头这宋夫人就被老太太罚跪了三天佛堂呢,听说出来的时候腿都不能走了呢。
这个听说还真是好物,安宁仅一瞥瞬间就在脑海里过了几道弯,嘴角含笑的同安平侯夫人往外去了。
青萝虽嘴角挂笑,但眼底多少带了些不耐,对于笨嘴拙舌的宋夫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的奉承听了也腻歪了,余光注意到拜别的淳郡王妃和诚郡王妃,对于淳郡王妃之前厚道的岔开魏夫人的话,说实话青萝还是略带感激的,只是将魏夫人连同太子妃记恨上了。
她素来和太子妃积怨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她已经成为了侧妃,魏夫人还是做出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她脸的事,哪能不让青萝暗恨于心,但她不能应,就算是魏夫人非指名道姓但意有所指,若是应了可不就是落实了,但若不应可不就是平白让魏夫人折辱。
当下精美的掐丝珐琅指甲紧紧扣进指腹里,生疼,眼里的阴霾几乎能滴出水来,面上却丝毫不显,越发的端庄大方。
搭眼看宋夫人,截住她的话头道:怎么不见文娟露过面,一年到头怎闷在自己的院子里,怪是念想的。
说的和宋侧妃甚是熟络一般。
宋夫人面色僵了僵,就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般戛然无声,呐呐无言,总不能说上次去的时候侧妃朝自己哭诉,话里话外竟是说娘家指望不上竟是给她拖后腿,这让一向以女儿为荣光的宋夫人哪里能忍受的了,只勉强道:郡王爷如今不在府中,侧妃她忧心郡王爷,在小佛堂为郡王爷祈福保求平安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表面上呢是说宋侧妃忧心去平乱的诚郡王,但这‘小佛堂’可就有深意了,祈福的法子有很多种,怎就在阴森的小佛堂呢?难不成是郡王妃有意刁难还是其他?青萝拿着帕子攒攒嘴角道:文娟有心了。
不过含糊其辞的应了句,青萝在身边侍女的再三催促下才和宋夫人分别,宋夫人暗道:虽说女儿有福气飞上枝头,但到底没孩子傍身,心里不由得后悔之前一时飘忽得罪了郡王妃,不然文娟嫁过去也不会被郡王妃‘穿小鞋’,至今肚子也没个动静。
但看那高高在上的郡王妃,这太子房侧妃虽说出身不大高,但却是个好的,能受宠这么些年也不是没道理的。
正想着却看到诚郡王妃被簇拥而来,珠翠环绕,彩绣辉煌,宋夫人无端生出几分心虚,木讷的向诚郡王妃行礼,诚郡王妃笑的矜持:宋夫人无需多礼,只劝诫宋夫人一句,口德也是女子四德中的‘德行’中重要的一部分呢。
说完就被簇拥着继续往前。
宋夫人一窒,脸色讪讪的,看着盛气凌人的诚郡王妃心里不平,愤懑等不一而足,想到之前被老太太罚着跪在菩萨面前数了三日的豆佛米佛,两条腿跪的站不起来了,嗓子也干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还落下个‘酒后无德’的名声!诚郡王妃家门煊赫,更何况还是女儿夫家的正妻嫡妻,宋夫人不敢得罪,但稍一想就觉得她为何会有这么个名声,还不是因为那陈娴儿是她心头一根刺,看到跟她像了七八成的张瑶觉得心被戳疼了才胡乱言语了那么几句,偏还被那个继室张夫人小性子不大方的当了真。
真是和她们犯了冲,陈氏未嫁时她就矮了一头,谁都知道陈氏有貌有德有才,蕙质兰心,她就是红花身边的绿叶!更可恨的是所嫁的张家根基不弱,一来都城就压了老爷一头,如今更是踩着老爷的肩膀青云直上了,当真是可恶至极。
还有那个张夫人,不过是个继室,偏夫荣妻贵也压在她头上,这一家子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让宋夫人堵心,恨恨的将张家在心中排揎了一通,扭着帕子走了,幸好还没忘记她现在不是在自个家,而是在南安郡王府啊!安宁若是知道宋夫人是如何想的,肯定会觉得躺着也中枪,这是**裸的迁怒,‘柿子挑软的捏’!好在安宁不知道宋夫人这诡异的迁怒,从南安老太妃的寿诞上回去后没几天,到古家赴宴时碰到了安婉,安婉人前倒是亲亲热热的靠上了安宁,旁人问起时安宁自然说实话。
所了解的自然是知道安婉是庶妹,再加上安婉近日来和房家走的比较近,自从青萝飞上枝头变凤凰,房家成了皇亲国戚之后,有上门荐人的,也有自荐的,还有捧了地契和商铺前来投靠的,房家是热闹兴旺风光,因而也有好些个奉承的。
安宁无意和安婉在人前表现‘姐妹亲热’的戏码,见到张古氏就走过去,如今张文轩已经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纵然有古家帮衬,但本身能力才干在,而且安宁还记得古氏以往还误认为澄泓是张文轩的‘外室子’一事呢。
☆、第三百二五章 情同姐妹姐姐,那天的事你可拿了主意?安婉猛不丁的问道。
安宁一怔,这‘那天的事’是什么事?恕咱愚笨,这没个上文可真还弄不清楚这天外一笔啊。
安婉用帕子攒攒嘴角,见安宁没说话,便道:姐姐难道糊涂了不成?昨日见到房侧妃时,侧妃还提起在南安老太妃寿诞上见到了姐姐,本想叙叙旧,只……也就罢了。
安婉这含糊不清的话一说,安宁算是明白个七八,不由得抽抽嘴角,若她没猜错的话,安婉这‘那天的事’指的是当日她对安宁说到的‘如今太子如日中天,说不得日后……到那时侧妃既是得太子如此这般宠爱的,还有小王子傍身,必是不得了的。
若是早知道,也不用为老爷那般操心,如今我们俩感情更上一层楼,明儿里还要侧妃拉扯拉扯我们才是。
姐姐这边儿虽是位高,但这没嫌弃权势更大的不是,如今姐夫简在帝心,日后可没个准儿呢,我这话可没别的意思,姐姐可不要误会才是,未雨绸缪总是错不了的。
就是那俗话说的:鸡蛋也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呢,姐姐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再听安婉话里含糊的部分,怕是她想说安宁不识好歹之类的,安宁佯装惊讶道:没想到你和房侧妃感情甚好,这才过了几日你就知晓了,今日我瞧着你是和房大奶奶一同来的,当真是‘爱屋及乌’。
安婉没听出安宁话里的深意,反而是有些得意,道:姐姐哪里的话。
只是合得来罢了,再说了不说侧妃,单就是房大奶奶也是原先的旧识,姐姐想来是知道的罢。
安宁想笑。
忍住道:你若是不提出来我还真不知道,就是房侧妃那日说起我们是老相识,我也只想到原旧年她由你带着曾到府来过一次。
至于其他,当时我忙于照顾景曜和景佑,不曾耳闻。
潜意思就是谁有空关注你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说起来当初青萝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是人比花娇,妩媚鲜妍,安婉只夸她端庄沉静最是知书达理。
却不知就是当时的端庄人儿做客时‘不经意’躲过了丫鬟的视线,‘不小心’闯到了当时张致远养伤的东厢房,‘恰好’是慌乱中进了卧房‘惊慌失措’间碰上了只着单衣卧在床的张致远,却是‘不慌不忙’的眼圈儿一红,贝齿轻咬朱唇。
安宁事后听丫鬟说起来。
都觉得房家这是将姑娘当那扬州瘦马一样教育的么,只是须知人家那也是婀娜纤巧些的才行,偏青萝生的一副珠圆玉润的样貌,那玉靥微仰,眉间微蹙的姿态还不大适合她,真真是个东施效颦了。
若是安婉知道她口中‘端庄稳重’的房侧妃旧年是如此做派,还能口口句句都念叨着她的好了,当然也不是不可能,听说当时房家还往海家送了两个房家的旁支姑娘。
这安婉都不介意了,何况其他。
安婉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窒,随即尴尬的笑了笑,道:许是看在我们为姊妹的面上,房侧妃才对姐姐格外优待罢。
安宁一怔。
安婉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看吧你不过是因为沾了我的光,没甚好得意的。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安宁倒不生气,只是觉得到底安婉有多高的自信值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笑道:房侧妃最是端庄稳重,贤淑有德,对谁都没那个亲疏高贵在,一视同仁,竟是少见的。
自然是少见,看当时在场的另外两位郡王妃一派高贵疏离,以她们的地位也不需和不会做出这般‘亲民’之事,就是这点上青萝就输了,也不怪魏夫人会说出那般‘……这世上的乌鸦,无论再怎么装扮,还是乌鸦,变不成凤凰儿的……’的话来。
再者还有前面的事做对比,安宁对于青萝这种‘伪端庄’可没什么好感,这句话说出来都是嘲讽。
再者还有另外一番意思,就是青萝对谁都是热情的,并没有对安宁有什么优待,安婉就不要自作多情的认为青萝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做出些什么罢了。
只可惜安婉没听出安宁话里的深意,还以为安宁见识到了青萝的好,笑道:姐姐这般想就对了。
还做出一副‘本该如此’,替青萝自豪的表情来。
安宁有些惊愕,觉得安婉匪夷所思,这是什么样的‘诡异’思维呀,觉得青萝很厉害,不知做了些什么,将安婉给笼络住了,不过还是觉得这模棱两可的可不好,淡淡地道:我不过见过侧妃几回,就事论事外加旁人这般说罢了,你不也是见天夸赞侧妃么。
看安婉的样子,见到青萝的次数好像还挺频繁的。
安婉嘴角上扬,道:那倒是,原先我就想有那么个通情达理,贴心温柔的好妹妹了,原待房姑娘情同姐妹的,如今可更好房姑娘飞上枝头成了侧妃,我真真替她高兴的。
安宁心中暗自嗤笑,就这么一句话平白让自己多了个做侧妃的妹妹,真让她有些膈应!你们情同姐妹,她这里膝盖中了冷箭,都城已经挡不住安婉的思维了,安宁觉得每次和安婉说话都不在一趟上,多说无益,因而端起茶杯来,发出无言的意思,端茶送客呗。
安婉绞了绞帕子,脸色不大好,都说了安宁眼高于顶,不识好歹,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的,但看到人家都端茶送客了,若是自己还硬装没看见留在这里,顿觉得失了面子,也不用安宁说送客,她就冷哼一声颇为清高的甩袖子离开了。
安宁毫不介意的放下茶杯,身边的鹊儿早在一边儿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嘟了嘴道:太太怎不管教下姨太太,我看姨太太就是专程来显摆的,而且还一股儿埋怨气,就算是姨太太,但礼数不该失呀……安宁笑道:我哪敢管教姨太太,没听见人家和侧妃情同姐妹么,哪里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啧,不来烦扰我才好呢。
说着悠悠然的站起来,抚平衣摆,道:昨儿庄子上不是送来几条黄河鲤鱼,让厨下看着整治了罢。
那几尾鱼安宁见了,红鳞赤尾,正经从黄河里打来的野生鲤鱼,在现代野生的几乎绝种了,有的也是人工培育出来的。
安宁稀奇了一天,今日被安婉扫了下兴致,决定把这鲤鱼吃了。
回到里间让人不用伺候了,小汤圆扯着小呼噜睡的可正香呢,安宁看着也觉得困乏,索性搂着小儿子一块儿睡了。
却说安婉自张府回来,满面阴云,觉得被落了面子,再细想之前安宁冷淡的态度,自己说的话,难不成安宁是觉得自己和侧妃感情好嫉妒了?若真是那样的话,心里边就没来由的畅快起来,越想越觉得就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侧妃才会多优待安宁一些,只是安宁死鸭子嘴硬不好承认罢了!所以说都城都挡不住安婉了,不过过会子安婉身边的嬷嬷脸色不大好的过来,安婉心情还算好就问何事,嬷嬷蠕动着嘴唇凑在安婉跟前道:太太,我发现绿姨娘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换洗了。
啪!安婉掷下手里的茶盏,脸色发青,怒道:这事可是真的?左防右防家贼难防啊!安婉也不管安宁到底是如何羡慕嫉妒恨的,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整治后宅了,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张府小坐了。
******京城里的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进入七月肇秋更是热的难耐,安宁本想到庄子里避暑,奈何去年的事在张致远心里头留下了阴影,说什么也不同意,就算是安宁使用美人计也没能让张致远松口。
安宁明白缘由,其实不过是想找个由头错开这些日子来突然多起来的请帖罢了,这些日子来安宁可很少出门子的,之前是双身子笨重不出门,有了小汤圆坐月子又一个月,照顾小孩儿空闲少也是个推辞的借口,如今天气热懒得出门也是个说辞,但不正当么。
安宁知道这些请帖来的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从她口中打听消息,怕是有关于韶州平乱一事,这韶州知州吴恺是吴阁老的儿子,都指挥使宋涵义是襄阳侯的姑爷,而且朝中有不少权爵侯门同那地儿有牵扯。
朝廷对韶州民乱一事很重视,不仅派出了诚郡王,还有兵马司,率领五千精兵前往韶州平乱,而且当下就处置了十数人。
还有随后前往的户部侍郎以及新上任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文轩,看这样子绝不仅仅是为了那不到十万两银子的亏空,张致远和范青逸说起来都觉得只怕到明年,京城也不见得会平静下来,如今随着天热人心浮躁,说不得会随着天气炎热沸腾起来啊。
最开始还处于观望、猜测状态的人们也渐渐不安起来,仿佛燥热的空气里也拂动着忐忑的因子。
☆、第三百二六章 鬼畜难为安宁不动声色的坐在一旁,宾客们陆续到了,一时之间,花厅里笑语盈门,喧嚣繁复,众女眷济济一堂。
今日是傅大太太宴请宾客之日,来客中既有勋贵,又有清流,安宁和大理寺卿范夫人坐在一边,看傅大太太团团招呼着。
范夫人拿着帕子攒攒嘴角,对安宁道:我准想能在这儿碰到你,瞧你这一年来闷在自己的院子里,不露个面,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语气里不乏促黠的意味在。
安宁笑笑,道:我就是个闷的,不爱出门,本来是想到京郊园子里避避暑气,哪曾想是事情绊住了。
范夫人和安宁对视一笑,自然明白安宁话里的深意,眼睛瞥了一眼依旧长袖善舞的傅大太太,道:这京城肇秋本就热的难耐,今年尤甚,饶是房里放了几盆冰,这才罢了,只是这冰啊实在紧俏,那些个商家又是惯会投机倒把的,这冰啊竟是比往年贵上了不少呢。
安宁笑道:说的是呢。
视线触及到刚进来的身影皱了皱眉,范夫人顺着她的视线忘过去,好奇道:怎么了?这夫人看着眼生的紧……安宁压下心里的诧异,低声回道:是城门领海大人之妻安氏。
范夫人看过来,安宁点点头,道:是我的庶妹。
范夫人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心知安宁这般介绍亲疏立断,只是扫了一眼在座的诰命太太,这正四品的城门领着实不显眼。
安婉被人领到花厅,但见花厅里衣香鬓影,雍容富贵,她在这里实在是不显眼,更何况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眼生的紧,但是看那份气势都不是普通,安婉心里头在打鼓,惴惴不安。
她是没想到傅大太太宴会竟然会邀请了她来。
虽然来京城时间不长,但京城里的一些炙手可热的人物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傅家是太子的母族,皇后的娘家。
门第显赫,按理说能邀请她实属是她的荣幸,而且将这归根到青萝的情面上……被管事娘子领到花厅里安婉略有些尴尬,周围人头攒动,她竟是一个不识。
那些诰命夫人个个都是人精,虽然觉得安婉能被邀请来身份自然不低,只是面生也不不好贸然来搭讪。
观望观望先,因而才使得安婉一个人被晾在花厅里。
安宁蹙眉,虽然不喜安婉,但情面尚在,再者她们毕竟是同父姐妹,在外面若是出些什么事,掉面子的可不止安婉一人。
因而同傅家在花厅里伺候的丫鬟将安婉请过来,安婉看到云淡风轻坐在座位上喝茶的安宁。
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尴尬全被她看在眼底,不由得心生暗火,不等安宁说话有些不悦的剜了安宁一眼。
这让范夫人下意识的皱眉。
安宁顿觉莫名其妙,将心里边的不悦压回去,将范夫人和安婉彼此介绍。
范夫人矜持的向安婉点了点头,转头对安宁说道:我去和蒋太太打个招呼。
安宁点点头,范夫人走到另外一边蒋太太处,周围听到她们说话的太太们有好奇的过来同安宁寒暄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打听安婉的一些情况,听得安婉夫家只不过是正四品的小官,心里就算是不屑的同时脸上也不露分毫,谁让人家有个深蒙帝宠又为官功绩超群的姐夫呢。
来人安宁基本都认识,再者来都城这几年贵妇们的宴会她也参加了一些。
再者记忆力好见过一面都有印象,寒暄起来丝毫不见尴尬之处,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心里想的与脸上展现的嘴里说的差个十万八千里都丝毫不影响大家谦逊的寒暄么。
安婉就不同了,她本就对安宁淡淡的,再看安宁游刃有余的和那些官太太打太极。
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安婉为柳姨娘所出,按说庶子女养在嫡母跟前是规矩,更是抬举,但当初柳姨娘磨着安老爷硬是舀着安婉养在自己跟前。
比起‘安宁’来,安婉长相出挑的多,何况安婉向来心机灵敏又嘴甜会说话,再加上有柳姨娘时不时吹吹枕头风,安婉就越来越得安老爷的喜欢。
真说起来安夫人并非刻薄无知的正室嫡母,相反的安夫人知书达礼,为母则强,将嫡出的二子一女教养的很好,而且安老爷向来不管庶务,为人又特别的软弱还愚忠,当年安老太太的偏心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安老爷却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以至于后面分家的时候作为次子的二房却硬生生的分得一半的家产还有安老太太的私房都尽数归了二房就可见一斑。
安夫人很有能耐,端庄大方,将安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就算柳姨娘得宠,但安夫人在安家的地位丝毫得不到动摇。
也许是日渐长大懂得了嫡庶之分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或许是在柳姨娘的‘耳濡目染’下,安婉对于嫡子的安和和安然却没什么,毕竟他们俩是嫡子,嫡子本就身份高,而且是男子,平时没什么接触,然而安婉却觉得‘安宁’除了占据着嫡出的名份外,相貌顶多是清秀,比起肖似柳姨娘娇俏可人的安婉根本就不够看,而且性格木讷绵软。
然而嫡庶尊卑,这是世间公认的真理,因而就算在安婉看来安宁事事都平平不出彩,但身份在那里搁着,这让安婉接受不能,嫉妒就像是有毒的花儿在心中蔓延。
因为安家没落,但祖上到底是曾经辉煌过,安夫人不想亏待了‘安宁’,后来又因国丧家孝好好的姑娘蹉跎了下来,为此安婉可没少私下里找‘安宁’的麻烦,和柳姨娘一唱一和明褒暗贬指桑骂槐的说‘安宁’的坏话,仗着年纪小,就算安夫人罚下来,安婉却跟到安老爷那里,撒撒娇顺便上上嫡母嫡姐的眼药,不但躲过了惩罚,还会惹来安老爷对‘安宁’越加的不满。
安宁能来到这里还是因为‘安宁’磕到了头晕倒过去了,至于怎么不小心磕到了这可就要问问安婉以及柳姨娘了,然而就在安宁养病期间,安老爷连派人看一回都没有,安夫人却因为担忧‘安宁’在安宁病好了清减不少,这也是为何安宁醒来后不喜安老爷和安婉以及柳姨娘的缘由。
而且比起安婉和柳姨娘,她更厌恶安老爷。
因为有她自己安老爹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安宁拉拔大,父女俩相濡以沫那么些年,对比起对亲女冷漠如此的安老爷,亲疏立断。
对安婉来说。
一切的改变就从安宁病好了定亲开始,张家在扬州城是人人称道,张家世代书香门第,祖上也有那世袭的功勋,同安家没落不同,张家张老爷张清和科举出身,自有一番作为。
虽是钟鸣鼎食之家,却也系翰墨诗书之族的。
而是张致远时任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从三品高官,历来是天下有数的肥缺。
就算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就算是继室,但也是安家高攀了,而且安宁当时蹉跎岁月已经是双十的老姑娘了,这时代女子最好的年华可不就那几年。
安婉本来还讥笑安宁上门做继室。
但张家给的聘礼就让安婉和柳姨娘眼红不已,虽说张家世代书香,行的是古礼。
送上来的东西看上去远不如那些钟鸣鼎食的来的贵重,但张母也考虑到了安家的情形,聘礼给的十分丰厚,里面的字画、古琴、孤本等皆是价值不菲了!而且虽说是继室,但该有的体面张家俱是给足的,安婉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能在及笄后不久就能嫁出去大部分是沾了安宁的光,不然依她庶女的身份,也不会能得到海家的青睐娶回去做原配的。
但安婉对于安宁还存在着‘安宁不过是占了嫡出的名份,其余都是一无是处’的概念里,因此当安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时。
众人也尽是围着她‘阿谀奉承’时,这样的颠覆实打实的让安婉接受不能。
而且安宁进府后不出两月就诊出怀有身孕,之后更是一举得男,而且随之张致远升官加禄,步步高升,安宁又连得男。
景曜和景佑都是钟灵毓秀之少年,九岁成为廪生入读国子监,张致远如今简在帝心已是一品大员,对比于进府十几年紧养育了一女且体弱早逝,娘家更是获罪一蹶不振的陈氏,任谁都会觉得安宁是旺夫旺子之人。
尽管是继室,先天上身份低于原配陈氏一头,但说实在的对比将去世了好几年的姑奶奶的嫁妆要回去的娘家,还断了姻亲关系,更何况陈氏没能给张致远生下嫡子,安家日渐兴盛,安宁的地位不可撼动,再加上她身上是有皇家封赠的诰命的。
更有甚者海彦立想要在职位上更进一步,安婉还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去求安宁,这已经让安婉意识到安宁嫁的比她强。
何况等到安婉信心满满的来到京城,京城的确比扬州更加的富贵繁华,但也更加的阶级分明,尽管房家靠着青萝的裙带关系往上爬的欢快,但房家接触到的也有限,对于房家这样商家出身的又是靠裙带关系的,清流们看不上眼,勋贵们又因为青萝被封为侧妃脸色难看,不屑与之来往,因而和房家多有往来的不过是逢迎溜须拍马之辈,安婉多与她们往来,自然没什么差距,而且还因为被侧妃高看一眼而得了不少奉承,至于别人羡慕安婉能有张府这一门显贵的亲戚时,安婉心里不悦而且尽力表现出来是不屑于攀交的,想着海彦立有能力,凭着他自身的能力,以及她和太子侧妃的交情,仕途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这有对比才有高下之分,安婉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或直白或隐晦的视线,隐隐觉得她就像是鸡立鹤群,不仅外子的官位还是娘家的地位都平白矮人一头,而且她现在还是靠安宁的提点才能和那些夫人打招呼。
端看起和礼部尚书夫人谈笑风生的安宁,安婉几乎想不出当年待字闺中的安宁长什么样子了,如今的安宁无疑是无比优雅清贵的,那些夫人有意无意都在奉承着安宁,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张致远如今位高权重,不仅入内阁还兼了吏部尚书,在和那些低级官员的夫人们来往时,事关她这门显贵亲戚是多么显贵,那些夸赞的话她听的耳朵都生茧了,如今更是身临其境的感觉到了。
嫉妒就像是毒蛇一样,一点点啃噬着她的心,所以她总会想着打压安宁,证明她比安宁强。
总想着找出安宁的不足来证明自己嫁的好,又生个好儿子。
然而事实之所以是事实,就是往往有些人不愿意承认的……安婉释放出来的不善不说安宁,就是连和安宁寒暄的礼部尚书潘氏都觉察到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站在安宁一旁的安婉一眼,虽然是安宁的妹妹,但气势和气质都差远了。
再者想起最近听闻的一些传言,不动声色的看了安宁一眼,端看到安宁因不悦而皱起的眉头,细想说是姐妹,怕是庶妹。
再者听刚才安宁的介绍就可见亲疏,心里哀叹一声谁家没那么点烦心事呢,若是事事顺遂,那才叫真眼红呢。
潘氏识趣的说了几句就找借口离开了,毕竟今日傅大太太可是下帖子请了不少太太过来赴宴呢。
安宁不经意的转身正好对上安婉带着愤懑的视线,皱眉,她不能当着宾客的面与安婉为难,但安婉这样实在是让她不快。
忍让也是有限度的。
招来一边在围屏后伺候的丫鬟倒:可否带我去更衣?在花厅伺候的丫鬟都是被嘱咐过的,知道席上的夫人是不可轻慢的,正要叫人一起。
安宁道:让我妹妹随我一起去便好了。
安婉刚想出言拒绝,但看到安宁不愉的神色,再想到这席上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尴尬的紧,呐呐不言语了。
那丫鬟便叫了两个小丫鬟带着安宁和安婉从侧门出了花厅,两个小丫鬟在外面几步远处候着,等候客人出来再领着客人回去。
安宁放开露出不耐烦神色的安婉,收回了在人前和煦温婉的神色,神色淡淡的,安婉首先发难。
冷笑道:怎么带我到这儿来?你想更衣我可不想?若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看安宁神色,暗嗤笑你怎么不装了,在人前摆出一副清贵端庄的模样给谁看呢。
安宁嘴角轻翘,形成一个冷嘲的弧度:你以为傅大太太为何邀请你来?安婉神色一窒,微微的抬起下巴道:难道就许你能来。
我就来不了了?再说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想来傅大太太邀请我来,怕是看在侧妃的脸面罢了。
安宁倒乐了,这倒打一耙还有脑补的可够厉害的,不过若是安婉不说,安宁也不会想到青萝上去,说实在的她对傅大太太的观感实在不好。
尽管这傅大太太是傅家的当家太太,顺忠郡王府的女儿,八面玲珑的人物,只是不知在当初太子妃挑上张玫时这位玲珑的傅大太太在里面充当的是什么角色呢?再者且不论今日邀请安婉有没有青萝的脸面在,说句不好听的,如此抬举一个四品官员的太太,恕安宁愚钝,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傅大太太能有什么好处?安宁不由得揣测傅大太太想要谋取什么,安婉一个四品官员的太太有什么值得谋求的呢?难不成还真有人信了房青萝那‘虚无缥缈’的交情,再说了傅家虽然因为傅阁老的病倒有颓败之相,但这些年傅家的根基可不浅了。
一门两皇后,太子、八皇子的外族,顺忠郡王、锦阳侯府的儿媳……能有什么可从安婉这里谋求的呢?实在是说不通!想不通的安宁将目光落在安婉身上,只看得安婉心中凉凉的,安宁才满面堆笑道:是呢,我可没有太子侧妃那么大的脸面,只不过安婉,你要知道我们是安家女,虽然我对于将嫡姐推倒磕碰到差点害嫡姐丧命的妹妹没甚好感,甚至是厌恶的紧。
不过你看看就算我厌恶你,但在外人跟前我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我不求你也如此,但最好收敛些你外放的情绪,饶是谁被那般恶狠狠的盯着,都会心里发毛,背脊发凉呢,实在是让我这做姐姐的心里不安呢。
安宁轻轻扶了扶安婉发髻上的一只八宝如意簪,亲昵的如同情深的姐妹之间的低语一般。
瞧这八宝如意簪,可是漂亮的紧呢,妹妹可得戴好了,别不小心就滑落下来了。
安婉听了安宁这话,脸色陡然一变,没想到事隔多年旧事重提,不错安宁当初被撞到头晕过去了这件事是安婉做的,但事后安宁只和安夫人说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但是没想到安宁到如今还记得,还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而且最后一句话,可真是赤*裸*裸的威胁,安婉手紧紧攥着,小拇指上的指甲泛白,齐根而断,登时便有血珠儿渗了出来,她却犹如不觉,嘴唇哆嗦着道:既然你……恨我,那为何?安宁闻言低笑出声,顿觉得安婉这话说的真是好傻好天真,就说今日来赴宴的官太太们,就算是心里暗恨对方暗恨的要死,嘴上也会说着漂亮的奉承话儿,当真是‘虚以委蛇’,不自觉地戴上面具。
也许这参加集会最有趣的就是看这软刀子、夹针带枪的你来我往了,当然是在不波及到自身的前提下。
见安婉脸色惨白的模样儿,安宁顿觉得偶尔‘鬼畜’一回儿还真挺好玩的,纤细葱白的手指摸在安婉的脸颊上,笑的特婉柔道:我的好妹妹啊,你还不明白,你可是安家的女儿。
潜台词就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你是安家的女儿的前提上。
如果说嫉妒就像是毒蛇一样,日日啃噬着安婉的心,那现在安宁的一言一行就像是毒蛇虫蚁一般在她脸上、耳边啃噬,那样黏腻腥稠的感觉安婉再也不愿意感受第二次,她实在没想到那个出嫁前还木讷懦弱的安宁怎么会变成现在大相径庭、陌生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安婉手指攥紧,狠狠的瞅着笑的温婉看不出任何破绽的安宁,咽了口口沫,小心翼翼的道:你癔…症了?她斟酌下,将中邪这个词咽下去,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话。
安宁眉角抽搐,安婉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么个强大的结论来的?难得露出一回真面目,没想到却是达到了这样的效果,难道安婉以为她露出这样的真面目是癔症了?难道还真跟有句话似的‘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不成,好吧最开始她是这般的,难道这伪装的太好了,让安婉觉得她是好欺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上来。
以至于现在发回狠,人家还不信呢,说实在的安婉的思绪平常人如她难以跟上,不然青萝怎么就和她‘你侬我侬’呢。
掏出安婉的帕子来擦擦她额头冒出的冷汗,亲切道:安婉你觉得呢?好了,毕竟是在主人家,可不能让主人好等了。
安婉背后冷汗淋漓,不知为何安宁明明说话和表情都很亲切自然,但目光寒如冬日冰雪,让安婉觉得心里发凉,背后冷汗淋漓,在这炎热的肇秋却觉得如同置身于三九寒冬。
她现在根本就不敢直视安宁的眼睛,还不敢反驳安宁的话,以前所未有的乖巧态度跟着安宁出了净室,随两个小丫鬟到花厅去了。
到了花厅后才发现青萝竟然在,而且和傅大太太谈笑风生,笑语嫣然!安宁淡淡瞥了眼安婉,轻笑道:没承想侧妃也来了。
☆、第三百二七章 谦逊难为安宁淡淡瞥了眼安婉,轻笑道:没承想侧妃也来了。
这段日子来碰见青萝的次数越加频繁,看来是热衷于这繁华荣光,只是这样的场合,安宁觉得,青萝未免太过活跃了,毕竟她并非主人,却如同彩蝶翩飞般在花厅里周旋。
如今太子妃养胎将权力下放,青萝和江侧妃负责交际应酬,吴侧妃负责府中内务,然而但凡安宁出来赴宴时,还尚未见过江侧妃。
安婉听到安宁的话,抖了下,刚才那如寒冰的眼光和话语还历历在目,但是青萝的到来无形中给安婉增添了莫大的底气,捏着帕子,心里不知如何,嘴上却是不咸不淡地说道:想来傅大太太邀了侧妃来,姐姐何不和我过去行礼问安?皇家的尊贵在世人眼中已经根深蒂固,比如说外面的公侯命妇诰命哪怕是超品,就算是在宫里遇到一个小小的贵人,也得躬身行礼。
如今青萝是上了皇家名册的太子侧妃,日后太子若是更进一步,青萝怕是主位上的人,不管出身如何,身份摆在那里,自然是不能得罪。
你想上杆子去凑来奉承,我可不想,安宁秀眉微挑,笑道:我哪有你在侧妃跟前有脸面呢。
若说起讽刺话来谁不会,安宁不愿和安婉作那‘姐妹情深’的秀,但偏偏就有人不会让她如意。
青萝右手虚扶安婉肩头,端的是一派亲和,同傅大太太道:海夫人来京城时日短,怕是对京城这些个见识少,如今得了傅大太太邀约。
过来见见,日后见了也不至于只知身份不知其人了,我也替她谢谢傅大太太了。
此话一出,安宁首先皱眉。
原本安婉来都城自然是要融入都城内宅妇人之间,但海彦立身为四品城门领在京中这个权贵云集之地,实在是不够看。
偏安婉心气不低。
又不屑于同那些品级低的内宅妇人来往,往上虽说也有品级不是很高的,但人家都是大家世族,自然是看不上,若非安婉还有张家这门出色的亲戚,只怕聚会的时候只能坐在那里当壁画了。
再者安婉若有心往上走,并不是准备个礼物。
投个拜帖,对方就要和你结交了,若要融入找个人引领她是再好不过的,而这个人选,身为一品诰命的安宁当仁不让。
偏安婉和房侧妃‘你侬我侬’,又和安宁有嫌隙,看不上安宁,因而安婉来拜访安宁,从来就没将这事提及过,安宁也懒得和她来往,自然乐得她不提。
然而今日房侧妃和傅大太太的话颇有深意,先摆出和安婉‘交情颇深’的姿态来,说出的话却让安宁颇为反感。
一来青萝这番话将安婉归到她的阵营。
按照她们现在的地位来讲,安婉就是依附于青萝,是从属地位,青萝摆出这副‘长辈提挈后辈’的姿态着实令人不喜;二来安婉看不懂其中深意,犹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未免让人误会。
毕竟与她关系正统的安宁犹在身侧,青萝和安婉这样子,会让人觉得安宁这做姐姐的没尽到职责,或者深想一些安宁是不是和安婉一般唯青萝马首是瞻。
后宅之事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和外面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做出这般姿态来难免不会让人产生什么误解。
因而在傅大太太开口之前,安宁插进来,将安婉拉到身侧,笑道:侧妃多费心了,原这事该是我的责任,只这些日子来家里事情繁杂,未来得及带妹妹拜拜‘门头’,今儿傅大太太有心请了我们姐妹俩,正好‘择日不如撞日’,我也好替妹妹介绍一二。
手不着痕迹得将安婉压在身侧,话里话外迅速的撇清关系,虽然话里有些漏洞,但在场的人对安婉并不熟悉,就算是刚才青萝提及她们‘旧识’关系也很少人知晓,因而这话是能蒙混过去的,再说了安宁并不相信傅大太太会是那般‘好心’的将安婉请来,在安宁看来非但没所谋求,反而有意让安婉出丑的概率更大些。
傅大太太丝毫没有被抢白的不悦,笑盈盈道:正是呢,如此说来你也该谢谢我喽!青萝耷拉的眼皮遮住眼中的点点精光,再看时也是笑得温和道:海夫人有个替你着想的好姐姐,原本你还抱怨在扬州离的远难以亲近,如今可到了京城,姐妹俩亲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实在替你感到欣慰的。
比起傅大太太来,青萝的话实在是让安宁膈应,欣慰你妹呀!而且对青萝处处端着‘自己人’的架子,弯绕弯绕到自己身上来,心里更是不快。
再者青萝话里太多‘陷阱’,安婉为何能到京城来,还不是因为海彦立到都城任职,如今张致远是吏部尚书,主管的就是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对于安插个职位,对于张致远来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安宁嘴角抿了抿,但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份‘姐妹情深’,安婉嘴唇蠕动了两下,想到刚才在净室内安宁在她耳边的呢喃,最后捏着帕子没言语。
青萝却不打算放过安宁,因笑道:前些日子在南安老太妃的寿诞上见着你一面,没来得及多语,今日好不容易又得见,张夫人还是和以往一般矜贵,一点都没有变呢。
这次得见,可得好好说说话呢。
安宁心里觉得好笑,这青萝和她话当年?当初就算房家是根基深厚的商家,但那时和张致远就如同老鼠和猫,最后是树倒猢狲散,靠着家中女儿的干系逃脱过。
当年青萝随安婉来张家,还是青涩的姑娘,就算安宁才修炼几年就很容易能从这房姑娘的言行举止中看出那矫揉造作之气,还有那隐藏在眼底的几抹算计,还有那一双艳丽的富贵眼。
还不曾和她见礼之前,就已经将她这满屋子的家具、摆件扫了个彻底,她可是没漏看这姑娘眼中的诧异和艳羡。
再者还有那‘勾*引’事件,不提也罢。
再说到这南安老太妃寿诞上发生的那‘乌鸦和凤凰’一事,安宁不得不佩服青萝,竟不见青萝身上丝毫怨愤之气,仍旧端庄稳重一如既往,可见其心思内敛到何种地步。
而且到如今还能无比自然的面对自己,就像是往日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若是搁在自己身上,安宁自问可是做不到的。
安宁福身一拜,道:侧妃缪赞了。
熟稔对上规矩,自然是可看出亲疏来。
青萝扶着安宁坐下来,笑道:张夫人太客气了,说起来咱们本属于同乡,就是撇开这旧时缘分,单就是这点也让我觉得多了分亲切呢。
安婉单看着就觉得安宁不识好歹,房侧妃有意抬举她,还不会把握,真是榆木疙瘩,不过安婉才不会提醒安宁呢。
如今青萝来了,她有了底气,和旁的官太太说话时不免的就会有意无意地带上了这底气,时不时的提起当年旧情来,好在她还有些分寸,没多说当年房姑娘那豪情万丈的旧事。
不过这也暗示了青萝出身,正戳在青萝的肺管子上,不过青萝正在和安宁寒暄,因而不知情。
青萝有意和安宁拉近关系,因而表现的自比对其他夫人亲切几分,笑道:海夫人家里我是知晓的,只张夫人家不甚了解,如今你有几儿几女?嫁娶的又都是哪家?……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来。
安宁眉头一跳,还是如实道:我家老爷膝下目前有四子两女,其中四子为我所养育。
长女已经出嫁,姑爷为都统蒋家嫡次子,次女也定了人家,为大理寺卿范家三子。
长子和次子在国子监就读,三子和幼子尚小。
青萝虽然从安婉那里知道个大概,但安婉自然不会说安宁孩子的好话,糊弄说个大概而已。
如今青萝听安宁一说,就算是如今身为太子侧妃,也觉得安宁福气太好了,张家男丁皆是她所出。
而且更重要的是张家门第着实清贵,张家四代列侯,张致远如今位极人臣,就是姻亲也门第不低。
蒋家她是知道的,在武官中举足轻重,就是大理寺卿范家也颇为清贵……因笑道:我恍然想起来,张大人的长子和次子年岁不大,才不过十余岁,这般年纪就有现在的成绩,真是少年俊杰呢。
如此听来顿觉得张大人后继有人,张夫人可是好福气呢。
安宁举得青萝说话挺厉害,她将安宁有福气搁在后面,说明安宁是母凭子贵,因为儿子得来的好福气,而不是她本身福气好。
这样子的话看可只能听表面意思,不过青萝前面一句话让安宁心头一跳,不知道青萝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起景曜和景佑来……便道:不过是严师指点,外加侥幸罢了,不值一提。
青萝拿着帕子捂着嘴角笑道:张夫人过于谦逊了。
☆、第三百二八章 直言难为青萝拿着帕子捂着嘴角笑道:张夫人过于谦逊了,虽说秀才的名头不高,可是终究是迈出了科举的第一步,自来科举不易,天下的读书人,不知有多少人考的头发白了还是童生呢。
安宁默然,还不等安宁说话,倒有人插嘴进来,道:房侧妃这话说的在理,虽说这秀才的身份在权贵满地的京中并不算什么,但是到底是个正经功名,见官不用跪。
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张家,这份底蕴旁人倒是羡慕不来的。
这人不是别人,是‘老相识’宋夫人,她明显是奉承着青萝,至于这附和的话,安宁听起来觉得不顺耳,另外颇为诧异宋夫人和青萝的交情。
恍然想起来去年青萝的哥哥打死人一事,另外一位当事人可不就是宋夫人的内侄,闹到顺天府不过一夜的功夫,事情就急转而下,公鸭嗓打死人被判流放西北,遇赦不赦。
按理说这两人也该有嫌隙的,如今还能和煦的坐在一处谈笑风生,这份能耐安宁可是佩服的不行。
不过想想之前宋夫人和傅大太太好似穿一条裤子的,后来不还是甭了,如今傅大太太依然邀了宋夫人而来,看之前傅大太太和宋夫人你来我往的,也不见半点不愉,只能叹息表面功夫做得好罢。
宋夫人先前在南安郡王府就与青萝过往甚密,如今颇有些唯青萝马首是瞻的意味,笑得和煦道:我听得你们乃是同乡,又有旧时情谊,好歹亲香一番,若是令郎明年秋闱,虽有张大人把关,也得些容易呀!这话儿原宋夫人就没按好心,虽说宋夫人不甚精明,娘家又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也知晓这士子若是沾染上得内宫妇人庇护的名声。
即便是有真才实学的,但也会受人置喙,被那些素来清高的翰林清流们看不起的。
再者她这话里还提到了张大人,如今那张致远位极人臣。
又是简在帝心的,听起来张家的公子不过十余岁年纪,能有多大能耐,想想那科考舞弊案说不得张大人还会徇私呢!近来因为追缴国库亏空的事,宋家以算诚郡王半个岳父拿乔,皇上虽不说,但宋家比起自家儿子来。
那就是奴才,竟然托大,皇上就不高兴,皇上一不高兴,皇后也有所察觉,也跟着不爽了,这一系列下来导致了宋侍郎时不时受到下属或是同僚们明里暗里的嘲讽,在家里免不了长吁短叹!宋夫人不等想的就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张致远这个做上司的排挤宋侍郎。
偏宋侍郎告诫她,不可得罪了张家,宋夫人心想如今她家女儿是皇家媳妇。
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张致远还真是欺人太甚。
宋夫人拿张致远没办法,自然是想着在安宁身上找回来,做她惯常所做的事情——有意无意的给安宁添堵。
可最近安宁很少出门,就算出门,安宁也没什么能让宋夫人拿来说嘴的,如今逮到个‘莫须有’的事就拿来说嘴,多泼点脏水是一点么。
不得不说宋夫人这句话也暗合了青萝的意思,青萝自打被请封了侧妃后越发注意到能有所倚重的重要了,因而急切的想要寻找个靠山。
凡是能寻的上关系的,不管是绕它个九曲回肠的,先拉拢了再说。
在她看来,张家就是那绝顶好选择,但是她又不能摆出在太子府里惯常用的拉拢用的法子,用那黄白之物铺垫。
人家不缺啊!如今找到个缺口,心想这张家公子能得了她扶植一二,即便不能得张家‘感激涕零’,但好歹能将关系拉近了。
而且安婉是个好拿捏的,即便没有那旧情,还有海家还有两个房家的旁支姨娘在呢,再说了海家本来就归顺了太子,把他们拉到自己这边儿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安宁这里就不同了,本来就没甚关系的,再者安宁又是个软硬不吃,还不识抬举,让青萝暗恨当初在扬州时房家怎就没像那周家似的,许个族中的姑娘进张府做姨娘!本来这拉拢人家,再没有联姻更妥帖,然而令青萝苦闷的是她手边并没有拿得出手的。
本来张家的嫡长女早早的订了亲,庶女身份低些,然而人家免了选秀,就是太子妃出马也被安宁挡了回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青萝当时听闻太子妃被拒绝,心里到底欢喜多些,毕竟张家清贵,就是庶女有娘家撑腰也是她的绊脚石。
青萝想让自己受益,有内侄女年岁尚可,可娘家身份低,虽有她这为侧妃的姑母,到底底气不足些。
因而青萝对宋夫人说的话噙着笑意,既不说是也不否认,安宁却是秀眉微蹙,心里好不恼怒,话说到这里安宁也明白了一些为何青萝一味的拉住她不放了,想来是想拉拢张家。
这宋夫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景曜和景佑沾染上得内宫妇人庇护的名声,再者还有自家徇私的意思,张家既属于勋贵,尽管爵位到张父这一辈就没了,然而四代列侯不是假的,而且张致远又是科举探花出身,正经科举而来的,也是清流。
清流学子们最重名声,若是有这么个名声,可就被那些正经士子们所看不起!而且青萝想要拉拢张家,张家可承不起这份面子,且不说张家是世代纯臣只忠于皇帝,再者太子那里还让张家膈应着呢,没可劲落井下石就是好的了,可没有上赶着奉承的道理!安宁压下心中愤慨,冲宋夫人道:宋夫人多虑了,我家里的那两个如今才不过十余岁,才疏学浅,即便是得了秀才的功名已是侥幸。
侧妃也说了自来科举不易,他们俩的学识还不到火候,还是多发愤苦读几年再下场罢。
再者侧妃在侧,我也不与宋夫人虚语,虽我在内宅也知道这科考乃是为国挑选栋梁之才的程式,必然严谨,宋夫人所说之事多有不妥。
再者侧妃身份尊贵,却与前朝没甚关系的,宋夫人这话私下里说说权当关心我那两个孩子,但若是被旁人较了真,传出去可不就是害了侧妃?宋夫人这话只休得再提!说罢又同青萝道:侧妃恕我直言了,若有什么不敬之处。
还请侧妃原谅则个。
宋夫人面色一窒,青萝也有些讪讪的,安宁这话里话外都是为她们俩考虑的意思,但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再说宋夫人妄言。
还有青萝不加制止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呢。
然而人家处处都是为她们俩好,根本就不好反驳,只得咽下这口气,面上还得感谢人家,弄得心里好不憋闷,青萝也暗道宋夫人不会说话,宋夫人也暗恨安宁这般明褒暗贬的说出来堵住她的嘴。
这面子着实有些挂不住了!还得道:我竟是不知这里头缘故,张夫人莫怪。
安宁嘴角噙笑,十足的客套道:不知者无罪,既如此哪能怪罪宋夫人呢。
噎死你,再看青萝那略微收敛了些的笑意,也觉得舒了一口气,在安宁看来宋夫人不足为惧,而这心机深沉又善忍的青萝才是不能小觑。
尤其是还能猜到对方有所图的时候。
宋夫人捏着帕子暗恨安宁不给她面子,竟然这么直白的落了她的面子,但偏她笨嘴拙舌的有理没理的她都辩驳不了。
只能暗自给安宁添上一笔不提。
她们三人说话时间颇久,再者青萝略有些不悦,便与其他官太太说话去了,宋夫人见到安宁没‘横刀相向’就是好的,哪里愿意坐在这边同安宁谈笑风生,因而在青萝离开后,立马就避到一边儿去了。
安宁这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安婉过来,横眉冷对低声道:我说姐姐这大好的宴会,姐姐怎不和旁人说话。
虽说有些官太太家的品阶比不上姐夫,但姐姐也不能看不起人家不是?安宁一听安婉这话,顿觉得之前她那‘鬼畜攻击’的效用时间还真是短,这安婉是哪只眼看到她看不起人家了?再说了不是她不想和人家寒暄,是还没那个机会呢,也不看看是谁要和她‘谈心’来着。
好在没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理,也没谈星星谈月亮,要不然她也受不了啊!站起身来挽住安婉的胳膊,笑道:既如此,我介绍太太夫人给你认识如何?安宁感觉到了一瞬间安婉身体上的僵硬,或许是在想安宁这般好心到底意欲何为?亦或者刚才在净室的一番话余韵尚在。
安婉身上浮现出复杂情绪,嫉妒中带着不甘以及愤懑,还有一点点的得意,很明显的相比于青萝,安婉还修炼不到家,尤其是在安宁敏感的五感下。
安宁领着安婉找和她相熟的太太夫人们说话,很明显这些夫人和安宁熟络,给了安宁面子也不至于说冷落安婉,但相比于和安宁来,这样的落差还是有的,安婉自然看得出来,对于这种靠了安宁得了对方极为矜持的寒暄令安婉十分难受,很快的就找了借口到青萝那边儿去了。
范夫人脾气直爽,笑道:素日里倒没听你提起过这门亲戚来。
安宁也觉得安婉是烂泥扶不上墙,再者人家一心想着‘新欢’哪里看得上她这个连‘旧爱’都算不上的,便道:素日里你也没问过,而且你也看到了,素来不待见我呢。
范夫人虽才见了安婉这么一会,见她行事说话也觉得安婉是朵奇葩,略过这事不提,低声道:那位也未免太活跃了些。
安宁自然知道范夫人口里的那位指的是谁,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晓。
漫不经心的端起茶喝,上好的君山银针,也只有傅家这么大手笔了。
想到之前来参加傅家老祖宗的寿诞,可谓是金碧辉煌,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描金绘玉,生活奢靡,动静皆讲究排场,昭显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盛。
而那时睿王尚未册立为太子,如今已为太子,然而傅家已经显出颓势了,盖因傅阁老卧病在床。
年前的大朝会,傅阁老因出言反对圣上改革漕运一事遭到皇上不喜,到如今也有大半年的时间,傅阁老却再未上过朝入过内阁理事,皇上虽然时不时的派太医来以示恩宠,但面上如此,谁知道底下到底是来诊病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青萝虽是太子侧妃,但如今皇家的尊贵在世人眼里根深蒂固,皇家的亲王侧妃并不会并不算妾,更何况还是太子,日后不定会更进一步呢。
然而青萝未免太活跃了些,并不止安宁一人的体会,就是范夫人也有所感觉,上次南安老太妃寿诞,青萝代表太子来贺寿,无可厚非,然而这次不过是傅大太太不甚正式的宴客,青萝竟然也来凑热闹,就不免让人怀疑她们的用心了。
户部侍郎殷夫人过来,户部侍郎殷大人乃是福久的老师殷先生的次子,扬州布政使卓家姑娘卓静就是嫁到殷家,还有张家和蒋家的联姻,蒋家和卓家的联姻,这般弯弯绕绕的绕过来,两家多少有点亲戚关系,不过绕来绕去可真够九曲回肠的。
殷夫人笑道:你们俩在这里躲清静呢,忒不厚道了。
说着灌了几口茶,方道:我家老爷得圣上旨意和左副都御史一道去韶州,那里出事了,我们全家皆为老爷祈福求平安呢。
今日来竟是有那么些人也挂心我家老爷的安危,前些日子追缴国库亏空的时候怎不见这般热情积极呢。
安宁呷了一口茶,笑道:你也说我俩在躲清静,合该是这么回事。
看来受苦的不止安宁一个,而且看起来殷夫人更是首当其冲,瞧这话讽刺的。
范夫人也附和道:这段时间进大理寺的老爷们可不少,说不得过段时间就消停了。
殷夫人也就发发牢骚,等旁人再来拐弯抹角的打听时,还不是端着笑脸,一推四五六,说话顺溜着呢。
☆、第三百二九章 图谋难为这女眷社交的重头戏之一除了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是这相看小姑娘了,这次傅大太太宴客,这样的场合本就适合推介彼此家的女孩儿。
因此傅大太太命人将家中的女孩带上来,两位水葱一般的姑娘站在众人面前,大家只觉得眼前一亮,齐声夸赞不止。
襄阳侯诰命拉着面如银盆貌似牡丹的姑娘细细打量一番,道:这孩子生的好,标致又有福气的,大太太,这是你家的几姑娘?傅大太太笑道:我家哪有这般灵秀的姑娘,这可是侧妃的内侄女玉琪,早些随侧妃一起来了,索性就过来让你们见见。
襄阳侯诰命听闻这姑娘是房侧妃的内侄女,想到她家原先不过是商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毓秀郡主身上,这毓秀乃是顺忠郡王的嫡孙女,她是知道的,忙松开握着玉琪的手,指着毓秀道:你即在这里,听见我来了,还不出来,竟是等你姑母去请呢!就着和毓秀说话之际将玉琪跳过去,掩饰了刚才那点子尴尬。
宋夫人却爱得什么似的,只拉过玉琪的手,细问今年多大了,往日喜欢什么,做什么消遣等,笑着同青萝道:这孩子丰泽端庄,竟瞧着与侧妃有几分像,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安宁听了宋夫人的话,暗中嗤笑,打量这玉琪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生的雪肤花貌,一身大红色缠枝牡丹花样皱绸群褙,更显得丰润端庄,和青萝有几分相似,端的是娇艳。
想到宋夫人之前说的只爱富态丰泽不爱灵巧纤细,这位房姑娘正是对了宋夫人的‘胃口’。
在众人的打量下,玉琪落落大方,嘴角含笑,一派自然,一颦一笑。
皆是端庄大方。
风范十足,隐隐有压另外一边毓秀郡主一两分的趋势,多少有些‘喧宾夺主’了。
后面又听傅大太太说起玉琪极得傅家老祖宗青眼,众人对玉琪的印象倒是提升了不少,但大多数都差不多和襄阳侯诰命抱有差不多的想法。
安宁眼睛一亮,倒有些明白了青萝会和傅大太太相交‘莫逆’的缘由了。
怕是这青萝是希望傅家老祖宗还有傅大太太、明珠郡主带挈玉琪的,就算玉琪出身低些,可是一说人是经过傅老太太傅大太太掌眼的,便是能加分不少。
更何况玉琪还有个身为太子侧妃的姑母,结门贵亲的话还是大有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青萝是怎么说服傅家来做这‘推手’的,还是其中别有所图谋。
安宁的目光落在站在一旁和襄阳侯说话的毓秀郡主身上,十一二岁的年纪,长相虽比不上玉琪娇艳妩媚,却是难得的温润清雅,动作身姿落落大方。
就算是一旁的玉琪出尽风头,可她依然是落落大方,这就足够让人多看一眼,再者比起玉琪这不过是靠旁人抬高身价、奉承‘堆砌’起来的华丽,很明显的这毓秀郡主无论出身、教养、内涵都是玉琪拍马都赶不上的。
就如同暴发户发迹后,为了不让人称为暴发户,因此以各种形态表示自家的教养和家世,但到底与有底蕴的世家无法一争长短,更何况毓秀郡主还是皇家郡主。
尊贵不同寻常。
安婉也表达出了对玉琪的热情和慈爱,不住嘴的夸赞玉琪,安宁听着挺乐,安婉并不是心灵嘴巧的,夸来夸去竟是和夸赞青萝差不多的词,翻来覆去也就是端庄、大方、贤淑……之类的言语。
只是安婉未免热络过了头,女眷中来往惯了的,明眼人看到宋夫人和安婉的做派,有何不明白的。
青萝却是心中不愉。
她费了好大的心力抬高这侄女的身份。
自然是有一番打算的,目光落在一边儿和范夫人说话的安宁身上。
见她没甚要关注的意思,她前面都做了这么些铺垫,岂不是要打了水漂。
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便是入席的时辰到了,也只能作罢。
到底是安宁没往自家孩子身上想,毕竟景曜和景佑如今不过十一岁,在安宁看来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一个,就是搁在现代也不过是小学生,哪里会往要给自家孩子相看媳妇儿身上想呢。
即便是这时代给女孩子相看大多是从十来岁就开始了,早的从六七岁的也有,但张家的两个女孩子的亲事安宁都没怎么费心思。
张瑶早早的就和蒋家订下了,就是张玫因为庶女的身份让安宁多费了些心思,但也因为有范家这至交在,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范夫人早早的提起了,范骥虽是姨娘所出,自小却是养在嫡母跟前,目前已经中了秀才在官学就读,虽然在安宁看来有不足之处,但好在范家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以张玫的出身也算是不错的了。
所以青萝这打算虽好,却忘了张家是否乐意……这宴会让安宁觉得透着怪异,再者有青萝和安婉的做派在,还有宋夫人墙头草行径,傅大太太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那些个想要从她这里打听些消息的官太太拐弯抹角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房姑娘颇有卖弄之嫌的活跃……安宁只觉得累得慌,等席终颇为迫不及待的离去,这样的宴会还是少参加几回为好,累啊!安婉离开时候还慈爱的拉着玉琪的手,笑道:见你这般我真是不知该夸怎么好了,有我和你姑母这般交情,咱们俩总比旁人要亲密些的,什么时候到我家来做客罢。
安婉看玉琪是十二分的满意,她心知要青萝做她家的靠山,没有比姻亲来的妥帖,但看玉琪端庄舒雅,虽说出身不高,但有个做侧妃的姑妈,日后说不得会更进一步,这才是安婉看中的。
******安宁回到家,小汤圆已经吃饱喝足,正由奶娘和嬷嬷哄着玩闹,看见安宁进来了,咿呀叫着伸出胖嘟嘟的小胳膊求抱抱。
小孩儿身上泛着奶香味,又软乎乎肉嘟嘟的,抱着手感特别好,还有那无齿小笑容,怎么看怎么可爱。
小包子搂着娘亲热情如火的涂了娘亲一脸的口水,安宁也不嫌弃自己的小儿子。
儿子都是自家的好么。
娘俩亲亲来亲亲去,安宁立马将原先那些郁卒啊疲累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五个多月的小包子正对翻身这个游戏乐此不彼,正在由一只软趴趴的软体动物向爬行动物进化中。
不过景琳还没利用好小腿儿和小胳膊的力量,现在正在练习由趴着的姿态翻成四脚朝天的姿势,样子像极了被掀翻的乌龟,只能在原地打转。
不过小豆丁厉害,知道借助外力了。
这不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攥着床单,一只小蹄子用力的蹬着床垫,另一只小手在空中用力挥舞给自己保持平衡。
藕节似的小胳膊挥动着,咿咿呀呀的叫喊着,白玉般的小脸儿憋的通红,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
努力的使自己从四脚朝天的姿势先翻到侧躺的状态,只不过就在小包子四肢乱蹬意图把自己倒过来的时候,一只不怀好意的罪恶的黑手伸过来,轻轻的在那肥嘟嘟的小屁股蛋儿上戳一下。
让小脸儿憋的通红的努力翻身把歌唱的小包子就又脸朝下栽倒在床单上面。
小包子也不恼,再接再厉,每次都被不着调的娘亲手指镇压,看他好不容易乌龟翻身了又故意将他看过去,坏心眼的安宁乐的看小儿子的窘状。
可以说从景曜开始的几个孩子在小的还不能反抗自家不良娘亲时,都不能逃出安宁的魔爪。
不过几个小孩儿反应也不大一样,景曜是自得其力,除非是累的满脸通红也绝对不妥协;景佑小时候身子骨还没景曜好,景佑都向爬行动物进化了。
他还是软体动物,到六七个月才能翻身,每次都被景曜拽着,借力打力;景瑜小时候就表现出了忍功一流了,努力翻身的时候都不带吭声的,静悄悄的,让安宁都不好意思伸出‘禄山之爪’,看水葡萄一样的黑眼珠,面部表情的小脸蛋儿。
福久孩儿你要不要太萌啊。
至于景琳小包子。
天生一张笑脸儿,这点和安宁像。
人家还有俩小酒窝呢,经常就是咯咯的傻笑,精力也特别的好,就是当年的景曜也望尘莫及啊。
刚开始安宁戳他,他倒在床单上的时候,还以为安宁是在和他玩游戏呢,笑得跟疯了似的,那叫一个兴奋扑腾,就这样当小乌龟打转转,人家都特坚强的不哭,笑得贼灿烂,让安宁这无良娘亲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安宁揉揉小包子毛茸茸的头发,躺在一边儿静静的看小包子像毛毛虫似的拱啊拱,圆滚滚的翻滚过来,挥舞着带着奶香的巴掌拉扯着安宁的衣裳,拽安宁的头发,耳朵,一副你必须陪我玩的架势。
安宁要是不陪他玩,小包子立马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天使化身成小恶魔,张嘴就嚎给你听,张嘴就嚎给你听,让人耳根子不得清净,而且还是干打雷不下雨,就这样的安宁还得担心小儿子嗓子哭哑了,时不时还得补充些水分让他继续有力气吼。
多半都是安宁妥协,从了小包子,而且还不能低估了小包子的精力,怪不得吃奶吃的频率高呢,感情这精力都用在这里了。
安宁捏着软团子的肥脸蛋,算是服了气,抱着到院子里看花儿去了。
原本搁在游廊下的鹦鹉看到小魔王出来了,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软团子水葡萄似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池塘里的几尾锦鲤,肥嘟嘟的小手指伸进嘴里,口水滴在围嘴上。
安宁耐着性子把小儿子的手指给哄着拿出来,又擦了口水,警告他鱼鱼不能吃,小包子哼哼唧唧的乱动不老实,被安宁打了屁股蛋儿一巴掌,才委委屈屈的趴在安宁怀里,消停了一分钟都不到,又拱动着挥着藕节似的胳膊要去摘葡萄去。
等到景曜景佑下学归来,安宁才解放了去,这软团子还是很挑剔的,一般来说只要安宁在,他绝对不让奶娘哄着;若是安宁没在,父亲还有哥哥姐姐们是他第二选择,最后大家没在,他也不哭不闹,得确定了都不在,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奶娘和丫鬟照顾。
而且安宁还真发现了,这软团子喜爱美人,照顾他的丫鬟可都是清秀可人儿的,就是景曜和景佑中他都偏爱景佑一些。
安宁也是偶尔发觉的,当时还兴起了荒唐的想法,后来只觉得自家儿子不过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包子罢了。
景佑将软团子接过去,立马被小汤圆糊了湿哒哒一脸口水,景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添香姐姐,给来碗冰镇的酸梅汤。
安宁看着长身如玉的俩儿子,心里顿觉得留不住的是时间,白驹过隙,转眼景曜和景佑都长这么大了。
不经意间想到之前的宴席,青萝的深意,蹙了蹙眉,应该不是她想的那般,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当初长江发大水,淳郡王来赈灾,临行时和张致远也是那么不经意间提了句家里儿女,就未雨绸缪的先给张瑶订了亲。
如今倒是不觉得青萝有那般的能量,但还是多个心眼才行,枕头风也是很厉害的。
景曜喝了两口酸梅汤,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的凉意爽透心底,同安宁道:明日范兄邀了我和景佑去游玩,索性明日也没邀请同窗玩,就应了范兄的邀约。
这话里的范兄自然是张玫的未婚夫范骥,这两年安宁也观察了这范骥好久,觉得这人用功上进,而且对张玫也用心,之前女儿节时景曜说是请假带张玫出去游玩,其中还是范骥的意思,那鹦鹉也是他拉着景曜亲自挑的送来给张玫的,后面也送了些女孩家儿喜欢的小玩意儿来,可见是用了心的,就是张致远也是颇为满意的。
安宁点头,还不等景曜将青花小盅放下,就被软团子一个奶香的巴掌拍过来,伴随着咯咯的清脆笑声,景佑抱着软团子笑的文雅极了……☆、第三百三十章 安婉难为晚间张致远回来,安宁挑着事和他分说了,末了冷道:可看安婉那做派,似乎是想让那玉琪做翰儿媳妇,也不想想那玉琪可都说十二三了,比海翰还大好几岁呢。
再说了即便是安婉有心,也得看房侧妃同意与否,我看**是成不了的,不说房侧妃的意思,单我冷眼看那玉琪一言一行,眼底深处可不就是对着荣华富贵的热切,但有那凌云之志呢。
张致远失笑,道:还是头回见你这般暗贬人呢。
安宁斜睨了他一眼,道:我是按事实说话,再说了我是不喜房侧妃,富贵和权势谁不爱,但时刻将主意打到咱们身上就不行了,而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逮着咱们不放了。
我看啊,这都是十几年前结下的孽缘,哼!张致远在几个孩子面前保持着为父者的威严,但在安宁跟前,早就丢了冷面肃厉的形象,在心里对妻子话里的酸意很受用,嘴里却道: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宁儿不必为他人烦忧。
因刚洗漱过,头发湿漉漉的,却披散着不理会,只用大块儿的干布巾很有耐心地替安宁将头发一缕一缕都擦干了,又松松地挽了起来,随后很有自觉地坐在了安宁的身边儿。
安宁会意,原她就没生气,这会子就是有点子心火也因为张致远贴心的动作给浇灭了,抿嘴也替他揩干了头发。
夫妻俩不免要唧唧哝哝的说上一会子话,安宁也因为今日宴会之上的事心烦,不免和张致远抱怨一番:景曜和景佑寒窗苦读,又是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得来的秀才功名,怎么到她们嘴里就成了萌了你的荫,若有那份心,凭借咱家的门第,直接入读国子监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再说了那房侧妃再有那能耐。
难不成还能如那褒姒妲己般祸国红颜,还能牝鸡司晨,涉足前朝不成?口德也是女子四德中‘德行’中重要的一部分,真要好好修修才是。
安宁说话丝毫不留情面的。
为母则强,涉及到自己孩子的事,安宁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然也不会当时就反驳过去,一点情面都没说给房侧妃和宋夫人留,而且还把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噎的半死,愣是没找出反驳的话来。
张致远但见安宁柳眉微挑。
杏眼凌厉,少见的粉面含春露威,知道她是真动了怒火,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安宁和张致远倒了些苦水,停歇下来,看张致远两道英挺的眉微皱,夫妻日久,见状便知他在外许是有了难事。
也不过问,十指纤纤,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额角。
张致远回首看着安宁。
眉宇间都是柔情。
也不知道安婉是怎么想的,过了几日竟是巴巴的到安宁这里来,这次从夸赞青萝到夸赞那房玉琪上了,安宁看她口沫横飞、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地泼了她冷水道:就算那房姑娘才貌俱全,如今有房侧妃这个姑母在背后撑腰,必然是想飞上枝头的,不是我泼你冷水,想来她是看不上你家的。
再说了翰儿如今才十岁,那房姑娘比翰儿还要大个两三岁。
等到翰儿到了娶妻的年纪,女子议婚的黄金年华就那么几年,也耽误不起。
安婉兴头被打断,而且还是安宁泼上来的一盆冷水,安婉哪里能听得进去,半晌从嘴里挤出来一句:…女子比男子大。
会照顾人…再说你不也是二十的老姑娘…出嫁的么……说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模模糊糊的,但以安宁的耳力怎么会听不清楚,就算听不清楚,就是看着安婉脸上的神情,安宁哪还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安婉以为当初安宁待字闺中成老姑娘出嫁是件可耻的事,但全然不知安宁已经是换了芯子,对这件事丝毫不在意。
心里暗笑,知道她说什么安婉也听不进去,就算是她说的是为安婉好,但在安婉看来,怕是认为安宁这是在阻碍她结贵亲,是看不得她好。
不过这门子贵亲可还真不是贵亲,只是安婉见识浅薄,而且又被房侧妃洗了脑,一门心思的想要抱紧青萝的大腿。
安宁抿了抿嘴角,眼波流转,对着安婉笑道:都城的贵女那般多,你的眼光何必局促于房家,再说了如今翰儿年纪尚幼,身上也无功名,待到日后翰儿考科举有了功名,身价就升上去了,必然能寻到更好的亲事呢。
不是我故意贬低房家,房家原本不过商家出身,如今不过走了运有了官身,但毕竟根基浅薄,哪里比得了经久的世家。
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何况安婉把海翰看的比命根子还重,自然是值的更好的,不过安婉才不会相信安宁有那么好心提醒她呢,反驳道:这不还有侧妃呢,日后少不得是一只即将飞上枝头的凤凰儿呢!安宁哪里不明白安婉的想法,她这苦口婆心说的安婉也不听进去,只道:反正你才是翰儿的亲娘,你想给他挑什么样的媳妇我可管不着,别是一头热,让旁人看了笑话去,到时候我脸上也无光。
说一千道一万,安宁重点就是最后一句,谁让安婉是她庶妹呢!而且安宁也不想安婉和青萝纠缠过多,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摆脱不了。
安婉撇撇嘴,没再反驳安宁,睨了一眼安宁,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还真的犹豫起来,之前看房玉琪是哪儿都好,现在沉下心来也能挑出几分瑕疵来。
再说了让安婉不悦的是,安宁说的还真对,这件事可不就是她一头热,她都那样表示了,青萝不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装是不明白安婉的意思,更何况青萝压根就没考虑过海家,但对于安婉这样一头热的情况,既不否认也不予肯定,明显是在吊着安婉的胃口,不上不下的惹人厌恶。
安宁自然是知道从别的地方说起安婉未必能听进去,但提到海翰,安婉也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因而原本信誓旦旦的事就有了两分犹豫,安宁要的就是这效果,别到时候安婉一头热撞了南墙,还得反过来埋怨安宁没提醒她。
送走安婉。
安宁呷了一口花茶才扯出一丝笑,转身就抱着小汤圆进了空间。
一进空间安宁直接落在庄园前的空地上,微风拂面,比之外面如今酷热的天气。
空间里尽管没有太阳,不知光从哪儿来,这微风是空间里的灵气形成的涓涓细流,比春风拂面更让人觉得舒服……安宁成为这空间的主人已经十几年了,从她穿越到这世界基本上这空间就跟着她了,而且安宁觉得她很幸运,原本最初的空间不过是连带着庄园和附近高山原野的地界。
如今空间里有连绵巍峨的山峰,有浩瀚无际的大海,有碧波荡漾的碧波潭,有秘境般的天外岛……而且安宁已经从原本孑然独身,如今有腹黑闷骚的相公,有懂事可爱的孩子,有了温暖的家。
咿呀兴奋的扑腾小蹄子的小汤圆拉回了安宁的思绪,安宁亲了亲小儿子光溜溜的脑门。
往庄园走去。
空间这些年有了很大的变化,最初的庄园同样也有了不少变化,最初的涓涓溪流渐渐在庄园这处引入了雪山融化的冰水形成了碧湖。
庄园一小半就建在了这碧湖上头,环形的园子还有一小半掩映在高高大大的湘竹里,竹香清逸,‘宁可是无肉,不可居无竹’,安宁也风雅了一回儿,不过她真是很喜欢这片湘竹,更何况空间里还有一座竹山,那里才是竹子的海洋,不同的颜色。
不一样的竹体,而且这两年安宁还从外面寻到了一些竹山里没有的竹子的品种,竹山可真是名符其实啊。
碧湖不算小,不过比起碧波潭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原本溪流里就有安宁从碧波潭移栽来的荷花莲花,如今碧湖中游着锦鲤彩鱼。
浮着荷花莲花,水光潋滟,绿草荡漾,莲叶翠绿,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而且湖面上还有天鹅、雪雁、鸳鸯、仙鹤……那些飞禽,优雅的在湖面上惬意而动,很是灵动。
软团子眼尖的紧,被安宁抱在怀里,兴奋的挥着肥爪子冲着那些飞禽咿呀的叫唤,那些飞禽也不动,任由软团子打量,再者软团子也就干嚎几句,人家离的远着呢。
软团子在安宁怀里麻花似的乱扭,安宁无奈,以前也没见他几个哥哥们那么兴奋的,不过一家子里面就属张致远最苦逼了,且不说景曜和景佑他们俩都是早早的都进过空间,就是福久都一岁多了安宁还时不时的带着他进空间来嬉闹。
不过安宁去年让张致远捉了在床后,就‘坦白’她能够进空间来,还假惺惺的邀请张致远到空间里来,夫妻这么久了,安宁还真是吃准了张致远的性格脾性,不然这些个也没法和张致远交代。
因而安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渐渐的就不提有关带张致远进空间这件事了,如今连小儿子都乐颠颠的来空间度假了,大老爷愣是没进过空间,连空间的一星半点都没见着。
安宁绕着曲栏到了庄园前,庄园如今是一座二层的小楼,一小半就建在碧湖上头,取名碧湖水榭,原谅安宁懒得起名罢。
廊边丛丛落落的栽种着一些花草,廊下边儿倒是没有挂鸟笼子什么的,但湖边、竹林甚至廊里都能看见羽毛鲜艳的鸟儿,啼声清亮,并不怕人。
软团子就跟进了欢乐园似的,水葡萄似的眼睛瞪的溜圆,一直傻乐呵,还很有小爷范的拍着肥爪子,麻花扭的更欢乐了。
安宁不由得想到自家软团子如今才不过六个月,就这么磨人了,要是再长大些,会跑了,那杀伤力不得更大,如此一想扶额,这小家伙如今也就睡着的时候才让她觉得可爱些,白玉般的小脸蛋儿睡着的时候可真是人见人爱啊!原本庄园的偏房已经被安宁改造成水榭,正房依旧是建在地面上,原本这庄园是前任空间主人留下来的,安宁继承下来,在里面做了不小的改动。
最起码整个的风格也由原本的雍容大气变成了如今的典雅精致,在改造期间还融入了现代的风格,但大体上还是古色古香的。
除了湘竹林外,还有些藤绕在庄园雕梁画栋上,给原本就典雅的庄园增添了几抹丽色。
吉祥闻风而至,它对于安宁原本鼓鼓的肚子变成粉嫩肉嘟嘟的小娃娃一直都很好奇,而且让安宁想不通的是它和软团子一见如故,让安宁汗颜的是吉祥头一回见到粉嫩嫩的软团子时,第一句就是问安宁这肉团子能吃不?也是。
小汤圆真是不愧于他福久哥哥给他起的这个小名,被养的越发玉润圆滚了,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小肉球呢。
小汤圆见到吉祥跟疯了似的,刚被安宁放下就蹭蹭的往吉祥那里爬。
吉祥难得看到比它小的生物,而且还是这么肉嘟嘟的脆弱的小团子,蹄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有安宁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根本就不敢动。
任由团子拽着它的鬃毛,就算团子使出吃奶的劲来,对吉祥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
而且陪着小汤圆玩好了,还有奖励,所以对吉祥来说也不是苦差事。
安宁鼓励的拍拍吉祥的大脑袋,吉祥,辛苦你了。
吉祥大大的眼睛感动的看着安宁,被夸奖了啊,这样纯净的眼神让安宁顿觉得自己太邪恶了,扭过头去不去看被团子拽着鬃毛想要打提溜的吉祥。
吉祥你是真辛苦了!趁着小汤圆被吉祥吸引去注意力后,安宁乘着如意莲座变幻成的小舟在碧湖里采摘些成熟的莲蓬,还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放在一楼的青玉天球瓶里。
那些成熟的莲蓬多是放在储物室内的。
随着庄园的变化,原本用来存储空间里水果米粮蔬菜还有安宁自己制作的干果、茶叶还有海鲜的储物房也焕然一新了,掩映在苍翠的竹林后,一溜的墙青瓦黛,还有藤萝绕墙,独树一帜。
安宁惬意的躺在小舟上,看那鱼戏莲叶间,玉竹青翠,飘香莲荷,芳草萋萋。
桃花灼灼,忽听的一声响彻天际的‘哇’声,惹来原本优雅嬉游的飞禽作鸟兽散状,安宁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自家小祖宗又怎么了?吉祥噙着两泡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安宁。
软团子水葡萄似的眼睛也含泪,可怜巴巴的看着安宁,一个两个这是闹哪样?好不容易等到软团子玩累了睡着了,安宁才松了一口气,吉祥也跟着松了大大一口气,安宁良心大发,多给了吉祥两个灵果,吉祥蹭着安宁‘感恩戴德’,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那么苦逼的。
其实空间能变成如此繁复多彩,真是少不了吉祥这个功臣的,安宁目光落在镶嵌在正厅和偏厅之间的那架紫檀木雕水墨十六扇的大屏风上的玉石翡翠、珐琅、宝石……,那些个镶嵌了这些的屏风还有其他雕刻上的都是她驱驰吉祥找来的,还有摆在博古架上的玉石攒花盆景儿,珊瑚盆景,当然了最能彰显珠光宝气的就是吉祥那张大床,通体就是一大块温润的玉石,且不论那些能够闪瞎人眼的宝石、明珠、珊瑚……庄园里也有了它那张大床的一席之地,给它准备的房间可不算小。
除了这些外,这两年来吉祥到处随着安宁在外面寻找灵草灵宝,还有空间里没有的颇有灵性的动植物,积少成多,使得空间里的物种多样性大大增加,繁复多彩,而且也不用担心动物们会无限繁衍下去,好像空间自有能动性,数量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而且这样做并非没有好处,虽然这些灵根比不上天外岛上的那些先天灵根,但它们所散发的灵气与生机却是不能小觑的,积少成多,水滴石穿。
而且天外岛上的浓郁灵气也会溢出来。
空间给予它们生存的环境和条件,反过来它们所产生的灵气和生气也在默默地回报给空间,空间在这种条件上虽然没能再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进化,但是一些小小的变化和扩展还是能看见的,更多的地形地貌也显露了出来,空间简直就是一个小的天地。
安宁是真的将空间当成家一般布置的,就像庄园似的,每一处都有安宁留下的痕迹,雕琢、打磨、布置,可着怎么舒心怎么来,怎么温馨怎么来。
而且空间里灵气越来越浓郁,来到这里能够令安宁心境平和静谧,心神舒泰。
吉祥舔舔嘴巴,抬起大脑袋看安宁远目的姿态,挠了挠鬃毛,宁宁这是在干嘛呢?真是不能理解,再看看睡在一边儿如意莲座变幻成的摇篮里的肉球球,舔舔嘴巴,还是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啊,可惜不能吃,而且还很可怕么。
☆、第三百三一章 被褥难为正如张致远同范青逸所说的那般,因为韶州民乱的事京城不是很平静,乱民动乱归根结底都是被那四府县的官员们逼得没法子,村庄荒凉,土地荒芜。
原本韶州知州吴恺和节度使宋涵义判城而逃的事让皇上的怒火更上一层。
韶州的节度使平常日子里,军营常备军有三千人,只是若真有三千人,纵使流民有五倍的人数,也不至于弃城而逃。
明摆着,这么多年,都指挥使宋涵义不知道将军备和兵饷贪墨了多少,等到诚郡王领兵看过荒凉的村庄后,再看到原本因‘疏于军备不敌流民’而不得不‘弃城而走’的宋涵义领着不到一千余人回来,端看前面副将之类的个个肥头大耳的,全然无军人的彪悍之气,二话不说自将领头的宋涵义和副将们拿下。
韶州知州吴恺也‘恰好’不日就领着家人回城了,吴阁老就算揪心小儿子,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有小动作再惹来皇上厌弃,其实这么些年吴阁老跟在傅阁老身后蹦跶的欢,而且一直跟着皇上作对,对于皇上下的命令阳奉阴违。
这时候没了傅阁老在前,吴阁老自知躲不过,顿时蔫了,殊不知更惹来皇上的不喜。
而且就像是张致远所说的,韶州的水不只是民乱还有那不到十万两的国库亏空而已,知州吴恺和节度使宋涵义和京城里豪门联系紧密,没理由这些年当地官员在韶州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是因为娄子捅大了,才被上面知晓。
张致远也不得闲,从去年十一月开始整顿漕政开始,毕竟漕运改海运也不是一蹴而就,一争朝夕的事,盘根错节。
再者虽然皇上乾纲独断的想要改革。
但漕运毕竟是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而且吏治崩坏,哪里是说肃清就能肃清得了的,而且还要在惩治贪官污吏之余拔除各个党派安插的爪牙。
当初张致远被皇上钦点整顿两淮盐政。
足有近十年的时间,这漕运一事繁复不下于盐政,当然了这事也不光吏部着手,还有户部、大理寺、都察院等在全力运转,如今的漕运总督上任不过年余时间,就遇到了轰轰烈烈的大整顿,而因为江南科考舞弊案而遭贬谪的前任漕运总督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安宁听安婉在那里口沫横飞。
眉角抽搐,现在安宁十分费解是什么原因让安婉错以为她现在是关爱妹妹的好姐姐了?而且还很荣幸的成为了她安婉倾诉的知心姐姐了?她不是一向都和青萝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么,怎么现在反而颠倒过来说起青萝的不是了?还有难不成安婉还认为自己能够替她做些什么好来平息她的怒火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安婉说了半天见安宁脸色平静,不由带了丝埋怨道:姐姐,这丢的可是咱们的脸,你就这么的平静?安宁闻言皱眉,道:怎么会扯上我?我何其的无辜,完全云山雾里就被戴了这么顶帽子。
简直就是躺着也中枪啊。
安婉一窒,颇有些讪讪的,道:怎么说翰儿也是你外甥。
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针砭不成?安宁揉揉眉心,道:发生了什么?安婉扯了扯帕子,想到之前安宁就给过她忠告,便含含糊糊道:还不就是那房姑娘的事么……安宁不耐道:到底又怎么了?安婉来找安宁绝对是头脑发热,自家被落了面子,想找给替她出头的人,在京城里能有这本事的也就安宁了,即便再不愿意安婉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安宁的夫家绝对是比他们家厉害几分的。
便添油加醋地将房玉琪如何落了她面子的事说给安宁听,还特意又说青萝竟然不顾念旧情。
让她在众人跟前难堪的事。
且不说事情原本如何,安婉这就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自以为是的一头热,在安宁看来完全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
见她口沫横飞的,安宁嘴角抽动,这都是什么事。
打断安婉的话:这件事本就是你一头热,现在被拒也在情理之中,你想我做什么,上去淋那房姑娘一身狗血好让你解气不成?真是不可理喻。
安婉张了张嘴,捏着帕子,脸上青白交加,最终狠狠的剜了身边的大丫鬟一眼,风风火火的走了,正如她莫名其妙的来。
安宁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之前为何多嘴说那几句话,简直莫名其妙!等安婉走了,安宁坐下来沉思一番,她对安婉本就没什么姐妹之情,但也不能眼看着安婉被人哄骗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其实要是可能,安宁才不会管安婉,然而在这个以宗族为社会基础的时代,且不说她们是同父姐妹,就是中间还连着安家,哪里是这么容易撕掳开的。
按照宗法规矩,母族是正儿八经的贵亲,父族、母族、妻族是这个时代最亲的亲戚,但凡犯事,若有所牵连,最先波及受影响的就是这三族。
就像当初陈家乃是张致远的妻族,像陈家在官场上站错了队,虽说在大皇子造反一案中牵连的不是很深,却是触怒了皇上,沦落到抄家的地步,张家之所以没受到牵连,一则是陈氏已死,张家因为陈氏的死和陈家的关系疏远;二则当时张家正经的妻族已经不是陈家,而是安家,三则张致远深蒙帝眷,是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的重臣。
至于后面陈家‘虎落苏州’后,想要借由张瑶——陈氏所生的女儿,拉拢张致远这个女婿,早在陈氏在的时候陈母也不是没想过。
当初陈家虽说位居高位,然而手里的兵权早就被皇上收回,只是看着好看,反而需要张致远来提携娘家,所以才会有在陈氏病危,陈家想送一个自家同宗同族的旁支去填空缺,继而继续拉拢住张致远。
甚至陈氏不惜托着熬油的身子以‘怕她死后无人照料大姑娘’为由想要逼迫张致远同意,这样的说法戳到了张母的肺管子上,什么叫无人照料,难道她这祖母还有父亲会苛待嫡女不成!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谁知道陈母更绝,再派人给张母贺寿时,送来了相貌才情和陈氏有几分相似的秦仙儿来,而且还做出用迷香勾|引张致远的事来……再者后面一系列‘外母族挂念外孙女’‘热孝期间出门访客’‘赵氏和邱氏在张家花园的所作所为’……后面更是将陈氏的嫁妆抬回去的事,张家和陈家彻底断了关系。
而且期间张家所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且不说当初陈母往贺家送的礼中有不少违制的,就是张致远遇刺期间陈家连封慰问信都没有,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和张家划清关系……安宁想这么多,还勾起前情来,无非是觉得若是海家站错队的话,不免牵连到安家,安宁并非是咒海家不好,盼着海家站错队受到牵连。
不说这盼着太子党倒霉的‘大帽子’她也只是想想,实际上不管从远的张致远遇刺一事还是近的半路遇险一事,单就是青萝把安婉当作垫脚石,时不时的惦记甚至算计张家就让安宁受不了!谁还能盼着能时不时给你添堵,甚至还能要你小命的人好么,又不是蠢货!安宁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开了,没它,宝贝儿子长牙了。
要不说熟能生巧呢,结合了前面几个孩子的经验,安宁这回早早的准备了磨牙器,就是用来消肿止疼清凉的薄荷三七之类的都准备妥妥的。
而且这时候就是哥哥们发挥身为兄长作用的时候了,主动贡献出自己的手指头来给弟弟磨牙……开始长牙的软团子破坏力成倍增加,没办法,婴儿长牙的时候便会觉得牙痒难忍,总是想咬点东西,更何况哥哥们总不能时刻在跟前,总得上学去罢。
等到这个时候软团子牙痒痒总会皱着嫩包子脸,虽然因为出牙,牙龈痛的通红的时候也因为安宁的细心照过去了,但牙痒痒想要东西这是本能,没了哥哥们的慷慨大方很有兄弟爱而奉献出来的手指和脸颊,软团子牙痒了只好自己上,肥嫩的手指头就成了首选,然而当手指头不够,软乎乎的脚丫也被拉来凑数,不过碍于肥嘟嘟的小身躯,这个啃脚丫难度比较大些哈。
所以在经历了由软趴趴的软体动物向爬行动物进化后,软团子又开始了高难度的翻滚生涯,肉球之名名副其实啊!而且当脚丫也不够用的时候,啃噬小团子出现了,因为婴儿的肌肤很娇嫩,安宁给小团子准备的小衣都是棉质的,还有被褥都换成了不容易磨到肌肤的材质,同样的有些也是不禁拉扯的,等到丫鬟注意到的时候,被褥已经千疮百孔了……最可怜的还是被啃了一口就被丢弃在角落里的磨牙小骨头,从景曜景佑那时候传下来的,没想到终结在软团子身上……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被褥疮百颗……☆、第三百三二章 节礼难为白嫩的玉米粒终于冒头了,也代表着软团子破坏力和杀伤力成倍的增加,而且从他五个多月开始,安宁就慢慢的在他的食谱里搭配蔬菜蔬果鸡鸭鱼鹅肉这些食物了。
操心完软团子的事,眼看已经踩到七月的尾巴了,院中菊花渐渐开始盛放,一簇簇一丛丛的,满眼生辉。
趁着景曜和景佑过来的空档,安宁拉住景佑道:眼看就到八月了,你和景曜在学里是否又有至交好友,到中秋节,不管厚薄,也该备份礼送过去才是。
关于朋友那边节礼的事宜,景佑摩挲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这边的朋友在京里的人家,我会把名单给母亲,母亲看着安排就是,至于家在外地的,我自己回安排,回头给账房那里报账就是了。
至于景曜,虽然平时我们同行,但朋友各有不同,他怎么安排,是什么想法,我不太清楚,娘待会儿问他一行才是。
不过现下不过七月末,娘怎么就操心起节礼的事来了?安宁点点头,道:你们俩如今也大了,虽然书读的不错,可是俗务你们俩又了解多少?你们俩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比如迎来送往,节礼交际,人情世故,世事经济等等,我也拿不准怎么教导你们,索性就拿你们和同窗好友的节礼来考验你们。
不像往年都是我看着安排了,不若你们先安排,我在后面给你们俩查漏补缺。
景曜在碧纱橱内戳如今有了白嫩玉米粒就成了刺猬的小汤圆,偏景曜是有困难迎难而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的那种。
非得要和软团子较劲,或者是吃醋了?毕竟在几个哥哥中,就属景曜被咬的次数最多,而且软团子明显是更喜欢景佑。
这让做大哥的华丽丽的吃味了,见天的非要去掐软团子的脸蛋儿,而且还有种每天不被咬就觉得缺了个什么的感觉……如今被咬了。
发出一声惨叫,安宁在外面听着这惨叫里面,还有种舒爽的感觉透露出来,顿觉得额角抽搐,把景曜拎出来,果然景曜笑的好似牙疼一样的出来了。
安宁毫不客气的给了个爆栗,事实上从他们俩十岁后。
就很少受到娘亲‘爱的抚摸’了,这个爆栗在景曜看来显得很‘难能可贵’。
在安宁哄软团子自个玩翻身游戏的时候,景佑迅速的把安宁传达下来的中心思想简略的传达给景曜。
娘,我觉得景佑的想法就行,至于让我们俩自己安排。
我怕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么。
娘——景佑学景曜拉长腔,皱皱眉头,道:这些就不用了吧,再说了不是还有娘么,就是日后……景佑刮刮鼻子不好往下说了。
安宁自然是知道景佑未尽之语,想着日后还有媳妇处理庶务不是,看他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弹他额头一下,一视同仁。
道:这些都是你们要学的,大的不说,儒家讲的就是学优而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读书修身之余,你们也要学习如何齐家。
虽然庶务这方面是由内宅女子管理的。
但是作为一家之主的你们总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两眼一抹黑,就算奴才蒙了当了冤大头,你们还不知道呢?不说这些,就是外面你们还要应酬吧,这交际往来的有些需要避讳的地方总归是要清楚的吧?当初澄观大师带着你们游历,一方面是因为认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另外一方面还是想让你们能够在游历中了解市井百态,了解人间疾苦的。
不过我觉得后面这点你们根本就没有贯彻到,毕竟你们当时还小,途中也有随行人员一应安排好了,若说游历风景还差不多了。
不过作用不是没有的,你们俩明显比同龄的孩子多几分稳重,这点我和你们父亲一直很欣慰。
很显然得到父母的赞赏让俩只颇为自得,虽然景佑极力压制,但上翘的嘴角可是反映了出来,至于景曜,这孩子快要飘飘然了,眉眼弯弯,还表现出一副‘哪里哪里’的假惺惺谦虚神色来,安宁就不戳穿这两只了。
事实上张致远虽口头上不说,但孩子都是自家的好,更何况景曜和景佑一直表现的就比同龄人要优秀,天资聪颖,不骄不躁,虽然行事还因为年龄、阅历、经历不可避免的稚嫩,但成长空间很广阔,而且还因为练武的原因,心性坚韧,孩子们一直都是父母的骄傲。
然而这些是不够的,景曜和景佑小时候不能说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但也差不多了,即使是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寺庙里读书学习了,然而因为澄观大师的原因,他们俩小哪里在读书习武之外吃过什么苦。
即便是游历的时候,多是看风景居多,对于人间疾苦所知不多,不过安宁还颇为欣慰几个孩子不至于连韭菜和麦苗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俩如今已经十一岁了,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七岁就应该要学会怎么管制下人,银钱收支,与人相处,简单的交际往来等等,为成年以后怎么过日子做准备了。
安宁都吃不准该如何教导他们,没有比将理论付诸于实践来的效果好了。
安宁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俩日后可能要入仕,国计民生你们又了解多少?虽说有乌先生教导你们行策,但那毕竟是纸上谈兵,实际上一时有一时的变化,读书明理修身,当家整办庶务,日后出仕做官为百姓造福,以小见大,里面弯弯道道也有相通的地方。
当然了今日我让你们俩办节礼只是一部分,至于人情往来,交际应酬还有世事经济,使人用人等不期望你们不学就会,我还是会好好教导你们的。
见安宁神情严肃,而且将这件事上升到这个高度,景曜和景佑都将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收起来,最起码景曜嬉皮笑脸收敛了起来,正经的听安宁说话,不过他鼻头上的齿印让他多了好几分喜感。
安宁说话的时候尽量避开看到大儿子鼻子上的牙印,以免自己笑出来,别让景曜炸毛了~给一大棒再给个甜枣,安宁笑道:若是这节礼的事办的好了,也少不了奖励。
顿时俩孩子都眼前一亮,景曜撒娇的搂着安宁的胳膊晃了下,声音甜了几度,安宁实在是受不了他的‘九曲回肠’,赶紧的打住他。
景佑扭头,表示他一直在走神,没看到景曜鼻子上明晃晃的牙印,并且在心里头给小汤圆举了个大拇指,做得好!等景曜和景佑退出去,安宁点点眉心,实际上关于节礼一事,还让安宁想到旧事。
事实上当初张母看不惯陈氏的一点就是陈氏送往娘家的节礼,每年的节礼早早的送过去,而且随着张致远的一路升迁,送去的礼也越发的厚重。
这其中由陈氏生育艰难,而夫家也因为张致远的升迁地位高贵起来,陈氏借由年礼表示对自家娘家的看重,借以在张家主母地位稳固。
不仅如此,因为陈氏偏心娘家,当时陈家又是张致远的外家,张致远不在京城时和京城的关系网并没有断,还和以前的旧识保持着联系。
然而因为陈家的原因,送往都城的节礼渐渐偏重于陈家的世交故旧。
又因为陈家属于勋贵那一营的,渐渐的就与京城的清流疏远了,或者是说和陈家不喜的那些人家疏远了,送的节礼就没有最开始那般厚重了。
安宁嫁到张家后,前几年扬州这边儿都没梳理清楚,再者她对京中的势力分化哪里清楚,基本上都是按照旧例来,只除了陈家,毕竟陈家已经不是张家正经的岳家了,更何况陈母的做派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
事实上陈氏每年往娘家送的越发厚重的节礼已经让陈家觉得,这个姑爷家就该如此,当安宁嫁到陈家的头年送到陈家的节礼,和陈氏在时绝对比不得了,就是去年的一半都没有,还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物件,让陈家钻钱眼子的几个很是动了一番肝火,一家子几个女人没少明里暗里说姑爷家的那个续弦小家子气,怪道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事实上陈母对于姑爷没有知会她一声就猛不丁的娶个继室进门恼怒非常,毕竟当初陈氏嫁给张致远的时候,张致远还只是个七品翰林编修,陈母和陈氏都认为张致远有才干不假,但是若是没有陈家的帮忙断然不会升迁升的如此快,这种优越感和恩惠感到陈家和张家彻底断绝关系前都没有在陈母心中消失。
实际上以张致远的家世背景和能力才干,他的升迁根本不需陈家的提挈。
不过因为陈氏这种先入为主,也是导致张家往都城送的年礼出现那种亲疏泾渭分明的趋势的缘由所在,张致远的升迁也进一步让陈氏更加确认了娘家在背后出力,跟着娘家走绝对没问题的想法。
而实际上如果不是陈家突然获罪,安宁还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
☆、第三百三三章 把戏难为实际上陈家还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时,并非没打过继续笼络张致远这个姑爷的主意,从那旁支的二房就可见一斑,然而陈家消停的前提便是那时张致远并没有再续弦的心思。
而且那时谁都认为张致远与传承子嗣无缘,而且膝下只有两女,很显然陈家并不将张玫这个庶女看在眼里,然而没想到还有张母在,张母最不喜陈氏的便是陈氏于生育上艰难,而给张致远纳的妾也毫无动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在种种迹象中生根发芽,更何况自古婆媳天生是冤家,陈氏嫁过来的高姿态以及偏心娘家,最致命的就是子嗣传承单薄,婆媳关系薄弱,等到陈氏死后,虽有二房周姨娘,然而张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家无后,而且续弦时并不求高门大户的姑娘,生怕再有第二个陈氏,再者安宁能嫁进张家来,其中也有澄观大师为她看过面相的原因,不然就算是继室,安家和张家也并不门当户对。
安宁那时候穿越到这个世界不过几十天,除却了最开始战战兢兢地融和‘安宁’的记忆,选择融入,选择随波逐流,努力地生活,争取对自己最有利最适合自己的生活环境。
还尽可能的回报对自己好的人,尽可能维护自己以前接受过的教育,在对过往做不到‘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前尘记忆不可能完全摒弃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在社会规则范围争取最大的生活空间。
日后很多时候安宁都无比庆幸她选择了融入,而不是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这时代婚姻皆是父母之言媒妁之言。
安宁不能反抗,就这样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二婚老男人,而且还是继室。
安宁在整合过自己后,就对本朝律法熟读过。
自然是知道原配和续弦的差别,值得庆幸的是原配陈氏只余一女,若是嫡子。
那日后安宁所生的儿子身份就尴尬了。
其实在媒人上门说亲后安夫人曾征求过安宁的意见,安宁一番思量后,却是点头同意了。
以前安宁近三十也未结婚,就算安宁嘴上不说,但安母抛弃了忠厚老实甚至木讷的一心一意为她好的安老爹这件事给安宁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童年里村里的孩子们总会对她叫喊‘没妈要的孩子,妈跟人家跑的了野|种’……童言无忌,但就是这种无忌最伤人。
而那些大人们总是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安宁,或许还带着些理所当然。
他们也认为安母和安老爹的结合就是美女与野兽,鲜花插在牛粪上,安老爹根本就留不住漂亮不情愿的安母,就连安母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上。
都带着不情愿和轻蔑。
那张照片上的影像深刻的留在记忆力,就算安宁长大后再一次远远的看到两鬓发白的安母,都没有有所改变,说对安母没有怨恨那是假的,但没有爱哪来的恨,安宁意外的发现那时候她很冷静,冷静的有些冷漠了,她冷眼看了安母一阵,冷静自持的离开。
然后就到了这世界,莫名其妙,却又让安宁有种解脱的快|感。
当时安宁是怎么看这婚姻的,尤其是所嫁的男人还有着和原配琴瑟和鸣的美谈,事实上古代这种情深根本不值得推敲。
大才子苏轼在妻子王氏过世十年所写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多么的凄凉沉郁,哀伤深切的表达对亡妻的思念,让人不禁潸然泪下,然而就在王氏死后,苏轼很快就续娶了,并且也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在这继室亡故后,大才子也哀伤不已。
还有写有‘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的纳兰性德,这是在原配卢氏死后而写,怎让人不感慨这位才子的深情沉痛,缠绵悱恻,然而就是这位深情才子也在不久后续娶官氏,甚至伴有许多侍妾,当然了侍妾不算妻。
当时安老爷也有好几个侍妾,安宁抛却了爱情观,再者考虑到实质,实际上安宁考虑到张家原配留下的嫡女。
这时候世人求亲有‘五不娶’,即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女不娶。
而其中的‘丧妇长女不娶’,是担心没有母亲教养的姑娘,不知规矩礼数。
虽然张母尚在,但毕竟隔了一层,安宁连这点都考虑了进去,认为张致远续弦不过是为了不让姑娘在日后婚配时被人诟病罢了,很明显的在安宁初嫁到张家时,就耳闻和目睹了张致远对张瑶的疼爱,尤其是对比于庶女张玫的情况下,即便嫡庶有别。
事实上这个认知在安宁心中存留的时间并不短,后面还专门请了宫里来的嬷嬷来教养张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罢了,安宁心里并不痛快。
再加上张瑶和安宁不亲,在陈家没和张家断绝关系前,陈家没少拿张瑶—张家和陈家的唯一联系—做筏子,还有自诩亲戚上门,却不将安宁这个主母放在眼里,甚至于在张家的花园里就诅咒起景曜和景佑来,‘呵呵,不过才一个多月的孩子,能不能养得住还另说呢?我们倒是没见着,不大好说呢。
那小姑奶奶不是说了一个不足月生的么,定然是养不活的。
再说了我看这张姑爷八成就是无子的命呢。
’除此之外陈家甚至打起了张家财产的主意,若不是赵氏和邱氏这钻钱眼子里的,张家还真没那么容易和陈家彻底撕掳开的。
前有琴瑟和鸣,后有嫡女,再有二房,外有咄咄逼人的陈家,再有张母很明显的目的——为了张家的子嗣,安宁苦笑连连,她是被当成了什么。
尽管没有遇到婆媳问题,但安宁在心知张母的目的下,就算觉得婆婆温和,也生不出好感来,实际上如果不是安宁那么快怀孕的话,她相信张母那里准备的好生养的通房就会源源不断的过来,理解归理解,但也仅止于理解了。
实际上其中有很多细节,安宁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得苦笑,尽管她努力的想要融入这个社会,但很多时候因时代不同,规则不同所带来的矛盾就会尖锐的凸显出来,让她深刻明白这不是一个讲究自由的时代,不是一个男女平等的时代,不是一个追求爱情的时代……自私免不了的,安宁努力做到不轻视生命,不侵害他人……可是,很多时候别无选择,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
人都是有私心的,陈氏也好,陈家也罢,陈家已经和张家没了关系。
就是那节礼的事,陈氏偏心娘家无可厚非,不过虽说节礼上渐渐偏重于陈家旧识或是认可的人家,然而和清流那一营的关系虽说疏远,并没有彻底断绝联系,等安宁意识后也可以改过来。
安宁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一个中秋节礼,让她回想起那么多陈年往事来。
揉揉眉头,说到底就算没有和张致远相爱,但这么些夫妻间相处就算没有深厚的爱情,但也有隔不开的亲情,或是两者混合,老夫老妻的,细水长流的感情才正让安宁觉得合适。
磕磕绊绊的这么些年过来了,就是孩子安宁也生了三个,看着软团子四仰八叉的睡在小床上,就连流出来的口水也变得分外可爱起来,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啊~中秋是个团圆的节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然而对于京城里的有些人就没有和往年那般的闲情逸致,来欣赏当空皓月,品尝美酒佳肴了,韶州的平乱出乎都城众人的顺利,其实那些作乱的流民都是被压迫被剥削的难以承受的平民百姓,在诚郡王所带领的平乱军士的大棒与甜枣的政策下,很快就缴械投降了,平了动乱。
诚郡王尚未班师回朝,京城这边就有密切关注这战事的官员弹劾诚郡王处置起当地官员来太过血腥暴力,并未经过大理寺或刑部审理就就地正法了,实在是罔顾朝廷律法。
都城里有不少权爵侯门与韶州联系匪浅,他们巴不得这动乱越糟糕,拖的时间越久越好。
在经过宋国公事件、追缴国库亏空事件、漕运改革事件等这些事件后,权爵豪门们的神经已经不似早先那般的粗壮,变的敏感而脆弱,然而到这时候才清醒过来,经过两年的吏治整顿改革,世家权贵们已经是徒有虚名,而无实权了,因为从龙之功而带来的荣耀和权势因为他们的‘有恃无恐’‘得意忘形’‘乱花渐欲迷人眼’,还有些沉浸在先皇的‘无为宽仁’下,都不想想先皇驾鹤西去都多少年了,最后竟然各自为政白白错失良机。
却不知道,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如今韶州动乱,真真切切的挠到了世家权贵那敏感的神经上,所以当官员出来弹劾的时候,俱在揣摩观望今上会有什么处置,当然了这弹劾的官员也是被推出来的棋子,前可当试水石,退可当替罪羊,世家权贵们惯会玩的把戏罢了。
☆、第三百三四章 低调难为真说起来自打去年十一月,皇上命诚郡王负责、户部协助追缴国库亏空以来,这相互弹劾的事就没停过,文臣和文臣吵,武将和武将吵,时不时还交换对手吵,整个朝堂上乱成一窝粥。
等到后来漕运上的弊端被捅了出来,就更热闹了,户部的指责吏部选派官员无能,造成漕运,上缴的赋税连连减少;兵部的抱怨户部不给拨钱,造成军备跟不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户部的仰天哭穷,说国库亏空不及时上缴,兵部的每年粮饷军需花费巨大,但是兵部的个别官员还下海捞油水,很怀疑是不是将军需中饱了私囊,还有工部治理黄河不力,光是每年黄河旱涝就花费巨大掏空了国库;工部的怪罪刑部办案不力,没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刑部的大叫冤枉,说礼部天天上折子骂他们不尊礼教,严刑逼供有违圣人教诲,实非君子之道;礼部的考究们纷纷摆出圣人之言,含沙射影的说吏部考核不力,户部昏庸无能,兵部粗鄙不堪,工部不干实事,刑部粗鲁无礼……反正是把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折腾,因而年前朝堂上热闹极了,寒风飒飒中吵的不可开交,直到大理寺里进去好些个官员们,各部才闭了嘴,毕竟谁也不想做‘鸡’,被那‘猴’看……总之年前是热闹非凡,年后有些嗅觉灵敏、对局势把握准的大臣知道事情不简单,互相通过气儿,而今皇帝旨意一下,哪个不是争先恐后变卖产业向户部递折子请罪还债,这还惹得那些‘心宽’的大人们私底下嗤笑。
总之那会子有担心的有惶恐的有看笑话的,随着时局渐渐清朗,那些‘心宽’的大臣们却发现‘四面楚歌’的成了自己,贬官已经是轻的,大理寺哀嚎遍野……这些个大人们这些年借了不少国债,再加上负责追缴亏空的诚郡王铁面无私,他们还想像先皇时一样抱在一起,逼迫圣上从轻发落已经不管用了,心惊不已的同时又不甘心。
因而等到因为地方官员鱼肉百姓造成的韶州民乱发生,参劾户部的折子纷纷呈上御案,间或还有参劾吏部考核不力,御史台、都察院督查不力……折子,就连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都被策反,上书韶州动乱的原因乃是户部极力追缴亏空,前后不下十数人。
在诚郡王奉旨镇压动乱期间,‘心虚’的大人们纷纷‘忧国忧民’‘一心为了朝廷社稷’‘大公无私绝无私心’的上言:韶州失职的地方官员该严惩,尤其是带头弃城的知州和节度使等人。
实际上私底下急忙和这些人撇清关系,生怕是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等到回过味来,又开始搅混水了,改从主要参劾户部急功近利追缴亏空导致动乱,变成了弹劾吏部指派官员无能,考核不力,巴拉巴拉的从最近这两三年的动乱开始指证。
比如当初泉州倭寇袭城,泉州有三分之二的地方官员失职啊,造成了泉州不可挽回的损失啊;再比如漕政上,官员贪污严重,民不聊生啊;再有江浙一代地方官员将赈灾的官银中饱私囊,差点造成啦……如此归结到底都是吏部无能,指派官员没有考核清楚,还有官员影影绰绰提及吏部某官员徇私……矛头从户部渐渐转移到吏部上来,有意思的是吏部的某侍郎还很‘清高廉明’的从渐渐被弹劾压倒的吏部跳将了出来,痛心疾首得言明‘清者自清’,还望今上能够秉公处理,将那些个‘徇私枉法’的官员处置,莫要令‘亲者痛仇者快’啊……张致远冷眼看着蹦跶的欢快的某宋姓侍郎,闻言眼角直抽搐,什么叫‘亲者痛仇者快’啊!眼看着那些乱了阵脚的世家豪门不要钱似的往吏部泼脏水,就连吏部里头的某侍郎也‘叛变’,还有那影影绰绰的提及的‘徇私’,张致远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不说这弹劾举例尽是近两三年的事,就是吏治不是一时之事,先皇好名,讲究宽厚仁慈,因此在他政宽事省、无为宽仁的政策下,官吏的贪污舞弊之风也愈演愈烈。
以至于今上登基时各省钱粮亏空甚多,府帑亏绌,目不暇给。
盛世之下,隐伏着痼疾。
原本户部因为追缴亏空一事成为了众矢之的,如今发现了户部有诚郡王这个硬骨头在,还有皇上在背后撑腰,这归还欠银的事已成了定局,根本就没商量,也没有当初所预想的所谓‘雷声大雨点小’的形势,不想进大理寺‘几日游’就老老实实的亏还欠银罢。
就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韶州动乱,弹劾人家,反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下子折损了十数人,不得不打破了牙齿和血吞。
太子一派因为傅阁老的卧病在床沉寂了一时,然而随着诚郡王因追缴亏空一事和镇压韶州动乱一事深得帝心,原本就因诚郡王摆出一副不争,一心为上,正是这副实心办事的低调态度入了今上的眼。
再加上诚郡王救驾有功,今上念他忠厚孝顺,在被太子嚣张桀骜的对比下,还有因为侧妃的事,今上觉得心有愧疚,对诚郡王一日比一日宠信了。
再加上淳郡王在这期间也没闲着,淳郡王原本文采斐然,又肯放下身段儿结交文人雅士,故而在那些读书人中名声极好,这段时间又与学士们撰地舆图,编辑疏录典籍的散佚问题,宣武帝十分高兴,曾与臣下赞赏淳郡王‘风流雅致,乃天家之才’。
再者八皇子也渐渐进入到了朝臣的眼中,毕竟八皇子是除了太子外的身份别为尊贵的皇子,尽管尚未出宫建府,但看皇上将八皇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架势,显然是十分宠爱这位皇子的。
太子一派不能不心慌,虽然太子在夺嫡中胜出,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皇上这几年都在着手清算朝臣里为首倡立太子的人,只不过皇上的打压如春风细雨,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就如权贵豪门中,到如今担任重职掌握实权的基本上没有了,不知不觉的皇上以各种名义升迁平调了不少人,再加上今上可不是先皇那般‘念旧’,近几年的雷厉风行让百官渐渐明白,皇上乾纲独断,由不得别人干涉。
眼见诚郡王又立有军功,随着傅阁老的卧病也大损,更何况这两年随着追缴国库亏空、肃清漕政、江浙赈灾、江南科考舞弊案等,今上的大刀阔斧整顿吏治,太子一派的势力大损,也渐渐不得皇上的恩宠,不复太子风光,病急乱投医。
但是目前朝堂上今上的控制力大增,原本内阁六人,随着傅阁老的卧病,吴阁老的儿子又牵扯到韶州动乱中,若不是没合适人选,孙阁老早就想致仕了,另外的几位阁老全是皇上的人,可以说如今内阁和吏部都被皇上握在手中。
陈古不化的世家权贵已经好些到了‘外面的架子虽没很倒,但内囊却也今上来了’,不然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权力基本上被皇上架空了。
当初能进内阁的掌院学士都能被打压下去,太子一派如今也有些急功近利,以为张致远年纪尚轻,在几个阁老里资历也是最浅的,但他不但是内阁次辅还兼任吏部尚书,不得不让人侧目。
另外这漕运改革一事也是由张致远主持,就像当初在两淮盐政上时,阻碍了很多人的利益,自是许多人眼中的绊脚石。
即便张致远升为吏部尚书的时间尚短,然而之前升为右侍郎时,吏部尚书年事已高,也是老臣,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当时张致远虽是副手,但吏部很多事都有他主事,成为尚书后更名正言顺,而且当时就兼任了内阁学士衔,出入内阁参事,如今成为了内阁次辅,简在帝心,在其他人都还飘飘乎,不说往上升就是往下贬谪的对比下,他这平步青云就十分招眼了,尤其还是同步内阁和吏部,没谁比他在臣子中更打眼了。
再低调也没用,阻碍了不少人的利益,还有某侍郎在下面‘虎视眈眈’,因而吏部被参是很‘顺水推舟’的事,不过那些嗅觉灵敏的官员们基本上是作壁上观,这事儿谁参与谁倒霉。
因而等到诚郡王顺利镇压动乱的消息传来,朝堂上愈演愈烈的弹劾风的重心,也从吏部波及到诚郡王身上,不管有的没的就参劾他,闹得这有功不赏,反而要罚的地步了,这诚郡王还没回朝呢!张致远听着那些参诚郡王的折子,有些理由听得让人啼笑皆非,简直就是莫须有。
安宁在家也听闻了些风言风语,还有些人撞上来将这消息‘好心好意’的很详细的告诉她,顺便‘软言柔语’安慰安宁一番,然后才‘意犹未尽’的离开……☆、第三百三五章 人缘难为朝堂上依旧闹哄哄的,宣武帝高坐龙椅,居高临下的俯视百官做派,等到下面热闹够了,众人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吏部某侍郎依旧蹦跶的欢畅,没注意到别的官员投注在他身上不怀好意外带幸灾乐祸的眼神,等朝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果然见吏部某侍郎跳出来道:启奏圣上,韶州一地动乱,归根结底乃是地方官员倒行逆施鱼肉百姓,外加户部追缴亏空略有些急功近利,如今动乱已平定,这韶州地方官员也应该从吏部候缺之人中挑选而填补上去。
既如此臣愧对皇上对吏部的信任,以至于吏部对官员的考核方式有所漏洞,从这几年的动乱来看,吏部对官员的考核不力,殊不知清正廉明的地方官对于地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万不能草草的就派往啊!臣请奏皇上,对吏部考核方式进行梳理,再有些吏部官员也该重新审核,万不能再发生韶州动乱这般有违圣上圣明之事!吏部左侍郎宋大人一席话满殿错愕,一堂寂静。
吏部右侍郎秦鸿嘴角抽搐,想到这段时间吏部如同寒冬过境,明明这才仲秋,京城暑气未消呢,再想想顶头上峰那冷冽的脸色,一时间不知该说这宋大人是愚蠢呢还是愚蠢呢?这时候面瘫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就算心里暗暗嗤笑,面上丝毫未显,依旧是一副好似入定老僧的做派,那叫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半点没听出来宋大人这话里‘有些吏部官员’暗指的是谁?这让瞧瞧打量张致远的官员们暗自咂舌,瞧瞧人家张大人这气度,这淡定的,这从容的……怪不得人家能得圣宠呢。
宋侍郎这话落音后,就如同在茶馆里,说书先生狠拍了一下醒木似的,鸦雀无声。
说完心里打鼓,宋侍郎本来的意思,是想两边都不得罪。
所谓的两边。
自然是太子一派和诚郡王一派,谁让他算得上诚郡王半个岳父呢。
因而只说‘外加户部追缴亏空略有些急功近利’,而将大部分责任都推到了地方官员上,进而推出吏部选派官员无能,吏部官员多了,虽说法不责众。
但总得有人担起这责任罢,因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一部尚书了。
只不过宋侍郎在‘幸灾乐祸’‘沾沾自喜’时忘了,这韶州地方官员不一般,且不说其他官员。
单就知州是吴阁老的小儿子,节度使是襄阳侯的女婿,皇上这边儿还没正式下结论呢,侍郎大人就‘妄言’给盖棺定论了,啧啧。
另外这段时间那些出头的椽子,参劾吏部,参来参去。
人家吏部岿然不动,有点嗅觉的都知道皇上把这弹劾当挠痒痒呢,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得了,他们也就不往上凑热闹了,毕竟吏部啊可是管官吏任免、考核、升降等事,得罪不得。
所以这说起来弹劾吏部的折子雪花似的,但翻来覆去也就那些人,皇上心里有数呢。
可宋侍郎觉得皇上这么久了都没有下结论。
说不定是心里有数,折腾的大些,皇上也不好就那么打发了,说不得就会调查一二,到时候肯定会发现某些官员严苛,那吏部基本上就成了某些官员的一言堂,这根本不适合官员之间的调度和任免,很容易让某些官员徇私!当注意到某些官员最近脸色焦黑,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因而又蹦跶起来。
联合了一些官员,毕竟不止他一个人看某些官员不顺眼。
欲取而代之!说起来宋侍郎也真可怜,本来吏部左侍郎就是位高权重的,原本在张致远没任职之前,吏部尚书年老快要告老了,眼看这吏部右侍郎和尚书就是板上钉钉的,哪里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不过即便没有张致远,这吏部皇上也不会让一个被明码标记上太子派的人掌管。
一厢情愿也就算了,竟然就将‘程咬金’暗恨上了,非得咬着人家不放。
再来墙头草做不得啊,尤其是两面三刀又拎不清自己斤两的墙头草,本想两面逢源的,可惜啊这宋侍郎左边不要脸,右边二皮脸,整个一个脸皮厚如城墙,还没有自知之明,和宋夫人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还有宋侍郎这一耙子把吏部耧全乎了,也不知道日后怎么在吏部立足呢,尤其是上司犹在,而且明显比他更得属下爱戴的情况下。
殿内鸦雀无声一刻钟,皇上轻飘飘的来了句:宋爱卿所言朕要斟酌一二,退朝!宋侍郎目瞪口呆,这就完啦?朝臣们三三两两鱼贯而出,张致远嘴角上扬,大步流星的经过宋侍郎身边,正眼都不带施舍一枚的,那些个和宋侍郎‘沆瀣一气’的,窥到张致远寒冰似的面色,都远着宋侍郎赶紧走了,倒是太子经过宋侍郎身边的时候,甩了一把袖子,冷哼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晚间张致远回来时,安宁端过一杯茶给他,道:听说老爷也被罢官了?张致远嗐了一声,惊诧道:宁儿怎么这么说?安宁心放下了,看样子是传言了,似笑非笑道:这几日老爷不知道,好些个官太太上赶着过来好言劝慰我,说些个类似于官场瞬息万变啊,伴君如伴虎啊,切莫太过执着要看开些这类的话,我倒是觉得奇怪的紧,不过看老爷这几日公务繁忙,我没好意思烦扰老爷,琢磨来琢磨去就得了这么个结论不是。
如今看老爷反应,就知道我是多想了,本来么按照老爷如今职位,就是被罢官也只得皇上言语,怎么那些好心的官太太未卜先知,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让人多想都不行呐!瞧安宁这话,不阴不阳外加明嘲暗讽的,也不能怪安宁脾气不好,实在是这几天被气到了,走马观花的到张家来,就跟提前看热闹似的。
再者来的官太太都是读过书的,说起话来含沙射影,一句话恨不得拐出个九曲回肠来,偏偏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 ,为你着想’的姿态来,着实让人厌恶。
安宁又不是泥人,没个脾气,自然是不客气的回讽过去,堵的来人讪讪的,要么就是脸色青白交加,然后笑盈盈的谢过人家‘好心好意’的安慰,然后端茶送客。
不过就是这样,有人弯弯绕绕,就有人直白,说话不经大脑,差点没把安宁气的失了一来的端庄,当下就把送上门来的某侍郎夫人气的眼内出火,像吞了一只死苍蝇般梗着脖子,却反驳不得。
多年夫妻,张致远自问还是很了解安宁的,当下嗤笑道:宁儿不必理会,最近确实有些不太平,但火还烧不到吏部和我身上来,不过是一些什么都不做,尸位素餐的官员生怕这趟水还不浑浊,非得多事罢了。
再者韶州民乱已平,一些人心虚,慌不择路,想要声东击西,转移视线,得一时之愉罢。
安宁点头,叹道:你到哪里都处于风头浪尖的,在江南时初时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如今到了京畿,如临深潭,龙盘虎踞的,实在是让人担忧。
咱们家就是低调,也挡不住人家嫉恨,你看这才有些风言风语,就有人来咱家‘耀武扬威’了,还打着‘开解’我的名义来了,我还不知我的人缘这么好呢。
不过由此可见,在外面你可不少得罪人,不然怎有这么些人落井下石呢。
说到后面,安宁也笑了,虽然本身张家低调行事,但耐不住有人就想让张家处于‘众矢之的’,不过不管如何,低调谨慎没错,但也不代表咱是泥人捏的,不能反击不是……再说了,张家又不是只有做官这条路走了,被拘泥在京城,一言一行都被‘礼仪规矩尊卑等级’的条条框框束缚,要想活的舒坦些,只能尽力在社会规则范围内争取最大的生活空间,有失必有得,抱怨不成事啊。
张致远闻言,摸摸鼻子,道:宁儿觉得这人缘可要得?安宁一怔,瞪了大老爷一眼,撇嘴道:谁愿要谁要,这几天我可是被这‘好人缘’烦恼够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想想晚上想吃些什么,对了庄子上送来好些个肥美的螃蟹还有些其他的海鲜,要不要吃?张致远点头,抱着已经从床那头滚到这边来的软团子,软团子抱着老爹,带着奶香的巴掌啪啦啪啦的打在俊脸上,接着就是糊了老爹的俊脸一脸的口水,然后就是傻乐,张致远也不生气,反而跟着小汤圆也乐呵呵的。
安宁在一旁瞧着,得,这就是一傻爹,不过还是觉得这样的大老爷多了丝人气,不像当年冷的跟冰块似的,哎呀铁杵磨成针啊,不对,是冰块化成水啊,不容易啊不容易!不过忘记告诉大老爷了,软团子之前吃饱了,现在该嘘嘘了,算了看他们爷俩都傻乐,这话还是别说了吧~☆、第三百三六章 笼络难为安婉神色凝重的望着安宁:姐姐你也别嫌我说话不中听,这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传言,可空穴来风必然有它的道理……只姐姐如今可得多为自己想想,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几个外甥不是。
安宁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安婉这话逻辑混乱,惊愕的看向安婉,道:你这话从何而来?嘴角抿了抿,脑子动了起来,这传言?莫不是指前朝上吏部被弹劾的,张致远被罢官?呵,若是因为这传言,前几日上门来的官太太说话可比这隐晦多了,也用不着安婉这时来做‘马后炮’,再说了依照安婉一贯性格,她应该来‘奚落’才是……看见安宁惊愕的神色,安婉也拿不准了,忙道:姐姐也别瞎想,我原也不相信的,毕竟姐夫如今位居高位,又深得帝眷,怕是遭人嫉妒罢!只……侧妃也替你们忧心忡忡,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安婉顿了顿,偷瞄着安宁的神色,见安宁脸色平静,无法得知她到底是什么想法,还是接着说,不过带了丝小心翼翼,道:其实侧妃…之前的事倒是我误会她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家翰儿也不急于一时,不过侧妃她也是情非得已,再说了这世上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有自己的难处,毕竟一如侯门深似海呢…我知道姐姐因为夫家立场的关系不甚喜欢和侧妃往来,只如今形势有所不同,多条路可以转圜一二。
也是好的么。
而且太子如今是正统,日后必然不同,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能有那从龙之功。
飞黄腾达可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安宁深深的望了安婉一眼,让安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神情有些讪讪的。
端起手边的茶杯借以来掩饰自己的那抹心虚。
安宁正为安婉的一席话心中惊愕万分,见她端茶来,忍不住道: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么?安婉一怔,没有对上安宁的眼睛,安宁多了分了然,其实安宁有些佩服青萝笼络人的手段。
明明安宁就青萝的内侄女玉琪的事来‘离间’安婉和青萝,安婉也忿然不平了。
没想到几天没见到安婉,她已经从原本的忿然到如今都自发为青萝平凡了,这是什么样诡异的思维啊!且不说这匪夷所思的‘感情’,还有安婉的这一席话,都说了按照安婉的性格。
她断然不会说出这番‘我是在替你思量’的话来的。
而且令安宁想不通的是,外面到底是怎么传的?难不成这传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不过以讹传讹,九分假也能被传成九分真,再说了这两年来朝堂上的改革确实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风口浪尖上遭人嫉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因而这九分真也成了十分真,这几天过来的人嘴上说未必是真的,可是从她们的言语来看。
不是认定就是希望这是真的,从这看来,安宁才会说张致远人缘不好啊。
那些个官太太在安宁看来如同‘跳梁小丑’,而且安宁真心和她们不熟,就算是参加宴会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寒暄的不能再寒暄了。
而且这些官太太还是由某侍郎夫人‘组团’来的。
安婉似乎来的晚了些,不过想想安婉这属于边缘化的,再说青萝说起来是侧妃,见安婉也不是说见就见的,等安婉得到些‘小道消息’的时候,总会有些时差。
安婉今天这席话应该不是安婉本身的想法,安宁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用杯盖拂去茶面上的浮叶,轻呷一口,道:且不说传言有几分真,单就是你今日这席话,信不信传出去就能判你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安婉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安宁冷哼一声,道:怎么不会?皇上如今正值鼎盛春秋,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整顿吏治,铲除弊端,河清海晏,国祚千秋,单看如今情景,皇上稳坐龙椅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再说皇上是位明君,在位这么多年又经历了那么多风浪艰险,谁好谁坏他自己心中有数。
太子如今是正统储君不假,但谁又能肯定这位能笑到最后呢……说着别有意味的看了安婉一眼,将安婉惊愕的表情收入眼中,接着说道:且不说这个,你以为为何房侧妃会让你转达这些?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安婉满脸的不可思议,道:难道她是要害我们?她利用我?为什么?!明明我们情同姐妹的!安宁正在吃茶,听了安婉的言语,差点没喷了出来。
在一定程度上安婉你真相了,不过这诡异的‘情同姐妹’的想法是怎么来的?不过想想青萝那令人佩服的笼络手段,安婉着了道也无可厚非么。
不过,安宁不打算纠正安婉的想法,反而是道:你也说了我家老爷如今位居高位,任职期间不说有功但绝对无过,今上这般圣明,必然不会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抹黑而给我家老爷贬谪或免官的。
还有你还记得在扬州时我家老爷遇刺的事吧?安婉不蠢,在安宁有意误导下,沉思会儿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至于她明白了什么,安宁不知道,但看安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捏着帕子的手攥紧就可见一二,然后不厚道的再浇上一碗油,道:我恍惚记得你家的两个姨娘是房家旁支,可有此事?拜好记性所赐,就算当年安夫人随口提的一句,安宁都还记得,而且当时房家也想往张家送美人儿呢。
不说明,外加意味深长的语气,剩下的就让安婉自己想象去吧。
安宁这话倒是捅了安婉的心尖子,倒不是说真的让安婉记恨上青萝,让她恼怒的是绿儿。
安婉原本极为信任绿儿的,当初绿儿在安宁身边伺候,惹恼了安宁和安夫人,安婉却是将绿儿要来自己身边,到海家绿儿是从娘家带来的陪房,更是管着安婉的库房。
后来为了和海母打擂台,忍痛将绿儿开了脸放在海彦立的房里,后面还找机会把绿儿抬成了姨娘,本来以为绿儿是个知恩图报、老实的,哪里想到绿儿竟是个奸猾的,控制不成还被反咬了一口。
绿儿竟是在安婉不在海府的几个月,有了身孕,还硬生生的瞒了好几个月。
更让安婉暗恨的是,绿儿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她对付那些狐媚子的手段绿儿都清楚,所以到现在愣是没让安婉得手。
竟然还和那两个房家旁支出身的姨娘联起手来,不过听安宁这么一说,安婉不免的想多了些。
安宁目送安婉脸色阴沉的离去,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对付安婉这种‘暧昧不明’倒是最好使的!不过令安宁不能理解的是,朝堂上都还没什么确切的消息,张致远也没有被皇上训斥,这传言为何还会这般沸沸扬扬,还有人信了?若是说其中没问题,安宁可不相信!安宁烦恼这件事的同时,外面的注意力已经从弹劾的暗涌转移到即将归朝的诚郡王身上了。
随着诚郡王以及一干人等的回朝,又掀起了惩治韶州地方官员的热议,毕竟这次涉案的地方官员身份复杂,再者因为动乱掀起来的毒瘤不小,倒霉的就是伸手的。
吏部倒没谁关注了,毕竟皇上还真没训斥吏部什么,就是个别蹦跶欢的,浑然不察其他官员看他的目光……忙碌多事的仲秋八月恍然而过,京城里不少人还昏噩不已,许多世家大族都在惴惴不安,就连当初因为泉州事件皇上处置了宋国公都没这般紧张,不日皇上颁布了襄阳侯好些个罪名,削了襄阳侯的爵位,着三司堪办,惹得都城中一片哗然。
与襄阳侯等因先皇登基时候有从龙之功而联合起来的权爵世家牵扯过深的自然害怕,那些无甚紧要关系的也生怕这场由韶州动乱为引子刮起的风暴吹到自个儿身上。
就是吴家也因三子的事首当其冲,吴恺尚未被处决前,吴阁老颤颤巍巍的上折子言管教不严,要辞官来保全吴恺一命。
若是在韶州动乱后吴阁老这般做兴许还能得到皇上的宽宥,然而事到如今吴阁老的做法无非让皇上更添反感。
而且皇上可还记恨这些年吴阁老连同那些陈古不化的世家权贵,对他的命令阴奉阳违,再者皇上有心整治尾大不掉、尸位素餐的世家权贵,没理由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说来好笑,里面被牵扯到的人家表面上沉寂不出,可私底下托关系送礼忙个不停,就连原本传言要被申斥的张家都被敲过几回门,而这送礼的不乏前段时间假惺惺来‘安慰’安宁的,安宁得知后觉得挺微妙。
张致远的态度很明确,都是门都不让进,客客气气的送走。
张致远的态度尚且如此,别提安宁这里,她可是记恨着前段时间的事呢。
不等三十年河东河西呢,事态就轮流转了,啧~☆、第三百三七章 怨妇难为朝堂上传来圣上处置襄阳侯的事情惹得都城中一片哗然,许多世家大族都在惴惴不安,与这些个老牌权爵家牵扯过甚的自然害怕,那根迟钝的且敏感的神经深深的被触动,饶是宋国公当初被夺爵时也没这般惶恐。
那时候在这些老牌权爵世家看来,宋国公这些有爵位的人家不过是‘暴发户’而已,然而襄阳侯就不同,动一发而牵全身。
因而当这个消息传来,就算与襄阳侯等无甚紧要关系的也生怕这场风暴吹到自个儿身上。
昔日蹦跶厉害的吏部宋侍郎这些日子也十分难安,毕竟有目共睹的,他家几乎成了太子侯爷家的马前卒,但另一方面宋家的嫡女又是诚郡王的侧妃,可谓是从之前的‘两面逢源’,变成了两面讨不到好。
再者原本以为‘马到成功’的参劾张致远,孤注一掷的蹦跶的厉害,如今参劾不成,反而将吏部的官员得罪惨了,就算张致远这个吏部尚书不发话,其他的吏部官员也咽不下这口气。
吏部官员眼见着那些经久老牌子要倒霉了,也不差宋侍郎一个,谁家没个亲戚不是,就算自家没有的,媳妇儿家总有那在清正廉明的御史亲戚,稍微透露些口风,那些御史言官如今后台硬,咔嚓咔嚓的往上参。
之前宋侍郎欠库银时,没少往外大放厥词,当初有诚郡王挡着,御史台就是上折子,皇上看在诚郡王的份上也不置可否,再说了宋侍郎可没少‘狐假虎威’,人缘不好。
御史台恨不得将那些陈年的芝麻都给倒出来,更何况这近期的事情。
什么‘性情狡猾,擅纂礼仪’‘私德不检,内闱不端’这些说有就有的罪名都被御史往上递。
御史台指名道姓的参宋侍郎。
不说,这在大流里面不算什么,但对于宋家来说顶天了。
宋夫人愁得满嘴燎泡。
而且宋夫人在内宅也不好过,早先就因为‘酒后无德’得罪了诚郡王妃,不过也因为嫡女成了侧妃让宋夫人气焰高涨,宋母也奈何不得,因而弄权揽财,指手划脚。
在内宅顺风顺水了,在外哪里宋夫人都要参一脚。
自以为高人一等,唯二觉得不顺心的就是老爷的官位不往上升还有做侧妃的嫡女不得宠。
对安宁呢,将原本对陈氏的嫉妒转嫁了,从‘红花绿叶’到‘既生瑜何生亮’,觉得宋侍郎官职升不上去就是因为张致远是那障碍。
这不。
前面一听张致远可能被降职,也不管这消息有何根据,乐颠颠的怂恿了一些官太太上门奚落安宁去了。
不过这风水轮流转,如今张致远一点事儿没有,人家依旧是天子重臣,可宋侍郎没吃到羊肉,还惹得一身腥,宋夫人也被那些官太太挤兑,她们悔的不轻。
如今把人家尚书得罪了,日后老爷官职调动被穿穿小鞋那不是人家吏部尚书一句话的事,因而就把宋夫人怨上了。
宋夫人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了宋侍郎的事四处奔走,想叫朝中说得上话的大臣见机给挡护几回,好歹要平安的过去这条坎儿。
这四处奔走。
暗恨宋家的面上应的好好的,回头怎么样不说,自家也得干净摘干净啊不是,哪有空管别家的事。
宋夫人那个愁啊,跑到侧妃女儿那里哭诉,殊不知宋侧妃梨花带雨的先哭诉上了,原啊她就因为娘家站到太子一派受到诚郡王猜疑,后来更因娘家不顶事仰仗不上,如今诚郡王打从韶州回来就没再进过自己的房,若是娘家倒了,空有个侧妃名头又有什么用!宋夫人心里狠狠排揎诚郡王的不是,后悔当初听了自家老爷的话——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里的理论,若是自家姑娘指给太子,如今哪还有这些委屈!宋侍郎在朝堂上被皇上申斥后,惶惶不安,躲到书房里不见人,宋夫人这可是彻底把张家恨上了,只觉得这是张致远的报复,话里话外都不给张家面子,其他人都恨不得捂脸,表示自己不认识宋夫人,这宋夫人真是愚不可及。
也不看看宋大人现在沦落到什么样的境地,那张大人又是什么样的处境!安宁少出门,没什么机会让宋夫人当面来添堵,再说了就算出门,安宁这边儿也没什么能让宋夫人拿来说嘴的。
不过宋夫人也不管这些个,就算没安宁在场,她也有意的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说安宁的不是。
都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宋夫人在京城这些年别的不说,单就人缘还真比不上安宁,再说了如今什么光景啊,这些官太太人精儿,‘雪中送炭’不好说,但‘锦上添花’的事少不了。
安宁没几日就知道了,面上说着‘同僚情谊,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事儿,无妨无碍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的紧,皆是含笑不语。
自然是赞安宁大度,张大人好福气云云的,背地里暗自议论些什么,就是她们自己的事儿了,安宁可管不着,也没空管,扬州来信了,安夫人病了。
看完信,安宁还愣了愣,头一个想法就是觉得不可能,安宁虽不是原装,但这些年要说对安家尤其是安夫人没感情那就是假的。
不说当初安宁出嫁时,安夫人几乎掏空了自己的私房,就是安宁怀景曜时,安夫人得了消息来探望时厚厚的一册《孕妇须知》。
是安夫人特意搜集来的,有些是她的经验之谈有些却是向别人打听后记录下来的,安宁的这几个孩子小时候哪个没穿过安夫人亲手做的小衣裳……尽管安宁不是原装,但知道投桃报李,就算不在扬州,每年的四时节礼都尽心寄了空间出产、适合普通人,有滋养身体、延年益寿等功能的药材补品回去,都是叮嘱安夫人用的,安夫人身体也强健,怎么就突然病了,而且若是一般的小病,大嫂也不会特意写信来。
而且信上也没写清楚,安宁不由得担忧,问了安然,安然也是担心。
安宁想回扬州看看,自从全家因为张致远的升迁定居都城后,安宁都没能找机会回扬州,开始福久还小,再来就是操办张瑶的亲事,景曜景佑的入学,张玫的婚姻大事,再后来有了软团子。
恍惚想起来,白驹过隙,一晃好几年了。
张致远见安宁心不在焉的,一问,笑道:既是岳母病了,宁儿担心,何不亲自回扬州看看?自从咱们全家到了京城,一晃几年,再没回过娘家,真是苦了你了。
如今岳母有疾,宁儿合该侍疾在榻,表表孝心才是。
回娘家?安宁捏着信犹豫起来,多年夫妻张致远自然看出安宁犹豫为何,心里边倒是挺高兴,这说明小妻子在意他…们—大老爷选择性的将景曜他们给忘记了—因此道:景曜和景佑他们俩九月即放援衣假,让他们兄弟跟你回去尽孝,路上倒不用太担心,你们坐船,安稳比马车舒服多了。
而且正好也能赶上岳父的生日,我记得大舅子家的龙凤胎都好几岁了,你这当姑姑的回去见见,别姑侄相见不相识了。
见张致远似乎把一切都安排妥了,安宁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再说了本来安宁也有这个意思。
不过她还有些不大放心,小汤圆还小,我得带着,福久我也不放心,既然这样,让玫儿也跟我回去罢,毕竟…她姨娘还在扬州呢……这般说来,家里可就剩张致远一个主子了……最近这段时间不平静,我不大好离开罢?张致远心里十二分的慰贴,却道:宁儿不必担忧为夫,独善其身的本事为夫还是有的,再者就是不大平静,宁儿避避也好。
安宁嗔了他一眼,嘴硬道:谁担心你了?别臭美了。
哼~似乎是想到什么,杏眼怒瞪,似笑非笑道:老爷怎么想是赶我走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啊?这京城多美女啊,别看老爷已过不惑之年,但魅力可大着呢,前几天那谁谁上门不是想送个水嫩新鲜的美人儿给老爷么?哎!说着安宁就自怨自艾起来了,凉丝丝道:想想人家都三十好几了,已经是那昨日黄花,再说老爷日日相对,怕也是厌烦了,哪里比得上十六七的小姑娘,正是一朵花刚开的好时候啊……原本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呀——说着幽怨的看了张致远一眼……自个都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做怨妇不知怨妇的怨啊!张致远哭笑不得,这小女人作怪还上瘾了,不过正中大老爷的下怀,身体力行的让作怨妇状的安宁知道了自己还是那‘姹紫嫣红’,而非‘断井残垣’,一直是那得宠的娇妻啊,还是独宠没旁人的!翌日,安宁扶着酸痛的腰,郁闷万千,这就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腰啊,呜呼哀哉哟!☆、第三百三八章 病重难为安宁这拍板要下扬州,景曜和景佑对看一眼,欢呼雀跃。
都城是权贵最多的地方,除了宗室,还有世家,有勋爵,有显贵,有清流……他们的子弟大都生活在京城,在都城读书学习,国子监乃是国学,所入读的学生身份除了出身权势富贵的,还有寒门士子靠着真才实学而来的贡生们。
景曜和景佑本身是正经通过府试、院试成为廪生入读国子监的,随着张致远官职升迁,年仅四十就官拜一品,内阁首辅兼任吏部尚书。
官职稳步升迁在讲究资历、功勋、长幼,秩序井然的本朝可算是凤毛麟角了。
在世家豪门实权被剥削的时节,景曜和景佑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不少的关注,光是一个‘隐姓埋名’的八皇子就使得他们俩多心来往了。
不过幼时的启蒙,少时的经历,本身的资质,让他们俩多了分沉稳,尤其是景曜,虽然在安宁跟前一副跳脱的模样,但在外却是谦和温雅。
再加上如今的国子监祭酒乃是安煦的舅舅,对他们俩平时指点一二,国子监司业更赞他们俩说‘年纪虽小,但沅茝沣兰,比德如玉,有乃父之分。
’不管里面有多少奉承的成分,但看张致远在得知时嘴角上扬好几度,虽然在景曜和景佑面前还摆出严父的形象,但内心还是很替儿子们骄傲的。
不过兄弟俩最近也是烦扰,毕竟皇城如今不太平静,他们俩也有自己的应酬交际,免不了被大人们的事情影响到。
正愁找不到借口逃避呢,安宁这说要下扬州,这不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么,哪能不欣然呢。
又安然那边沈氏也带小女儿和安宁一家一块儿去。
安婉得知后倒是亲自来张家了,安宁就问她回不回去?实际上也不指望安婉说回去,毕竟就算安老爷和安夫人的寿辰。
安婉也是人来一会儿就走了,不过随着海彦立的升迁,安婉回娘家的次数多了,颇有些衣锦还乡的意味。
果不其然,安婉先是诉苦了一番,什么姑娘还小,身子弱。
什么海翰要苦读,参加童子试,什么要伺候婆婆……最后还略带不甘的来了句:我哪像姐姐日子舒心啊!关于海家内宅不宁的事,安宁也从安夫人那里知道一些,不说通房姨娘一大屋子。
就是安婉的婆婆都够呛。
安夫人是这么说的‘一个年迈寡妇不说静心休养,颐养天年,还妄图插手一干内外事务,拎不清想不通,得亏海家就一儿子。
’安宁想估计安夫人是想到安老太太了,不过光看海彦立房里那些个由海母给的通房丫鬟就可见一斑了,古代版的婆媳斗法,啧~安宁还是有些同情安婉的,不过同情归同情。
但看安婉让安宁稍回安家的药材补品,倒是对安婉和颜悦色了些,再加上安婉和青萝也不像以前那样‘蜜里调油’了,不过安宁估计是青萝找到了更有利用价值的人,不想挖张家的墙角了。
再者关于上次流言速度那么快的问题,虽说没查明白。
但少不了某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安宁对青萝那点子观感直接往负值发展了。
安宁截住安婉的话,笑道:行了,我知道你辛苦,心意到了就行了,估计母亲也无大碍,不过这段时间你还是清神些。
安婉听了,脸上神色微微变了,呐呐的应了,手里扯着衣角一紧一松,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告辞了。
安宁倒是心情好些,安然那边也向上峰告了假,要带着沈氏和小女儿一块儿回扬州,两家计议已定,当下便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张家这边儿几乎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主子也就剩张致远一个,不过安宁临走前细细嘱咐了,再说还有大管家还有大嬷嬷在,行事不会出什么岔子。
倒是临行前,被啃个干净,话说要一回儿全喂饱了,嗯哼……却说两家收拾好了行装,便登上回扬州的大船,一路南下下扬州。
因为有小娃娃,虽是担心安夫人,不过没能急,行一天半停半天,好在此时天气渐渐凉爽了下来,大船也稳当,一路之上倒也顺利。
这一日弃舟登岸,早有张家和安家的马车在码头候着。
原本张家在扬州的老宅尚有老仆留守,再加上宋姨娘在老宅,因而这几年依旧有工匠定期维护。
再来安宁这一大撮人要是都住在娘家,肯定是不够的,因而安宁就让留守的仆从将桂院和张玫居住的落梅院打扫了,后面的行礼等物皆让张家的人一一清点装车运回去,安宁则带着孩子和安然他们一块儿回安家,稍后再回张家。
来接的是安家的大管家,安然心急,就问大管家安夫人病如何了?大管家脸色异样,蠕动下嘴唇,半晌才道:二爷,姑奶奶,你们回去就明白了!安然诧异,道:难不成母亲病重的厉害?到底怎么回事?安宁拉住他,安抚道:然弟,若是如此,大嫂来信中应该会言明,再说了我看福叔不好启齿,母亲的病怕不会那么简单,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再说罢。
大管家连连点头,神色纠结,这让安宁越发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景曜戳戳景佑,笑的十分纯良,道:景佑,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景佑看看景曜,笑的十分文雅,道:景曜,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的幸灾乐祸吗?停顿下,一本正经道:你说出了什么事?景曜笑了,然后景佑也笑了,福久狐疑的看他们俩,景曜和景佑一手揽着福久一边小肩膀,福久啊,你觉得是什么事?福久说话有些慢,不过配合上他的小脸,就有种曼斯条理外加少年老成的感觉,虽然年纪小,但很让人信服啊,咳咳,这随着年龄的增加,相信会愈发明显的。
不是外婆病了吗?景曜和景佑噎住,点头,眼睛却闪亮的紧。
得亏景曜他们仨不是和安宁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当然了若是如此的话,他们俩也不敢这么放肆。
不过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有其子必有其母,安宁搂着还没有倒过‘时差’来而在白天睡的香甜的肉团子,在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有之前她觉得送给娘家的药材补品的关系,就怀疑安夫人生重病的几率很小,再者她和安然写信回安家,安夫人没说阻止,这也很惹人怀疑,然后就是大管家的表情了,安宁瞬间猜想了很多种可能……笑的很文雅。
安家如今算是阴云密布,安宁和安然一行人回了家,就往上房去,见着安和和安大嫂,他们夫妻俩神色不同,安和一脸愧疚外加恼怒,安大嫂倒是神色平静,但脸色笑意浅的很。
安宁一时拿不准发生了事,进了里间,只见安夫人斜倚着一只秋香色长引枕,身上穿着姜黄色宽边儿金线绣缠枝莲花纹样的褂子,头上勒着抹额,神色苍白,极为疲惫,看上去清减了不少。
安宁更是拿不准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安夫人真病了?还没问呢,安夫人看到奔过来的儿子女儿,还有孙女外孙子,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登时唬的一大帮子人一跳,安宁也红了眼圈,跪坐在脚蹬上,娘啊,您这是怎么啦?安夫人不说话,径自流泪,安宁眼泪也跟着下来了,恼的目光从站在地下伺候的丫鬟身上一一扫过,道:还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太即是病了,怎么没请大夫来?你们便该尽心伺候着太太,这是如何了,啊?一句话说的不仅里屋的丫鬟低了头,便是外面的安和夫妻俩也尴尬了起来,安然虽不说话,但也是恼的。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安夫人都是位内秀而慧的女性,鲜少有黯然垂泪的时候,这莫不是病了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如今安夫人依然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又不弄权,生活舒坦,这委屈从哪儿来的?安宁的想法也和安然差不多,再端看地下丫鬟欲言又止、但纠结的神色,握着安夫人的手,让他们先下去,几个孩子也由张玫领着出去,但留她和安然在。
安宁给安夫人抹泪,安然眼圈也红了,娘啊,我和姐姐回来了,您有什么委屈就跟我俩说,我们俩给娘做主。
安宁也跟着点头,安夫人握着安宁的手哭道:娘没脸见人啊!安大嫂面对妯娌的询问,神色尴尬,叹了口气,道: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其实真说起来这件事没多大,不过婆婆过意不去,这段日子一直神色郁郁,甚是憔悴,我无法只好写信给姑奶奶和小叔子了。
这事呢,不大好说啊。
沈氏心道这话说和没说有什么差,不过婆婆没病重倒是真的了,虽然有些埋怨安大嫂小事大作,但埋怨归埋怨,但看安大嫂的神情,不由得十分好奇道:大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三百三九章 楚楚难为安宁和安然劝慰安夫人停住哭泣,也没能从安夫人嘴里知道原委,姐弟俩巧言哄了安夫人展颜,母子三人其乐融融。
突然间一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哭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可怜兮兮的向安夫人哀求着不要将孩子打掉,口口声呼着姑妈。
安夫人差点气的撅过去,安然窘迫,安宁让他先回避,然后扬声让丫鬟进来,先将安夫人顾好,再看跪倒在地一副哭哭啼啼模样的女子,皱眉,不是让你们看着吗?这是怎么回事?安宁端看这女子的模样,模糊有些印象,想起刚才她称呼安夫人为姑妈,一个人跃然脑海,尝试性的叫道:文佩?跪倒在地的女子闻言抬头,抬头时眼眸中蓄了两汪清泪,仿佛那清晨花心里滚动的露珠儿,这女子生的眉目清秀,又带了些为人母的温柔,这露珠儿滚动,增添了几分柔弱的风情,楚楚可怜惹人怜悯,如那菟丝花儿般:表姐,都是文佩的错,不怪大表哥……女人甫一开口,安宁也想撅过去了,这副被欺负的如同那琼瑶剧里‘小白花’的模样,更让安宁觉得厌恶。
安宁心思玲珑,一息间就将这事情想个大概,皱眉看着女人大着的肚子,这孩子怕是安和的了,这也就清楚了为何安夫人会这般模样。
还不快把表小姐扶走。
再看这女人一手抚摸着肚子,眼中含着泪水的模样,更是让安宁心中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等这揪心的女人被扶下去后。
安宁按按眉心,说起来这文佩她曾经见过,文佩是安宁舅舅家的女孩,初见时不过十三四岁年纪。
显得拘谨又温顺。
安夫人娘家太太乃是继室,这舅舅也是继室所生,安夫人与这些娘家人只有面子情。
关系甚疏。
当初安宁对这个清秀温顺的表妹印象不错,哪里想到时隔几年,再见到竟是这样‘狗血’的情景,还有文佩小白花般的楚楚,让安宁想到了秦氏,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不由得叹口气,看文佩护着肚子。
虽然不显,到那结合刚才的话语,这孩子也有一两个月了罢,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宁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安夫人的陪房家的,质问道:孟妈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福家的磕磕巴巴的把事情道来,安宁蹙眉原本以为文佩的肚子不过一两个月,哪里料到已经三个月了。
原来文佩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原本说了一门亲事,哪里料到尚未成亲,对方病故了,亲事也就黄了。
安夫人和娘家关系疏远,这些年基本上无甚联系,就像当初安夫人所言‘那家子人不喜攀附‘权贵’。
这么些年才不曾上门的……咱们家原先算不了什么权贵,那家子俱是清高的呢,就是过来也是看不起咱家的,这不来之前都不说知会一声,径自送了个内侄女来……’安宁也只从安夫人口中得知娘家的事,这几年也没联系。
因为文佩的事,那舅舅将文佩送到安家来,是指望安夫人能帮文佩寻门亲事。
原本安夫人娘家虽不是大户,但生活富庶安康,只可惜几个兄弟为了家产的事闹的不可开交,又不事生产,就是家里田产也被败得差不多了。
眼看安家一门两进士,光宗耀祖,兴起了攀附的心思,当初径自将文佩送来,也有结亲的意思,只可惜‘语焉不详’,再说也门不当户不对的,此事作罢。
今年将文佩送来,情真意切的,安夫人虽对异母兄弟没好感,但到底也是父亲的根,毕竟还是娘家兄弟,不然落个富贵了,不念亲情的薄名。
哪里料到‘引狼入室’了,齐福家的是安夫人的陪房丫鬟,知道旧事,再加上看着安和长大的,就算‘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也是将脏水都泼到了文佩身上,‘她不知羞,太太都替她臊得慌’‘黑心下^作种子,水性杨花,生性放荡’。
这事儿满府竟是不知情,文佩这小蹄子也是心大的,竟是将身边伺候的人都瞒下了,到三个月了实在藏不住了才说出来!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好好清白的表小姐云英未嫁,怎就有了身孕?这时代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尊贵,矜持。
而且还是客居姑母家,竟是趁着安和酒醉,行那勾引之事,这事被捅出来,不仅安夫人面上无光,若是传将了出去,安家和文佩家面子里子都被丢光了,世人可怎么看两家,就是家里的姑娘名声也不会好,被男方和世人看轻;而且肚子大了,藏不住了……安夫人幽幽的醒了,闻言不由得骂道: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的小娼/妇,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竟是贪得这般事端!安宁连忙进去劝住,道:母亲啊,现在不是责骂文佩的时候,最主要的该是想想如何处置这件事,别让咱家和外祖家名声受损才是正经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安夫人冷声道:合该打死才是正经!不过安夫人毕竟是当家太太,安大嫂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事发后严令府里的知情人嚼舌根,伺候文佩的丫鬟都陆陆续续的被‘遣到庄子上去了’,再者文佩也被拘在上房后边的耳房里。
听到这里,安宁脸色一变,问道:既已被拘禁起来,怎么刚才就让她嚷嚷到正房了,守门的婆子和丫鬟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把主子的命令当回事了?就算拦不住,鼻子下面总长着嘴呢,难道就不会通报一声?总不会吞了哑药或者被谁掐住了嗓子,发不出声来了吧? 这里面怕是有谁做了手脚,怎么这般巧的,安宁和安然才回来没一刻钟,文佩就能‘躲’过看守的婆子和丫鬟跑到安夫人屋里来。
就算安宁之前让丫鬟下去,怎就外面没个守门通报的丫鬟在?孟福家的脸色登时一变,老奴这就去盘问一番,别让那些小蹄子反了天了。
安夫人被安宁一席话喝醒了,茶盏子被扔到地上,咬牙切齿道:个顶个都翻天了不成?随手扯了额头上的抹额,就要起身。
安宁赶紧搀扶住,道:母亲啊,您先不要急,身体要紧,原本我和然弟得知您病了,吓的三魄都小了一魄!怒伤肝,家里还指望您做那‘定海神针’呢!安宁也不好插手这件事,毕竟她是出嫁的姑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插手娘家的事情不成?再说了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啊!安大嫂那里也知道这个‘不光彩’,因而只和沈氏含糊其辞,其实安大嫂心里也暗恨文佩下/作,毕竟安大嫂是受传统女子教育,从小诵读《女诫》《内训》等《女四书》,行事深谙女戒妇德,修身持家,知礼守节等女子守则,文佩做出这样与女子守则相悖的事来,乃为安大嫂所不齿,再者更不意思说出口,毕竟安和和安家的名声重要!安宁还有几个孩子当日未留宿在安家,安夫人虽有意留安宁住下,但想到家里糟心的事,还有张玫这样的姑娘在,不好留宿,因而也没多留,就让安宁他们先回家。
安然和沈氏一家子住的地方,安大嫂也已经收拾出来了,如今的安宅随着安家的复兴,早已经不是当初狭小不宽敞的模样了,自然也不会缺了安然一家子的住处。
安夫人转身就将安大嫂叫进了上房,婆媳俩商讨了半宿,怎么将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低到最小。
至于文佩,楚楚可怜无人知,安家哪个不是暗恨她不知廉耻,安夫人只恨自己怎么就招了只‘白眼狼’进府,以至于现在难做,自己都替这内侄女臊得慌,偏偏这事还落在自家头上,怎能不恨!这边儿安宁一家子临行前,景曜凑到安宁跟前,小心翼翼道:娘啊,到底是怎么了?安宁瞪了他一眼,道:还能怎么回事,你外婆病了。
景曜摸摸鼻子,知道安宁心情不愉,就不该‘太岁头上动土’,非得自己凑上来‘打破沙锅问到底’,现在被‘打’的是自己了吧?不过景曜知道安宁是不想他们知道,就不问了。
安宁带着张玫、福久和软团子坐了一辆朱轮宝盖车,景曜和景佑骑马带着跟着的丫鬟婆子等人先行回了张府。
至于原本带来的行礼早在码头时,被张家去码头候着的仆从一一清点好,早一步装车运回去了。
原本他们下船已经是下午,这在安家耽搁了不短时间,马车行至张府时,已经是金乌西坠,天擦黑了。
宋姨娘站在二门口张望了半天,才等到安宁她们,这舟车劳顿外加在安家的见闻,安宁也累了,待宋姨娘请安见礼之后,直接挥手让张玫随宋姨娘去了。
一行人各自整休,安宁也草草的洗漱,喂过软团子,睡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睡觉第二,有什么事明儿再说!☆、第三百四十章 和善难为九月的扬州天空甚是澄净,蓝若碧海,几缕白云如丝,只瘦西湖边一处亦是景致旖旎,碧水如锦,再者扬州商贾云集,最是天下第一繁华之所,风光绮丽。
扬州好,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扬州?回到阔别几年的扬州,安宁都有种连空气都比都城新鲜的感觉。
虽然这次回扬州起因是‘安夫人病了’,想到娘家糟心的事,安宁撇嘴,谁家没点子狗血的事啊,生活就是这样,你总是想不到什么时候狗血也会淋你一头。
桂院这几年维持的不错,虽然没了人气,但院内草木苍翠,虽称不上硕果累累,但生机勃勃。
安宁才起来梳妆,外面小丫鬟就通报:宋姨娘来了。
安宁一愣,她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虽是这么想,却道:快进来。
宋姨娘这几年唯一的念想就是张玫,这几年安宁从未干涉张玫和宋姨娘之间的书信。
昨天天擦黑,安宁也未仔细观察宋姨娘,如今见宋姨娘进来,神色尚好,只宋姨娘还比安宁大几岁,疏于保养,不比安宁天生丽质,外加空间滋养。
如今不复昔日艳光,倒多了分沉静,温和而恭顺。
宋姨娘进来先给安宁请安见礼,想接过添香手里的梳子,安宁忙止住她,笑道:哪里用的着你做这些,有丫鬟们呢,往后也不用在我跟前立规矩了,多休息会才好。
鹊儿机灵的给宋姨娘搬过绣墩给宋姨娘坐下,宋姨娘推辞了。
见安宁说的都是真心话,因此才不推辞,拘谨着坐下了。
太太向来体恤宽仁,只我不是拿不知道分寸的。
这本是我该做的,再者我感念太太为玫儿做的,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感谢太太。
只想来给太太请安做些事儿,因此我就来了。
宋姨娘敛眉肃目答道。
本来作为姨娘,是要在主母跟前伺候的,当初周姨娘气焰嚣张不知收敛,还有秦氏让人膈应,并非善茬,有她们几位在跟前伺候。
暗送秋波,眉目传情……吃饭也不舒坦,待到大夫诊断出安宁怀孕之后,安宁就以需要安静养胎为借口,不让几位姨娘到她跟前立规矩。
安宁不耐烦见她们。
因而到后来胎坐稳了,默然不提这立规矩的事,之后发生了不少事,后院也就剩宋姨娘一个了,这规矩什么的不必提,因而这立规矩的事长久下来也就免了的。
安宁不知宋姨娘心里是何想法,侧目打量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让添香伺候着梳妆打扮一番。
不一会儿张玫景曜他们几个也过来给安宁请安。
吃过早饭,安宁打发了几个孩子各去做自己的事,独留宋姨娘说话。
一时换上吃的茶来,安宁捧着茶杯,坐在搭着墨绿缠花椅搭的花开富贵红木椅,靠着和椅搭同色的椅靠。
将脚放在脚踏,鹊儿将绣墩搬来,示意宋姨娘坐到自己跟前来,几个伺候的丫鬟机灵的退到外间去。
当初一家子上京的时候,安宁也曾这般和宋姨娘说过话,问宋姨娘是想跟着上京去还是如何?宋姨娘能在宅斗中顺利存下来,有自知之明是一部分,另外还因为张玫,多少有念想。
要知道,没有孩子,这后院的女人就像浮萍,就算是女儿,府里也不敢小瞧了去。
再加上宋姨娘行事谨慎恭顺,安宁也让她帮着管一些琐事,府中那些惯是跟红顶白的仆从并未将宋姨娘看低了去。
宋姨娘自知就算跟到京城去,不过是在太太心中徒增恶感,还不如留下来还能驳个好感,如此太太必不会亏待了张玫,这样做反而赢得太太的怜惜,因而忍着分离之痛,自请留下来守着老宅。
昨日和张玫促膝长谈,宋姨娘知道自己做的对,不说别的,但听太太给张玫定的亲事,虽说是庶子,但也是有了秀才功名,人品端正,年轻有为,毕竟张玫是庶女,纵使想要高嫁,又能高嫁到哪去?京中权贵如云,家世良好,年轻有为的少年进士,哪里轮到一个庶女头上?这般宋姨娘就知足了,说到底都是为了从自己身上掉下的那块肉啊!两人默默无语,宋姨娘垂着头坐在绣墩上等着安宁开口,安宁似有感慨道:一晃都这么些年了,明年玫儿既到了及笄之年,范家未来姑爷承诺的是要等这届中了举人就成亲……想了半天安宁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干脆不费心思说些有的没的,直说宋姨娘关心的,那必然是张玫了。
宋姨娘低眉顺眼,也因安宁的话眼中多了几分神采,柔顺道:老爷和太太疼爱玫儿,选来的夫婿想来是顶好的了,我也没别的奢求了,但求老爷太太还有少爷们平平安安,玫儿生活安康顺遂,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且不说宋姨娘这话里有多少的真心实意,安宁也感念她对张玫的母爱,心有些软,就道:你想不想到都城去?宋姨娘抬起垂下的头,有些惊讶的飞快瞥了安宁一眼,但很快沉稳了下来,跪在地上,道:当初我既已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太太答应了我不会亏待玫儿,这几年从玫儿的书信里我冷眼看着,太太仁厚,即使我知道哪家输出的姑娘也没有像玫儿这般,真真的按照嫡出的姑娘一般教养的。
如此说句肺腑之言,我对太太感激不尽,太太不必说旁的,我也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即便说句对太太不敬的话来,这些年来我所见、所闻,太太虽是对子女们仁厚,旁人也赞太太贤德淑良,但我觉得太太心里必然是不愿意老爷后院再有旁人的……安宁闻言怔忪,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茶盖,清脆叮咚的瓷器声在这安静的厅堂中显得格外响亮,宋姨娘垂着头跪在地上,一时间厅堂里静默起来。
安宁没想到宋姨娘竟是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说起来,安宁也无从反驳,如今不同以往,十几年夫妻感情,细水长流还有几个孩子在。
说到底安宁毕竟不是原本,芯子也变了,对前尘做不到‘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对现世又做不到那妻贤大度,封建思想无法彻底融入,所以当初宋姨娘主动说出要留守扬州,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如今说起让宋姨娘回京都,不过是看在张玫的份上,一时有些心软罢了,若是真这般,安宁还不知该如何呢……安宁半晌没言语,久到宋姨娘都以为她不会开口了,安宁才开口道:你先起来罢,我没质疑你的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宋姨娘没想到安宁会这般给她道歉,有些诧异,忙道:太太哪里的话,向太太这般仁厚和善的,便是少见了。
宋姨娘是家生子,因少时伺候在张母跟前比旁的仆妇多了几分见识,再者比安宁经历、见识这后院争斗多得多。
像张母这一辈的,张父风/流多情,一屋子姨娘通房,然而张致远愣是一个庶子兄弟都没有的,可见后宅争斗之激烈。
等到张父去世,这些没有生养的姨娘要么送到家庙里去,要么留在苏州老宅。
不说家庙的清苦,单苏州老宅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等到张致远娶了陈氏为妻,陈氏的手段比张母更加高超,连张母明知道陈氏做手脚,都抓不到陈氏的把柄,并且十几年也只陈氏肚子有动静,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宋姨娘见识多,还能抓着陈氏病重的空档,有了身孕且成功生下张玫,可见宋姨娘并不是吃素的。
后宅争斗的手段见识的多了,然而等到安宁嫁到张家,宋姨娘最开始并非没有争宠的心思,毕竟阖府除了大姑娘,老爷膝下也只有二姑娘,有孩子在便是能分了老爷的心思。
然而事实证明,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位继室太太,不管其他人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反而是独立风中屹然不倒,鹬蚌相争最后只太太渔翁得利。
没使什么阴私手段不假,然而这什么‘仁厚和善’却是更高明罢了,然而到现在,从自己的女儿身上所见所闻,宋姨娘也没想到有一天也由衷得将这个词用在安宁身上……安宁也拿不准宋姨娘说话是讽刺还是真心,或是其他,便当这是奉承,笑道:既然是说开了,我也不矫情了,等玫儿出嫁时便接了你来都城,毕竟你是玫儿的姨娘。
宋姨娘一怔,这回儿真是激动了,眼圈红了,攥着帕子哽咽道:如此我便承了太太这天大的恩情了!心里绕到当初张母留给她那一万两银票上,蠕动了几下嘴唇,到底没说出来。
不过心里始终疑惑,安宁到底知不知道当初张母私下留银子的事,毕竟老太太没将私房留给老爷,反而是给了太太,库银什么的都有记录,不可能太太不知道,宋姨娘心里打鼓,正这会儿软团子醒了,每日一嗷开始了,安宁没心思和宋姨娘说话,挥手让宋姨娘退下了。
☆、第三百四一章 媳妇难为宋姨娘走出桂院,才感觉到里衣里阵阵湿意,回到小院里,张玫回头来看她。
宋姨娘让红玉倒茶上来,拉着张玫的手,张玫见宋姨娘眼圈红红的,不由诧异道: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太太……宋姨娘看着出落的清秀客人的张玫,笑道:可是胡说,姨娘这是高兴的,听你身边的丫头说你忙着绣那喜上眉梢的插屏芯子,怎才到家也不多休息休息?别累着了,仔细眼睛。
张玫笑道:船上无事,那插屏芯子也就落了尾了,再说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没那整日不停地做衣裳鞋袜的,何况若是活计都由我们做了,家里养的针线上人,身边的丫鬟们让她们做什么?不免失了体统,纵使闲暇绣个荷包、香袋的,身边的人还大惊小怪呢,即便是正经的衣裳鞋袜倒也基本上是长辈寿日,做上一两件以表孝心的。
说着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两色针线,递给宋姨娘。
虽然女子要以女红针黹为紧要,但像大户人家皆有针线上人,不然也有身边丫鬟们,张玫如今绣插屏芯子也不过是快要及笄之年,总有几件代表作,多了也没了。
就是安宁做衣裳鞋袜,基本上都是给张致远还有孩子们做,多的也是没有的,虽然所受的教育如此,可是谁也没有把它当作生说首要之重。
宋姨娘见她送上的绣活儿精致的很,笑笑道:我的玫儿长大了,心灵手巧的紧呢。
因与张玫有些私房话要说。
红玉便带着屋里的丫鬟走到门外守着门。
虽说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只不过张家本就四代列侯,虽然到了你父亲这一辈中没了爵位。
却是科举出身,一路升迁,如今更是到了一品大员的位置。
而老爷太太给你定的人家虽说亦是书香门第。
如今看起来并不比张家有底气,即便是养在嫡母身边的庶子,终究是没有嫡子来的有底气些。
不过这样倒正好,你是庶女,不像大姑娘虽然没了生母,但也是占着嫡女的身份。
虽说你和你兄弟感情不错,但是到底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因而端看你的亲事,便是不错的了,你的出身,娘家上下都会高看你一眼,不过倒是因为你们俩皆为庶。
虽说会高看,但也不会多防着你们,这样你们的日子倒是舒服。
还有嫁妆的事,都说做姑娘尊贵,做媳妇难为,世人都认准了这么个理:假若嫁妆丰厚,吃穿用度都不沾婆家的,说话也硬气些,就是妯娌之间。
也因为嫁妆要分出高低立下来,那少的,少不得要受些闲气,姨娘是舍不得你将来受委屈。
姨娘在这后宅生存,比你清楚得多了。
太太给你预备嫁妆……再说太太膝下四个儿子,总不能将家产舍给姑娘。
不提哥儿们考虑……张玫原本听得入神,乍听宋姨娘提起来,羞涩的低下头来,道:姨娘不必担忧,父亲虽不如疼爱大姐姐那般疼爱我,但太太是和善的人,待我和大姐姐一视同仁,我在家里,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衣食住行皆和大姐姐比肩,再者当初教导大姐姐的罗嬷嬷,在大姐姐出嫁时被太太恳请留在家里接着教导我。
和我有来往的那些姑娘们,说起这点子来都很羡慕我呢。
而且这两年太太时常把我带在身边,教导我如何理家、宴客、节礼应酬等,就是太太出门,也时常把我带在身边的。
大姐姐出嫁时足有一百零八抬嫁妆呢,听丫头们讲太太私下给的私房也甚是丰厚,想来等我…时,也不会少呢……和善的人?宋姨娘觉得好笑,先前她还在安宁跟前奉承她是个仁厚和善的,没想到玫儿也这般认为,不过听她娓娓道来,太太确实没有苛待玫儿,甚至比绝大多数主母强多了。
宋姨娘伸手扶上张玫的头,道:没有嫌嫁妆的多的……说着转了话题道:太太可说要停留多长时间了?太太没说,原外祖母病了,昨日见了不像是大病,再说了大弟弟和二弟弟只有一个月的援衣假,再怎么也不会耽搁了他们的学业的。
许得多停留些日子,正好我也可以陪陪姨娘,我可是想姨娘想的紧呢。
张玫揽着宋姨娘的胳膊撒娇道,宋姨娘抚着她的头笑得温柔。
安宁名义上去安家给安夫人侍疾,实际上也是打个幌子,毕竟对外安夫人是声称病重,没两天安夫人做出了决议。
让安和纳了文佩做姨娘,借口是‘给安夫人冲喜’,毕竟这件事本身就不光彩,而且不管如何,文佩肚子里怀着安和的血脉,然而文佩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安家几个主子不喜,安和更是不待见她。
安夫人娘家人来闹,文佩娘家不知其中原委,狮子大张口的明码标价的要多少聘礼,还有非得说文佩怎么也是安夫人的内侄女,正正经经清白官宦的姑娘家,怎么也得是个平妻,再不济也得是二房!可把安夫人肺管子都气炸了,且不说聘礼的事,那所谓‘平妻’,只是商贾人家才有的,一般是老爷行商在外,嫡妻不跟随才提拔一个姨娘做平妻好管理老爷身边的事务,在这些官宦人家说出平妻来只会招来嗤笑。
还有文佩若是正经清白的姑娘,怎么能做出那般勾/引爷们儿的下/作事来,而且还是个心大的,这都怀孕瞒不住了才说出来!若不是碍于安家的名声,打死了才算解恨罢!不说平妻、二房,给她个姨娘名头还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不过归根到底文佩娘家也就是安宁舅家闹腾,不过是想要钱罢了,安家不想事情闹大,主要是文佩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再晚可就显怀了,花钱消灾,文佩娘家得了银钱美滋滋的离开了。
过两日,文佩被一顶粉色的小轿悄无声息的从角门抬进了安府,娘家好歹还有些心,给置办了十六抬嫁妆,这嫁妆还抵不上安家堵给娘家的三分之一,陪嫁的丫鬟一个没有。
安家也因安夫人病重,不好大办,没请亲友热闹,安家几个主子更没那心思,只恨不得连走例子的席面都免了,别让文佩出来丢人现眼罢!这几天里,知晓的丫鬟都陆陆续续的被‘遣送到庄子上去了’,总之见不到人影,就连安夫人屋里的大丫鬟也没例外,被安夫人送了一笔嫁妆银子嫁到管着安夫人陪嫁的北边庄子的管事的儿子。
那天守门的婆子丫鬟第二天就被拉去给人牙子了,只对外说这些婆子丫鬟吃酒赌钱被抓住,手里不干净。
柳姨娘被安夫人找由头罚着在菩萨面前数了三日的豆佛米佛,她身边的人也换了干净,对外说柳姨娘原本住的院子年久失修,迁居到另外一处较为偏远但更清净的小院去了。
安夫人都替文佩臊得慌,毕竟文佩是她的内侄女,这件事了了,好些天都提不起心神来,几个儿女还有媳妇小辈们在身边尽孝,才好了些。
见安夫人好了,安宁也松了一口气,对文佩是没半点怜悯的,事后也没过问过,只是私下还担心过这近亲结/合的害处……景曜和景佑这几天去了广安寺,把福久也带去了,安宁索性领着张玫去广安寺上香,去去晦气,外加给家人求平安符,顺便让澄观大师见见小汤圆,得几句箴言么。
还不曾入大雄宝殿,就见到蒋狄氏,张瑶的婆婆,有这层亲戚关系在,再加上之前两人交情莫逆,如今再见别有一番情怀。
狄氏脾气爽利,和范夫人有得一比,见到安宁似真还假得埋怨道:前个听说你从都城回来了,可是一直不得见。
若非今日碰巧遇到,只怕还见不到你张夫人的大驾呢。
合着高升到那一品诰命,就越发了矜贵了不成?面对狄氏的慨叹似的抱怨,安宁笑道:我才回来,因我母亲病了,一直侍疾呢,没理出空来。
再者府上也几年没住人,有些乱,我倒是有心将你们这些昔日旧友请一请,只怕你们都忙着含饴弄孙,没那空档理会我呢。
不过今日遇上了,正好事情也告一段落了,回头我即刻下帖子请你们来耍耍,咱们好好叙叙旧情罢!狄氏听安宁这一说,脸上笑出了一朵花,道:如此就且饶过你,知你又生了儿子,如今瞧着可是俊啊,这是二姑娘吧,长成芙蓉花似的大姑娘了,合着这灵气都跑到你家去了!安宁叹道:是呢,不过我们家最钟灵毓秀的那位可是让你家给娶走了了,我还没找你说理呢。
狄氏爽利的笑道:合着这些年,你这张嘴还是这般利索,我是说不过你了,这么着不耽搁你了,赶明儿我们几个再一块儿说你。
说完风风火火的走了,多亏是在这见到狄氏,不然安宁一时还真没想起来,要请她们聚聚。
☆、第三百四二章 饭饭难为从广安寺回来,景曜他们几个也跟着回来,哥俩打马在前,安宁抱着小汤圆还有张玫、福久坐车在后,进了城,此时虽是天近黄昏,长空碧蓝,西方天际挂着的红日将大片云彩渲染的金黄。
扬州乃天下数一等繁华之所,这时街道两侧依旧有不少摆着的摊子,百货吃食,各色俱全。
路边一花摊子上一盆海棠开的极好,只因价钱高还没卖出去,婆子掀开帘子笑道:这海棠开的好,大爷说二姑娘可是喜欢?要是喜欢,就使人买下来。
安宁随着看过去,觉得很不错,张玫隔着纱帽看到也是欣喜,婆子咧开嘴同那花摊子说去。
那花摊子前面是一卖鲜亮的小荷包和帕子等小物件的小摊子,兜售的是个老妇人,瘦得厉害,佝偻着背,用粗粝的手殷勤的接人给的银钱,听到声音直勾勾的看过来。
安宁似有所觉,往那边看去,押车婆子道:乡下婆子没见过世面,这样盯着瞧!说罢,把帘子放下来。
安宁眼里闪过疑惑,依稀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就丢到脑后去,前面景曜和景佑也有说有笑,看着小摊子觉得有趣,买了几个面人,一行人才往家去。
那兜售小荷包的老妇人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走远,就跟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直到旁边人不耐烦的催促她才动起手来收拾小摊儿。
回了家,张玫欢喜的让丫鬟抱着那盆海棠自去了,景曜把买来的面人分给福久一个,软团子咿呀咿呀的叫的欢,景曜逗他。
杵着那捏的栩栩如生的面人儿举来举去,软团子水亮的大眼睛滴溜溜随着转。
福久也凑过去逗着他玩。
安宁把软团子放下在榻上玩去。
小汤圆经逗弄,不爱哭的,这会儿见哥哥们跟他玩,可劲傻乐。
安宁转头见景佑坐在一旁兀自发呆,笑道:景佑是怎么了?景佑神色自若,把玩着手里的面人,道:母亲我没事儿,就是觉得这面人捏的栩栩如生罢。
景曜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这话说的他都不信。
更何况是母上大人了。
不过自家兄弟有心事?这几天都有些不大对劲,呆会儿还是问问罢,这一愣神的功夫,软团子咯咯笑着把面人捏的稀巴烂,很有探索精神的还想往嘴里塞。
唬的景曜和福久连忙阻拦,福久捏捏软团子的小嘴儿,噗噜噜几个泡泡,回头同安宁道:娘,弟弟饿了。
景曜鼓着俊秀的脸颊,可惜已经不是包子状的了,扯着安宁的胳膊道:娘,饿饿,吃饭饭~~额……安宁狠狠瞪他一眼。
吩咐厨下专门准备几碗白饭给大爷,让他吃‘饭饭’去!景佑不由得翻个白眼,心情却是舒畅多了。
翌日,安宁下帖子请昔日几个交情好的官太太来叙旧,免不了被几人联合起来‘挤兑’一番,话里‘酸酸’的。
这个说‘一品诰命夫人’,那个说‘矜贵太太’,她这个‘老人’拍马都及不上软团子受欢迎。
软团子现如今七个月了,被养的愈发玉润可爱了,又不怕生,谁抱着都笑呵呵的,十分的讨喜。
来的几个人最小的孙子都比软团子大,因为这个又不少亏安宁这个做娘的。
安宁去京城这几年也没和她们断了联系,时不时的还会交流信息,如今见了面也别有一番情怀,家长里短的话一番。
布政使卓夫人看着安宁的脸,笑道:看你这几年没见,一点也没变,难怪张大人就守着你一个呢。
还不老实交待你是怎么保养的,跟那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似的。
你别打趣我了,还大姑娘呢,如今外孙都两岁了,澜哥儿说话溜些了,前些日子还追着琳哥儿叫弟弟呢,直教人哭笑不得。
安宁避过这‘保养之道’打哈哈,其实被问起来也有些烦恼,现在还好,贵妇们的保养各有秘方,她现在这样并不算特别,旁人也只会说她保养有方,再过十几年,别人就会背地里说她是妖怪了。
青春常驻对女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永葆青春那就不只是让人侧目了,弄不好,会招来祸事。
安宁暗自警醒,心里将这点记住,好好找找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在脸上做文章的,哎……安宁这么一说,几人果然笑了起来,狄氏欣悦道:澜哥儿可是聪颖,八个月就会说话了,虎头虎脑的别提多可爱了。
通政使钟夫人不乐意了,连忙道:我家芾哥儿先生都夸聪敏,也知上进,老爷爱的不行哟。
……大家谦逊半日,安宁抿着嘴笑,不知谁说到这几年扬州的新鲜事儿上去了,钟夫人向来心直口快,撇嘴道:想那极为轰动的科考舞弊案你也知道,再来就是那知府家,闹的沸沸扬扬,原不知既是官府备案正当分家的,还摆出什么嫡兄嫂的款儿来,平白惹人笑话。
卓夫人暗地给钟夫人使眼色,心道这人怎么就什么都往外说,被这闹的也知道原来如今的扬州知府和张家也有些渊源。
想来当初陈家来要回出嫁多年姑奶奶陪嫁的事儿,在扬州虽不说传遍了,但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
至于钟夫人说的这事,实在是有些腌臜,才闹得人尽皆知,知府家也被闹的脸上无光。
再者知府家的大女儿嫁给了钟大人的侄子,两家有些亲戚关系,钟夫人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么。
安宁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如今的知府乃是陈嘉懿,自从张家到京城后,得到陈家的消息也就两回。
一回是张瑶出嫁时,邱氏厚着脸皮来添妆,说些‘……虽说咱们两家断了关系,但你母亲乃是老太太怀胎十月所生,是陈家的女儿,这份血缘岂是能断就断得了的?你若是怪,就怪大太太和我,万不能怪老太太,她是真心疼爱你的……老太太得知你明日出嫁,就派我到都城来,说不管怎么着也得给她女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添份嫁妆,圆了那份念想罢。
这里面是当初你母亲的旧物,如今给你了……’的话。
二回是陈母去世,报丧的往张家报,人死灯灭,张瑶到底也没参加陈母的吊唁,只让人将吊唁的白礼捎回去罢。
倒是没想到扬州这边也被闹了,虽不知具体如何,但看钟夫人的神色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笑笑就没深问。
大家笑闹一阵,吃过酒,便散了。
安宁笑笑,抬头看天空澄碧,云卷云舒,桂院虽然近来被精心打理,毕竟这院子好几年没人气,到底比不上京城的院子,更何况京城还有大老爷在呢,也不知道这些天这人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想着又笑笑,转身回屋了,抱着软团子亲亲。
安宁这次回扬州来,一来是挂念安夫人,二来是顺便处理这边的产业。
如今安夫人身体痊愈,就是那糟心的事也得到了解决,安宁也空出心思来整理扬州这边的产业。
景曜和景佑不可避免的被抓了壮丁,他们俩心思不在这里,得空就偷溜出去,拎着福久去游瘦西湖去了。
独留安宁自个对着一大摞的枯燥无味又繁琐的账册盘看,要说以前看到这田庄铺子的收益,心里头还高兴些的,毕竟是攒下来的私房么,如今这数字没多少意义。
安宁便打算不再置办铺子了,张家的铺子不多,家里多是田产宅子,这样的才稳妥些,京里头也只鼓楼西大街那两处铺子。
张瑶出嫁的时候,田庄铺子总共给了六个,虽说里面有陈氏的陪嫁,但那些也是从公中出的。
眼看明年张玫也要出嫁了,陪嫁的田庄铺子也得相看相看。
再想那跑出去游景儿的两兄弟,这外面的铺子和田庄他们左右都是要管的,她置办这些个田产庄园日后不还是留给他们几个的。
中秋节时让他们俩置办个节礼都催念了好几回,她这样苦口婆心都为了谁啊谁?景曜连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笑嘻嘻道:谁这般挂念小爷呢?福久抬起头来,笃定道:曜哥昨日又踢被子了罢。
景佑揉揉发痒的耳朵,闻言笑道:看,福久都知道你这人睡觉不老实,想来别是着凉了。
景曜辩驳道:去去,不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啊,我身体好着呢,肯定是谁心心念念小爷我呢。
福久歪歪头,道:是娘么。
不可谓不一针见血,见血封喉,喉间发堵,堵的景曜一时说不出话来。
景佑忍不住摸了摸福久的头,十分乐意看到景曜吃瘪。
如今瘦西湖风景旖旎,一泓曲水,宛如锦带,长堤柳翠,荷浦熏风,四桥烟雨,万松叠翠,香海慈云,可谓是‘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别有清秀婉丽的风姿神韵。
扬州盐商富甲天下,瘦西湖湖畔又是风光绮丽,因此不少盐商在此修建别院,湖上也有许多华丽的画舫往来。
景曜见了眼馋,有意往船上一游,便是让长随租了条画舫,悠悠的在湖面上行驶,好不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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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三章 宅斗难为(上)景曜他们几个在画舫优哉游哉,安宁也没自己与账册奋战,真说起来这些年安宁管家理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使自己整天泡在那些繁琐的事务里。
再者她对掌管事务和人情往来实在没什么热情,不想自己烦劳,因而都将身边的大丫鬟培养来做帮手。
不说嫁人的碧水和杏儿,她们俩都是配给管事,做起了管事娘子,再者如今的几个大丫鬟,皆是手脚伶俐目光清正的,除了添香外,鹊儿、染翠、醉雨皆是先经由碧水和杏儿带着她们一段时间,再者还有几个大嬷嬷调教过的。
别看现在安宁管家顺心顺手,再初来张家时可算是举步维艰。
造成这样的情况原因很多,陈氏多年无子加上后院又多了几个千娇百媚的通房姨娘,不免心情抑郁,自怨自艾,再加上为了求子延医问药,再加上生张瑶时伤了身子,如此恶性循环使得身体越发不好,缠绵病榻。
这时候就该好生将养,偏偏陈氏好强,不肯落人褒贬,强撑着身体操持家务。
再加上后面张致远驳了她娘家嫁二房进来的请求,新进来的周姨娘又是官家出身,让陈氏危机感更深,唯有牢牢抓住管家大权做依靠,费心费神,使得原本就大伤元气的身子差上加差,后来就成了熬油了。
因为抓紧管家大权,陈氏一向护短,又张母因为陈氏无所出而厌弃她,陈氏心高气傲,使得原本府里忠于张母的奴仆削减的削减,调换的调换,使得陈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水涨船高,气焰高涨。
这情况在陈氏去后都没有得到改善,周姨娘也是心高气傲的,她原本是官家出身,是贵妾,来到张家没多久。
陈氏就去世了。
周家不过是走了运的暴发户,不过靠着投机取巧、左右逢源才有那时局面,就是周姨娘自傲的六品通判的哥哥的官职,也是靠捐官而来。
正经科举出身的本就和捐官不在一条道上。
因而看不上周家这样的,再加上周家发家的缘由不是很光彩,根基本就浅薄,又妄自尊大,在正经世家看来根本就是上不了台面。
当初周姨娘会被说给张致远,也不过是被别人当成了试探张致远的棋子罢了,偏偏周家和周姨娘不自知。
周家这样的人家。
而周姨娘又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也说了这世上像安宁这样将嫡庶一视同仁的根本就是凤毛麟角,在别人看来,表面上说她贤德大度,暗地里大多是认为她是包藏祸心,是个奇葩。
这时代庶女多是被关在内宅等着嫁人,学些女工针线,好些的再学些读写。
就是顶好的待遇了。
而周姨娘这样的根本就没受过什么好的教导,不然也不会被一个丫鬟拿捏的紧紧的了。
周姨娘原本在家里被嫡母、嫡姐妹欺压的紧了,等到嫁到张家有了身份。
嫡母反而高看起来,不免沾沾自喜,再加上陈氏去了,后院能和她分庭抗礼的姨娘通房皆无。
意识到张家的家大业大,对管家权跃跃欲试,欲弄权揽财,只不过张家的奴仆成分错综复杂,抱团的抱团,周姨娘无从下手,再者周姨娘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下人们阳奉阴违,恰逢宋姨娘有孕,各处都忙着讨好奉承宋姨娘去了,使得中馈乱成一团。
身体原本就不大好的张母不得不担起管家的担子来,张母多年不曾管家,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大好。
身边的老人早被陈氏寻由头调开了,换上了自己的陪房。
再加上周姨娘飘飘然,调用那些奉承她的,使得原本就糟乱的后院搅成了一锅粥,等到安宁嫁进来,面对的就是一个烂摊子。
而且更糟糕的是,安宁初来乍到,除了陪房的一家子根本就没有可用的人手,不可谓不艰难。
等到后面陈氏的陪房的还有奶嬷嬷被处置后,情况才渐渐明朗起来,饶是如此,安宁也没像陈氏那样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样样操心。
若是那样大事小事一把抓,不活活累死才怪,安宁才不会做那样的傻瓜,她将职权划分开来,具体责任到各个管事,安宁只作个总揽,下面怎么行事不再过问,这样总算轻松许多。
期间做了不少调整,再加上还有大丫鬟分担,嬷嬷们协助,还有张瑶、张玫被以锻炼管家能力的原因推上阵,安宁作总揽不亦乐乎,没那个尽心尽力还吃了不讨好的情况出现。
安宁舀了一勺杏仁酪喂给嗷嗷待哺的软团子,满意的看着添香和鹊儿与账册奋战。
原本以为景曜他们兄弟几个要在外面呆到傍晚才回来,没想到他们仨半下午就回来了,安宁揽过福久,问道:去瘦西湖游玩的怎么样?我听说瘦西湖画舫小楼里的淮扬菜最正宗,伴有阵阵琴声,再有那绮丽的景致,想来不错罢。
扬州瘦西湖比之杭州西湖,另有一种清瘦的神韵。
‘垂柳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
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
’江南风景如织,以前安宁不拘在屋里,时不时的带孩子们踏青、拜佛、赏景……就是苏州也借祭祖的机会,玩遍了。
在都城虽然这种机会少了很多,但都城的景儿还有京郊的庄子还是有机会就去赏玩的。
景曜嗐了一声,道:别提了,不知哪里来的疯婆子,直勾勾的看着我们,还叫嚷些让人听不懂的浑话,张牙舞爪的过来,差点抓伤福久的脸颊,平白坏了兴致。
要不是看在是老妪的份上,我们也不会善了了。
不知怎么的,安宁就想起来前天从广安寺回来的路上,那有些面熟的婆子,本来依照安宁的记性,觉得这人面熟肯定是见过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应该只是偶尔见过。
本来安宁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景曜他们又碰到个老妪,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想归想,安宁还是拉过福久来,左右瞧瞧,宝贝儿没吓到吧?福久清秀的小脸儿染上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娘,我都六岁了。
景曜‘噗嗤’一声笑出来,捏捏福久的脸蛋儿,发现很滑腻,不由得多捏了几下,接触到福久瞪过来的视线,迎难而上,不畏强权,干脆的两只手都上去了,揉捏的不亦乐乎。
福久本来想反抗,但被景曜那句要‘长幼有序’不甘愿的打回去了,还是安宁心疼,打掉景曜作怪的手。
景曜心满意足的笑笑,道:这不是做哥哥的挺身而出,誓死保卫福久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儿,才没让福久避免了破相之苦啊,别瞪了,哥哥我说的可是事实啊,嘿嘿。
福久别过头去,状似无意道:人家都说福久长的和爹有九分肖像。
安宁乐了,谁说福久反应慢的,这不听着他不呆么。
摸摸福久的头,点头道:福久和你们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管长相肖似,就是表情神色也像了**。
景曜干巴巴的笑两声,嘀咕道:娘太偏心了,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说着胳膊搭在景佑肩膀上,佑哥儿,你可要替人家做主啊~啧……景佑甩开景曜的胳膊,一脸的嫌恶,一时不耍宝你就皮痒了不成?我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
福久赞同的点头,安宁也觉得景曜有时候不大正经,白费了他长了副看起来纯良的相貌,真不知道他这性子是随了谁?想想大老爷那极致的闷骚,难不成景曜将这‘闷骚’变成了‘明骚’,而且景曜在外人跟前斯文有礼,侃侃而谈,还有精分的趋势啊!等到他们仨出去,安宁招来今日随行的长随,问了问那疯婆子的事,长随说的和景曜差不多,还提及那疯婆子嚷嚷什么诸如‘我是你的外祖母’‘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之类的话。
电光火石间,安宁想起来了,那老婆子是谁了——周姨娘的嫡母。
想到这里,安宁让长随先下去,坐在榻上冷笑两声。
原本周姨娘还在时,她的家人来的勤算不得稀罕的事,隔三差五的来一趟,可笑的是周家人上门来从不拜见她这个当家主母。
不过周家人来给周姨娘带来的基本上都是调理身体的药材,据说喝了有助于怀胎的。
这些先不论,然而那夹带含麝香的衣裳进府,买通小丫鬟将那布制成的香囊袋儿借由张瑶的手送到安宁这里,还有那浸了猛药的花绷子的原材料可不都是这周家提供的!那香囊袋儿一事还有花绷子一事,安宁当时气坏了,要不是怀孕时安夫人多有交代,安宁下了大功夫学习那些香料香味还有精通药理的药嬷嬷指导,万一真是着了道,她肚中的孩子可就不保了。
等到后来事情被捅了出来,张致远只说将周姨娘拘在原来的院子里,碧水还为安宁打抱不平,安宁清醒过来曾经分析过……☆、第三百四四章 宅斗难为(下)等到友蓉还有秦氏的事也暴露出来,连带着将周姨娘和碧溪所做的那些事撕掳开来,友蓉被送到静安庵,秦氏被送到偏远的庄子。
但因周姨娘怀有身孕,张致远只说将周姨娘拘在原来的院子里。
为此碧水还为安宁打抱不平,安宁后来听张致远说过后曾经分析过原因。
张致远担任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是皇上亲自钦点的,属于是空降,下面的人自然要琢磨琢磨皇上派他过来的意思。
周家根基浅薄,周姨娘嫁到张家来不过是人当枪使来试探张致远的,只有周家还拎不清。
皇上派张致远来是为了整顿盐务,从薄弱之处入手是对的,不管周家是不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张致远不可能不办。
张致远之所以从宽处置周姨娘,除了周姨娘怀有身孕外,还因为周家将一部分证据交给了周姨娘保管,这样是希望到时候张致远能因此放周家一码,最起码延缓一时,张致远也是希望能得到这一部分,然后能牵扯到更多的人,给他们定罪。
只是没想到不等得到,上面的命令就下来了,周姨娘的娘家被抄,她的哥哥和父亲被斩首,女眷也成了罪眷官奴被发卖。
这事安宁并不知情,周家的判决下来安宁还正在坐月子,而周姨娘得到从娘家送来的信后,当即觉得天都要塌了。
周姨娘最看重的就是她这个官家身份,平时也是靠这个和安宁打擂台,然而如今拼死生下哥儿,但娘家获罪,一下子从官家变成了罪眷,这样子天上地下的打击,让本来神智有些不清的周姨娘受不住。
谁知她竟拿着安康作威胁,要见张致远。
周姨娘已经神色呆呆木木,只管歇斯底里的哭嚎,到最后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竟是想将景佑摔向地面。
张致远最看不得自己的子嗣被害。
上去一脚把周姨娘踹到在地,呕出一口血来。
大发雷霆,把景佑抱走,要把周姨娘拘禁到张府最西北角的小院子去,让她好好在里面反省。
张致远虽盛怒之下将周姨娘从家谱上除去,但毕竟周姨娘生育了景佑。
人死如灯灭,张致远并非绝情之人,将周姨娘发丧了。
周家的那些女眷他也曾暗中救济,本来是官奴要被发卖。
周家是树倒猢狲散,本来就是替罪羊,哪里还有人为她们出头。
过了好长时间安宁才听说这事,张致远还将周姨娘的陪嫁送了出去,安宁沉默权当默认了。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周姨娘的嫡母还活着,安宁也就曾见过这人一面。
这些年安宁容貌基本没变,那日那兜售鲜亮的小荷包和帕子的婆子竟是认出来了。
而且张家在扬州名声不小,张致远本来就是扬州出去的,如今官居一品次辅,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只是没想到那老婆子竟然说出这‘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颠倒黑白的话来……对张致远来说,周家被当枪使,才有周姨娘成了张家二房。
彼此间相互试探,周家借由张致远这个靠山牟利,张致远试图从周家这里下手整顿盐务。
柿子挑软的捏,周家成了替罪羊,罪证确凿,张致远不得不办,否则一顶徇私的帽子扣下来的话,张致远没吃到羊肉,反而会惹到一身骚。
而且周姨娘使了让张致远不痛快的法子怀了孕。
虽然张致远不说。
但照张致远那么重视子嗣的情况下,不会对怀孕的周姨娘那么冷淡。
后面周姨娘谋害安宁肚中的孩子的事。
被捅出来,这无异于撞到了张致远的逆鳞上,碍于周姨娘肚中孩子,张致远没有惩治,等到周姨娘摔景佑,这积累的不满终于爆发了出来。
与公来说张致远都不得不依照律法惩治周家,与私来说张致远真的算情至义尽,不说周家那些罪眷,只说对景佑,本朝嫡庶以记名为准,不同于前朝是以出生为准的,张致远严惩周姨娘,除家谱、拘到梨院,这些表面上是为了平息安宁的怒火,实际上是为了景佑着想。
实际上按照安宁的玲珑,她不可能不清楚,庶子养在嫡母跟前不仅是规矩,更是抬举,这时代庶出记嫡的多了。
按照张致远重视子嗣的态度,就算周姨娘不死,孩子也不能养在她跟前,就算安宁态度强硬,这庶出记嫡也不过张致远一句话的事。
安宁死活不愿意,也不过是无用的挣扎,还平白添了容不下死了姨娘的庶子的名声,再来惹来张致远不喜,根本就是不划算的事。
他们俩当时都是太精明,想的深,理智大于情感,却都默契的秘而不宣,权当没这么回事。
其实张致远后来,也将周姨娘死在梨院这件事遮掩了下去,不管怎么说,张致远将周姨娘拘禁在梨院时,她就快不行了,并未替她延医问药,就让她自生自灭。
这件事若是被传扬出去,污水必然是往安宁身上泼的,只是安宁没想到这里罢了。
不然怎么说大老爷是极致的闷骚呢……刚开始的时候不还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么……对安宁来说,周姨娘还有友蓉她们让她见识到了宅斗的激烈,尤其是友蓉,打破了安宁那觉得自己因穿越而来,带着一股天然的优越感的自我认知。
不管怎么说,安宁心思百回,于情于理都是替张家开脱,人都是自私的,谁都不能例外。
因为不知道那周婆子有何目的,安宁转身吩咐了下人去查查那婆子的事儿,怔怔的想了半晌,等到软团子睡醒了不甘寂寞的爬过来,咿呀嗷呀的求抚摸,才回过神来。
殊不知安宁为这事费心的同时,那边景佑也在苦恼,景曜和景佑同生同长到如今,哪里看不出这几天景佑心不在蔫,一副有心思的模样。
再说景曜并非头脑简单之人,景曜天资犹在景佑之上,更何况就是澄观大师也曾说过他是‘颇有福德,这般良佳璞玉,日后定有大造化’。
虽说他平时表现的不正经,但心思细腻着呢,对景佑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怎么了?景佑看着定定望着他的景曜,轻叹了口气,知道这事瞒不了景曜,便道:我在想那老妪的事。
景曜心思转过几道弯,轻挑眉毛,似笑非笑道:你是在意那婆子说的浑话,还是说你在意你生母的事,还是说你在意母亲和父亲的态度,还是怀疑你我兄弟之间的感情?景佑没想到景曜这么说,面露苦笑,低声道:哎,你能不能让我自怨自艾一会儿?我虽嘴上说不在意,但毕竟自从知道我不是母亲亲生的后,有时会想生母的事,毕竟生恩养恩皆是恩,但实际上我记忆里全是娘对我如何了,又怕我的什么言行有疑娘之意,伤了娘的心。
再说我这不是自我谴责,有些矛盾么……你以为娘亲没注意到么?景曜学景佑的语调,怪里怪气道:母亲我没事儿,就是觉得这面人捏的栩栩如生罢。
啧啧,你这话我觉得福久都不相信,更何况母上大人了。
照我说,与其你自己揣摩,不如问问知情人,不过最好不要在家里查询,毕竟家里人多嘴杂么。
景佑撇嘴,姿态不雅的趴在红木三角桌上,揪着桌上的苏绣桌布,轻叹道:我何尝不知,就跟当初在外祖母家似的,那些个流言蜚语怕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哼!多凑巧呢,怕是那包藏祸心的一起子人嚼舌根,那次的事不止要专门说给你听,也应该是离间你我的兄弟感情,还有和娘亲之间的感情。
景曜深深的看了景佑一眼,毕竟是外祖和舅舅家么,我们不好说什么,但端看外祖母和舅母,她们却是不知情的。
景佑哎呦一声,直接躺在榻上打滚,嘴里嘟囔着:真是烦死了,不想了,真是的好好的游玩,又被坏了兴致,要不明儿咱闭门不出得了。
景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剥了颗龙眼,龙眼皮剥得很干净,一点都没割破晶莹的果肉,也不吃,一颗颗的码好放在小碟子里,等景佑滚够了,递给了他。
痞笑道:真该让福久来看看刚才你优雅的滚姿,着实令人神魂颠倒,目瞪口呆么。
景佑瞪他一眼,捻了颗龙眼塞到嘴里,吃相很文雅,与刚才的动作截然不同,不要觉得既然你已经在福久眼里没什么兄长的形象可言了,就抹黑我温文尔雅的形象,小人行径。
虽说他们俩少年老成,但他们俩对于兄弟宗族之间的争斗不甚了了,再说了他们有记忆时,后院也就只有一个深入简出,除了过年过节都不曾露面的宋姨娘,因而不曾见识过后宅争斗的激烈。
再说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很融洽,安宁待他们又是一视同仁,视如己出,嫡庶在张家差别还真不大,因而他们俩一直没往那腌臜的地方深思。
☆、第三百四五章 体己难为被安宁派去调查那疑似周姨娘嫡母的奴仆不时就来回报了,其实也无它,这周氏起先并不知道当年将她们买下来的是张致远,过了好几年偶尔得知的。
原本张致远赠与的那点钱财,早就坐吃山空了,家里的女眷就做绣活儿补贴家用,这也是当初安宁见到那婆子在路边兜售鲜亮的荷包和帕子,瘦得厉害,佝偻着背。
周家或许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但毕竟罪证确凿,皇上又雷厉风行的整顿盐政,因而作为软柿子的周家首当其冲,只是里面主政的是张致远罢了。
周家被抄家,存活下来的女眷就算明知道张致远是依照律法办事,但为了自找安慰,就找个仇恨的‘活靶子’,只不过张家青云直上,她们也无法罢了。
周氏偶尔见过安宁,如今过了十余年,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安宁,当初周姨娘生下景佑时,正值周家获罪时,周家大乱,周姨娘作为救命稻草也没音讯,反而周家获罪的事让原本想挟子争荣夸耀的周姨娘方寸大乱,以至于头脑发昏,神志不清,做出了害子害己的事情来。
所以周家也并不知周姨娘情况到底如何,但那日景曜和景佑在前,稍一打听周氏就知道怕是当年周姨娘成功生下了孩子。
周氏如今全仰仗儿媳妇的鼻息过活,儿媳妇镇日打骂她,整治的厉害,许是想到早先的事受到了刺激,这周氏竟是想找到周姨娘的孩子,脱离这贫苦的日子。
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安宁冷笑连连,想起当初那麝香和浸了狠药的花绷子,可都是周姨娘从娘家捎带进来的。
再说周姨娘死的不光彩,没必要让景佑知道。
打发了便罢了。
谁也没多注意一直在路边摆小摊子兜售绣的鲜亮的小荷包和帕子的耷拉着嘴角显得尖酸的老婆子不见了人影,偶尔旁边的小摊子的人说起来都说许是老死了,许是被媳妇儿打死了。
然后殷勤的忙起了自己的生计。
过几日是安老爷的生日,安宁领着几个孩子前去,安夫人精气神好多了,抱着软团子心肝儿肉的叫。
待见过景曜和景佑他们后,让安煦领着到前面去了。
活泼可爱的龙凤胎也有四岁了,见到安宁也不认生,姑妈姑妈的叫的甜。
早先安宁来既已经见过了,各自给了见面礼。
宴后,安夫人又拉着安宁说会儿话,安宁也不好说些安夫人不喜欢听的,就捡些逗安夫人开怀的事给她听了。
安夫人笑意温柔:几个儿女里面。
我原最是担心你,竟是个绵软温和的性子,怕是在婆家受了欺负,怕你压不住下面的人,现在再来看倒是你让我放些心了。
然儿不在跟前,沈氏我冷眼看着,知书达理,管家理事如何且不论,然儿和她性子相近。
这日子还得自己磨合罢。
安婉她如何了?嫁人这么些年虽长了几分精明,只糊涂油蒙了心,别以为这些年她不回安家,我就不清楚她做了些什么,那柳氏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妇人短见。
怎会有那么些心思给全家人添堵?里头少不了安婉在背后推波助澜,再有那几个狐媚子窜缀的,我也没什么好气的,如今孙子都大了。
安宁不知道景曜和景佑前几年考童子试住在安家闹出来的风波,听安夫人的言语,只以为安夫人说的是文佩偷跑出来的事。
真说起来,安老爷如今都五十大多的人了,竟是还贪图那些水嫩妖娆的年轻颜色,安夫人说的那‘狐媚子’怕是安老爷房里才纳不久的两个通房丫头。
对于安老爷,安宁亲热不起来,不说‘安宁’以前的记忆里安老爷如何,只安宁穿越之初是因为原主病了,然而就在安宁养病期间,安老爷连派人看一回都没有。
而且这次回来,安夫人名义上是病了,安宁在安家那几天,也少见安老爷过来慰问,就是见到安老爷的机会都很少,想想就知道安老爷都在那水嫩的温柔乡里罢。
安宁心中暗自叹息,面上带笑,道:母亲放宽心,母亲这一病,可是把我们吓坏了,谁不知道您呐可是咱们安家的‘定海神针’,是那主心骨。
我带来的这些个药材补品都是专门给母亲的,我已经吩咐了孟妈妈,必须隔几日就专门熬来给母亲喝的,母亲可不准推三阻四的。
安夫人嘴里嘟囔道:你倒是反了天了,管起母亲来了。
言语中带了些嗔怪,可是脸上却是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明显的口不对心,心里对安宁的话显然十分受用的。
又道:你何时回都城去?你倒是无碍,只然儿请多了假,上峰怪罪可倒不好了。
再者景曜、景佑还有福久也该上学罢了。
母亲这是赶我走呢,想来是心疼然弟和几个小的,也不知道心疼些我么。
面对安宁带点撒娇的言语,安夫人笑道:谁说我赶你们走了,你们好几年不来,即便来了,也是急匆匆来,住不了几日也就急匆匆的走了,我再舍不得又能如何?你说你,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在我这里撒娇耍赖,也不怕人笑话。
这话也是口不对心的,脸上一朵花儿开啊开的。
原我也心慌了,由着李氏给你们写信来,这次可是把我的脸面丢光了,想想你外祖父的品行,再看看你那几个舅舅还有表兄弟们那些个行径,将你外祖家败坏光了。
好好个女儿家竟是这般……,我都替她臊得慌,如今每日哭啼啼的,合该被旁人欺负了似的,到底不省心。
安宁想到初见时文佩那滑落的如同露珠儿般的泪珠,一阵恶寒,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宽慰道:母亲不必自责,再说那些个也是大嫂烦扰的,若是母亲有意,何不跟我到都城住些日子,也好让女儿在跟前尽尽孝。
安夫人欣慰的拍拍安宁的手,你有这个心我就十分慰贴了,只如今文佩的事,我走不开。
你这里琳哥儿也小呢,我就不跟着去了。
安宁觉得安夫人是担心文佩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点了点头,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话,等到前面有人来叫时候才罢了。
安老爷的生日过后,两家人就商量着回京事宜了,张玫得知过几日要走,又得和宋姨娘分开,连着几日哭红了双眼。
宋姨娘竟不知如何想的,临行前的头天晚上,竟是抱着个小匣子来找安宁,照旧是搬了个绣墩坐在安宁身旁,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
添香原本想退出去,安宁道:在这儿伺候着罢。
宋姨娘一僵,旋即略微松了一口气,这原本就是她要的不是。
思来想去,觉得当初老太太去时留给她的一万两,若说安宁不知道的可能性很小,她原本是想私下里直接给张玫的,当做她这个做姨娘的给她的嫁妆,当那压箱底的。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过了明路的好,这头脑一热,就抱着匣子来找安宁了。
往常觉得太太高明,竟是笼络住老爷这么些年,生了三个儿子,如今也觉得被她看了一眼,被看穿,浑身就跟没什么秘密可言似的,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安宁抱着困顿的软团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颠着,看着宋姨娘紧张的神色,半晌轻声说道:你找我可有什么事?宋姨娘蠕动了几下嘴唇,犹豫半晌才说道:不瞒太太,当初老太太去世时,却是念在玫儿是老爷血脉的份上,留给她一些体己,当初玫儿尚小,就由我收着。
这些年我分毫未动,如今玫儿长大即要及笄嫁人,这份老太太留给她的体己也该给她了。
只如今我想还是经由太太替玫儿保管罢,所以我就来找太太了。
安宁看了宋姨娘一眼,道:我竟是不知这事了,不知老太太留给玫儿多少体己?若说这件事安宁知不知道,说实话安宁还真知道,只不过知道老太太留了东西给宋姨娘,只是不知道具体多少罢了。
不过只要安宁有心对账,就能知道,不过到如今如果宋姨娘不主动提及这件事,安宁绝对不会过问,不提也不会主动问及。
宋姨娘脸色一变,飞快的瞥了安宁一眼,目光和安宁对上,却没立刻移开,手中的帕子也被攥紧,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道:回太太的话,老太太当初留给玫儿一万两银票。
添香她们冷不丁的抽了一口气,为这数目震惊不已,但她们这些年见识广了,多少知道安宁的私房,所以震惊之余很快就平复过来,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
一万两?还真是不少,想如今在苏州的一处田庄,将近一百顷地,全都是七八两一亩的良田,又旁边紧挨着运河,上好的水浇地,旱涝不愁,每年连山地的出息,每年才能有三万两的收入。
只是安宁想不透彻……☆、第三百四六章 偷香难为且说老太太留给宋姨娘一万两体己,安宁想不透彻,倒不是说安宁看上了这一万两银票,只是想不通。
按照宋姨娘的说法,老太太是念在玫儿是孙女的份上才留给她的,只是同样为孙女的张瑶就半两银子都没得到。
也许老太太是知道张致远有意将陈氏的陪嫁留给张瑶,才没给张瑶体己。
其实安宁想不通的就是这点,本朝律法规定,妻之妆奁由所生子女继承,无子女者,于妻死后,发还娘家,夫家不得擅自使用……所以说陈氏的陪嫁留给张瑶完全是可以的,只是张母将她的体己留给安宁这点就值得寻味了。
若是说张母觉得安宁这个儿媳妇亲如子女,说出来连安宁自己都不相信的,安宁嫁入张家到张母去世不过区区四个月不到时间,期间张母只让安宁初一、十五立立规矩罢,婆媳两人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安宁怀孕,专心养胎,刨除这时间就更短了。
张母何来不将自己的体己私房留给张致远,却是留给她这个新儿媳妇呢。
安宁想来想去,觉得张母是看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近四个月的胎儿性别已经确定,来府里诊脉的大夫有一手能够诊出胎儿是男是女的绝技。
就算不能从大夫那里得知,安宁事后也听说张母是因澄观大师的几句话而决定给张致远续安宁这个弦的,后来从澄观大师那里得到‘必定如意’的箴言,想来认为安宁肚中的胎儿是男孩。
因此安宁认为张母这体己与其说是留给她的,其实是留给安宁肚中的胎儿的,日后张家的嫡长孙,继承人的。
安宁可没认为自己人见人爱到如此地步,因而张母留下来的私房多是归于公中的。
再有一点便是老太太心念张玫是孙女的份上留的体己,情感上安宁是能接受这个理由的,但实际上想想老太太并不待见这个庶出的孙女,就连陈氏所出的嫡女她也不大待见,有爱屋及乌。
也有厌屋及乌。
但不管怎么说。
张瑶和张玫都是张致远的骨血,老太太留给张玫体己许是觉得公平些,张瑶有陈氏的陪嫁,老太太就给这个孙女留下一万两的私房,也是怕这个孙女日后受委屈。
安宁想了半晌,怀里的软团子已经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甜了。
目光落在宋姨娘膝盖上的匣子上,轻声道:既如此,你且直接给玫儿就好了,不必知会我。
你就不怕我昧下不报,这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差不多能置办不差的嫁妆了,连着压箱银子都算在里面也不差了。
安宁说的可是实话,别看安宁当初嫁进来有六十四抬嫁妆,那是因为张家给的聘礼丰厚,再加上安夫人将自己的私房掏了大半出来。
加上田产和压箱底银子,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五千两银子。
沉默半晌,宋姨娘伸手撩了一下眼前的碎发,强笑道:太太既然这般说,就不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太太是个正直人,没得做这些手段的。
安宁暗自好笑,从宋姨娘嘴里她听到了不少形容词,仁厚和善也就罢了。
怎么就还冒出个正直的说法呢,宋姨娘这样说不过是说给安宁和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说的。
宋姨娘既然敢来,就不怕安宁将这一万两银子昧下,说起来安宁也不屑于做这事儿,张玫安宁也不会苛待她的,嫁妆这几年都在一一制备,就是家具所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当然了这没花张家多少银钱,毕竟那些个木材安宁空间里遍山都是。
就像几年前宋姨娘主动提出来要留下一样。
这样的做法安宁虽然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安宁却觉得不舒服。
就像是宋姨娘像是觉得吃定了她似的,自以为是。
还给原本安宁主动的事,弄的就像是安宁愧对了她,心有愧疚,不得不为之似的,若是其他主母遇到这样的,早就寻由头将那一万两昧下了,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一出‘主动上门无愧于心’的事来。
安宁原本觉得宋姨娘挺有自知之明的,而且这些年行事谨慎恭顺,所以才让她帮着管一些琐事,让她有几分体面的。
只不过如今宋姨娘暗自揣摩安宁的态度,堵上安宁的后路,让安宁不得不为之,这让安宁觉得不爽,但并不打算和宋姨娘一般见识。
遂道:我知道了,这些银票你且交给玫儿就是了,就当是提前给玫儿压箱底的银子了,我先说下了,玫儿是老爷的骨血做不了假的,你不必多此一举。
宋姨娘被安宁说破心思,忍不住脸红了,安宁并不想听她辩解,道: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了,你想来有很多体己话要和玫儿说,先回去罢。
说着抱起睡的香甜的软团子进了内室,过了会儿添香进来道:太太,姨奶奶离开了,却是将那小匣子留下了。
安宁轻笑,道:这是何苦呢,你且收起来,等回了京城,就将这记在二姑娘的嫁妆账本里,我还能昧下这些银子不成?添香忍不住替宋姨娘说话,笑道:怕是姨奶奶觉得由太太给二姑娘显得名正言顺罢,再说了姨奶奶也不过是替二姑娘保管,做不得主的。
安宁笑笑没说话,鹊儿过来和添香一块儿伺候安宁睡下了。
安宁搂着香香软软的软团子,沉思了半晌,后来实在困了,沉沉的睡去。
舟车劳顿,回到京城已经是九月底了,从南往北都能感觉到都城的风有些飒飒了。
安宁原本就对弟妹沈氏观感不错,如今相处下来也觉得沈氏知书达理,带了些读书人的清高自傲,不过却不会让人反感,又闻她言语中和安然相处的比较融洽,欣雨小姑娘也冰雪可爱,就像是安夫人说的这日子还是他们自己过,旁人插不上的,心里倒有些欣慰的,毕竟和安然感情好。
也许是远离了扬州,渐渐到京城去,景佑的心事也随之消散了,安然这个小舅舅比他们俩大了不到十岁,代沟是有,但不是鸿沟。
再加上景曜他们俩小时候就和安然相熟,坐在同一条船上,一块儿还能在甲板上品茶赏景,其乐融融。
到了都城,弃舟登岸,染翠捡了件银蓝色缎面翠蓝色竹叶缂丝的秋季披风来给安宁穿上,张家的车马早已经在码头候着。
安宁不见张致远,倒有些失落,只是想现在时候大老爷也该上朝去了,遂罢了,便是和安然他们一家分别后,坐了车,并跟着的丫鬟婆子回府去了。
这次离家下扬州来回大半个月,回了家除了正房里的花木有些凋零,松木越发苍翠,院里的晚菊簇簇新新,感觉倒没旁的变化,不过却是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撵几个孩子各去梳洗歇息,除了软团子精神尚佳,就是安宁在船上应对随着月数越大,牙齿冒出来的越多,精神就越好越活泼的软团子就花费了安宁大半的精力,再说了船上不比陆地,单就是沐浴就不大方便的,还得挂念其他几个孩子,从码头到家里又坐了好大一会子的马车。
从浴室里出来,软团子遇水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消停些了,之前闹腾的时候你一百个一千个不耐烦,这会儿湿漉漉香喷喷的模样儿又不知道多招人稀罕呢,心情大起大落的,安宁失笑,总觉得养软团子一只都比当初养景曜和景佑时还费神,这小东西太能折腾了。
趁着这个空档,安宁搂着软团子歪在床上准备养神,只叫添香染翠几个人自去歇着,自己也要借着这点子功夫略歇一歇。
小东西嘻嘻的凑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小脑袋往安宁怀里拱啊拱,安宁不由得拧着小坏蛋的肉嘟嘟的屁股蛋儿,没好气道:小坏蛋儿,就不能老实会儿,你娘我啊可是累坏了,咱睡会儿成不,等你睡醒了,就能见到爹爹了。
杏眼湿漉漉的瞅你,那点火气也发不上来,啃啃那小鼻头,小脸蛋儿,这小坏蛋儿反而是傻乐起来了,让安宁是哭笑不得,好歹搂住揉搓了一阵,用棉被裹住一塞,自个也闭上眼。
等一会儿没听着动静,睁开眼睛一看,差点没哭了,这小坏蛋儿这会子功夫竟是睡着了,小呼噜扯的欢快,早知道就这般做了,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觉得脸上痒痒,还以为是软团子醒了闹腾呢,嘟囔着:小坏蛋儿,咱再睡会儿成不?过了会儿也没听见软团子那傻乐的笑声,紧接着粉嫩的嘴唇被含住了,安宁登时睡意也没了,睁开眼睛就见大半个月没见的熟悉面容,嘴唇被含住,只得眨眨眼睛,推推那人,没推动,粉面含春,杏眼嗔怒,更引得那人更进一步,将大半个月的思念化成唇舌纠缠……只是好景不长,天公不作美。
咿呀呀~~傻乐声。
砰!砰地一声。
嘶!冷抽一口气的声音。
☆、第三百四七章 额头难为咿呀呀~~软团子肥爪子揉揉水润的杏眼,发出无意义的傻乐声,惊起一滩鸥鹭。
砰!砰地一声,头碰到床边的声音,紧接着青色的幔帐遮掩下来。
嘶!冷抽一口气的声音,原本温和的脸沉了下来,跟墨染了似的。
安宁面上渐红,对上扯自己头发的想要和自己玩的傻团子,无语凝咽,咬牙切齿。
景曜他们养神后过来给张致远请安问礼时,就见全家人的小宝贝蛋儿,撇着小嘴儿,满心委屈的嚎啕大哭。
奶娘蹲下去哄他,反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身边服侍的几个小丫鬟围着他不敢上前。
张致远面冷的坐在一旁,安宁也无动于衷。
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景曜心知张致远虽然一贯的严父,但面对小孩子时,还是二十四孝老爹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再说安宁一贯是惯着他们的,宠溺几个孩子,要星星月亮一块儿给的那种。
虽说小葡萄—当初安宁把给小汤圆起小名儿的机会给几个孩子,他们集思广益,各有不同,面上叫着小汤圆,心里头还觉得自己起的这小名儿好,景曜的小葡萄,景佑的小馒头,张致远的嘟嘟—比较活泼了些,平日里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再加上是家里边儿最小的一个,千依百顺的,全家的凤凰蛋,就差当小祖宗供起来了。
这会儿哭的这么厉害,天大的委屈啊,怎么爹和娘不去哄哄呢?有疑惑的不止景曜一只,见景曜他们进来,景琳咧着小嘴儿哭的更厉害起来,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
景佑忙伸手将他抱起来,轻拍他的背,慢慢的哄着,利目一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服侍的。
怎么会让小馒。
琳哥儿哭成这个样子的?福久最疼软团子,不排除小汤圆的小名儿是他起的缘故,板着脸,也有几分张致远的威势,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开口。
张致远脸色斑斓。
额头上红了一块儿,安宁端茶低头,有一丝丝尴尬。
景曜逗着抽抽噎噎的小汤圆,小孩儿抽抽搭搭的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安宁也有些心疼了,放下茶盏,刚想走过去哄呢。
其实在景曜他们来之前,小家伙儿已经哭了好一阵了,从出生到现在,肉嘟嘟的屁股蛋儿还从来没受过这般的‘毒打’,而且还是扒了小衣。
直接和蒲扇大的巴掌亲密接触,那水嫩嫩粉嘟嘟的可嫩着呢。
其实也有挨了两下,张致远哪里舍得重打他,谁知道这小孩儿气性真大,扯着小嗓子就嚎了起来。
张致远干咳一声,到底没出声阻止安宁,安宁暗笑不已,大老爷就是纸老虎。
谁知道景琳看到安宁靠近,两只嫩嫩的爪子紧攥着景佑的衣襟。
拧着身子,咿呀的叫着,表示自己的抗议。
小家伙知道娘亲是从犯呢,坏银~景曜似笑非笑的瞥了张致远一眼,再端看小汤圆的做派,笑道:娘这是作甚了让小汤圆不高兴了?爹,您的额头怎么了?请大夫了没?故作大惊小乱,本质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安宁有些尴尬,从景佑怀里接过哭声已经小下来的软团子来。
小孩儿乌溜溜的眼珠怒瞪着安宁。
眼睛被眼泪洗得润泽乌亮,又瞪的圆圆的。
腮帮子也鼓起来壮壮气势,小小的人,虽然生着气,可是看上去却是可爱极了,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安宁忍不住的亲亲捏捏,小宝贝蛋儿到底和娘亲,没一会儿就亲亲热热的搂着安宁的脖子,破涕为笑了。
景佑拽了还想蹦跶的景曜一下,没看到父亲板着的脸么,他和福久可不想做因‘城门失火’而被无辜殃及的可怜的池鱼。
景曜上前和张致远请安,果然没得到张致远的好脸色,景曜皱皱鼻子,笑的纯良。
没一时,外面的小丫鬟通报:二姑娘来了。
但见张玫进来,上穿鹅黄色缎面莲花绣纹的圆领褙子,下穿桃红色绣折枝莲花百褶裙,从进门来目不斜视,脚轻抬,裙不动,鞋不露,端步行来,身子一点摇晃都没有,举手投足间规矩严整,浑然天成。
除却了由教养嬷嬷专门教导外,自己勤学苦练也是一方面,安宁发现就从扬州回来在路上的这段时间,张玫成长了不少。
不管宋姨娘私下里和她说些什么,安宁对于张玫的成长还是乐见的。
说实在的,对张瑶张玫两姐妹,在出嫁前安宁都曾教导过一些内容,不过是想到什么就教什么,不过好在有教养嬷嬷,除了主要教导规矩行事等罗嬷嬷,另外还有专门教导理家理事,管束下人,节礼规矩,宴客祭祀等的大嬷嬷具体的教导,另外还有些后宅惯有的阴私手段,罗嬷嬷女官出身,宫里比后宅激烈多了,而且私下里的手段更多。
不得不说,这年代女子生育的死亡率和幼儿的夭折率可是很高的……这些除了‘纸上谈兵’外,都是嬷嬷们言传身教的,就像是代安宁管家时,上手时大嬷嬷会在一旁协助,后面还有安宁查漏补缺。
至于那一万两体己,安宁当时和宋姨娘说的很清楚了,而且关于这‘仁厚和善正直’的评价,作为主母没谁会真喜欢这样的评价。
这时代所谓的‘贤惠大度’在安宁看来就是作为主母的心酸,主母身边的陪嫁丫鬟随着进府,多半是主母后来开脸给丈夫的,一来是不落下‘妒’的名声,二来也是能多笼络住丈夫。
主动纳妾则为贤,这个时代女子所受的封建教育就是如此,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局限于深闺之里,内宅之间,所争论不过家长里短,见识狭窄。
就算主母心不甘但这时代大规则如此,不过这‘贤惠大方’表面上有,私下里是如何就不见得了,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所以说关于安宁这般教导张瑶、张玫时,大家嘴里说着安宁贤惠大方,私下里多半说起安宁时怕是撇撇嘴,说是包藏祸心,是朵奇葩。
同‘贤惠大度’一样道理的就是‘仁厚和善’这样的形容,很多事关庶出都是私下里心知肚明的事,而且还是姨娘夸主母,就算安宁知道,但还是觉得有种微妙感。
话说回来,那张母留给张玫的一万两体己,宋姨娘这个时候拿出来,安宁觉得无可厚非,不过安宁直言说的清楚,但宋姨娘还是自作主张的将那小匣子留了下来,根本没给安宁退路,而且还是当着下面人的面。
不知道宋姨娘私下里和张玫说什么,张玫对待安宁的态度并无什么不同,所以安宁才有她成熟了的感觉。
景曜怏怏的,内心纠葛,他觉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碍于对象是‘太岁’,太岁头上动不得啊!有把柄捏住却不能使出来,憋屈啊!还时不时的想往张致远的额头瞄,心里头就跟有只小猫儿挠啊挠的。
景琳已经从刚才委屈包变成了活泼包,抓着安宁散下来的一缕头发,扭成麻花包,小孩儿还不会记仇,再说了大半个月没看到张致远,被哄好高兴了就朝张致远伸出手,求抱抱。
景佑突然挡在视线中间,瞪了景曜一眼,低声道:眼珠子痒痒了?景曜低头,他不是一个人!安宁没发现他们俩的小动作,一家人说说笑笑后,各自回去了,景曜走出正院,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活泼包终于累了,被奶娘抱去了,安宁也有机会和张致远说些体己话,在扬州时候安宁也有写信回来,说在扬州发生的事。
不过张致远还是问一句:岳母的病如何了?安宁蠕动了一下嘴唇,一时没说话。
她该怎么说?说她表妹尚在闺阁就怀有身孕,还是她大哥的,没法子过了明路给她大哥做了稍微见不得光的姨娘么……这件事就是搁在她那个很开放的时代,表兄妹外加未婚先孕外加妻室都是件遭人唾骂的事。
虽然事实如此,安宁也不会将真实情况说给张致远听,只强笑道:母亲病不大重,经过静养,现在已经痊愈了。
张致远并不清楚事实如何,就是跟着安宁回去探病的几个孩子也不清楚,知道的基本都会心照不宣,再者的就是不在安家了,毕竟这件事真的不光彩。
因而听安宁这么说,张致远点点头,安宁抬眼看了他额头上的红肿,白皙的额头上一块儿红肿看起来真的很明显,不然景曜也不会一打眼就能注意到,还试图调侃,不过被无情镇压了。
但可以看出床框和额头比,还是床框硬啊。
安宁不经意似的道:你额头,还是抹些药膏么。
被瞪,安宁自顾自的转身去拿药膏去了,留下大老爷漆黑的脸,对比那如红梅一般的痕迹,墨中一点红。
安宁进去里间,‘噗’的一声,没忍住。
☆、第三百四八章 听说难为听说皇上私下里言淳郡王为‘颇有才子之气’;听说皇上私下里言诚郡王为‘此子坚毅,颇有朕之风’;听说皇上私下里言八皇子为‘吾家之千里驹’;听说皇上私下里言七皇子为‘至纯至孝,不可多得’;听说皇上私下里言太子时,沉吟良久,只摇摇头,并未言语;听说皇上私下里言……各种听说如同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以前茶馆里大家碰面都说‘吃了吗’,如今大家碰面都挤眉弄眼说‘听说了吗’,尤其是随着十月皇上的万寿节临近,这种‘听说’更是波涛汹涌。
所谓三人成虎,以前太子未立时,每逢皇上的万寿节私下里都在传皇上要立储君,传言传了好几年,睿亲王终于‘扶正’成为了东宫太子,从此炙手可热,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随着各种‘听说’,今年的流言悄悄的滋生了起来,听说了吗?皇上对太子不满,很有可能在万寿节时要废储呢……太子近来不顺,没立储君时,皇上让朝臣举荐谁该当储君时,竟是有十之六七保举睿王,使得皇上警醒,等到立太子后就开始着手节制各皇子的势力,首当其冲而且重中之重的就是太子党。
不说这两年原本站到太子这一队的世家豪门们,无过的不是被夺了权只余下外表光鲜的爵,有错的被揪出来削爵抄家,君不见由韶州动乱牵扯出来的权爵世家不在少数,三司最近都在忙着审理涉案的老爷大人们,其中也不乏在追缴国库亏空时那些‘心宽’的老爷们。
听说宋侍郎检举有功,皇上言其功过相抵,不与同罪……宋侍郎也在不幸被波及中,皇上念在他检举有功的份上,从原本位高权重的吏部左侍郎的位子上迁到了礼部左侍郎的位子上,名义上说是让宋侍郎重学礼仪。
以正那些御史言官上所弹劾的‘擅繤礼仪’的名声。
宋侍郎依然为侍郎,但从吏部调任到了礼部,虽然品级未变,但在权力上可是天差地别的差别。
这六部按紧要顺序排列,依次为吏部、户部、兵部、刑部、礼部、工部。
礼部和工部本就是相对比较清闲的部门,况且因为这些年国库银钱不富裕,今上又不是爱浮夸之人,因而礼部和工部除了一些例行的差事,其他的能免的全都免了,就是实在不能免的也尽量从简。
事情的关键并不在这里。
而是皇上说起宋侍郎的话来,‘检举有功’,这就值得耐人寻味了。
要说这韶州事件也牵扯到宋侍郎,毕竟作为吏部两侍郎之一的宋侍郎还是有些能耐的,当初捶胸顿足、发自肺腑言‘……臣愧对皇上对吏部的信任,以至于吏部对官员的考核方式有所漏洞,从这几年的动乱来看,吏部对官员的考核不力。
殊不知清正廉明的地方官对于地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万不能草草的就派往啊!臣请奏皇上,对吏部考核方式进行梳理。
再有些吏部官员也该重新审核,万不能再发生韶州动乱这般有违圣上圣明之事!’多像是宋侍郎本人的自白,带入里面所说的‘有些官员’的话。
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打自己的脸,而且还十分之厚颜无耻,照理说皇上雷厉风行,绝不手软,再说了那些个御史言官们参上来的绝不止这些罪名,少说也得受个贬谪,可是宋侍郎因‘检举有功’非但没降。
反而是平调了,里面的猫腻可就大了。
检举谁了,都检举了些什么……虽说宋侍郎想要做墙头草,但毕竟宋侍郎早早的站在了太子这一边,打上了太子的标签,或多或少知道不少秘辛。
这若是捅出来,娄子可就大了……先不说这些,单就是表面上的调任到了礼部,还是戴了个‘擅繤礼仪’的帽子,礼部那些死抠礼仪典籍的学究们,没人一口吐沫就能将宋侍郎淹死了,舆论可是把看不见的利刃,不知什么时候就能血不见刃的捅你一刀。
皇上言语暧昧,底下纷纷脑补,一时不免将宋侍郎同韶州动乱中落马的官员老爷们联想了起来,宋侍郎得了这最后处分不喜反忧,想到其中纠葛,顿时冷汗淋漓。
皇上这一句话,无形中就将宋侍郎推到了那些受灾的权爵世家的对面,韶州牵扯出来的势力不小,而且背后隐隐有谁的影子,而宋侍郎又是‘明码标价’的太子党。
一时间宋侍郎从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升级成了踩着同党上位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就算宋侍郎没做出这样的行径来,但皇上金口御言还能有假,一下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张致远倒是挺高兴的,吏部在他掌控下,偏偏多了个宋侍郎专爱无事生非、狐假虎威,如今宋侍郎调走了,而且接任这吏部左侍郎之位则是在江南科考舞弊一案中被宣武帝赐了‘廉惠宣猷’榜额的张伯行,皇上也曾多次当众称赞他是一个‘一钱不要’的清官,如今被调任上来,官风必然要更肃清矣!再说了皇上这招着实高,兵不血刃的策反了宋侍郎,如今太子党的排斥宋侍郎,就是诚郡王这边儿,也欢迎这样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一时间宋侍郎如同过街老鼠,就差人人喊打了。
宋夫人听到这消息嘴上的泡也没了,不同于宋侍郎的冷汗淋漓,宋夫人本来还做好了更坏的打算,谁知道自家老爷的官职没降,天菩萨保佑。
宋侍郎灰头土脸的回到家,看到了神采奕奕的宋夫人,心头邪火升起,指着宋夫人骂道:愚妇,无知蠢妇,老爷我祸事将近,你还笑得出来,你可是也嘲笑我不成,妇人无知,哼!甩袖子就出去了,宋夫人何时被人这般落个面子,尤其是宋家出了个侧妃后,一时涨红了脸,偏又没明白宋侍郎话里的意思,一时竟是跟僵了半截似的。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太子府,太子阴沉着脸,既然那些‘听说’大家都听说了,尤其是那些关于皇上私下里夸赞几位皇子的话,当然了有关万寿节预言的事没谁敢直接捅到太子面前来。
要说皇上独宠谁吧,可皇上将除了太子以外的人都夸了,可这就有问题了。
想到瘫倒在床的傅阁老,前段日子被削了爵位的襄阳侯,外加吴阁老也被皇上厌弃,太子举目望去竟是找不到可用的人了,偏偏一个宋侍郎竟然反戳一刀,这个小人!忍不住将桌子踢翻在地,恨得压根发疼,一时又无可奈何。
明明他是元后嫡子,出身再尊贵不过,如今册立为储君后竟是连连受挫,就连最依仗的外祖父都因皇父的言语而大受打击卧病在床。
而原本出身比不上他的皇弟们竟是入了皇父的眼,就连那个阴狠的老四近年来竟是连连有功。
再有就是八皇弟,一个嫡子的名份,外加身为皇后的母后,出身之比他差,稍有不注意就出尽风头,‘吾家之千里驹’,这什么评价!爷,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柔和的声音从门口袅袅传来,但看来人艳若牡丹的脸上满是担忧。
安宁也听说了这些‘听说’,也觉得挺有意思,皇上私下说的话,竟然也能在市井传的沸沸扬扬,可见天家无**啊,天家无人权啊。
不等安宁慨叹完呢,安婉就上门了,自安宁从扬州回来后,安婉还是头一次上门。
安宁和安然回安家的第一天,哭哭啼啼犹如菟丝花般的文佩躲过看守的婆子和丫鬟,跪倒在地祈求这事中,虽然安夫人没明说,不过看起来这件事和柳姨娘脱不开干系。
文佩这件事就足够让人膈应的,没想到还有个拖后腿的,安夫人直接冷处理,不过看安婉的神色并不像知道这件事的样子,安宁抿了抿嘴唇,要不怎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呢,有不管庶务、宠庶灭嫡的安老爷,再有个蹦上蹿下,粗鄙无知,除了一张面皮的柳姨娘,再说安婉本就是养在柳姨娘跟前,能养出什么好来?端看说出和房侧妃‘姐妹情深’这种话就可见一斑了,当安婉上门来时,安宁没多废话直接问安婉来意为何?安婉有些讪讪的,没想到安宁这么直接,愁眉苦脸道:你听说了吗?安宁正在喝茶,听了安婉的言语,差点没喷了出来。
什么时候内宅也流行‘你听说了吗?’,她这些天可没出门,原本还想着早知道京城风风雨雨的,应该再在扬州多呆一段时日再回来的,哪里想到刚回来就对上了这些个‘听说’。
听说什么了?安婉撇撇嘴,道:外面早传的沸沸扬扬了,姐姐就算想躲清静,也不该闭门塞听,多少还是得知道些的。
许是觉得说过了,呐呐不顺下去了,只道:老爷这些时日愁眉苦脸的,身为妻子合该为老爷分忧解愁的,我问了老爷为何忧愁,才知道外面那些个听说……☆、第三百四九章 装傻难为老爷这些时日愁眉苦脸的,身为妻子合该为老爷分忧解愁的,我问了老爷为何忧愁,才知道外面那些个流言。
安婉蹙眉,顺便小小的讽刺了安宁一下。
安宁哪里听不出安婉话里的个中讽意,敢情安婉不顺便讽刺她一下都觉得不舒服是不,但这种小把戏安宁从安婉这里见识得多了,虱多不痒。
安婉见安宁神色未变,一拳打出去无处着力,撇撇嘴,道:想必姐姐也影影绰绰的听到那些个流言了罢,毕竟这些个流言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是姐姐爱清静,不喜出门与旁人虚与委蛇。
可毕竟姐夫乃是天子近臣,得到消息的速度合该比我家老爷这官职不够看的快,都说姐夫简在帝心,那等大事姐夫怕是早就得了些准信罢,姐姐何必装作不明白不清楚呢?难道还有什么要遮掩的不成?安宁装傻充愣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安婉被安宁的话噎了个半死,明知道她在跟自己装傻,但是她就是没办法。
她算是明白了,她是不能从安宁这里讨到半点好,这点认知是以前数次交手得到的教训。
安婉恨恨的甩了一下帕子,当下也不遮遮掩掩,直接道:既然你这般说,我也不绕弯子了,若是姐姐实在没听过那些流言,我不妨给你说道一通。
当下就将得来的信儿说给安宁听,实际上这些事儿安宁都是知道的,只是从安婉嘴里听出来又有几分不同。
安宁闻言道:没想到我回扬州这段时间,前面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再说我回都城没几日,家里积攒了这么些事我还没捋清,自然是不知这些的。
不软不硬的将安婉堵了回去,安婉讪讪的,捏着帕子道:我也是心焦。
竟是没问太太的病体如何了?若不是姑娘尚小且体弱,家里还有婆婆要侍奉,离不开人,我也随你们回去伺疾了。
只说起来。
太太想来见到你和安然怕就通体舒畅,我就是未必了。
听安婉如此说来,想来是不知道文佩的事了,安宁心想。
安婉来有别的目的,自然不肯兜兜转转的浪费时间,眼珠一转道:如今可怎么办才好?流言既然是流言,怕是十有**并非真实的。
你何必惊慌。
再说了,这些事儿都是外面老爷大人们该操心的,你何苦焦急?难不成还是那侧妃让你这般说的?安婉嗐了一声,道:以前我竟是糊涂油蒙了心,认为房侧妃是个好的,为我出谋划策,拳拳热心的,哪里知道糖衣里包裹着什么黑心肠。
我冷眼瞧着她虽一嘴说着那侄女之事做不了主。
谁知道竟是谋划着要让那玉琪去参加选秀,妄想飞上枝头。
原本想着我家老爷官职不高,他们家看不上。
没成想心这般大,这选秀出来的即便不能成为有名位的妃嫔,也能指给宗室子弟,到那时真真是金贵的凤凰了。
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些,我回去好好思量了一番,回想起来只觉得侧妃在给我画大饼,早知道在得到她送到扬州的信时我就怀疑了,本来我念在旧时的情谊,对她心存好感,来了都城后更是对她推心置腹。
再说了也想借与她的交情能对我家老爷有所帮助。
哪里想到帮助没有,到如今怕会连累到我家老爷才是真的。
安宁听安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本来还觉得安婉开窍了还是怎么的,没想到还是在怨念房玉琪那件事,不过听着回过味来,问道:什么信?安婉正说得起劲。
没想到安宁这么一问,顿时哽住了,一时说顺嘴了竟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随口敷衍过去:没,没什么信,你听岔了罢。
安宁嘴角抽了抽,示意安婉继续说。
安婉顿了顿,脸色不大好,道:原来想着都城乃天潢贵胄之地,谋划到京城来,日后对翰哥儿前程也好,没想到我家老爷官职在都城算不得什么,如今我六神无主,想来也只有姐姐你可以拿主意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姐妹,翰哥儿是你的亲外甥。
那事乃皇家之大事,朝堂之要事,与你家何干?就算被炮灰了,海家还真不算什么。
安婉脸涨红一片,道:你什么意思?安宁装傻充愣,道:只要海大人尽忠职守,必不会有问题,再说流言罢了,哪能当真?前些年太子未立时,每年到圣上万寿节册立储流言也传的沸沸扬扬的。
安婉再次被噎住,今日她来还是海彦立嘱咐让她来安宁这里探听探听的,对于家里爷们的事安婉哪里清楚,这些时日都忙着对付那些个妖妖娆娆的姨娘通房,还有终于瞒不住的绿儿了,再说了海彦立哪里会和安婉说外面的事,就像张致远在最开始时也不会把外面的事带到后宅来。
但偶尔听安宁说话理事,张致远不会小觑她,从此外面的事,他也不时的告知安宁,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这段时间因韶州动乱的事弄的人心惶惶,就连后宅也被波及到,就连安婉这个从来不关心朝堂之事的妇人都听闻了皇上对朝堂的清洗,京城的高官权贵,风声鹤唳,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倒了下来。
总之看皇上这个架势,似乎是卯起劲来收拾涉案的权爵世家,借机敲打没被抓住把柄的各方勋贵。
安婉涨红了脸,诺诺道:饶是如此,可看前些日子朝堂上的清洗就让人胆战心惊,那些个位高权重的大官还有那有爵位的人家都不能幸免,更何况我们这样官职不显的人家,没靠山没关系,岂不是更容易被波及到。
如今又传太子储君之位不保,不免又会有一场‘血风腥雨’,不免会有朝臣被卷进去。
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发作到自家头上,人人自危,这无可厚非罢,就算没有这流言,未雨绸缪总归是没错的罢。
虽不像自家平安,我也只想我家好好的罢了,难不成这还不成吗?我家不像你家,简在帝心,谁被波及到了也轮不到你家罢!身边红木八仙桌上摆着的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静静的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安宁放下茶盏,道:你说的不假,未雨绸缪没错,我虽然不懂这外面事态,但尽忠职守总归没错。
那些个人为何会被清洗,怕是因为他们没恪尽职守,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尸位素餐……并非没靠山没关系。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我家老爷是纯臣,只忠于皇上,恪尽职守而已。
安婉没想到安宁会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这一番话,一时怔住,攥着帕子蠕动了几下嘴唇,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最后起身告辞,安宁也没有挽留,起身送客。
看到安宁如此不客气,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的安婉当下也不说什么,径自走人。
安婉回到家,海彦立竟是在书房,安婉进去时海彦立正搂着姬妾喝酒,那姬妾先前被安婉整治过,知道安婉的厉害,再说她可是在安婉手底下讨生活,但还是见到安婉进来,撇了撇嘴,颇有些得意的朝安婉瞥了一眼。
安婉只觉得一口闷气生生的卡在嗓子眼出不去,但碍于海彦立在,硬生生的将这口气憋回去,等下看我怎么整治你这个骚蹄子!海彦立将怀中的美妾推到一边,道:打听得如何了?安婉冷眼瞪了那美妾一眼,转身将安宁说的话捡些不轻不重的说了,海彦立冷着脸说:敢情去了这半日,竟是说些没用的了,你难不成是榆木疙瘩,连话都不会说,还要我教你不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骂完竟是又搂着那美妾继续喝起酒来,好给安婉没脸,安婉脸青一阵白一阵,回到房,一挥手将桌边的茶杯,就给摔在地上。
摔完东西,安婉无力的坐下,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竟是敢在我跟前耀武扬威,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府里的太太!想起海彦立竟是当着个小蹄子给她没脸,安婉心中一寒,掉下泪来,为了他,她低声下气的求到安宁那里,安宁还装傻充愣,当真可恨,一时又想到已经肚皮已经鼓起来的绿儿,还有那处处倚老卖老的老货,林林总总的让安婉气不打一处来,眼内充血,当真恨不得直接撕了那小蹄子的嘴脸,一碗红花灌给绿儿,那老货明日就死了可好!气一时消不下去,眼珠子一转,却是想到一条计谋来,这才心气好些,忙叫来陪房家的,低声嘱咐了她几件事。
安婉自从那一回儿也没再过来,安宁管不着她家的事,随着皇上万寿节的临近,那些个流言越传越盛,张致远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一时京城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会受到牵连,然而还不等万寿节到来,就发生了一件事。
☆、第三百五十章 天花难为还不等万寿节到来,就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这日安宁正给软团子缝制小衣,景曜和景佑神色慌张的回来,平时还不到下学的时间,安宁抬起头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景曜和景佑对看一眼,抿着嘴唇,还是景曜道:娘,书院里有贡生得了天花。
闻言安宁就把针扎进了手里,鲜红的血珠流了出来,顾不得这些,安宁连忙拉过俩孩子来仔细盘看一番,他们俩身体状的跟头小牛犊似的这才放下心来,吁了一口气。
景佑心里一暖,扶着安宁坐下来,瞪了景曜一眼,道:娘别担心,我们俩没事,得天花是内班的一贡生,原本是隔离起来的,不知谁将这事儿传言了出来,造成书院里人心惶惶,生怕被传染了,差点就闹起来。
索性我们俩是外班,平时和内班的贡生接触不多,才被提前放了回来。
这年代人几乎是闻天花色变,当成了洪水猛兽一样!出了花几乎是九死一生,何况天花传染性非常高,躲都躲不及。
这古代医术根本就不发达,不像是在现代天花已经被攻克了而且世界上也不存在天花病毒了。
但是古代可不一样啊,得了天花,那就靠人的体质,靠运气,熬得过就得活,熬不过就死。
也不怪安宁刚才心慌,等到缓过神来,才想起来当年张玫得过天花,差点就没熬过去。
景曜和景佑从出生到现在被安宁明着暗着喂了不少灵果灵药,再加上这几年修炼功法,寒暑不改得每天勤练不缀,对疾病有抵抗力,光看这几年他们基本没生过病就可见一斑。
饶是如此,安宁也紧张得道:这几日还是别去书院了。
景曜挠挠头道:娘,就算我们想去书院也不成,书院被这流言闹得人心惶惶,别说我们这些学生,就是博士们也惶恐不安。
这天花可不是小事。
还有说要把书院封起来的,几乎是人人色变。
景佑附和道:国子监里的学生身份多是不一般,最不缺公侯高官子侄,外加乃是未来国之栋梁,还有那位隐姓埋名的皇子殿下,非同儿戏。
就算不如此。
天花也如洪水猛兽,就算前几年太医院研制出用牛痘种痘防天花的法子,但毕竟还没有推广开来,再说人们对天花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了。
就不知道到底如何处置了。
因为天花的危险性,若是都城里要是出现了天花的病症,官差们可是不管什么病人,要救死扶伤的,立刻把院子封起来,凭着里面的人自生自灭。
当年扬州出现天花时,那些普通人家根本就是让孩子自生自灭。
就是张玫传染上天花时,她的小院就被封锁了起来,大夫也不敢进屋,还是宋姨娘跪求安宁让她进去伺候。
闻言安宁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心里涌出一丝不安,但看到景曜和景佑尚带余悸的神色,搂着揉搓一番,以压惊的名义拿出两个青玉盒,塞到他们手里。
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俩就安心在家,之前不是说想到家里的藏书阁看看吗,等你们父亲回来我跟他说,让你们俩去,最近阁里又添了一些古志孤本。
景曜顿时喜笑颜开,说话又开始尾音上扬,甜了跟那浓稠的蜂蜜似的,景佑也搂着安宁的胳膊撒娇。
哄的安宁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等到夜幕西沉。
月色如水,张致远才回来。
安宁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迎过去,接过张致远脱下来的袍子挂到一旁,看他两道英挺的眉微皱,十指纤纤,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额角,一会儿才柔声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张致远脸色不由绽了抹笑,道:难得你这么关心为夫,那为夫也不客气了,来几个清淡的菜就好。
安宁撇嘴,道:您还真不客气。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下床到厨房里做了几道清淡些的菜,还有香喷喷的莲子粥,也没忘了让下人给景曜他们端去一份。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入肚,张致远坐在一旁,道:景曜和景佑没事吧?安宁放下针线,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他们俩没事,下午也请大夫来看过了,壮实着呢。
几个长随和书童也诊过,府里也做了相应的防护措施。
他们俩回来一说,唬了我一跳,当年玫儿可就在鬼门关走一遭,我可不想再经历了一回了。
张致远也想起当年接到安宁的来信,可是额头出了一层薄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时玫儿的天花是因为用牛痘接痘治好的罢,那法子还是你提出来的,都是做娘的人了也不知轻重危险的。
当时情况危急,不过之前我听景佑说起来太医院前几年已经研制出用牛痘种痘防天花的法子,这是怎么回事?张致远沉吟道:这件事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过这是功德好事,不过这法子还未在全国推广开来,只是在一部分地区推广。
今日国子监的事闹大了,皇上也知晓了此事,已经派了太医去了,相信很快就会遏制住,使国子监尽快恢复正常。
安宁眉头一跳,道:原来如此,景曜和景佑他们俩在国子监恢复前就不去上学了,我便许诺他们俩到藏书阁去看书,和你说一声。
张家的藏书阁里基本上是存放着张家几代的收藏,里面不乏一些珍品孤本,每次景曜和景佑进去还得得到张致远的口头同意才行。
不过基本上他们俩都先来磨磨安宁,基本上安宁应下来,和张致远说一声这事儿就成了。
无妨,原本他们俩不必提前请求也可去的,难道我没告诉他们俩吗?安宁无语,难道我能说没有吗?大老爷您什么时候也有这恶趣味了,还摆出这么一副正直诚恳、大义凛然的神色说出这样有些让人牙痒痒的话来,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过,安宁也选择性的将张致远的这句话忘记,等下次景曜和景佑再问时,就让他们俩直接去和张致远说去罢。
这事发生了没几日,宫里头就传来八皇子染上天花的消息。
消息传到安宁这里,安宁脑海里瞬间就闪过阴谋两个大字,然后就是‘果然如此’,不过这般想着还是把自己唾弃了一番,别什么都往阴谋化的方向上靠拢,世界是美好的,是和谐的……因为八皇子染上天花,皇上的万寿节也被笼上了一层阴影,到现在大家才知道原来八皇子竟然是在国子监读书,而八皇子染上天花的事儿也使得原本就暗涌波涛的局势增添了几分扑朔迷离。
后面的事被封锁了,只知道皇上下令让八皇子迁到较为偏远的宫殿里,毕竟天花不是小事,其余的便不清楚了。
而且国子监也被波及到,毕竟这天花最开始也是一贡生染上,谁知道八皇子传染上里面有没有猫腻在呢?景曜和景佑不可避免的遭到了盘查,回来时脸色不好,只说皇上似乎觉得八皇子染上天花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居心叵测,国子监的贡生们还有博士都有嫌疑,态度则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人,这次不知多少人要遭殃呢。
景佑有些愤愤不平,似笑非笑地道:那八皇子原本是‘改名换姓’入读国子监,只要他收敛一些,旁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他的身份,如今出了事又是这般行事,不知多少人遭殃呢。
他们俩对那八皇子没好感,原本偶尔见过一面得知了八皇子的真实姓名,谁知再遇到时八皇子又跑来让景曜他们两个保密,但在和其他贡生交往时又隐晦的暗示些有的没的,再加上一些事让景曜和景佑看不惯,因而来往并不密切,只维持着普通同窗的关系。
景佑说话时不可避免带来点讽刺,景曜正色道:书院里的人不清楚,但知情的可不是书院那些普通贡生。
行了,你们俩这么说且不是默认了那八皇子是被有心人谋害的么,也许这件事就是个偶然,八皇子是不小心被传染的,你们俩别多想了,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乱七八糟的想法。
安宁不知该欣慰俩孩子想的深,还是该怨念小小年纪考虑事情也开始阴谋论了,虽然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景曜和景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一个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在安宁看不到的地方,景曜做了个鬼脸,倒没那么郁闷了。
事情还没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这些时日接触过八皇子的都成了嫌疑犯了,而且景曜和景佑因为还知道八皇子的真实身份,竟然也成了暴露八皇子身份的‘嫌疑犯’了。
简直就是莫须有,就像景佑景曜说的,八皇子在国子监行事说话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再说八皇子入读国子监,宫里边的人肯定有知情人,这样生硬的说法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这时竟听得皇后娘娘派人来张府传旨……☆、第三百五一章 入宫难为皇后娘娘派人来张府传旨,安宁听了,虽有疑惑,但忙是开中门将人迎进了正厅,那传旨的内侍走至厅上,南面而立,道:奉皇后娘娘懿旨:宣一品诰命张安氏入长春宫觐见。
话毕,也不吃茶,拿上安宁递过来的谢礼,便去了。
景曜和景佑从屏风后走出来,担忧的看向安宁,安宁也拿不准,心有忐忑,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也不顾得安抚孩子们,便穿戴上诰命服饰,随着内侍坐车入宫。
说实在的,除了礼节进宫朝贺外,宫外椒房贵戚入宫请侯自有规章,再说了宫里也没张家的眷属,所以说对于那巍峨的皇宫,也只有例行进宫朝贺时才能稍微瞟上一眼。
想当初在扬州时哪里会有这些繁文缛节,俗话说:外官好做,京官好升,内宅夫人也有这种感觉。
坐在车上,安宁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菩提珠,鲜红的菩提珠被安宁佩戴已经有十余年,如同玉器一般有了灵性,越发温润晶莹。
安宁左右都想不通这个节骨眼上皇后召见她的目的,心乱如麻,但想想目前也只有八皇子染上天花这件事,可这事与她何干。
嘴唇抿着,马车进了外皇城,到了内城大门口,换上早等候在那里的青幔小轿,到了东华门,下轿,由一行内侍领路前行。
走了近大半个时辰,到了皇后的长春宫。
绕过长长的宫廊,跨过高高的门槛,安宁进到了长春宫正殿外。
由内侍进去通禀之后,一名女官迎了出来。
将安宁领进正殿。
说实话也只有在去年除夕进宫朝贺时,安宁才有幸进入到正殿,坐在最末位,远远的见过皇后。
当时还时隔多年。
再见到那艳若牡丹的房青萝,不知为何本应该紧张忐忑的,却恍然想到那次见到房青萝的事情。
进入正殿。
皇后和上次朝贺时一般端坐在上首,安宁跪在光洁可鉴的地砖上,叩拜皇后。
一刻钟过去了,皇后金口未开,安宁只低头俯身跪在地砖上,嘴唇紧抿,身形不敢有半丝晃动。
内殿里静默,站在角落里的宫娥内侍大气不敢出。
半晌,皇后方道:免礼。
等安宁起身,皇后方道:张夫人可知本宫为何宣召?安宁恭顺得答道:民妇不知。
皇后道:张夫人不必拘谨,本宫今日宣召你来。
只不过是普通的问话罢。
张大人忠心为国,在两淮盐政时为国库增加了不少收入,如今入职内阁,为皇上出谋划策,分忧解难,且时常听皇上提起来,本宫可是难得听皇上这么赞赏一个臣子呢,该是嘉奖。
安宁不知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且皇后这番话。
安宁恍惚觉得耳熟,耳熟归耳熟,待皇后话音歇下后,安宁赶紧跪下,磕头道:民妇惶恐,只民妇的丈夫为人臣者忠于职守。
为国尽忠是应当应该,是为人臣者之本分,当不得陛下和娘娘的夸赞。
皇后庄严严肃的脸没丝毫变化,嘴角亦无笑容,道:不,像张大人这等恪尽职守、忠于皇上的臣子怎当不得一句夸赞,张夫人未免太谦虚了。
原本宫早有宣召张夫人进宫,只拖到了如今,听说张夫人家的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如今入读国子监,近日国子监因有贡生染上天花的事闹的人心惶惶,令公子没受到波及罢?张夫人想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宫为何会知道这些?皇儿本该在御书房读书,只皇儿求了皇上,想感受民间疾苦,才改名换姓入读了国子监,回来时时常同本宫提及他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本宫才知皇儿交上的好友乃是张大人的公子,张大人满腹经纶,乃是御笔钦点的探花,如今已是位极人臣,深得皇上信任,令公子想来家教品性学识都是顶好的。
只如今皇儿不幸染疾……说到最后皇后语气里多了些疲怠,仿佛是个为儿子生病担忧的慈爱母亲。
安宁磕了一个头,道:八皇子乃龙子,得上天庇佑,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太医的精心医治,八皇子必定会平平安安。
真不知景曜和景佑所说的‘泛泛之交’的八皇子,怎么看待景曜和景佑则成了‘好友知己’,安宁不禁想皇后的目的,绕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还在给张致远戴高帽,冠冕堂皇说了一堆,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听安宁这么说,皇后缓缓道:张夫人所言本宫甚为宽慰,太医院早几年已经研发了以牛痘种痘来防天花的法子,当时皇上龙心大悦,往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俱闻天花色变。
太宗时三子就是死于天花,因此皇上才对太医院研发出的法子甚为重视,对院士们进行嘉奖,本宫也听闻此事。
竟是不知皇儿也染上天花,本宫心慌,揪心皇儿病情,所以下了懿旨严查这件事,这以牛痘种痘治天花的法子也是从出身扬州的太医提出来的,据那位太医说这法子却不是他所想。
宣武八年扬州天花横行,奇迹般的六成得天花的人却是被救治回来,里面也有你家的二姑娘,不知张夫人可还有印象?皇后虽然是继后,如今宫权也被恭贵妃分去了一小半,然而这些年皇后的威势不是普通人可以逼视的,就算安宁跪在光滑可鉴的金粉地砖上,俯身低头,但依旧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寒气如雪的目光,指甲掐入指腹中才没有打起寒噤。
距离张玫得天花也有十年了,没想到八皇子染上天花,竟是将十年前的事都翻出来了,而且皇家为何会关注这点,感觉很诡异。
这几天脑补那些的阴谋论全都浮现在脑海里,但诡异的是安宁头脑还十分清醒,一息间将思绪捋清。
因而恭顺的答道:回娘娘的话,民妇有印象。
娘娘容秉,虽时隔多年,然宣武九年我家老爷被派往盐城平盐民动乱,二姑娘不幸染上天花时,民妇六神无主,缺了主心骨,民妇犹记得当时的惊慌和心悸。
二姑娘染上天花,大夫都说没办法,民妇突然想起从一部医书上看到的用牛痘的法子,当时情况危急,不得已死马当活马医,尽人事听天命了。
二姑娘侥幸熬了过去,出了花。
安宁特意说起宣武九年张致远去盐城平乱这件事,盖因表明自己为何印象深刻,张致远从盐城回扬州时遇刺,差点一命呜呼;尽管遇刺这件事查下去,不了了之,但当时都指向太子。
其实安宁说这话并不值得推敲,不过安宁向来心细,当初是对外这么说的,然而这医书它是真存在的。
静默半晌,皇后才道:是这般回事,没想到张大人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就是张夫人也博览群书,博闻强识,张家不愧是书香门第。
如此的话,就是不知道张夫人可否告知本宫,是哪位药王编纂的医书,也好让太医院的院士们参考一番,为我皇儿的医治增添几分把握呢。
安宁答道:并非哪位药王编纂,这医书不过是无名之人所攥,民妇未出阁前身体病弱,家里担忧搜罗了些医书古志来给民妇解闷。
若能对八皇子殿下的病情有所帮助,民妇在所不辞,只娘娘容民妇回府搜寻一番,只当初民妇一家随我家老爷搬来京城,当时书籍唯恐有所损失。
安宁现在体会到了一句话:一个谎言要由一千个谎言来圆。
皇后紧紧盯着安宁,从最开始安宁进到大殿上来,回答的规规矩矩,就是如此也看不出丝毫的慌乱,说话条理清晰,再说皇后也不相信一个内宅夫人敢撒谎,再听安宁如此坦白的话,皇后迟疑了。
原本八皇子染上天花这件事,因为涉及到国子监的士子,皇上爱才,这件事本来要私下查访的,只皇后不甘心,毕竟八皇子是她的依靠,再加上太子眼看要失势,皇后才不相信这件事只是偶然。
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再说了今日她这般宣召安宁进宫,说出的话并不单纯,不知为何觉得张家没问题后,皇后说不出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皇后也觉得张家毫无动机做这件事,张家历代纯臣,如今的张致远简在帝心,与太子交恶,这点无非是让皇后不吝啬夸赞张家的原因。
如今可不能因为根本毫无根据的原因与张家交恶,但看张致远在内阁占的比重越发越大这点就不好说。
思来想去便道:如此便好,若是张夫人献医书有用,待皇儿平安后,本宫少不得要奖赏张夫人的。
时间也不早了,张夫人告退吧,以后闲了,本宫再请张夫人过来说说话。
安宁心头一松,面上不露丝毫声色,向皇后告退,走出长春宫,安宁才感觉到厚重的大礼服下面里衣阵阵湿意。
等坐到出了外皇城的马车,安宁才觉得手指疼,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将手指放进嘴里吮吸。
☆、第三百五二章 弟弟难为皇后娘娘的内侍跟随安宁回张府,安宁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脸色恢复如常,只是稍显沉重和肃穆,那内侍原本就得了皇后的授意,虽说是随安宁来取回那医书,实际上也有监视之意。
内侍也不和安宁废话,径自道:张夫人,请速寻医书,殿下的病情可刻不容缓。
安宁应下,因为内侍的道来避向屏风后面的景曜和景佑面面相对,心里都有些猜测,安抚住福久,就连小汤圆也罕见的乖巧被奶娘抱到东厢房去了。
随行的还有女官,美曰其名‘帮助安宁寻找’,其实大家对这冠冕堂皇的借口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作为特权社会,安宁根本无法拒绝。
那医书就是不存在也要存在,等那毫不显眼甚至有些破烂的蓝皮线装书被找到时,添香惊喜道:太太,在这儿呢,当初来京城的时候一时繁乱,也没想将这些书册收拢起来。
安宁在心里为添香鼓掌,做得好,回头给你加月钱。
送走皇后娘娘的内侍,饶是安宁也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几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安宁挥手让她们下去,压压惊。
景曜、景佑还有福久从屏风后面走过来,景曜体贴的端了盏茶送到安宁手边儿,安宁接过来只放在手上没喝,温热的水温度透过细腻通透的瓷器传达到安宁冰凉的手中。
然而现在安宁的心还悬在半空中,不过她觉得自然她这么容易的被皇后放了出来,说明在八皇子染天花这件事。
对张家、张致远、景曜和景佑的怀疑根本是无迹可寻,而且她觉得此次皇后召她进宫应该是一次试探外加下马威,就像安宁从进到长春宫正殿到最后离开,基本上都是跪在那光滑可鉴的金粉地砖上。
再者还有随行来的内侍和女官。
还有既然十年前的事都十分清楚,那种让**无所遁形的感觉缠绕着安宁,这件事也让安宁切身体会了她现在身处的是一个等级分明、不讲人权、男尊女卑、视生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
想要在这个世界安稳的生活下去,就不要妄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规则。
景曜和景佑对看一眼,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福久倚靠在安宁身边儿,就像是绵软可爱的小羊羔般,脆声道:娘,没事了。
福久在这。
景曜:……景佑:……安宁:……这种违和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还沉重的气氛因为这句话打散了大半,景曜伸出手狠狠的揉了一把福久的脑袋,恶狠狠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这句话了。
景佑也来凑一手,道: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宣召您进宫到底为了何事?安宁也放下手中的茶盏,捏捏福久的脸蛋儿,被娘亲和哥哥们‘爱的揉搓’后,福久脸颊不可避免的扑上一层粉红,就是耳朵也红彤彤的,更想让人想欺负。
安宁没打算瞒着几个孩子,道:原来那提出以牛痘种痘防天花的太医出身扬州,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知道当年你们二姐姐也曾出过花,才召我去宫里询问一番。
其余的倒没什么了。
只皇后娘娘提起八皇子曾入读国子监一事,听起来八皇子对你们俩的印象很好。
景曜和景佑对看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可置信’,外加那么点‘怎么可能’,景曜终于舍得放开福久了,道:那娘翻箱倒柜的寻的是什么?怎么那公公说‘请速寻医书。
殿下的病情可刻不容缓’?若搁在平时,景曜八成还会学那内侍尖细的过分带了几分尖刻的语气,但今天明显气氛凝重,景曜说话规规矩矩的,只是说完的时候皱眉道:听他的意思,好像这医书关系到八皇子的生死似的那么严重,到底是怎么回事?景曜说完,和景佑一块儿看向安宁,就是福久也挣脱了娘亲的魔爪,抬起头来直勾勾不加掩饰的看向安宁。
安宁蠕动了一下嘴唇,半晌才道:当初你们二姐姐染上天花时,是我说用牛痘种痘的法子来试一试的,今日皇后娘娘问起来,涉及到那本医书。
至于景曜你说的,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皇后娘娘揪心八殿下的病情,所以才显得刻不容缓。
你们俩就安心在家,养养花,读读书,遛遛弟弟。
景曜:……景佑:……福久:……这不是无语,这是无语。
安宁端起四季如意的青花瓷茶杯吃了两口茶,抬起头来就对上几个孩子无语的脸,怎么了?你们俩没听明白?景曜按住福久的小肩膀,笑道:娘,头回听到弟弟还能遛的,这么说我能遛仨呢。
景佑:……福久:……安宁:……景曜,你的重点在哪儿呢。
景曜和景佑很体贴的遛着福久走了,刚出了房门,福久就要和哥哥们分开了,景曜多问了句:福久这是去哪儿?遛小汤圆。
景曜:……景佑:……等出了正院门,景佑二话不说捏住景曜后颈的软皮,笑道:曜兄,咱溜达溜达呗。
景曜‘噗’的一声笑出来,佑弟弟,你难道没发现一个问题么?什么?你踮着脚呢。
景佑:……一句话就点了景佑的软肋,本来他们兄弟俩出生也就差几个时辰,小的时候身高差别不明显,等到兄弟俩再大几岁,这身高差距就明显了,等到现在,景曜要比景佑高小半个头。
景曜身形灵活的一动,就脱开了景佑的手,揽着景佑的肩膀往外走,突然正经起来道:你说娘是什么意思?景佑斜睨了一眼景曜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本来还想抱怨呢,但听景曜的话,收起怒气来,道:娘不是说了我们俩可以安心了,可不就说明问题了。
没想到咱俩还被皇子殿下挂念上了,真是荣幸,呵。
景曜眼眸内敛,剑眉星目,顾盼烨然,两人都生了一双好眼,这会儿沉静下来,站在那里宛如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
确实很荣幸,呵。
兄弟俩‘呵呵’着走了。
这边儿,安宁喝了茶平静了心情,捏捏眉心,才觉得头沉重,原来从进门到现在身上还穿戴着诰命服饰,外加上从长春宫出来的时候里衣里阵阵湿意,心里紧张,也没觉得头上钗环笨重。
等一下子松懈下来,才觉察到从她进宫到现在,也有两三时辰了,进了内室换上常服,还不等歇歇,缓缓心神,就听到东厢房一阵声嚷。
安宁走到东厢房,眼前的情景顿时让安宁哭笑不得,福久还正试图遛软团子呢,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勒在软团子肥嘟嘟的腰上。
软团子被遛的还挺欢快,在毡毯上爬的挺利索,现在作为一个爬行动物,软团子四肢还是挺利索的,被遛的还特高兴,咯咯的傻笑。
旁边的奶娘和丫鬟抿嘴偷笑,看到安宁进来,连忙低下头,软团子看到娘亲进来,咧开长了六颗小玉米粒的小嘴儿,呼啦啦的就爬过来。
安宁居高临下的看了看被遛的和遛着的都挺欢快的俩倒霉孩子,额角抽搐,问旁边的奶娘: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奶娘呐呐道:……瑜哥儿想把汗巾子系在琳哥儿脖子上。
安宁:……软团子:咿呀咿呀。
福久扯扯汗巾子,弟弟喜欢。
安宁:……软团子:呀咿呀咿。
他还真喜欢,平时有人跟他玩,他就跟疯了似的,安宁俯下身把软团子抱起来,揉揉福久的脑袋,怎么没和哥哥们去玩?福久趴过来捏软团子的脸蛋儿,和弟弟玩。
母子仨在东厢房和乐融融,丫鬟就来通报:老爷回来了。
安宁抱着软团子往外走,那条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子刚才就被解下来了。
张致远身着仙鹤蟒袍,原本儒雅娴静的官服随着大步流星的走动,觉得脚下黑云翻滚,周身的冰霜使得寒冬提前到来。
实际上一路走过来,寒气不要钱似的冒出来,就连打帘子的小丫鬟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安宁迎头一看,虽然大老爷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心情压抑着呢,想来是知道她被皇后娘娘宣召进宫的事。
软团子顶着压力,看到父亲,像往常一样伸出胖胳膊,在安宁怀里扭麻花,手舞足蹈的扑向张致远,嘴里还啊啊的叫个不停。
张致远脸一僵,随即缓和了些,将小儿子抱过来,软团子咯咯笑着,攀着张致远的脖子,腻上来,在张致远的左右脸,鼻子,额头,嘴唇,耳朵,另一只耳朵上都亲了一下。
看到儿子和自己亲近,张致远散发的寒气收敛了不少,脸色缓和了许多,再看安宁揽着福久在一边儿呢,半悬着的心算放下来了。
☆、第三百五三章 流言难为张致远周身的寒冰总算是解冻了些,再看安宁揽着福久在一边,半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张致远将涂了他一脸口水的糯米团子递给奶娘,安宁摸摸福久的脑袋,笑道:福久,帮娘照顾弟弟去吧。
福久乖巧的点点头,安宁不等张致远的主动问,就一五一十的将今日皇后宣召的过程说给他听,就差一字不差的复述俩人的对话了。
张致远沉着脸,道: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足为奇。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可就多了,安宁眉毛一跳,深深的看了张致远一眼,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还记得你遇刺的那件事吗?你觉得是谁做的?这话乍一听驴唇不对马嘴,但安宁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来,张致远不由一怔,沉吟道:你是说……安宁摇头,笑道:我什么都没说。
张致远:……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因为翻找有些凌乱的书架,玩笑似的跟张致远道:景曜和景佑被‘同窗好友’了,就连皇后娘娘也有所耳闻,所以他们俩被特别关注了。
这样的话让安宁不得不怀疑,当初在灯节上,八皇子是不是先知道他们的身份,才自降身份的跟踪,还和景曜、景佑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儿。
而且总有种八皇子染天花这件事,刨除偶然的原因,怎么会将这事往张家身上推的感觉,安宁想起张致远刚才说的那句话,知道张致远也和她有同样的感觉。
八皇子染上天花这件事。
若是没治身亡了,看起来最大的得利者将会是太子,毕竟八皇子是皇子中除了太子外出身最尊贵的了,尽管越朝的几任笑到最后的皇上。
居嫡居长的寥寥无几。
难道太子是被那万寿节的传言逼急了?你觉得之前的流言可信么?安宁不由得问张致远。
张致远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宁,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睛仿佛能将她看透,就在安宁觉得喉咙微干时。
才道:你以为流言是谁传出来的?当然……那答案仿佛就在舌尖,但这个时候偏偏说不出来,原本想当然的答案也觉得不对,安宁不由得露出一抹深思的神色。
现在仔细想想,那些个听说皇上私下里夸赞皇子的流言仿佛就是为了推出‘皇上要废太子’这个流言,毕竟大家都认为皇上那些个皇子里面,为什么淳郡王、诚郡王、七皇子和八皇子都夸赞了。
独独没有身份最尊贵的太子,大家都会推测是不是皇上不喜太子了,要不然也不会单单落下太子。
看起来这个推测就很顺理成章啊,所以才有了万寿节前有关皇上要废太子的流言。
可有这流言也就罢,但紧接着这流言发生的事就是八皇子染上天花。
若是阴谋的话,那谁会是那幕后黑手?毕竟表面上看起来最得利的是太子,而还有那流言在前,有点逻辑判断能力的都会自然而言的想到了是太子。
再说了流言虽然是流言,总得有源头,有心人传流言,但有心人是谁呢?别想了,有我呢。
张致远抚上她的脸颊,深邃的眼睛专注得看着她的。
噗~在这般暧昧的氛围下。
男主角深情款款的看着女主角,一般的情况下不应该是男女主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女主角红着脸颊默默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一般轻颤,樱桃般的小嘴儿微微的撅起,而酷帅的男主角则是宠溺一笑。
然后倾身覆盖上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女主角伸出芊芊素手,如同挠痒般的轻轻捶打在男主角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你好坏哟~捂脸,然后一会儿又樱唇微撅,黏黏腻腻飘飘道:可人家就喜欢你这种坏~然后白衣飘飘的飘走~你来追我呀,来追我呀~~无限回荡……然而到安宁这里,在张致远专注的眼神下竟然笑场了,那些个粉红泡泡瞬间破的一干二净,张致远脸沉下来,皱眉,不悦。
这小女人,忒不给面子!安宁看到张致远沉下来的脸,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之前福久也这么说…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解释完之后张致远的脸更黑了。
安宁见状,露出讨好的笑容来:福久很懂事哈。
说完安宁自己都想捂脸了,这个解释更糟糕。
张致远不说话,好整以暇的等安宁还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安宁转眼看到张致远手边的茶杯,殷切的接过来,笑道:要不要续杯?但看到满满的茶杯,又说不出话来了,安宁囧了,这个后续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等到张致远欣赏够了安宁的窘态,以宰相肚中能撑船般的宽容大量原谅了安宁的无心之失,不过原本紧张、严肃的阴谋论带来的气氛消失不见,过渡那一闪而过的暧昧气氛,到最后剩下了讨好—被讨好—单纯想看好戏—讨好—勉为其难的原谅的戏码,这展开可够不可预测的。
安宁没发现的是,张致远踢过来的问题到最后的时候,还没有得到解答,被这么一搅合,安宁也没往下深思。
再说了论阴谋论,到底还是在官场沉浮了二十年的张致远更适合,安宁只是看以前的历史看多了,纯粹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只会纸上谈兵罢了。
不过事情还真如安宁想的那样,皇后娘娘也没‘以后闲了,本宫再请张夫人过来说说话’,景曜和景佑也从嫌疑犯成了暂时没嫌疑的,俩人也没往外跑,真跟安宁说的那样,养养花,种种草,看,打打架,遛遛弟弟……最高兴的反而是糯米团子,以前是安宁长期围着他转,兄长们得空围着他转,现在变成了兄长们长期围着他转,安宁得空围着他转。
糯米团子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这从短短半个月来成功的从火星语小专家进化成了牙牙学语的初学者,作为一只爬行动物已经很成功了,至于爬行的速度,看小跑的丫鬟就知道了。
后遗症就是看到那条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子,就倍儿兴奋,蹦出来的头一个字不是哥哥—三个哥哥不厌其烦的在这半个月期间在他耳旁念叨—也不是爹、娘,而是发音清楚,干脆利落的‘汪’……为此景曜他们仨被家法伺候,那条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子自此就不见了踪影。
作为实际意义上的罪魁祸首,安宁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无视景曜幽怨的眼神、景佑的愤愤不平、福久纯净的眼神,还有软糯团子皱着的包子脸,因为被剥夺了他喜欢的饭后运动。
八皇子终于病愈了,出了痘,太医院解放了,不用担心脑袋和身体分开了。
国子监也重新开课了,景曜和景佑心里还遗憾这种闲情逸致的日子这般短暂,不是因为不用上学,最大的遗憾竟然是遛弟弟的这种活动被取缔了,再者就是原本说好的慰问品也因为这件事的取缔也随之取笑了,这让景曜和景佑特别的懊恼。
至于福久,虽然没什么大的表示,但那条金珠儿线攒心梅花络子络着的玉色汗巾子表示确切失踪后,他鼓着白皙的包子脸,稍许有那么点可惜。
在这期间安宁基本上没怎么出门,但八皇子对外发布出了痘身体痊愈后,皇后娘娘空闲下来,让内侍来张府传懿旨,大抵就是八皇子病愈,张家献方有功,特赏赐了不少东西。
安宁跪下接旨时,眉头不自觉地皱着,不说原本是皇后冠冕堂皇的要求安宁拿出医书来,被动的事情到这里就成了张家主动献书了。
而且这懿旨不免将张家的功劳夸大了,重点是这‘主动’,意思模棱两可,暧昧不清。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不管这幕后黑手是谁,这样的‘主动’无疑是得罪了这幕后黑手,这哪是什么赏赐,这是在为张家拉仇恨值。
想归想,但是安宁面上不露丝毫声色,恭敬的谢恩后,那内侍拿上安宁递过来的谢礼,白净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张夫人客气了,皇后娘娘说张夫人这次有功,该赏,咱家在这儿可是要恭喜张夫人了。
之后进宫谢恩,也许是因为八皇子转危为安的关系,皇后娘娘笑容可掬,不过冠冕堂皇,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不小,原本被动说成主动,泛泛之交说成至交好友,原本可有可无的功劳被夸大,安宁就不明白了,什么时候这功劳也成硬塞的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安宁瞬间又阴谋论了,就是那丰厚的赏赐也觉得格外的烫手。
安宁从皇宫谢恩回来时原本阴暗的天飘起了雪,这时已经十一月了,天气自然冷的很,没一会儿雪也从薄薄雪花,转而为撕绵扯絮一般,就如同安宁此时的心情,乱的很。
☆、第三百五四章 太医难为雪从薄薄雪花,转而为撕棉扯絮一般,就如同安宁此时的心情,乱的很。
回到家里,安宁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福久身边的春酌慌张的跑进来,跪在地上磕头痛哭着:瑜哥儿好好地忽然烧了起来,现在已经昏睡过去了!安宁听着这话眼前一黑,紧紧地抓着身边添香的手,喘息一下厉声的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讲清楚!春酌哭着道:今天早晨瑜哥儿看着有点打蔫,就是核桃酪也只吃了小半碗,我们仔细的看了,瑜哥儿身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着是昨天和琳哥儿玩的时间长了,昨天晚上睡得晚,早上起来瑜哥儿难免是精神不好。
谁知道这会儿回来瑜哥儿从殷先生府上回来,精神不济,连午饭也不想进了,只说没精神。
原太太不在府上,我们的话瑜哥儿也听不进去,只说下午不去蒋府了,歇歇。
哪里料到这个时候瑜哥儿的身上烧起来,很快的就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找了大夫诊治了,想着这会子便是有消息了。
安宁什么都顾不了了,推开身边的丫鬟,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跑到门口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若不是扶住了门框,安宁差点就跌倒在地上。
虽然没摔倒,可是脚扭了,安宁顾不得脚腕传来的钻心疼痛,大步往福久住的瑾瑜院跑去了。
原本福久一直在安宁正院的西厢房住着,今年小孩儿过生日的时候就跟安宁说要有自己的小院子,安宁磨不过。
就让下边儿的收拾了一处精巧的院子,挨着景曜和景佑的院子。
安宁踉踉跄跄的往前跑,原本乱如麻的脑里一片空白,往日的从容雅致全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一路穿过回廊亭榭,不顾路边的人看见当家主母不顾颜面飞奔而吃惊的模样。
等安宁走到近前,伺候福久的大丫鬟春醉脸色苍白的出来。
见着安宁连规矩都忘了,哭叫起来:太太,这黑心的大夫竟然说瑜哥儿染上了天花了!这话跟晴天霹雳一般,安宁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脚腕上钻心的疼痛,脚下一软,身后跟来的添香和鹊儿连忙扶住安宁。
带着哭声道:太太,瑜哥儿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不是有法子治天花么,瑜哥儿肯定会没事的,太太你现在一定要镇定啊!安宁顾不得拭去眼泪。
强撑着站起来,原本就是心急则乱,等到这时候理智回过笼来,紧抿着嘴唇吩咐道:张叔,拿着老爷的名帖去请太医!孙妈妈,阖府都照前些日子动起来!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只是话音带着颤抖,心有余悸。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诊治后一脸凝重。
看着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安宁,道:张夫人,令公子身子骨底子好,精细顾着,能熬过去的可能很大。
只这天花不是小事,一个不好。
很有可能传染,张夫人还需从长计议。
这会子安宁已经冷静了下来,原本从宫里出来因为谢恩的事心乱如麻,磕绊着回到家里还缓口气就听到这事儿,而且前面还有八皇子得天花的事,安宁一下子就慌了。
完全不记得她还有空间,只要不是病入膏肓都能将人救回来,这会子理智回笼,再加上听了太医的话,安宁心里有了底,道:这我懂,还得麻烦太医再给小儿诊治,看小儿是否康健?让张管家领着太医去给糯米团子诊脉,安宁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这个时候才发现脚腕肿的发亮,动一下都疼,根本走不了,还是在添香的搀扶下,安宁才坐下来。
等到张致远得到信回来,张家如临大敌,奴仆们个个战战兢兢,所到之处就闻到刺鼻的味道,和之前府里的防范一样,孙嬷嬷领人将石头浸在醋里烧煮,用醋酸的蒸汽来杀毒。
张致远顾不得这些直接奔瑾瑜院去,锐不可当,就连守在瑾瑜院门口的家丁都不敢上前阻拦,瑾瑜院里的醋酸味和酒精味更加的浓重。
这会儿在瑾瑜院伺候的全是已经出过花的奴仆,正在开方子的顾太医看到张致远进来,大冷的天额头上就有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张相……张致远对顾太医作揖:辛苦了。
顾太医忙道不敢当,心道:别看这位天子重臣看起来很重视子嗣,且温和有礼,谁说人家是冷面阎王的。
张致远身上的官服都没换,进到内室,冷肃的气息收敛起来。
安宁握着福久的手,抬起头来看到张致远进来,鼻子一酸眼圈登时红了。
之前再强撑着冷静从容,但在看到府里的主心骨时,还免不了的想依靠,之前是从容不迫的当家主母,这会子是担心生病孩子的娘亲,想依赖丈夫的妻子。
张致远心揪成一团,快步上前攥住安宁的手,温声道:福久会没事的。
安宁点点头,低声将太医的诊断说给张致远听,守在门口的添香朝这边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安宁攥紧张致远的手,神色冷静道:福久的身体有多健康我是知道的,从小那些个好药滋养着,而且还跟武师傅练武,强身健体,就算年龄小,天花也奈何不了他的。
怎么好端端的就染上天花这么凶猛的病了?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让安宁心里没疙瘩,不起疑心。
不是安宁自持空间里的灵果灵药多好,只是福久在娘胎里就吃了不少好东西,而且那时候安宁的修炼已经上了正轨,空间灵气更加浓郁,就是出生后有好长一段时间还是空间里的常客。
成长的过程中,举凡空间里生产的东西能拿出来的像水果这样的天天吃,就是那些蕴含灵气更多的灵果也是可着他吃的,更何况安宁特意为他们寻找了一些适合他们吃的灵宝,变着法子的给他吃,身体杂质少,经脉里灵气不少。
再加上福久还修炼了安宁特意给他挑选的功法,小孩儿又是个勤奋的,寒暑不缀,身体健康,怎么好端端的会染上天花?张致远半蹲下来,轻轻摸了摸福久的头,小孩儿还在昏睡,脸颊通红,安宁神色温柔的低声道:我已经给福久喝了些水,他会没事的。
张致远自然明白了安宁话里的‘水’‘好药’的意思,抬起头来对上安宁坚定的目光,攥着安宁的手无声的握紧。
景曜和景佑下学回来后,听到这消息也懵了,顾不得马还没停稳,就从马上跳下来,往瑾瑜院飞奔,硬闯进来就被张玫拦住了,冷睨着他们俩道:你们俩没出过痘,不能进去,母亲吩咐了,别让母亲分心,福久会没事的!张玫向来是温婉可人的,脾气有些绵软,头一回儿这般强硬,景曜和景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皆紧抿着嘴唇,一脸担忧。
张致远将几个孩子拎出去,安宁叫人在福久床边上放了一张美人榻,方便照顾福久,只要福久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的娘亲。
第二日,太医院的太医奉命来了两位,几位太医在一块儿精心诊治福久,就是宫里皇后听闻了也赏下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很快的福久身上透明的水痘渐渐地变成白色,听着太医说没有大碍,最凶险的时刻已经过了,连着好几天没合眼的安宁总算是一口气松了下来。
这几天安宁不假他人之手的照顾福久,福久喝的水皆是空间水,再加上原本底子就好,太医也说了熬过去大有可能,因而这情况并不让人惊讶。
太医们中两位回太医院了,只留下最开始请来的顾太医,安宁按着蘸着盐水的棉签一点点把福久身上破掉的脓包擦干净。
才短短几天,小孩儿原本带了些婴儿肥的脸蛋经历这些痛苦,变成了一个尖瘦的脸蛋了。
圆滚滚的芝麻馅包子缩水成了沾了芝麻的小麻团,安宁可是心疼,尽管手上很轻柔了,可能是盐水的缘故,出痘的地方又痒又疼,小孩儿靠在娘亲怀里,皱着清秀的眉毛,也不叫疼,这让安宁更心疼了,亲亲他的头顶。
有时候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自己脸上很疼的地方,安宁立刻伸出手轻轻地抓着小孩儿的胳膊,哄道:娘给呼呼,就不疼了,乖哦。
我们家福久最勇敢了,是全家人的乖宝宝,等你身上的水痘全破掉了,里面的脏东西流出去,福久就好了。
等福久病好了,娘就带咱们福久出去玩,小汤圆都想哥哥了。
还有爹爹,姐姐哥哥们都很担心福久,福久可要乖乖的哦。
福久乖巧的点头,还因为被娘亲说是乖宝宝,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晕,羞涩了。
再过了几天,福久身上的水痘熟完了,小脸儿也红润了起来,倒是安宁的脚腕因为伤了筋骨,还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瑾瑜院解了禁,糯米团子被奶娘抱过来,两只嫩蹄子紧紧拽着安宁的衣襟,哭的那叫一个可怜,眼泪鼻涕都磨蹭在安宁衣襟上,哭够了哭累了,趴在安宁肩膀上抽抽搭搭的叫福久哥、哥,景曜和景佑在一边儿大呼不公平,明明是他们俩磨破嘴皮子教的,怎么能把这第一次给了福久,哼哼……☆、第三百五五章 风大难为随着瑾瑜院的解禁,张府随着福久生病而日渐压抑的气氛终于得到了缓解,在这期间就连平时吊儿郎当的景曜也收敛了嬉皮笑脸,反而是异常的沉稳。
张玫暂时接管家务,几日下来,就连那些小看她的奴仆们也收了那些小心思,再说了府里的气氛,使得奴仆们更加战战兢兢,生怕被无辜波及了,脚步声轻盈,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到福久熬过了天花出了痘,阖府皆是松了一口气,心里直呼万佛保佑。
福久小脸颊渐渐红润了起来,脸上只有一些不明显的麻点,倒是安宁的脚腕伤了筋骨,还得好好将养一段时间,顾太医由张致远亲自送出去,老太医有些受宠若惊,张致远目送老太医上了轿,才转身回府。
景曜嘻嘻哈哈的搂着福久,仔细端看了福久的脸颊,老怀甚慰的拍拍福久的肩膀,道:如此甚好,多有男子气概!景佑拍开他的手,凉丝丝道:你要是想,我可以帮忙。
景曜呔了一声跳开,捂着脸愤懑的瞪着景佑,道:我就知道,你一直羡慕小爷如此丰神俊朗、顾盼烨然的风貌,如此的狼子野心,我就知道!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就戳中了景佑的痛点,景佑阴测测的盯着景曜,一字一顿地道:小、胖、子!景曜一噎,别看景曜现在长开了,身量抽长了,小时候因为营养太好了,一直是个小胖子,到六岁时还婴儿肥呢。
那时候与‘胖’有关的词绝对是景曜的忌讳,尤其是被蒋韵在射箭这件事痛伤了他幼小的心灵。
被景佑这么一说,迅速的反击,小、矮、子!一箭戳到了景佑现在的郁闷点上。
你!我我我。
我怎么样啊?一脸‘来打我啊’的小贱样儿。
景佑余光瞥到进院门来的张致远,对背对着门口的景曜愤道:福久今天病愈,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兄友弟恭懂不?景曜挖挖耳朵,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道:哈?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福久抬头道:爹爹。
景曜揉揉福久的头顶,恶劣的笑道:把父亲摆出来也没用,小福久洗干净来让哥哥好好蹂躏吧吧吧吧。
哈哈哈哈……蹂躏谁?嘎?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就算这时候景曜也没错过一脸的恭顺温和,仿佛一头无害的小绵羊般的景佑眼中的幸灾乐祸。
晴天霹雳也不带这么玩的,‘咔哧咔哧’的扭过头来,表示小爷的身体柔韧度不错。
半边身体还没挪过去呢。
爹啊,您走路怎么不出声呢,您说什么,蹂躏?啊,爹您一定是听错了,儿子是说友仁,友爱仁和的友仁啊!张致远淡淡道:是吗?风太大,我没听清。
说完牵着福久走了。
景曜:……景佑:……俩人同时挖耳朵,打了个哆嗦。
北风呼啸而过,带走了几片落叶,院中的几株松柏在寒风中越发苍翠,如胭脂点枝的腊梅开的正盛,暗香袭人中带着高雅而孤傲的生命气息。
景曜拽拽景佑的袖子,低声道:景佑。
你……风太大,我什么都没听见。
景佑不等景曜说完,就打断然后浑浑噩噩的往正房走去。
风太大,我什么都没说。
景曜打了个寒颤,迅速的跟上景佑,走进了正房。
外面寒风侵瓦,屋内却温暖如春,景曜看着被小汤圆涂了一脸口水的张致远,不由得耸耸肩膀,果然是风太大啊……安宁正搂着福久说话,他脸上的痘印只是浅浅的一些了,身上的痘印都已经平复了,就是脸上的再过个几日都会好了,光滑如初。
不知福久说了些什么,安宁笑得花枝乱颤,抬头正好看到景佑和景曜一前一后的进来,笑道:怎么,外面风太大,你们俩才过来?景佑:……景曜:……景曜笑嘻嘻的凑过来,捻了块芙蓉糕塞到嘴里,视脸皮为无物,景佑都替他感觉到羞耻了。
安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张致远,还端了一杯茶给景曜,省的这儿子噎住了。
正要说话,便听见外头小丫鬟叫道:大姑奶奶来了。
在福久生病的这些天,张瑶基本是隔三差五就回娘家一趟,如今知道福久痊愈了自然得过来看看。
张瑶身上穿着兰花刺绣粉红缎面狐皮里子对襟褙子,底下折枝红梅棉裙,披着大红绣芙蓉兰草纹样缎面滚狐毛的斗篷,身后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
向张致远和安宁请安问礼后,看到福久脸色红润很欣慰,笑道:澈哥儿这些天也十分担心福久,没少往家里跑,如今福久病好了,他肯定也很高兴。
福久眼睛一亮,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上翘,还是对蒋澈的关怀很受用的。
安宁笑道:这些天也辛苦你了,福久生病这件事我也有疏忽,万幸他熬过去了,澜哥儿你还得精心些,等澜哥儿过了两周岁,就给他种痘以防万一。
真说起来安宁还有些自责,想起来觉得自己太自信,单认为福久身体好,平日里没病没灾的,肯定会没事。
当初就应该给他们先种痘,其实到现在太医研制出牛痘种痘的法子也有几年了,以前也有所谓的种痘之术,是拿天花病人的痘痂粉末吹进孩童的鼻孔中,这不是每个小孩儿都消受得起的,那对半开的失败率就让母亲摇头了。
后面用牛的痘痂,但这种痘成功了也不代表以后就不会得天花,只是大幅度的降低罢。
张瑶也心有余悸,听了安宁的话,脸色虽不大好,但还是应下来。
张瑶在娘家没多呆多大会儿,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这时一碟芙蓉糕终于见了底,景曜也享受完了景佑鄙视的目光,端起茶杯灌了几口茶,觉得屋里的气氛有那么些沉闷,笑道:如今福久病好了,可得好好庆祝庆祝,再说了娘的生日都没好好办,不如一块儿补上呗。
景佑从桌上捡了最后一块儿芙蓉糕,塞到景曜嘴里,道:吃你的吧!聒、噪、狂!我哪里聒噪了?景曜将塞在嘴里的芙蓉糕咽下,又赶紧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避免被噎死的命运。
安宁摸摸福久的头顶,笑道:景曜说的是,这些天来基本上没什么令人开心的事,难免有些郁闷,如今福久的病好了,是该好好庆祝庆祝了。
有些事,也该算一算了。
景曜和景佑还有福久被撵出来,一块儿去西厢房—因为福久染天花这件事,瑾瑜院还需要进一步消毒,所以暂时福久又住回了西厢房—。
景曜摸着青涩无毛的下巴,一脸的高深莫测道:我觉得父亲和母亲肯定有什么瞒着咱们。
景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显而易见的事。
景曜冷哼一声,一派高贵冷艳得道:大人什么的最可恶了。
景佑:……福久皱眉道:弟弟在。
景曜眼前一亮,赞赏的看了福久一眼,道:不愧是小爷的弟弟,咱们兄弟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景佑现在连白眼都没劲翻了,道:难道景曜你的智商已经到了能听懂小汤圆那高深的语言的地步了吗?真是可喜可贺。
嘴可真毒,景曜悲秋伤怀一阵,又搂着福久去玩华容道了,景佑观战,时不时的再打击一下翘尾巴的景曜,还挺有滋有味的。
不过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小汤圆,也被奶娘抱走睡午觉去了,安宁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手腕上的佛珠,脸色凝重,福久得天花这件事很蹊跷。
早不得晚不得,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染上天花,除却这个原因,那天福久高烧昏睡时要封瑾瑜院时,安宁让仆从将瑾瑜院里的被褥衣物全都用热开水烧煮一遍在太阳底下曝晒,当时没注意,后来想想福久常带的那个荷包不见了,春酌还说那几天一直佩戴着。
更蹊跷的是福久院里的一个小丫头出门滑到,磕破了头,死了,那几日雪下的不小,地上又铺的青石板,路滑难免的,再说了那些日子府里都在紧张福久的事,安宁一直都在瑾瑜院里照顾福久,小丫头死就死了,又不是家生子,等到后面怀疑时,根本无所查起。
安宁都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了,什么事都往阴谋论上想,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只不过事情太过蹊跷,有些事不往坏处想都说不通。
唉,也许是我想多了。
看张致远清减了不少,想这些天她在瑾瑜院里没出来过,张致远也不轻松,外面忙朝堂上的事,回家还得挂念福久的病情,再说了他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事都闷在心里,早先养出来的肉也没了,想着安宁就故作轻松道:咱们怎么庆祝呢?你想吃什么,我去做,犒劳犒劳孩子他爹,当然了还有几个孩子们。
☆、第三百五六章 吃酒难为虽因福久病愈,张府多日来的低气压终于拨开云雾见太阳了,有缓和的趋势。
只不过张致远和安宁觉得福久染天花的事有所蹊跷,而且疑点重重,让人不怀疑都不成。
只不过这事就像是当年安宁几个人从郊外田庄回城时,半路遇险一样,往下查莫名就没了线索,突然断了。
这样才更引人怀疑,这样的事让安宁感觉到憋屈,这危害到她家人的事无疑是撞到了安宁的逆鳞上。
心里头憋了一股儿无名火,安宁在空间里憋屈了半天,把吉祥吓的够呛,躲在碧波潭底下吃小鱼去了,本来还挺怯的,后边儿就成了惬意了,可怜了那些鱼虾们。
同样可怜又惬意的还有景曜他们几个,原先的时候安宁怕几个孩子受不住,想起来的隔三差五的给他们吃空间里的灵宝灵果,想不起来也只有他们表现好的时候,安宁悦之,给赏。
现在就是督促景曜和景佑天天不缀勤练功法,那些个在他们承受范围内的灵宝不要钱似的全塞进了他们的肚子。
痛苦又快乐着,这才短短半个月小脸儿都圆润了一圈,就是福久因为生病这段期间缩水的肉全都补回来了,原本因为染天花留下的痘印也平复了,小脸儿水润滑亮,嫩的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最欢快的就是小汤圆,要不说越小的孩子越得宠还越玉润,而且有小汤圆的时候,空间中的灵气浓稠的快成液体了,而且那会儿天外岛也开禁了,那些先天灵根灵果安宁可没少吃,精华全让糯米团子吸收了,筋脉里蕴含的灵气比修炼了好几年的景曜和景佑都多。
虽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也耐不住天天吃啊,小汤圆可就真成名副其实的团子了,尤其是冬天,穿的厚一些圆滚滚的。
再者安宁还给穿一兔子装。
头上的兔子帽儿是拿着红玛瑙做的眼睛和鼻子,屁股后面还缀着一短短的毛茸茸的尾巴。
白色毛绒绒一团儿,在猩猩毡毯上滚来滚去,一不注意滚远了。
这大补果然是甜蜜的痛苦,景曜和景佑私下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私下觉得因为福久的事。
娘亲没安全感,心里暖和的同时也觉得照这么补下去,小胖子的称号也得回来,私下里偷摸和张致远说了。
姜还是老的辣。
这事儿安宁不是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才是正理。
安宁将穿着兔子装的软团子抱起来,嗐了一声:宝贝儿,又沉了啊,娘可要抱不动喽。
软团子安安静静的趴在安宁怀里瞪着黑亮的眼睛。
抱,抱~说话和景曜甜度又一拼,再加上穿着可爱的兔子装,萌到爆啊!进入腊月,冰霜自不必说,就连风雪也是常有的,入冬的第一场雪就不小,更不必说进到了腊月,气温更低了。
雪花飘飘,到处凝华积素,玉树琼枝,腊梅寒香袭人。
因为天花的事,再加上福久生病的事,安宁大半个冬天都没有出门,即便如此,外面的形势安宁还是有所了解,没两眼一抹黑。
因为临近年末。
第二档国库亏空一年归还之期就到了。
诚郡王平乱有功,这追缴国库亏空的差事也还是由诚郡王负责。
不过因为韶州动乱不少世家权爵之家落马。
抄家得来的钱财也够补上亏空的了,这在一定程度上帮了诚郡王不少忙,不过也因为如此,诚郡王在世家豪门中间的名声可不大好。
因八皇子染天花一事,关于太子被废的传言越传越玄乎,朝中形势越来越严峻,大家多是低调,生怕被波及到。
不过临近新年,多少还带了些喜庆之意,这日,安宁偷得浮生半日闲,慵懒的躺在榻上,拿着一本新出的话本消磨时光。
外头报范夫人来了,安宁赶紧拢了拢鬓发,站起身迎客。
原本安宁脚腕伤了筋骨,在家将养,范夫人和她要好,三五时就过府来探望她,顺便和她说说话。
原本安宁就懒的出门,再加上皇后娘娘颠倒黑白奖赏的事,让张家出了风头,在这大家都缩在乌龟壳里的时期哪里是什么好事,正好有这借口,干脆的不出门子了。
范夫人进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安宁的神色,笑道:瞧这脸色红润的,你这哪像养病呢,年前正忙,可就你闲得慌。
安宁道:哪儿呢,我这不是忙了几日,正好这会子得了闲歇会。
再说了哪能养病养这么长时间,早好了,就是不想出门子。
范夫人道:你直接说你懒得出门子就是了,今儿我啊就是为这个来的,你想想自打入冬以来你有多少日子没出过门了,你不腻么?安宁道:这不是忙么,家里冬天发生了不少事,哪里有那个心思出门逛逛,就是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又到了腊月,眼看就要过年了,置办年礼,铺子年底盘账,各地田庄上缴年货,人情往来这些一系列费心的事,哪里空闲出门子?范夫人翻了一个眼去,忍不住道:行了,谁家的事少啊,要说这年关我家且比你家忙多了。
想想你们家人丁单薄,跟宗族也疏远,哪像我们那一大家子,光是本家人丁就繁庶,年节可够操心的。
不过就是忙,也不能在家憋闷着,出来走走。
听她说的这么直白,安宁也不好再拒绝,笑道:行了行了,是不是谁弄的什么赏雪赏梅宴?咱一块儿去。
范夫人笑道:这倒好,赶明儿有帖子就拉上你。
安宁应下了,两人七扯八扯了一通,范夫人才意犹未尽的走了。
安宁笑笑,接着拿起话本消遣时光。
果然范夫人拿了帖子来和安宁一块儿去太常寺卿罗夫人举办的赏梅会,到了园子里,罗夫人早就安排好了,在梅花前面的亭子里安了桌,摆下了几桌酒席,亭中角落摆了大大的火盆,四面又挂着厚厚的帘子用来挡风。
众人又都穿着大毛衣裳,手炉脚炉俱全,虽然冬日里寒风凛冽,可是如此一来寒风吹不进来,大家也没觉得多寒冷。
安宁和范夫人坐在一块儿,手里的手炉烧的旺旺的,刚出门就觉得后悔了,这冬日寒冷,北风凛冽,尤其是进入了腊月,气温更低了,就算安宁不畏寒,可不能表与众不同,大毛衣裳斗篷手炉齐上阵,走路都觉得累得慌。
再加上说是出来逛逛,如今看来倒是只逛亭子来了,大冷天没谁虎了吧唧的到园子里,感受那寒风是多么的冷冽。
而且不说旁的安宁都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的猴子,众人纷纷来围观,安宁都觉得脸都笑僵了,好不容易坐下来喝了一盅酒,对身边的范夫人道:我觉得还是自家园子里的几株腊梅好看些,而且宽敞,安静,视野好。
范夫人刚要说话,就听得有人插进来呵呵的笑着:张夫人和范夫人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热络,也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啊。
这算算,也有两月没能见着张夫人了,怎么着呢,难不成张夫人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就不待见和我们这些人处了?这挑衅可真够直白的,而且不抬头,光听这声音就能知道说话的是谁,除了宋夫人还有谁。
安宁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宋夫人,道:罗夫人给准备的是什么酒啊,不仅能暖身驱寒,后劲还不小呢。
在座的大多是人精,哪能听不明白安宁话里的深意,就算当年在张瑶及笄礼上在座的有没在的,但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贵妇圈里哪有什么秘密。
再说了后来宋夫人不也因为多吃了几杯酒,乱说胡话,得罪了诚郡王妃,大家自然明白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多吃了几杯酒,不过是因为遮掩的理由,其余的都心知肚明,不好说出来罢了。
宋夫人身子一僵,膝盖隐隐发疼,想当初宋母让宋夫人念了三天的米佛豆佛,腿都打不过弯来,这件事没少让妯娌们笑话呢。
要说以前还只是因为宋夫人和陈氏那‘绿叶和红花’的事连坐了张家,后面更是因为宋侍郎的事迁怒张家,这会儿宋侍郎从吏部迁到了礼部,宋夫人完全将这事归结到了张家,心里怨念非常,偏安宁这段时间没出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宋夫人也不顾得不在自己家,为了逞一时口快就说上了。
只可惜拳头还没出力呢,就被打回去了,拳风还伤到了自己,宋夫人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一股绳,只觉得一口闷气生生的卡在嗓子眼出不去,又看其他官太太的神色,宋夫人又是个笨嘴拙舌的,一时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这口闷气硬生生的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憋屈了,愤懑、抑郁,不一而足。
被提及的罗夫人也郁闷了,她怎么没想到这俩人不对付呢,惹得无辜被波及啊。
☆、第三百五七章 赏梅难为郁闷的不止罗夫人一人,范夫人也有那么点郁闷,本来她这劝说安宁出来参加这赏梅宴,哪里想到来的人不少,大家挤到一块儿与其说是赏梅不如说是打听消息呢,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也就罢了,这宋夫人和张家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以至于宋夫人多次给安宁添堵,这叫什么事啊!还有宋夫人能不能长点眼色啊,以前宋大人还是吏部侍郎,张大人是顶头上峰,如今宋大人是礼部侍郎,虽说品级未变,但到底从有实权成了没实权,更不能和张大人比啊,两家的处境根本就没法比,真是愚不可及。
安宁说完也不理会僵住的宋夫人,回过头来接着同范夫人低声说话,开玩笑得道:你说我是不是和宋夫人八字不合,怎么她一直不待见我呢?范夫人捂着嘴笑道:没准呢,打从你们家搬来京城,你们俩的疙瘩就系上了,解都解不开喽。
安宁轻笑道:也许吧。
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未闻其人这疙瘩就有了,还是从陈氏那里连坐过来的。
罗夫人比较厚道,将话题岔开,把宋夫人拉到一边儿,劝酒也不是,只吩咐小丫鬟给宋夫人上杯热茶来,暖暖身子,摆明就是给宋夫人一个台阶下。
宋夫人脸色僵硬,那杯茶也不碰,余光一直瞥着安宁这边儿,忍不住道:前些日子天花的事闹的人心惶惶的,可我怎么听说张夫人家的公子也不幸染上了,如今可是好了?这天花可是会传染人的,张夫人可得注意了,在座的可有谁没出痘吧?这近年关了,别闹出什么糟心的事来。
满座错愕,一亭寂静,只剩下火盆里烧的旺旺的炭火声。
安宁也愣住了,用讥讽的目光看向宋夫人,似笑非笑道:那倒是可惜了。
我已经出过痘了。
若是照宋夫人这么说的话。
以后谁家有个病有个灾的,可就只能避着旁人不能见了,尤其是宋夫人。
安宁这话说的可有深意的,没将这天花的事避而不谈,而是用了‘可惜’这个字眼,仿佛说宋夫人巴不得安宁染上天花。
传染给在座的众人似的。
再加上后面这个假设,原本宋夫人只得罪了安宁一个,这下子一下子将在座的人都站在了宋夫人的对立面,足够惹人遐想的。
宋夫人本来想看在座的人慌张的模样还有安宁气急败坏的模样。
没想到她面色不改,轻描淡写的把事情接了过去。
张嘴正想要再说什么,罗夫人恐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最终两下里不好收拾,所以赶紧拉着宋夫人借口更衣,将她拉走,打破满室的尴尬。
安宁不由得蹙眉。
说起来福久得天花的事也就几个走得近的人家知道,现在想起来当初让管家拿着张致远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的时候,根本就没说福久可能得了天花,第二日宫里就又来了两个太医,这消息得到了可够快的。
范夫人和安宁交好,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以为她是因为宋夫人的话而懊恼,不由得道:我现在可是相信你说的话了,我看你们俩八成是八字不合。
不过你也别把宋夫人的话往心里去。
你不知道宋大人这会子是礼部侍郎,虽说没贬谪,可哪里能和原来比得了,免不了宋夫人迁怒你了,说话免不了捻酸带醋的。
安宁回过神来,道:这我知道,本就没将宋夫人的话当真,若是跟她一般见识的话,生气都来不及呢。
人是惯会推卸责任的。
哪怕宋大人的事与张家无关。
但是为了自身的心安理得,也顺势找个替罪羊。
迁怒的对象,将怒火发泄到‘替罪羊’身上。
很不幸的,安宁就成了宋夫人的‘替罪羊’,更不用说现在了。
范夫人笑笑:说的也是,行了不说这些个不愉快的了,咱们可是来赏梅的,你还别说罗大人是个爱梅之人,家里的几株梅花是花了大价钱寻来的,花如堆雪的‘玉蝶梅’,还有那株‘宫粉梅’,红妆淡抹的,还有那株‘金陵红’可是珍奇品种,京城少见的。
安宁点点头,张家虽有几株梅花,但并不是什么珍惜品种,倒是张玫的落梅院里有株胭脂点珠的‘朱砂梅’,开花时极有梅韵。
罗夫人是主人,也不好离席太久,回来的时候没见着宋夫人,笑道:宋夫人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宴席上大家虽然还说说笑笑,虽然园子里的梅花似锦,如诗如画,寒香袭人,可大家的兴致不怎么高,就算宋夫人早退了,但到底因为宋夫人的话败坏了气氛。
喝茶吃酒,大家东扯西扯一番,后面天开始飘雪了,大家又坐了一会儿就散了。
安宁心思沉沉,范夫人觉得不该勉强,临行时宽慰了安宁几句,安宁也不好说她根本就没在意宋夫人的话,只这事也不好和范夫人说,就笑笑目送范夫人上了车,她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到了二门,碧水上前扶着安宁下了车,道:太太您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到罗府赏梅去了么?安宁抿了抿嘴,道:遇到不对付的人了,怎么了府里有事?碧水笑道:太太可真是料事如神,姨太太来了。
安婉?安宁挑眉,道:姨太太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还没走?……看来太太真不待见姨太太,碧水连忙道:姨太太前脚到,您后脚就回来了。
安宁面无表情地道: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碧水:……等回了正院,小丫鬟掀开门帘,碧水将安宁穿着的靛蓝撒花缎面银狐皮滚毛镶边斗篷接过去,里面是一件洋缎泥金五彩牡丹凤凰纹通袖长袄,金线绣制的菊花彩光灿烂,与中衣的浅金云纹褂子相映生辉,下身是大红洋绉银鼠皮裙,霎那间彩绣辉煌。
安婉坐在那儿端看着,迎过来道:姐姐可回来了,可让我好等呢。
安宁瞥了一眼碧水:不是说才到么,这好等怎么来的?碧水默默的将斗篷递给小丫鬟,站在一旁不说话。
安宁端端正正的坐在首座上,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安婉脸色一僵,坐在下首笑道:我听碧水说姐姐去赏梅去了,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碧水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啊?安宁道:宴席散了可就回来了,你怎么这么点来?有什么事么?安婉一窒,想这会儿说话都是先铺垫个七扯八扯,才会说到正题,哪里想到安宁说话这么直接,一下子就往正题上走。
也没旁的事,姐姐的病可好了?原本就想来探望你和外甥,只这些天因为近年关,各处事宜都得我操心,再说了今年是我们家头一年在都城过年,不仅要打点送往有交往的各家的年礼,还有田庄铺子的事,再者家里主子奴才过年的新衣裳要裁啊,过年的各色物件也得置办……底下的人一个个懒得出边,不拨拉不动弹,不支使就一点眼色见都没有,哪件事不得我操心,真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片刻沾不了地界儿,这不得了空档就过来探望姐姐和外甥了。
安宁捧着洋白铁镀景泰蓝四方墩手炉,心道: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啊?怪道哉,之前和范夫人说起来的时候就说过年事务繁忙。
安宁倒也不怨安婉这会子才来,就是福久天花好了之后安婉都没抽出空来探望,这倒没什么,安宁都觉得和她没什么亲情了,等这会儿听到安婉的话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就是当初安宁初来乍到的时候,安老爷也没过来看看生病的‘安宁’,不然怎么说有其父必有其女呢,安婉不愧是安老爷的女儿,货真价实的。
咱们俩不用这么不客气,我的病也早好了,这年关谁都忙,我都了解的。
安婉捏着帕子,怎么听得这话这么别扭呢?不过看安宁笑意盈盈的神色,也拿不准安宁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陪着笑道:那可不是,拿我家来说吧,原本在扬州的时候,和海家有来往的也只是扬州的人家,如今来了都城后,这来往的就多了都城的人家。
那都不是一般的人家,人情往来都得拿捏好,生怕是惹了人家不痛快,对我家相公的前途不利,我啊处处都得多费心思,哪像你对年礼的事游刃有余,也不怕得罪人家,想人家巴结你们家还来不及呢不是。
安宁心道:每次安婉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在作对比,而这种不甘心的对比使得原本好好的一番话,平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当然了这感觉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就是了,听起来就觉得不顺耳。
安婉自顾自的自怨自艾:还有我家老太太,一寡居的老太太还那般的抠抠索索,若是送的年礼不得体,那不也是失了海家的面子……☆、第三百五八章 直白婉转安婉自顾自的自怨自艾:这寡居老太太还那般的抠抠索索,也不想想,若是年礼送的不得体,那不也是失了海家的面子。
说到这里,我倒是羡慕你没有婆婆在堂上压制,家里就是你的一言堂,哪里像我,虽说家里没妯娌在一旁掣肘,可单就是婆婆就够我忍受的了……再来还有作为当家主母可得表现出自己的贤良大方,婆婆在堂上压制也就罢了,还顾自的往相公房里开脸送人,那些个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儿都给教坏了。
不像是姐姐家,没那些个姨娘通房在跟前晃荡闹腾,给你添堵挑唆,心里也舒坦不是……安宁都麻木了,安婉在抱怨的同时总是不忘了捎带上她,安宁是从一开始的反驳回去到中间的无语凝噎再到后面麻木不仁,对安婉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认真你就输了。
安婉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觉得口渴了,端起茶盏来吃了两口茶,才将嘴里的涩意掩下去,抬头看安宁漫不经心得神色,一口闷气堵到了嗓子眼上,捏着帕子道:让姐姐见笑了,我在都城也就你和然弟两家亲人,比起亲密程度来,还是咱们姊妹亲不是,我心里有委屈也只能和你道而已。
寒冬腊月,安宁穿着大毛衣裳,屋里头还烧着地龙,手里还搂着手炉,就因为这句话,安宁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叫什么事啊。
这番东扯西扯后,安婉才道: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请姐姐帮个忙,这不是知道姐姐有个庄子,专门出产新鲜的蔬果,就是冬日里也有新鲜的反季的蔬果。
虽说大户人家冬日里也会在地窖里设暖炉种蔬菜,不过产量极低。
数量极少,所以这些个新鲜的蔬果就显得极为稀罕。
我打听了就是现在的黄瓜,都是论根卖,一根就要好几两白银。
可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费的起的。
原本在扬州时,平日里也有些冬季有的常有的蔬菜,只是都城比扬州寒冷的多,出产也不容易,所以也贵了些。
竟是不知道姐姐家竟有这样的庄子,这么说的话光是这冬日的收益,可少说也有几万两银子罢。
都比得上我家庄子的总收益了,真真是羡慕极了姐姐。
本来呢,我是觉得送年礼合该送些体面些的玩意儿,只不过你也是知道的,家里的东西哪里有这么多体面的东西,再说了不送好的送稀罕的。
冬日里若说什么最稀罕,新鲜的果蔬无疑是数得着的,有财力还不一定能买的到呢……如今竟知道姐姐是有本事。
在冬季种植反时令的菜蔬……安宁端起一杯茶,轻啜了一口,道:那不是我的本事。
不过是捡了便宜,你也说了冬季里种植菜蔬很困难,产量极低,数量极少,就算是有个庄子,但平日里用暖炉烧炭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这出产的量也不过是自给自足的而已。
安婉的一肚子话全被噎会肚子里,全然说不出话来,脸都涨红了。
安宁斜睨了她一眼,道:既然你开了口。
我也不好拒绝,虽说只够自家自给自足的,可毕竟咱们是亲戚,合该匀出些给你家的,给外甥和外甥女的,还有老太太。
待会你回去的时候我让下面的给你送过去,怎么样?安宁还觉得不够婉转,最后还加上了‘怎么样’的商量语气。
安婉被说破了心思,强忍辩解道:姐姐就别谦逊了,你家正经主子只有限的那么几个,光是整日里吃新鲜菜蔬能吃多少。
虽我是不大清楚,可我也知道只单个暖棚出产的菜蔬你们阖家吃也是富裕的。
我知道原先咱们两人有罅隙,可毕竟比起其他,咱们毕竟还是亲密些的,再说了既然是一家人,相互帮扶,才是呢?安婉最后说了这么些,以‘才是呢’对上了安宁的‘怎么样’,可够婉转的。
安宁皱眉,这时候要再不发现问题她就是傻的了,安婉既然说的这么笃定,自然是知道实情的,可她是怎么知道的?深深的望了安婉一眼,安婉不自在的挪了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倒是想问问,就是田庄的事我都不大清楚,你倒是比我了解的多呢。
直白对上婉转,安婉一窒,随即有些讪讪的,却道:恍惚听谁说起过,就记在了心上。
安宁冷哼一声,没半点被戳穿的尴尬,道:原来如此,不过这谁却没对你说清楚,这暖棚可没那般厉害,不然可真是个好收益呢。
‘听说’可真是个好借口啊。
安婉笑得有些尴尬,道:怕是我听岔了,许是旁人嫉妒夸大了说辞,毕竟树大招风,难免有人会眼红呢。
既如此,我也不好强求了不是。
安宁心道:说的比唱的好听。
还是你善解人意。
看到因为这句话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安婉,安宁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恶心人谁不会啊,这话算是报了刚才安婉拿‘姊妹情深’恶心她的仇。
安婉如鲠在喉的走了,安宁心情飞扬后,却是死命皱眉,‘树大招风’,安婉听谁说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以清净。
碧水换上新茶,见安宁皱眉,以为是在烦恼安婉的事,上前劝道:原在扬州时那温泉庄子上种植反时令蔬菜的事也没藏着掖着,姨太太许是道听途说,想从太太这里得些送礼罢,太太也别太往心里去。
安宁冷笑一声道:最好是这样,原先在扬州时也没见她和我多亲近,怎么来了都城,完全颠倒了,这份亲密我可消受不起。
你去厨房看看,多少捡些新鲜的市面上见得着的蔬菜给海家送去吧,总不能让人家说我是小气性子,什么都藏着掖着。
碧水忙答应了,领着小丫鬟出去了,只留几个大丫鬟伺候着安宁。
染翠撇嘴道:太太也是心慈,打从三爷生病,姨太太家就算主子不来,打发来个人来瞧瞧也尽够了,不过上下嘴皮碰碰的功夫罢了。
可到现在这个光景,也没见姨太太家半个人影,亲戚做到这份上可真是少有了。
好不容易上门来,却是打着讨要新鲜蔬菜的名头,真真是不客气,我可是听厨房采买的管事妈妈说了,外头新鲜的菜蔬可是很珍贵稀罕呢,拿到外面去,多少银子也是有人要的。
姨太太倒是不客气,想要来送礼,府上就是有也没奢侈到这个地步呢。
见安宁看过来,连忙行礼恭敬道:是染翠逾矩了,太太自管惩罚。
安宁吃了一口茶,道:府里不能没了规矩,原还想赏你一尺绸缎,现在看来还是给添香罢。
添香笑骂: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从别处知道的就拿出来显摆,我都替你羞得慌。
这惩罚倒不像惩罚,添香和染翠心里头明白,那一尺绸缎还是要赏给染翠的。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如同往年一般,命妇诰命进宫朝贺,偏除夕这日撕绵扯絮的鹅毛大雪,外面是极冷的,滴水成冰,寒风凛冽。
从东华门到长春宫寻常也要大半个时辰,如今顶着寒风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又足侯了半个时辰,才有小太监请入宫。
命妇诰命皆是惯常养尊之身,哪里受得了这般站立奔波之苦,无奈宫中仪制,再冷再累也得硬撑着,等入了长春宫,又是行跪拜之礼,安宁进宫时没忘将羊皮护膝带上,单就是跪在冰凉的地砖就是身子骨好的,也吃不消。
虽说是进宫朝贺领宴,可实在是受罪。
不可避免的,安宁被皇后点名赞赏了,原本皇后赏赐张家不是什么秘密,大家有的还云里雾里的,不过肯定私下打听了一番,不过等皇后明白说出来时,大家还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不过各人表情不一而足。
安宁愚钝,一时之间猜不透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皇后这般作为绝对不会没有目的。
‘献’医书的事加上福久得天花的事,安宁心里疙瘩算是结上了,就算一向端庄严肃的皇后露出罕见温和的笑容,这更让安宁觉得不舒服。
所幸今年没有像去年那样,和太子妃后侧的青萝对上视线,还有在外宫门口遇到找茬的宋夫人,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冻,这些又不算什么了。
安宁过了午后才从宫中出来,街道上白茫茫一片,挂的红灯笼还有府中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各处焕然一新。
又是新的一年,不过比起往年的悠闲,安宁多了两分忧心忡忡,不过回到家看到被福久母鸡护小鸡似的护在一旁,磕磕绊绊学走路的软团子,真跟个团子似的滚过来的小儿子,忍不住露出笑容,当然还不忘将蹦跶的团子接住。
☆、第三百五九章 欢快过渡望着眼前温馨和谐的一幕,安宁忍不住露出笑容,将蹦跶的糯米团子接住,揉揉福久的头。
福久生病让安宁自责不已,往常就因为他不爱说话,冷清冷心的多加关注,再加上景曜和景佑都大了,小儿子生下来难免分走了安宁的大半的注意,难免有时候顾忌不周到。
不过福久素来乖巧,也少有让安宁操心的时候,这回儿染上天花,安宁衣不解体的照顾他到病愈,娘俩比往常更亲密了,有时候连景曜都嗷嗷着安宁偏心,可对着福久的时候,也是吃的玩的都不忘给福久捎带一份。
吃过午饭了么?哥哥们呢?糯米团子窝在安宁怀里也不安分,对安宁耳朵上的亮晶晶的耳坠很感兴趣。
福久点点头,弟弟吃了蛋羹,哥哥们在各自院子。
安宁只歇了一口气,换了常服,还有许多的事要操持,张玫照例跟在安宁身边儿,一些事她现在都能独自上手了。
待晚上,张致远早早就令闭了大门,按照往年程序,府中奴仆除了当值的,其余皆热闹去了。
只余一家子在厅中吃团圆饭,虽然安宁掩饰的很好,可张致远还是看出她有心事,眼中掩饰不住的疲惫,不由得握了握她的手,安宁抬起头来对上他深切的目光,心中一动,浅笑若兮。
景曜笑得贼兮兮的,拿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景佑,示意他看过去,低声私语:别看爹平时一副严父形象,还不是被娘化作绕指柔,啧啧。
景佑斜了他一眼,无语道:你能不能说悄悄话的时候稍微降低一下你的声调?景曜对他的鄙视无动于衷,嘻嘻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景佑额角抽搐,翻个白眼,道:那你说实话的时候别拉上我。
我没兴趣给你做垫背的。
再说了这么明显的事实,你以为旁人没眼睛么,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是有些话该说。
有些话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不像有些人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哼。
景曜拍拍景佑的肩膀,眉飞色舞道:你的白眼翻的越发**了,我知道你这是羡慕我‘威武不能屈’,我都懂得。
没办法,谁让我这人,诚实是我最大的优点啊!景佑怒瞪嬉皮笑脸的景曜。
感觉心头有根名为‘理智’的弦发出‘叮’的一声,痛苦的捂住脸,道: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你没个正行,自大又自恋,我还顺着你的话往下接,真是太惨不忍睹了!景曜笑弯了眼睛。
怜惜的给景佑盛了一碗汤,道:你放心,哥哥不会嫌弃你的。
景曜说话声音不大。
但足够满桌的人听个一清二楚,更不用说除了张玫外皆是耳聪目明的,将两人的对话听个明白,俩人一唱一和,生动形象,不说安宁因‘绕指柔’而脸颊微微泛红,眼角眉梢俱是愉悦,就连张致远清俊的脸上眼尾微翘,笑意微扬,丝毫不觉得在儿女面前展现夫妻情深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张玫掩着帕子偷笑。
福久弯着眉眼,给景佑一个‘我也是’的眼神,弄的景佑更郁卒了,心里咬牙切齿,脸上还硬挤出笑容来,脚底下却丝毫不客气的。
无影脚横扫向景曜。
景曜笑盈盈的喝汤,脚下却是和景佑耍的虎虎生风,好在因为出除夕团圆饭,所用的桌子不小,俩人也有发挥的余地。
偏景曜‘死猪不怕开水烫’,脚底下不老实的同时,嘴上依旧不老实,道:啊呀呀,景佑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恼羞成怒了?大过年的,要喜迎新春,要欢乐懂不?嘶——得寸进尺的下场就是被乘虚而入,小腿内侧受到了攻击。
景佑施施然的收回脚,笑得文雅不过,景曜你怎么皱着脸,身为兄长要以身作则啊!两人之间电闪雷鸣,火花噼里啪啦响,暗自较劲。
嗯?闷哼声如同一道惊雷,景曜和景佑立马偃旗息鼓,蔫了。
别看景曜有胆开张致远的玩笑,但是在张致远允许的范围内,再加上今日心情好,才会纵容景曜和景佑,平时身为严父的积威很深,景曜和景佑再放肆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景曜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击的,一会儿就嬉皮笑脸的蹭上来撒娇拜年,顺便讨红包,有几个孩子插科打诨,宴席上和乐融融。
你先回房休息,这儿有我。
吃过团圆饭,张致远同安宁关切道。
福久搂过精神奕奕的糯米团子,我会照顾弟弟的,娘放心。
景曜捏捏福久的脸,你怎么又抢哥哥的话,小汤圆来大哥哥怀里,大哥哥疼你。
景佑毫无留情的鄙视道:什么话到你嘴里总是变味,相由心生,话由心生,果然不假。
张玫笑着走过来,笑道:小汤圆来让二姐姐的抱抱。
手里还拿着他素日心爱的小狮子玩具逗弄着。
安宁回到内室,进了空间,捧着泉眼处的泉水喝了几口,又美美的洗了个温泉澡,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爽的张开,通体舒泰,醺醺然。
等安宁干爽的出了空间,院内漂亮的花炮升空,张致远抱着咋咋呼呼的小汤圆站在游廊上看着。
景曜景佑还跟个孩子似的满院子跑,福久兴奋的脸红扑扑的,看着这温馨和乐的景象,安宁心内温暖,眼角眉梢俱是愉悦。
侧头看笔直的站在一侧的张致远,想想嫁给这个男人已经十二年了罢,除了第一年后院不宁,后面后院就不曾再添新人,这个男人对她很好,信她、宠她、包容她,真心实意的爱护她。
作为一个原装的古代人,在这妻妾并存,小老婆是合法存在的时代,张致远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
哪怕是写出‘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纳兰容若,还不是生活在娇妻美妾的环绕中,哪怕妻子过世,哀伤到形销骨立,从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悼亡诗词中一再流露出哀惋凄楚的不尽相思之情和怅然若失的怀念心绪,身边还不是接二连三的出现新的女人。
就算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不也有许多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事例,所以,张致远能做到如此,安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们俩结为夫妻十二载,相互扶持这么些年,为他生儿育女,为他调理身体,付出她的依赖和信任,博取他的信任和宠爱,他们之间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细水长流,糅合了爱情和亲情的情如同涓涓溪水,他们是互相依靠信赖的家人。
就算是她将一些关于空间的事告诉他,教授他修炼的发诀,他也不曾辜负她的信任,安宁不是没做过最坏的打算,就连空间的事她都不曾详细和完全的透露过。
虽然这个男人不善表达,表面冷淡,是面瘫冰山,但他对孩子是全心全意的呵护,不像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一样,讲究什么子子孙孙,抱孙不抱子,对孩子多有纵容,就连小孩儿尿在他身上,他也只是脸黑一黑,手上却还是轻柔,典型的面冷心热。
这个男人就像是醇香的美酒,愈久弥香,是个好男人,好相公,好父亲。
似乎是注意到安宁那有些炙热的视线,张致远看过来,双目相接,清俊的脸上露出开怀纯粹的笑容,安宁脸不由得红了,还像个大姑娘似的,心砰砰直跳,这老男人,忒勾人了罢,哼!成亲十二年,安宁还是被老男人的一笑给勾了魂,还直勾勾的瞧着人家,玉靥被挂在游廊上的大红灯笼晕染的红彤彤的,滚烫烫的。
正巧外面传来爆竹声,张致远张嘴说了什么,安宁看他唇形不由得抹抹嘴,才发现被骗了。
哪有流口水啊,口胡!恨恨的瞪了一眼老男人,却惹来对方的开怀大笑……景曜咂舌:都老夫老妻了,要不要这么秀恩爱啊?景佑撇嘴:为什么你的注意力总会偏了?景曜耸肩:太耀眼了,闪瞎我的眼了!景佑点头:对,闪瞎你的狗眼!景曜嘻嘻:我是狗眼,你是什么,亲爱的佑弟弟。
景佑哆嗦:别那么肉麻,鸡皮疙瘩快掉下来了。
景曜哼哼:是吗?可是我有回儿听到娘这么叫爹,爹看上去很高兴啊!景佑无语:……为什么你总是说这些爹娘的私密事,整天无所事事,小心我告诉娘,家法伺候你。
景曜踌躇:其实,景佑我从刚才就想说……景佑斜睨:你最好说些有用的,别竟是说些废话。
福久冷静:佑哥,你的斗篷被花炮烧了个窟窿。
景曜跳开:其实吧景佑,我一直都想说,是你没给我机会开口,这不能怪我罢。
景佑喷火:张景曜——你个混蛋!!给我站住——景曜飞奔:来呀,来追我呀——他想说这句话很久了,总算找到了机会……福久木然:……☆、第三百六十章 这不公平二月二,龙抬头。
二月二在江南已经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草木萌青了,但是北方的春天来得晚,园子里草木依旧一片萧飒,不过红梅翠柏掩映着青墙黛瓦中别有一番风景。
这日正是福久的生日,家里热热闹闹的给他庆祝了,扬州安家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银丝挂面,另有其他各人所添礼物,顺带着还有一件算不上喜事的喜事。
文佩早产了,七个月的孩子早三个月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个姑娘,安夫人的意思是由安大嫂抚养。
安宁听到是个姑娘的时候,竟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庶女,又不是庶子,庶女不过一副妆衾就打发了。
至于养在安大嫂跟前,这是规矩更是抬举,再说了端看文佩之前的所作所为,要是让她养孩子,能养出什么好的来?不过安夫人的信上对孩子早产的原因说的很模糊,只一句话带过,安宁想起上次回扬州时,见到文佩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跪在地板上,膝行去拽安夫人衣摆的画面,还有那梨花带雨,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可怜兮兮的小白花模样。
有种早产也不奇怪的感觉,想归想,该有的表示还是不能少的,就算是庶女,那也是安和的血脉,一应都让碧水去准备了。
二月初八,糯米团子周岁了,现在外面的形势紧张,张家也是尽可能的低调行事,只是请了亲朋好友来。
不过全家都很重视糯米团子的抓周,张致远为了这个,早早的就忙了起来,好在这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
就连那张紫檀木大长案也是传承下来的,而抓周的东西:诸子百家,笔墨纸砚,刀枪剑戟。
簪环首饰,胭脂水粉……各行各业,无所不包,让安宁看的叹为观止。
安宁是没亲眼看到团子抓周的情景。
不过听奶娘描述软团子抓周后众人的称赞,再看被盛装打扮的软团子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的金镶玉的小算盘和描金绘彩的小食盒,安宁哭笑不得。
奶娘以为安宁是不高兴的,连忙道:小少爷还抓了毛笔,只小少爷搂着算盘和食盒不撒手,谁要也不给。
女眷们也在一旁附和,说说笑笑。
逗弄粉雕玉琢的讨喜团子,安婉拿着帕子攒了攒嘴角,道:我看着小外甥,将来一定是个经济能手,跟姐姐这般能干,持家有道的。
场面有一瞬间的冷场,本来安宁不在乎这个,她才不相信小孩子抓到什么将来就做什么。
只是担心小孩子抓到什么不该抓的,招来嘲笑。
再说了小孩子喜欢花花绿绿和亮晶晶的东西,这金镶玉的小算盘还有描金绘彩的小食盒被软团子抓到很正常啊。
只不过安婉的话只侧重了小算盘。
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团子若是个姑娘家的,这话儿扭曲些想想也没什么问题,可以理解成小姑娘日后是管家能手,可团子是个男孩子。
这时代大户人家虽然经商,可是都挂着奴仆的名字,若是谁家扣上个‘爱商贾之事’的帽子名声可就完了。
再说了什么叫像安宁,安宁身为内宅妇人,所管不过内宅之事……原本以为安婉稳重了,但听她依旧这么口不遮拦的。
安宁心里止不住的厌恶,恨不得将安婉嘴撕烂了去。
只是这样大的宴客场面,她是断然不能发火的,何况安婉还是她娘家妹妹,安宁更不能和她起争执。
因笑道:虽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用担心生计,可这人情世故。
迎来送往,节礼交际,世事经济等等,哥儿也得懂,修身,齐家,哪点可不能差的。
范夫人笑道:你要求倒是少,还有那治国,平天下呢,这么谦虚呢,这孩子灵气十足,日后少不得像张大人蟾宫折桂。
不说琳哥儿,单就是你们家俩大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锦绣前程可是少不了的,还有瑜哥儿,这四个少不得让我眼热呢,琳哥儿干脆让我抱走罢。
一唱一和的将这话题岔开,等安宁封了赏,大家坐了一会儿就散了,安婉在安宁冷淡的目光中也不多做停留,讪讪的离开了。
张致远比安宁想象的还开明,就算小汤圆抓了算盘和食盒也没半点怒气,抱着软团子轻轻的把他抛向空中,屋子里响起了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笑声,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奶娘和丫鬟在一旁虎视眈眈,心惊胆战,生怕张致远手一时不稳,摔到了孩子。
安宁拦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快去洗洗吧,免得熏到了孩子。
玩的正高兴的小汤圆突然被父亲抛弃,不满的在安宁怀里又蹦又蹬,嘴里要,要的叫唤着。
景曜他们进来,正值软团子在安宁怀里拧着身子叫嚷着:坏娘亲,坏娘亲——安宁的脸耷拉下来了,景曜倒抽一口气,笑着凑过来道:娘今天的打扮真好看,越发的端庄娴雅了,难不成娘竟是神仙变得,半点都没变老。
父亲真是有福气,像娘这样又温雅又玲珑的妻子,不知是烧了多少香才得来的。
当然了儿子们也是,有娘这样开明谦和的母亲,乃大幸也。
现在学会油嘴滑舌了,这嘴是抹了多少蜜啊?虽是这么说,但那翘起的嘴角可没什么说服力,景佑笑着将‘大逆不道’的小汤圆抱过来,伙同福久,对着那滑溜溜的脸蛋,捏,揉,拉,扯……景曜将俊脸凑过来,殷勤的给安宁捏肩膀,嬉笑道:儿子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娘若不信的话,请看儿子真诚的双眼。
安宁被逗笑了,少在娘这儿贫嘴,你们俩没喝酒吧?景曜嗐了一声,讨好道:只喝了两盅,实在是躲不过,放心罢儿子是灌了浓茶去了酒气才过来的。
爹也被灌了不少酒,要不是儿子们挡着,今日非喝醉不可,虽说是亲戚,可也没这般可劲的劝酒的,偏又是亲戚,推托不过,再加上今天是小汤圆的大日子,爹也高兴,竟是没个节制。
而且还试图让福久喝酒,不过福久太可爱了,板着一张脸,任谁说都不为之所动,嘿嘿。
安宁闻言冷笑一声,虽然景曜没指名道姓,但安宁都不用问,就觉得这所谓的‘亲戚’怕是海彦立。
对于这个妹夫,安宁了解不多,不过从安夫人那里也知道一些,但看那一屋子的姨娘通房,宠妾灭妻,还有海母不惜余力的往儿子屋里塞女人就可窥见一些。
再说了去年海彦立进京述职的时候,可也是热情如火的灌酒,还有本来安婉想让海翰也拜殷先生为师,海彦立也和张致远提起过,不过知道殷先生因为得罪了太子一党遭到贬官后,这念头立马偃旗息鼓了。
这倒好,安婉在后院给她泼冷水,海彦立就在前面灌她儿子和丈夫酒,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简直就是绝配。
原来,虽说你父亲喝了醒酒汤,可身上的酒味也是熏人。
小汤圆这臭小子也不嫌弃,被你们父亲抛高高还上瘾了,还敢说我坏。
景佑把金镶玉的小算盘塞到被欺负的可怜巴巴的小汤圆手里,笑道:娘不知道景琳抓周时可有趣了,坐在长案上跟个红球似的,对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这儿摸摸,那儿蹭蹭,眼看父亲脸就要沉下来,他才蹭蹭的爬过去随手抓了一支毛笔,把那金镶玉的算盘和描金的小食盒扒拉过来,搂在怀里就不放了。
奶娘要把他手上的小玩意拿下来,谁知道小汤圆很生气的叫喊着,手里的毛笔扔了,却死死的搂着小算盘和食盒,谁要也不给,只好抱回去了。
奶娘可没仔细的说抓周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如此也不敢这么说,只说抓了毛笔、算盘和小食盒。
安宁看了一眼和福久玩的开心的糯米团子,哭笑不得,最近他特别喜欢亮晶晶的玩意儿,怪不得喜欢那亮闪闪的小算盘和小食盒。
对了,今日范骥可来了?范骥是张玫的未婚夫,范家的三子。
景曜接续捏肩膀,笑得跟盛开的花似的,范三哥没来,说是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呢。
不是说好了乡试中了举,才能将二姐姐娶走么。
景佑也凑过来,蹲坐在安宁跟前,敲打着安宁的膝盖,拉长了声音:娘,您看——安宁立刻道:不行。
景佑笑道:娘,我这里还没说什么呢,您就一口拒绝,不觉得太急了点吗?景曜附和的点头:是啊是啊!安宁看了他们俩一眼,似笑非笑道:当我不知道你们俩那点小心思,再看你们俩这又是夸赞又是献殷勤的,我也能猜个**不离十。
景曜反驳道:娘啊,您可不能污蔑我们的一片孝心,再说了您还没听我们说明白讲清楚的,就一口否定了,这不公平!☆、第三百六一章 南巡随行景曜反驳道:娘啊,您可不能污蔑我们的一片孝心,再说了您还没听我们说明白讲清楚的,就一口否定了,这不公平!最起码您也得听听我们的想法不是?安宁笑道:那行,为了避免有人说我不民主,就听听你们俩的想法。
景曜和景佑使了个眼色,景佑道:不瞒母亲,我们俩是想参加今年的恩科。
见安宁欲说话,就急忙道:我知道我们俩年纪小,只这次参加乡试就是想试一试,即便是不中,也权当作一次磨砺,也好让我们知道我们的不足,以便能够平稳心态,加以进步。
安宁挑眉道:若是侥幸中了呢?景佑犹豫一下道:即便侥幸中了,那来年的会试我们俩不参加就是了。
安宁笑笑,道:就说你们俩年纪小,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也就是说五十岁中进士都不算老,这足以说明科举的艰难。
你们俩想的未免太简单了,想想也是,你们俩天资聪颖,幼时启蒙又早,后又得拜澄观大师为师,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成了廪生,进国子监读书,可谓是一路顺遂,就算你们俩幼年离家到寺庙里和澄观大师学习也没吃过多少苦头,就算游历一路上也有人安排好了,吃穿住行皆没委屈过你们。
景曜和景佑想反驳,但安宁没给他们俩机会,接着道:虽说你们俩许较之一般同龄人沉稳,但到底年龄摆在那里的,人生阅历不足,社会历练也少。
你们俩参加童子试的时候想来年龄比你们小的也寥寥无几吧,不说才情天资如何,人家到底年长,比你们多吃了几年盐,见识的自然比你们广。
再者就算我没详细过问过你们的学业,但有一点我可知道。
国子监的贡生们可是专攻于学问上,不像你们俩,仗着有那么点小聪明,所学甚杂。
除了四书五经外。
君子六艺皆有涉猎,人的精力本来就有限,就算是悟性好,但难免贪多嚼不烂,门门通不如一门精,别哪个都学半桶水似的,舍本逐末。
可就得不偿失了。
景曜原本还理直气壮,如今被安宁这么一说难免蔫了些,不过对他来说,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反驳道:娘啊,您说的这些我们俩都明白,您也说了我们俩天资聪颖,悟性好。
但我们也并非贪多,自然牢记娘亲说的‘贪多嚼不烂,一口吃不成胖子。
后天的努力也很重要’的道理,您看儿子虽说所学甚杂,但也不是什么都学,也只挑拣了自己感兴趣的来学,寒暑不缀,学业上也不曾有一丝懈怠。
至于娘说的我们年纪轻,阅历不足,历练不够的事,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俩才需要多加历练。
这乡试不是一次很好的历练吗?正如景佑说的,下场以增长见识,多一次经验,磨砺一番,再者说了儿子还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无非就是想练练手罢。
娘何必如临大敌般,儿子们是什么样,您不是最了解的么?瞥了景曜一眼,景曜连忙做乖巧聆听状,安宁被逗乐了:学会拿我的话来堵我了,想想你们俩才多大,就算晚三年也才不过十五,比起那些耄耋老翁来说可真算是稚嫩了,而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说你们俩不骄不躁,但到底底子打的不牢靠,容易成那空中楼阁,到时候跌个大跟头,我看你们俩拿什么来说嘴。
我也不和你们俩说那些大道理了,反正就算你们俩舌灿莲花,说个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同意你们参加的。
再说了,就算你们跳过我去和你们父亲说,也是这么个结果。
我倒是觉得奇怪了,怎么你们俩还非得参加今年的恩科了?安宁把张致远抬出来,俩孩子耷拉着脑袋,比起安宁,张致远可是一座大山,他们俩有信心能说服安宁,可没那么胆子去说服张致远。
可要是让他们这么放弃,又不甘心,不死心得道:小舅舅参加乡试的时候也不过比我们俩大两岁,就算‘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可历届秋闱中也不乏少年英才,单说江南文人荟萃,年龄小的举人也不是没有。
安宁不知该为他们俩的好口才欣慰还是无奈,点点景佑的额头:话是不假,可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们俩还是老老实实的再磨砺一番罢。
总而言之,景曜和景佑还需要被调/教啊!安宁说的他们年龄小、阅历少是一方面,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另一方面了,而且在这节骨眼上,出头的椽子做不得,低调行事才是正理。
去年的事已经让安宁警醒了,再说了就算他们俩不做官,她的陪嫁都够他们安康顺遂的过好几辈子了。
景曜和景佑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安宁都说的这么明了了,他们俩稍微一深想也能猜出几分来,不知不觉的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安宁不管他们俩想什么,笑道:动作别停啊,孝顺的儿子们。
景曜:……景佑:……张致远果然和安宁持相同意见,景曜和景佑为此还失落了好几日,不过他们俩也没钻牛角尖,想开了,还跟以前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等春回大地,莺飞草长时,呼朋唤友,游山玩水,吟诗作对,优哉游哉,这点挫折半点没放在心上。
阳春三月,正是风和日丽,百花初开的时节,路上行人都是生气蓬勃的样子,这天气暖和了,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清明上巳的都城,满目繁华,绿柳朱轮走钿车,游人日暮相将去,醒醉喧哗。
上巳节养在深闺的女儿也纷纷陇上面纱出外踏青,插柳赏花,彩衣缤纷,惹人驻足,流连忘返。
难得出来游玩,张玫和范姑娘约好同去,原范歌比张玫还大一岁,只因为上面范骥还未成亲,做妹妹的不好越过兄长去。
本来商量好的只等范骥中了举,两人就成亲。
不过即便今年秋闱范骥落第了,他们俩的亲事也不能耽搁了,毕竟今年张玫就及笄了,就算她能等三年,范歌也等不了。
因此范夫人私下里也和安宁露过这个意思,就等范骥秋闱了,不管如何先预备着,别到时候落个措手不及。
张家这里其实没什么要预备的了,张玫的嫁妆是早就备好的,就是家具物什的也早打磨好了,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张致远到家的时候安宁正悠然的抚花弄草,糯米团子见到父亲,嗷嗷叫唤,乍手乍脚的往张致远那边走,张致远也不过去,就等糯米团子走过来,可还到跟前呢,小家伙耍赖不肯走,往前一扑,吓得张致远赶紧抱住他。
小家伙趁机抱住张致远的衣襟,口水涂了父亲一脸,张致远也乐得儿子和他近密,父子俩玩抛高高的游戏,软团子跟疯了似的傻笑。
玩够了,安宁擦擦手将软团子接过来,一旁的小丫鬟连忙递了湿毛巾给张致远擦脸,一边往正房走一边道:今上要南巡阅河,点了我随行。
安宁吃了一惊,道:你也要去?张致远道:皇上南巡,自然得有官员随行,再说了这次是检阅漕运改革如何了,这漕运改革本来是我一手操办的,自然得跟着。
安宁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把小汤圆交给奶娘,道:南巡得多长时间啊?什么时候出发?我也好提前收拾用得着的东西……说着跟陀螺似的在张致远跟前打转。
你急什么?先坐下。
张致远哭笑不得,可心里挺乐呵的,屋里人挂念的感觉还不赖就是了。
这次南巡,太子和七、八皇子随行,大抵需要两个月,能在玫儿的及笄前回来。
安宁诧异道:太子不留下来监国吗?太子和七、八皇子随行的话,那就剩下淳郡王和诚郡王留京协理政务了。
张致远道:今上是这么打算的,先皇在位时曾五次南巡,耗资巨大,今上登基二十年国库空虚,之前只南巡过两次,这几年吏治整顿,肃清贪污**之风气,新的国策被颁发推行,漕运改革,追缴国库亏空比较顺利,国库总算不再入不敷出了。
韶州动乱的事皇上始终耿耿于怀,如今借南巡的机会了解民生疾苦,太子为储君,自然要随行。
论政治,安宁不过是凭借以前学的那些历史知识,外加自己的猜测和理解,自然不能和有经验有手腕,如今已是次辅兼吏部尚书的天子重臣的张致远相比的。
她刚才慌乱也是因为之前那遇刺、遇险的那些事弄得杯弓蛇影了,关心则乱,等冷静下来也没多和张致远多说,就想着给张致远收拾行李的事,心想该给大老爷带上什么护身东西才是。
只是没想到,这南巡可没预想的那般顺利……☆、第三百六二章 爱恨交织张致远随皇上南巡,安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毕竟有‘前科’在。
张致远悠然的喝茶,看安宁忙碌的样子,心里觉得慰贴,也没出声阻止。
但看到安宁搬出来的宝剑匕首时,还是有些哭笑不得,轻咳一声,道:宁儿,哪有这般夸张?添香有眼色的带着众小丫鬟一齐出去,在房门外站住,一面将房门掩了,留下人看守。
安宁坐下,缓口气道:你随皇上南巡,总归是要有些防身的东西,看张致远神色不变,才又说:当然了我是巴不得你们南巡顺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说完也不等张致远说话,又从内室里拿了一堆东西出来,其中就有一件玉色软甲,和之前安宁用雪蚕丝做成的那件软衣很像,薄薄的一层如同玉烟罗般,没有其他纹饰,放在那里看起来很普通,就像是普通的亵衣。
安宁拿起搁在一旁的匕首在软甲上划刺了几下,软甲却半点痕迹也没有。
安宁没给张致远说话的机会,把另外一些东西兴致勃勃得给张致远介绍了,这些都是给你防身用的,这软甲你当做内衣穿,还有一些伤药,外敷的内服的,对于治疗内伤,愈合伤口都有帮助,这一盒膏药是止血,祛疤的。
这一些是解毒丸,可解一般的毒,还有这一些清心宁神的……原本的玉玦里里面就有关于炼丹的,最开始的时候安宁只看了两眼就放弃了,原因无它,那些药方需要的药材她几乎上是两眼一抹黑,基本上全不认识。
再说了她也没那个能力去炼制那些修真所需的丹药,而且也不是每个人上手就能炼制出来的,当然了最开始她也没什么兴趣。
随着空间的一步步进化、繁杂,天外岛的出现更是如虎添翼。
毕竟天外岛上灵气浓稠,那些先天灵根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灵气,促进着空间的发展。
安宁是懒散惯了。
就连修炼。
也是选了最温和最益彰的,有空间支撑,再加上心性平和,修炼起来根本就没费多少心力。
有些东西都是等到需要的时候,才费心学习的,就像是符箓和炼器。
有时候也是因为有兴趣。
就像那些高级的丹药她没能炼制,但一些外敷内服治疗内外伤的伤药还有美容祛疤的膏药她还是得心应手的,像美容祛疤的,哪个女人不爱美。
不过让安宁无语的是,这些祛疤膏药她是没用上,之前景曜撞到影壁讹了一瓶,福久祛痘印时用了一瓶,完了之后小肌肤那叫一个水嫩,一掐恨不得掐出水来的。
要说这祛疤膏药也有用武之地,虽然有些大材小用。
但这伤药,还真没地方用到,送人……那就更不合适了。
说到解毒丸,早先的时候得到了一颗七星海棠,七星海棠固然是天下剧毒之最,但又偏偏是天下剧毒的克星,安宁偶尔弄出来的,但还还没试验过。
想到这里,安宁心虚了下。
声音也有些漂移。
咳咳,这些都是以防万一……对了,还有把软剑…………宁儿,我只是随皇上南巡,怎么你说的跟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伴君如伴虎么,安宁腹诽,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事,以防万一嘛~要是你出点什么事,可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啊?安宁拿起帕子暗自垂泪。
哭了半天。
发现眼睛干涩,半点泪水都没有挤出来。
真不知道那些小白花是怎么盈盈双眸含泪。
如弱柳扶风的……抬头正对上大老爷揶揄的目光,安宁干脆不装了,半点尴尬都没有,可见景曜的厚脸皮遗传自谁了。
反正最后这些都让安宁给塞进张致远的行礼中就是了,一般夫妻较量中,大事张致远做主,小事安宁做主,当然了大事也是可以化成小事的么……张致远随南巡队伍出发后,撑着腰送走大老爷,安宁突然觉得空落了,原本张致远走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多依依不舍,光顾着腹诽老男人的不知节制了。
毕竟要分离这么长时间,几个月不知肉味,总得有些补偿吧,因而被翻来覆去的啃了好几遍,腰酸背痛是难免的。
可惜还没等安宁试图伤怀悲秋,那边糯米团子就分去了安宁的大部分注意力,比起几个哥哥来,这小孩儿从出生没多久就表现出了精力旺盛的特长。
如今还没走稳当,就上蹿下跳,东跑西颠的,整天精力过剩,不可不停息的闹腾,最是让人不放心,真不知道小小的娃娃哪有那么多精力,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想过去摆弄。
原本院子里还有个小池塘,在景琳表示了对池塘里的锦鲤的兴趣后,安宁头一个念头就是要不要把这池塘给填平,永绝后患。
好不容易挖出个池塘来,碧水莲叶荷花锦鲤,悠闲钓鱼度日,但看这小磨人精兴奋的模样,安宁觉得头都大了。
本来张瑶还带澜哥儿过来探望安宁,澜哥儿比景琳大九个月,对于这个小舅舅还抱有友好的态度,只是一山容不得二虎。
一个错神,俩包子在榻上滚成一团,景琳啊呜一口咬住了澜哥儿的胳膊,别看牙还没长齐,就已经表现出对吃肉非一般执念的景琳,嘴上劲道还是有的,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得亏现在才三月份,虽然大地回春,但还是乍暖还寒时候,澜哥儿穿着春装不薄,这一咬也就在衣裳上留下一道口水印子……澜哥儿虽然比景琳大,但景琳先发制人,别看小家伙圆润,但胜在灵活,扑倒澜哥儿。
蒋澜奋起反抗,拧着景琳的脸蛋……不等丫鬟上前去分开,景琳就松开,叉着腿坐在榻上嚎啕起来,那叫一个委屈。
小丫头们也顾不得偷笑了,连忙上去将舅甥俩分开。
安宁和张瑶过来,景琳扑过来埋在安宁怀里啜泣,小手指还不忘指着蒋澜,瘪着小嘴儿:澜澜坏,坏,不玩——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啊!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证据很明显,蒋澜拧了景琳的小脸蛋,原本小脸蛋儿水嫩,稍微一使劲就会有红红的,更何况蒋澜还是在被推倒的情况下,力气稍微大了些,使得景琳白嫩小脸儿上红红的一片……对比之下,景琳咬在蒋澜的胳膊上,顶多就是衣裳上一片亮亮的水渍,就算扒了衣裳去看,顶多就是留下小牙印。
更何况景琳小包子委屈的啜泣呢,这场舅甥的较量,谁赢谁输,事实可以说话……蒋澜也哭了……安宁揉揉景琳的头顶,低头看眼泪还在眼眶里没滴出来呢,光打雷不下雨,也无奈了。
小孩子气性大,忘性也大,在景琳得到了小外甥上交上来的小木马后,俩人又哈皮的玩到了一块儿。
目睹这些的安宁捂脸,不知该为舍脸蛋得木马的精神给予赞赏还是该因为他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拿捏人觉得骄傲,还是说该把他抱起来打一顿屁股,这样的感觉让安宁十分纠结,目光从小家伙肥嘟嘟的屁股蛋儿顺到了他红嫩的脸蛋儿上,再看他指挥着澜哥儿把哪一块儿积木拿过来,而蒋澜也完全忘记了之前受到的‘污蔑’和‘不公平待遇’,欢喜得跟什么似的把景琳要的积木递过来。
他很少跟年龄与自己相近的同龄人玩,再加上作为比小舅舅还大一岁的外甥,被使唤这个身份,他适应的很好。
安宁脑上滑下几根黑线,这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孩子的世界你不懂……等下午张瑶提出要回家的时候,蒋澜依依不舍得对着还玩的不亦乐乎的景琳说道:小舅舅,我不走!景琳一把搂紧小木马,圆溜溜的眼睛怒瞪蒋澜:我的!走开——蒋澜被打击了,啜泣着被奶娘牵走了……景琳鼓着包子脸,喜滋滋的搂着小木马,走到安宁跟前炫耀开了。
安宁顿时觉得手痒痒,这熊孩子是典型的‘用过就扔’啊,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那小木马是蒋澜带过来要和小舅舅玩的,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马脖子上还挂了金光闪闪的铃铛,安宁估计这熊孩子八成是看上了那金光闪闪的铃铛了,最近一段时间这小家伙对亮晶晶的东西很感兴趣。
娘亲,给你——小家伙举着小木马,圆溜溜的眼睛跟沁在水中的葡萄似的,还有那肥嘟嘟的小脸蛋儿,眨巴眨巴乌溜溜的眼睛,可爱的不行。
再加上这举动,安宁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温声道:娘不玩,你自己玩罢。
小家伙点点头,搂着小木马自个颠颠的去玩了,这孩子虽然调皮,但不哭不闹的还算省心些。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啊,安宁还没感叹完,瓷器破裂的声音应声而起,安宁看那地砖上四分五裂的粉彩缠枝蕃莲花纹花瓶,觉得脑海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怒吼:张景琳——晚饭别想吃了!☆、第三百六三章 老爷出事北方一如往年刚入夏就炎热了起来,待五月出门就是火辣辣的太阳,多日高热,院子里的树木叶子都有些耷拉着呢。
高热后是连绵几日的骤雨,风雨交加,整日天都阴沉着,接天连地的幕雨,是今年入夏来最大的一场雨。
待雨晴,迎接的可不是随之放晴的心情,大管家急匆匆的到后院来,带来的消息使得安宁只觉得一个惊雷在耳边响起,手上的雨过天晴茶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满盏的茶水洒在衣裳上,可安宁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添香尖锐的声音响起,她才醒悟过来。
安宁攥着手,脸色煞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管家,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都在颤抖。
大管家面色凝重,道:太太,皇上此次南巡赶在汛期之前视察黄河大堤,只防洪大堤尚未完工,黄河汛期如期而至,再之今年暴雨连绵,黄河决堤,皇上被困于洪荒中……老爷当时正随皇上巡视……大管家说完,室内寂静半晌,尽管大管家没明说,但在场的都觉得老爷是凶多吉少,就是皇上也极有可能……安宁脸煞白,嘴唇蠕动了几下,才说出话来:怎么……?突然想起来,镇定道:随皇上南巡的还有太子几位殿下,必定是会全力搜救皇上的,大管家且稳住下面的,派人到外面打听消息,若有什么新消息,立马来通报。
老爷吉人有天相,定是会平安的。
这话儿说起来安宁都觉得没甚底气。
但依旧一副镇定的模样让不安的众人觉得有了主心骨,一时间室内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变浅了。
安宁手紧紧攥着,掌心中几个深深的指甲印,疼痛使得原本发乱的思绪捋顺起来。
登时头脑清明,道:去把少爷们叫来。
安宁从来没这么慌乱过,也只有得知福久发高烧昏迷不醒时心乱如麻。
如今乍一听到这消息,心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似的,几乎窒息过去。
如今坐下来心中发苦,就算她嘴上不承认,但当事实降临的时候,那种深刻的感觉提醒她,她有多在乎那个老男人。
比她想象的在得多得多!刚才的话,与其说给众人听,不如说是在宽慰她自己。
安宁说的‘太子定是会搜救皇上的’,这句话自欺欺人的成分太大了!皇上要是死了,谁会是最受益的人?皇上驾崩。
登基的必将是太子,名正言顺!尤其是在皇上对太子党越来越不满的时候,去年的传言虽说是传言,但空穴来风也得有几分事实根据,再说了皇上近几年可都是在有目的的节制和削弱成年皇子的权力,尤其是太子的!太子不可能没意识到,尤其是傅阁老的病倒,首辅的权力几近被架空,在明知道自己的储君地位不保的情况下。
太子难道还会积极的去搜救皇上吗?就算是做做样子搜救皇上,那也有很多方法‘搜救不力’,安宁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再说了为什么皇上会被困?洪水来时,守在皇上跟前的侍卫呢,就算洪水来得急。
不可能没一点示警,皇上怎么会被困?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难不成这是太子预谋已久的阴谋?抛开这些不说,张致远可不能有事,也许是消息误传了!安宁手紧紧攥着,小拇指的指甲泛白,齐根而断,登时便有血珠儿渗了出来,她却犹如不觉。
添香看了惊呼一声,一叠声儿地叫鹊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取了药酒来!又劝道: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如今您可是府里的主心骨,您若是乱了阵脚,底下的指不定怎么想呢?安宁硬扯出一抹笑道:我没事,只是想入神了。
几个孩子听到父亲生死未卜的消息之后都傻了,张玫立刻就哭了出来,几个男孩子也红了眼圈,慌乱的到安宁这里来,迫不及待地问起张致远的情况。
对上几张焦灼的脸,安宁心下稍安,将福久搂在怀里,道:大管家已经出去打听确切消息去了,不过毕竟事发之地距离京城有段距离,再加上消息七传八传的,怕是与事实有所出入。
皇上视察黄河大堤,身边除了随行侍卫外,也有当地衙役,如今皇上被困,不说太子几位殿下全力搜救,都城里得到信儿定然会有所行动的。
皇上乃九五之尊,有龙气护身,定然会化险为夷,你们父亲也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安宁这么一想,觉得刚才自己太过于悲观,只往坏的方向想。
现在想来,若是皇上驾崩,最得益的是太子,相反的,那其他的几位皇子是不希望皇上这个时候驾崩的。
毕竟太子桀骜,又睚眦必报,与几位皇子之间关系并不好,若是太子登基,那么几位皇子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景曜揉揉福久的头,半晌道:母亲说的对,老师也曾说父亲命中有一劫,不过那一劫难在几年前就过了,日后必然是福寿禄俱全的。
再说了父亲冷起脸来阎王都会害怕的,阎王也不会收了父亲的。
安宁说了这么多,也没景曜玩笑似的话来的有用,谁让景曜的老师是澄观大师呢。
景佑附和道:景曜说的没错,不过最后一句我会记得告诉父亲的。
景曜狠狠的瞪了景佑一眼,扭脸的时候眼圈都还是红的,我才不怕,小矮子!原本还凝重的气氛被他们兄弟俩的插科打诨,冲散了不少,福久拉着安宁的手,安宁笑笑,本来是想安慰孩子们,没想到反过来被孩子们安慰了。
京城中也因为皇上的失踪而陷入了混乱,私下里暗涌澎湃,大管家打听来京中已经派兵去增援了,诚郡王亲自带兵。
安宁抿着嘴,不确定张致远是否平安她就不能安下心来,让奶娘把景琳带下去,疲惫的靠在迎枕上,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添香看见安宁睡着了,对着屋子侍立的丫鬟们做了个手势,大家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却不知道屋里的安宁没了踪影,闪身进了空间,自从发现她能够在空间中瞬移后,也没少研究这个功能。
本来是用这个瞬移功能寻找天材地宝的,不过借助空间瞬移很耗费精神力,虽然能寻找到不少天材地宝,但精神力被压榨的感觉不大好,再说了后面想要远距离尝试,那耗费的精神力更不用说了,不过好处也是有的。
安宁发现每次精神力被耗费大半后,再修炼起来精神力增长反而更大。
更重要的是每次瞬移都是有目的地,这次只知道当时出事的地点,安宁想了想,从须弥玉环中掏出几个从天外岛摘下来的先天灵果,在吉祥惊喜到失望到幽怨的目光,一股脑的全塞进自己嘴里。
原本人身体的灵气承受是有一定限度的,这些先天灵宝果然不同一般,吃下去的感觉就像原本八分饱的人吃撑了。
安宁又掏出几个来,招手让吉祥过来,这二货颠颠的跑过来,安宁温柔的拍了拍吉祥的脑袋:吉祥啊,这次靠你了。
安宁原本用天外岛上的一种藤植给张致远做了一件软甲,安宁把吉祥当狗使唤,希望那件软甲大老爷还穿在身上。
原本瞬移,安宁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么远的距离,精神力大量消耗的滋味可不好受,脸也有苍白了,被委于重任的吉祥也不敢马虎,努力的嗅啊嗅。
黄河滔滔,这次黄河汛期到也就罢了,偏这些天降雨量激增,还有皇上去视察的地方那防洪大堤根本建造的不牢靠,这还是粉饰过的,最开始皇上看到的不过是随意用沙土堆成的半垮的大堤,登时龙颜大怒,火速调集附近军队同时招募了许多民工全力抢修黄河大堤。
皇上爱民,亲自监工,防洪大堤还没有修完,黄河潮汛如期而至,这一下,连皇上都被困在当中了。
洪水肆虐,安宁透过空间看到如同怒龙的黄河水,脸色不由一沉,瞪了吉祥一眼,吉祥可怜巴巴的道:宁宁,人家没偷懒,呜呜……安宁又往嘴里灌了半瓶灵液,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安宁快受不了的时候,吉祥终于闻到了,还有,生气,吗?安宁紧张到说话都结巴了。
有的,好多人。
安宁心悬在半空,往那边靠近,等找到张致远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打量了一番,才彻底放下心来。
实际上这时候的张致远狼狈极了,浑身没一丝干净的地方,衣摆上沾了泥土,紧抿着干涩的唇,不过没有血腥气,看来没有受什么伤,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依然有神的眼眸微眯着朝安宁所在的方向扫了过来——下一刻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嘴唇微动,安宁看得仔细,分辨出来是什么话,眼圈一红,这叫什么啊,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第三百六四章 固定模式安宁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脑尖一疼,匮乏的精神力怕也支持不了长距离的瞬移,更何况还带上了吉祥。
看到张致远平安,安宁也就放下了心,趁着精神力还有盈余的情况下,回了家。
脑海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一阵一阵的抽痛,安宁还没来得及和吉祥说话,一头扎进泉眼里,浓郁的灵液包裹着安宁。
不需要再刻意修炼,泉眼里充裕而纯净的灵气按照一定的规律和秩序,充盈到安宁的经脉里。
原本泉眼就是除了天外岛灵气最浓稠的地方,后面更是因为天外岛的进化,泉眼里的灵气密度也得到了质的飞跃,从原本的液态往晶体状发展,如今掬在手心就像是上好的丝绸般润滑。
再加上这边那些灵根灵宝虽然是后天,不如天外岛上的先天灵根那般得天独厚,可回馈的灵气也不容小觑,再加上随着空间物种的繁复,积少成多,也使得泉眼的灵气不断的得到积累。
随着灵气的补充,那一阵一阵的抽痛渐渐得到缓解,安宁惨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之前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刚生产完,全身就像散了架般,浑身乏力,动下手指都觉得累。
原本瞬移过后,因为一次性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修炼起来反而是事半功倍。
不过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带来的副作用,就这么一次就让安宁尝到了苦头,就算是修炼起来比往常顺畅许多,安宁也不想再尝试一次。
唯一让安宁觉得欣慰的则是总算是确认了张致远的情况,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
此时的安宁就像是沙漠里的旅人遇到久违的清泉一般。
贪婪地吞噬着。
可把吉祥唬的不轻,可怜巴巴的趴在一旁,感觉那火红的鬃毛也没精神,瞬间蔫了下来。
耳朵也耷拉了下来,跟只要求主人抚摸的大狗般,只不过这大狗的体型忒大了些。
——在天外岛出现时。
吉祥也‘鸡犬升天’的借助那散溢出来的庞大灵气进化了,比起与那无底洞般的胃口不符的娇小体型,长大后的体型才有了威风凛凛的气势。
只可惜徒有其表,智商没有随着体型的增长而增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这会子可怜兮兮的红鼻子的表现,更添了几分想让人欺负的**……就算修炼功法事半功倍。
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的,还不等恢复半数,安宁就从泉眼里出来,脸色虽然有些红润,但怎么看也没有原本莹白玉润的肤色看着正常好看。
刚出来就对上吉祥那一副可怜贤良小娘子的小模样儿。
欲哭不哭的挫样,再配上那彪悍的体格,平白带了几分喜感,安宁哭笑不得,再看吉祥那一抬头可怜一低头画圈圈的动作,安宁顿觉得后槽牙痒痒,眉角抽搐,这种违和感就如同一可爱萝莉做可怜状偏偏配上一肌肉遒劲的体格似的,让人吐槽不能。
碧水姑姑。
母亲怎么样了?昨儿大姐姐带来的两颗西洋人参,药效温和,比日常用的参还适滋养补身,让厨下给母亲炖汤吃。
张玫温和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来。
原安宁怕在空间呆久了,外面起疑,精神力恢复不到五成就出了空间。
给人的感觉就是比较虚弱。
大家还以为安宁是为了张致远的事忧虑过甚伤了身子,景曜也不顾安宁的反对连忙延医问药,大夫诊断说什么内里虚弱,忧思过甚,需要静养等等,所以安宁人参,鹿茸,阿胶……这些个滋补药材几乎都当饭吃。
原本安宁身体好,没生过病,这次只看起来虚弱,大家就如临大敌一般,再加上大夫的诊断,吃那些滋补药材也没见有所好转,可把大家吓坏了。
安宁又是无奈又是慰贴,这精神力恢复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再说了那些滋补药材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用,实际上她身体好着呢,只是看着没以前有精神。
因为张致远的事还有安宁的病,景曜他们仨也只上半天课,这还是安宁强烈要求的,不然他们几个连学都不愿去。
景曜和景佑沉稳许多,每天都奔走打听消息,家里的事也不需安宁操心,不知情的还以为安宁重病,卧床不起呢。
碧水拿过一个秋香色金线蟒引枕放到安宁身后,说:太太,昨儿几个下人乱嚼舌根,说些不中听的话,被大爷知道了,二话没说就让大管家将人牙子叫来发卖了出去,还说了若是再知道哪个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背后非议主子,惯会胡说八道的,没得商量,直接发卖出去。
转身愤懑道:那起子小人,糊涂油蒙了心,说话也不怕烂了舌头,老爷和太太待他们宽柔,竟是不知感恩,还说些……话,妄图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心上,合该被发卖出去。
太太也放宽心,老爷好人有好报,吉人自有天相,定然无事。
我看啊,大爷这般年纪就有一股儿不怒自威的气势,像极了老爷,太太是不知道下面的可都被震住了。
虽老爷不在府上,大爷成了府里的支柱,谁也不敢小瞧的。
见安宁带了笑意,似在觉得欣慰,碧水忙又道:这两日太太静养,二姑娘管着府务,借着大爷的话,好生敲打了一通丫头们,原本犯错的还想求求二姑娘,二姑娘可不心软,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罚月钱的罚月钱,越来越有大家小姐的风范,让我说还不是太太教的好。
安宁听了也是欣慰,下面的人心浮动在所难免,加上安宁‘病重’,难免有仆从起坏心,借机滋生事端。
景曜是张家未来的家长,如今借这杀鸡儆猴的机会立立威,稳稳人心。
安宁正想着呢,景曜和景佑面色不愉的进来,碧水福身,见景曜和景佑有私话要和安宁说。
给染翠使个眼色,退了出去。
安宁道: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景曜嗐了一声,愤愤不平地道:如今父亲出了事,我和景佑去拜会戴阁老。
谁知竟是碰到礼部侍郎宋大人,对着我们兄弟冷嘲暗讽一通也就罢了,竟是说父亲凶多吉少。
怕是已经……往日里只知阿谀奉承的小人,也只顾奉承那宋大人,随口附和,竟是不将咱家和父亲放在眼里,真是气人。
如今父亲只是没被搜救到,那些人就如此,要是父亲……他们不落井下石就该庆幸了!景佑也有些郁郁不乐。
看起来景曜说出来的话怕是经过了粉饰,也不知道原话到底是多难听诛心呢,虽然早知道世态炎凉,乃人之常情,可两个孩子还是头一回儿遇到这种对待。
愤愤不平是难免的。
安宁心疼得拍拍景曜和景佑的肩膀,原先还觉得这种事是对他们的磨砺,等到真发生了,又觉得心疼,他们俩才十二岁,还稚嫩的很。
你们父亲没事,这两天怕就有消息了,你们俩做得很好,娘都替你们俩觉得骄傲。
若是别人说这话。
多是会在‘没事’前加一些‘会’‘应该’这类的词,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可在景曜和景佑听来都觉得不舒心,感觉就像是他们在心里认定了张致远生死未卜,而生还的机会不大似的。
等安宁笃定的说张致远没事,景曜和景佑皆看向安宁。
似乎在求证。
景曜想到安宁几乎是一下子虚弱下来,喉头滚动,半晌问了一句:娘,您的身体……又说不下去,想想也不知该怎么措辞。
安宁笑道:娘身体没事,你们也不用担心,还别说,这两日灌那些个滋补的汤汤水水,就是坐月子的时候也没那么补的。
安宁顿了顿,看着景曜和景佑坐不住的神色,失笑道:至于你们俩说的事,也不怪乎如此,官场上本就有人走茶凉一说,那礼部侍郎宋大人本是吏部侍郎,和你们父亲积怨已久,如今逮着机会少不得奚落你们几句。
安宁虽是这么说,心里头却是冷笑连连,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宋大人和宋夫人简直就是绝配,心里头记上一笔。
官场上盘根错节,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原澄观大师乃是佛学大师,论到官场上的处世经验,他是教导不了你们俩的。
所以你们父亲让你们跟乌先生身边了解学习,所以你们俩应该知道一些,不过你们俩尚小,本不该这么早接触到官场上那些弯弯道道,偏你们父亲的事让你们俩奔波打探,才遇上那起人。
心有不愉在所难免,就当是一次磨砺,也不必将那些善于谄媚的小人放在心上,不过也不必和他们有摩擦,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结仇,再者‘宁愿得罪君子,也莫得罪小人’。
等你们父亲平安回来,再看看那些人的反应罢,这些事等你们经历得多了,慢慢就懂了。
呵呵,说风凉话的宋大人,怎么说话也不深思熟虑,将话说死,日后若是被谁翻将出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端呢?中文博大精深,很多时候一句话就可以理解成很多意思,安宁似笑非笑得说道。
原本郁郁不乐的景佑想象了一下以后的场景,禁不住笑了出来。
娘说的是,祸从口出这道理谁都懂得嘛。
真真是听娘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啊。
景曜哼了一声,道:什么如醍醐灌顶,那就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论起插科打诨来,景佑的功力还是比不上景曜的,关键是景佑脸皮没那么厚,不像景曜拍起马屁来流利顺畅,半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景曜又道:娘,你生病的这两日和咱们家是至交的,不是亲来就是差人送了慰问礼来,不过姨母家连面都没露,就连差人问候一句都没有,刚才管家还递过来帖子说是姨母家的那小表妹抓周礼呢。
安宁嗤笑道:既然是递了帖子知会了咱们,也不能装作不知,不过我病重怕给小外甥女过了病气,自不能亲去的,不过礼数不能少的。
就让管家照着景琳抓周时她家送上来的贺礼收拾一份送去罢。
景曜平淡的点头,笑道:母亲就安心静养吧,要是父亲回来看到母亲病弱的模样儿。
可是会心疼的。
安宁‘噗嗤’笑出来,道:什么病弱模样儿,你这小子竟是打趣起我来了。
母子几人和乐融融,接连几日的阴霾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不说景曜他们去探听的消息。
就是安宁也不是没有行动,这几日黑枭也没有闲着,虽然是确认张致远平安。
但那日看到的滔滔洪水的威势,也不敢掉以轻心,不得到确切消息,还真不能让人彻底放下心来。
果然如安宁所料,第二天的时候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皇上被平安搜救出来了,本来因为皇上的被困京城里气氛紧张。
私下里暗涌不必说。
等这消息先传回来,表面上大家欢喜非常,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谁知道心里边到底是怎么想呢?安宁先探听到消息,张致远平安。
狠狠的松了一口气,笼罩着张府好几日的阴霾总算是驱散了,拨得乌云见天日。
若不是安宁挡着,景曜还想拎几串鞭炮到门口放个畅快呢,饶是如此,一整日几个孩子都是眉眼弯弯,景琳小团子知道父亲要回来了,窝在哥哥怀里咧着小嘴儿,拍着小肥爪。
虽然小孩儿不知道这几日父亲经历了大风大浪,但也不能妨碍小孩儿随别人乐呵。
随着消息传到京城来,这好笑的事就发生了。
原本这几日安宁静养,管家的事交给了张玫,还有那些滋养身体的药材源源不断,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宁得了什么重病呢。
那些交好的人家也亲来看,再加上张致远的事,难免要安慰一番的。
不管里面有多少真心实意,但在这种形式下人家能来了,就是值得宽慰的了。
像景曜说的,安婉别说来看望了,就连派个人来都是不曾的,难免人家不知道么,就跟年前福久得了天花似的。
本来安宁和安婉之间就有罅隙,就算安婉到都城来,离得近了,这一年来安婉做的事,不管出自什么目的,反正就是让安宁更不喜她了。
所以安婉没来,安宁也料想到了,顺坡下驴的安婉家小姑娘抓周礼,安宁就不想去。
不去归不去,礼数也有的。
其实安婉不来的原因,安宁也能猜出几分,实际上从年前安婉说起菜蔬的事被安宁拒绝后,除了景琳抓周时有来往外,安婉可再没上过门。
这上门还不如不来呢,安宁可没忘安婉在景琳抓周后说的那句不阴不阳的话。
这得到消息的第二天,安婉上门了,不止安婉,海翰和昨日刚周岁的小姑娘也过来了。
安婉捏着帕子道:我才知道姐姐你生了病,早先姐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安宁看了安婉一眼,不知道该从哪儿吐槽安婉说的这句话,总觉得每次安婉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个味儿,平白让人不舒服。
你们怎么来了?你不是常说外甥女体弱,我这过了病气给她就不好了。
安婉一窒,还是将小姑娘交给奶娘抱出去了,笑道:不瞒你说,这些日子……安宁翻了个白眼,她有预感安婉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是这段日子忙啊忙,婆婆压制啊,姨娘堵心啊,儿女操心啊,关怀丈夫啊之类的来说明她实在是没时间,抽不出空闲,不知情啊云云的,最后再顺便隐射些什么。
果然安婉扯了一大通,最后来了句似真似假的抱怨:姐姐合该说一声的,我也好来照顾你,真是见外。
合着我生病没通知你还有错了怎么的?安宁吐槽无能,突然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口气不耐烦道:既然你们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需要你操持打理,我岂能劳烦你?再说我这儿又不是没人,再不济还有下人呢。
没事儿就宅在后宅呗,别跑到我这儿祸害人。
安婉可没理直气壮到认为安宁这是在说客套话,当下有些尴尬,却还是装作不经意道:也是,今日我来就是来探望你的,看你大好我也就放心了,之前我听说姐夫随皇上南巡,不知如今如何了?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安宁挑了挑眉,皇上被困洪灾的事总不是秘密,她就不信海彦立不知道,再说了张致远随君南巡都是何年何月的事了,这个时候再来问,可真没意思。
说到底安婉想问的是现在的事呗,真说起来海家的态度有点像:有福想来同享,有难不关我事。
虽说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可只想单方面的享用,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比起那些只知谄媚奉承的小人,持有这样的态度的人在另一种程度也很惹人嫌。
☆、第三百六五章 要变天了实际上,安宁也不打算和安婉继续揪扯下去了,几乎每次都是这种模式,安婉不烦,安宁都觉得没意思了。
对安婉,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这种不痒不痛的事多了也很让人觉得膈应,做什么都理所当然,想什么都自以为是,警告、拒绝也没作用。
就像是当初陈家仗着与张家的姻亲关系,觉得张家不会拿陈家怎么样,所以才没皮没脸的凑上来。
去年傅大奶奶组织的宴会上,安宁就警告过安婉,甚至还用上了一丝精神震慑,而且将话说的很直白,可惜只是当时起作用了,往后还跟以前一样,甚至是变本加厉了。
那所谓的血缘关系让安宁束手束脚的,这时候安宁还真希望,太子党倒了,海家是炮灰呢,真是够了。
安宁冷淡道:你想问什么呢?安婉没想到安宁变脸变这么快,稍稍一愣,道:我,我只不过关心一下你家而已,难不成还不行了?安宁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深深的看了安婉一眼,道:虽说我们是姐妹,但也不代表你能涉问我家的事,再说了那么明摆的事还用我给你解答吗?再说了你一个内宅妇人,提及外面爷们儿的事是为何?我倒是不信了,难道海大人不清楚吗?不给安婉插嘴的机会,安宁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再说什么姐妹情深的话,这话你自己信不?我明白的说罢,当初在娘家时你做的事情别以为我不说。
就不代表我不知道,母亲不知道。
安宁初穿越来的时候,原主的灵魂不知去哪儿了,可原主为什么会病倒。
安婉是背后黑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安婉害死了‘安宁’。
如果说是原主的性格—说好听些是温顺,说难听些就是懦弱—还不让安婉蹬鼻子上脸。
虽然安宁得到了‘安宁’的记忆。
虽说不是亲身经历,但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安宁对待安家人的态度。
抛去这些不谈,嫡庶有别,外加安老爷的宠庶灭嫡,这从根本上导致了两人之间的如鸿沟般的罅隙和不可调和的矛盾。
安宁的话让安婉脸色煞白,原本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抑郁、忿怒、不甘,夹杂着翻滚于胸臆,令人窒息。
最终不甘和不平全都涌出来,阴霾涌上来,让原本保养得宜的俏丽的脸变了形。
最终却硬挤出个笑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安宁冷道:我可没有‘家丑不可外扬’‘胳膊肘往袖子里折’的容忍,再说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咱们如今是两家人,就算海家有什么事,也不管张家的事。
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碍不着谁。
安宁觉得以前她就被这所谓的‘姐妹’拘泥了,再说了安婉那些事不过是些不痛不痒但却怎么膈应怎么来,她都佩服自己的涵养了。
还有耐心陪安婉‘明里夸赞有加,暗里挑刺看剑,私下不情不愿’……原来你一直在记恨我。
安婉恨恨的盯着安宁,眼中闪过怨愤,那你何必这般假惺惺的装作不知?何必在这里装好人?我就知道你不过是想看我的笑话罢了,你不就是有个好出身吗?安婉没想到安宁会直接将那层面皮撕开。
还挑起了陈年往事,盯着安宁平淡的面容,安婉怒火中烧,恨恨道:嫡出又怎么样,到头来如何,跎蹉到二十都嫁不出去,就是侥幸有点福运嫁出去了也是填房,也怪你肚子争气,否则……别人夸赞你贤良大度,我看啊不过碍于你们张家才违心的称赞罢了,真当自己是个贤良人呢。
我冷眼看着这些年后院没个新人,原本那些个旧人没个踪影,她们是怎么没的,多半是……那些个腌臜事……心里藏奸,想来惯会作表面功夫罢了……否则,但凡这‘贤良’就悖逆了女德,合该……个中手段,我倒想请教一二,也好博个贤名!看到周边的人错愕的表情,安婉一阵快意,刻薄的话络绎不绝宣之于口,别人如今碍于你们张家的权势,谄媚奉承罢了,这贤名不过尔尔,官场上官官相护,谁知道你们家没作别的徇私的事儿……不管有没有真实才学,日后仕途顺畅呢……安婉还欲说什么,眼前一黑,若不是正坐在椅子上,往后跌可要倒在地上了,稍后却脑袋昏沉,神智却清醒的很,看到安宁站到她面前,你,你要做什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虽然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却还色厉内荏,恨恨的瞪着安宁。
安宁冷笑道:我能对你做什么呢?你又没做什么,不过是编排了张家,编排了我,连带着编排了我的孩子罢了。
你不过是姨娘所出,既没有记在母亲名下,又没有养在母亲身边,嫡庶有别,长幼有序,这不仅是规矩,也是礼数,我倒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有些地方含糊其辞,安婉这话说的可够直白的,无非是说安宁不贤,嫉妒,若不是孩子合该被休罢了!往日安婉说话无非也往上面说,只不过没那么**裸罢了!只是没想到安婉连景曜和景佑都排揎上了,就是张家也没能落什么好!说安宁,安宁倒还不怎么着,只不过安婉竟然撞安宁的逆鳞,若是在外抹黑,若是其他人说,许是被别人认为是眼红,可安婉是姨母,别人可能就认为里面不定有什么内情呢!就像景琳抓周礼上,安婉说的那叫什么话!在那样的宴客场面上,安宁作为主家断然不能发火,只得强自忍耐,私下里的恩怨安婉也不该拿到明面上来,今日安婉能说出这样的话,保不准哪天她不管不顾的,也在明面上大肆宣扬!咱们俩有恩怨,你恨我,那算我倒霉,可我夫家我孩子怎么着你了?两个孩子对你这姨母哪次礼数不周全,可曾得罪过你,反观你这做姨母的扪心自问,你曾做过什么?安宁还不知道当初景曜和景佑因为童子试的关系回扬州,住在安家时,柳姨娘编排的那些事儿,若是知道的话,说不得连撕烂安婉的心都有了。
连带着也会对安老爷有所不满,归根到底若不是安老爷宠妾灭妻、宠庶灭嫡,安婉不过是个庶女,怎么会生出压嫡的心思来?面对安宁咄咄逼人的追问,安婉汗都下来了,似乎是想到以往的事,心虚起来,但想到如今说出这番话,无异于和安宁扯破脸!可她吃准了安宁不会将今日的事传扬出去,书香门第最是爱惜名声,再说了这些事传出来,对安家的名声也不好,这么一想似乎又有了底气,梗着脖子道:我不过说我知道的罢了,我问心无愧!安宁一听,肺都快气炸了,早知道安婉是什么样的人了,可再见识到还是觉得无语,与她说话纯粹是白费口舌,讲道理根本就是浪费,再看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比无理还要辩三分还要厉害,根本就是不讲理!不怒反笑道:我算是见识了你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厉害了,既然如此以后你别来了,我家庙小可装不下你这样的大佛!安婉气得头脑发晕,愤愤的走了!添香上来扶住安宁坐下,道:太太您病还没好呢,不必为烦心事动怒,大夫可是吩咐了要静养呢。
要是每回儿都要因为安婉说的那些话而置气的话,不知道有多少气要生的,再说了也没必要,不值得。
不过这样的话安宁觉得她早该说了,这撵人的事早该做了,早就得来清静了。
想当初陈家,做的那些糟心事,所依仗的也不过是觉得张家好名声,再加上还有张瑶做纽带,觉得张家不会和他们怎么着,就这般没皮没脸的靠上来,连将去世的姑奶奶的嫁妆要回去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若不是张家厚道,很有可能陈氏的牌位都不能摆在祠堂里了!结果了安婉,安宁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再加上张致远平安的消息确定了,一扫这几天的阴霾和担忧,就连外面火辣的太阳都不觉得刺眼了。
南巡的行程一定程度上因为皇上被困失踪的事变革了些,不过救灾工作还没结束。
防洪大堤只是导火索,巡阅黄河大堤途中,宣武帝申斥革办抄家了一批官员,后又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抚绥地方灾民减免赋税,又命人开粮仓放粮,从国库拨款赈灾。
之后才沿京杭大运河回都城,等一行人抵达京城,已经是六月溽暑,骄阳高照,一丝风都没有,阳光把地面烤的尘土飞扬,地皮都翘起了边,空气凝住,带着压抑的气氛。
不过晌午,原本骄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被黑沉沉的乌云遮住,乌云压城,要变天了……第三百六六章 尘埃落定怎么这么不小心?安宁边帮张致远涂伤药边说。
在皇上南巡回京时,一路上顺顺利利,然而这份顺顺利利也没让南巡队伍增添几分轻快。
和原本南巡出巡时的畅快不同,除了阅黄河时的皇上遇险,再加上因为当地官员的玩忽职守造成的洪灾。
虽然这几年随着一系列政策的颁布,还有皇上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还有国库亏空的追缴,国库总算有了盈余,然而这洪灾的损失原本可以降低,然而现在却是造成了更多的灾民流离失所,损失严重,更险些让皇上陷入困境。
再加上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回程途中整个御驾的队伍笼罩在莫名压抑的气氛中,再加上六月溽暑,太阳就像个火球,阳光把地面烤的尘土飞扬,地皮都翘起了边,随行的众人个个汗涔涔的跟从水里捞起来似的,然而却不敢有任何的失仪。
快到京城南郊时,从官道两边的树林冲出一群蒙面的死士,这些人手持兵器,就冲着宣武帝的御驾猛力冲杀。
不管中间厮杀如何,皇上安然无恙,御林军死伤不少,张致远也被波及,胳膊被砍了一剑。
他从内衣撕下一片,胡乱包扎了一下,混乱之下,其他人关心宣武帝去了,因也没人注意到。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些死士的兵器上没淬毒……等这可把原本因为张致远平安归来而欣喜不已的一家人吓得不轻,安宁就吩咐赶紧派人去请大夫,小厮们都是机灵的。
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不敢耽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大夫请来。
别看张致远修炼《清心诀》没几年。
他虽说没有景曜福久他们先天经脉里就带灵气,再加上开始修炼时年龄不小了……这先天条件不足,不过天道酬勤。
外加在张致远修炼的前段时间,安宁已经有意识的给他滋养身体,温养经脉,后面更是那些灵果灵药,但凡景曜他们有的,张致远也是有的……大夫为张致远诊断后,也说是失血过多。
心神耗疲等等一大堆术语。
之乎者也一通的,但张致远肩膀上受的伤不重,只是没及时处理,当时也就胡乱包扎了,再加上当时事态混乱。
张致远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按照张致远现在的体质,这伤口不过两天差不多就能愈合了,不过安宁看不过他这么不重视的态度,箭箭都往老男人肺管子上戳:还真当自己是年轻人了?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岁数了?都是做外祖父的人了,怎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还有就算你有功夫,可你到底在外人看来还就是‘身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还真当自个是英勇无敌了?不过唠叨归唠叨,手上上药轻柔的动作也没停。
虽然安宁嘴上不承认,但大老爷在家总归不一样。
主心骨、顶梁柱在,能够依靠和依赖,心里才比较安稳。
‘老弱病残’这些个箭头咻咻的往大老爷身上扎,原本回家来还没享受到温香软玉外加天伦之乐,就无辜中了这些冷箭,一口老血埂在嗓子眼。
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只是默默的记了一笔,睨了唠叨不停的安宁一眼,惩罚人的滋味也不错的……安宁脸微微一红,暗恨自己居然能看懂张致远眼光中表达的意思,强自镇定道:涂好,好了。
张致远没错看,嘴角轻扬,道:为夫是否英勇,宁儿不是最清楚吗?安宁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红霞迅速染上了双颊,要比厚颜无耻,几个景曜都赶不上大老爷,正经严肃说出‘一语双关’暧昧不清的话,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的,一脸浩然正气,任谁也想不到这人能说出类似于‘**’的话来……安宁嗔了厚颜无耻的老男人一眼,却不知此刻双颊绯红,眼含春水,媚眼如丝的模样儿有多诱人—当然是在几月不知肉味的老男人看来。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负伤的大老爷顺势揽住娘子的腰,正准备做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儿……爹爹,爹爹——奶声奶气的,是景琳的声音。
这小家伙是个人小鬼大的,知道今天张致远回来,天不亮就开始折腾起来了。
要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坏蛋从小就精力旺盛,还不会走就想着跑,上蹿下跳的,偏偏这小坏蛋忒机灵,看顾他的丫鬟和奶娘片刻不能错眼,要不然一眨眼的功夫这小家伙都能藏着找不着了。
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福久小的时候爱静,找到感兴趣的东西能自己玩一上午,安宁就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活力啊。
得,等到景琳时,这小家伙精力旺盛到让安宁头疼的地步,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闹腾啊,就不能安静会儿,和福久俩人中和下才正好呢。
小汤圆天不亮就开始折腾,折腾完了奶娘和丫鬟们,颠颠的来折腾安宁,这般折腾那么嬉耍的,还不等张致远回来,小脑袋就不断地磕头儿了,安宁赶紧让奶娘给抱走了。
要不然张致远回来这么大动静,怎么就没有景琳这小坏蛋来捣蛋呢。
只不过这来捣蛋的时机可挺够巧的……刚才那黏腻的不行气氛被戳破了,紧接着一鹅黄色的小身影从外面冲进来,跟一鹅黄色的小鸡仔似的,咯咯的叫唤着。
张致远原本还有些被打断的不悦,也因为朝气蓬勃的小鸡仔的如火热情似的亲近,偃旗息鼓了。
想当然的又被涂了一脸口水……安宁朝跟了过来不安地站在门口请罪的奶娘等人挥了挥手,顺手掠了掠鬓发。
这边儿父子来亲密,景曜他们几个孩子也过来了请安了,母亲,父亲的伤如何了?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过几日就没事了。
张致远‘负伤’回来。
还真把几个孩子吓了一跳,若不是安宁撵他们去休息,他们还非得要留下照顾呢。
一家子和乐融融,景琳一直黏在张致远身上。
逗得爹心大悦,家里头那丝阴霾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只是事情还没结束呢。
等到一番夫妻间水乳交融后,安宁戳戳大老爷略显单薄的腹肌。
瘦了。
别惹火。
张致远声音喑哑带着情事后的慵懒,感觉就跟一根羽毛刷过脊梁骨似的,引起一阵颤栗,安宁瞬间老实了,收回作怪的手指。
抬起身子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洪水中失踪的消息传来,全家都骇然,原本该顺顺利利的南巡。
接连折腾出这些事儿,家里人也跟着挂念,心里边儿忐忑不安的,好在你平安回来了。
张致远揽着安宁,苦笑着将他们受困的事简略说来。
说起来前面和大管家打听到的差不多,原本防洪大堤还未建成,洪水如期而至,护卫们护着皇上往安全地方走,退到地势较高些的地方。
本来那时节就是黄河的汛期,再加上今年北方雨水充足,接连下了好几日的暴雨,水位比往年高一些,等到了安全地方。
出去的路被堵住了,得亏山坡上还有座破庙,勉强遮风避雨。
那日是你吧?虽说是疑问句,却带了些笃定的意味,也不怕安宁不承认。
安宁一愣,敛下眼皮。
半边脸置于阴影中,是我,原也不过是试一试,不料想你那么敏锐,乍然看过来我吓着了,不过总算是放心些了。
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说完,当日精神力被耗费一空,如今也没恢复完全。
张致远俯下头去,与安宁额头相抵,安抚着安宁,让你和孩子们担心了,肩膀的事是我一时大意了。
当时厮杀的惨烈程度是安宁所想象不到的,御林军死伤不少,那些死士半个活口都没留下,就是侥幸没被杀死的,也咬破嘴里藏的毒自杀了,很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也亏得当时混乱,没谁注意到身为次辅的张致远身手了得,当时安宁都准备上的软剑也染上了血腥……不服老不行啊,老爷。
原本还有些沉闷的气氛被安宁这句话戳的干干净净,张致远咬牙:没见过你这般会破坏气氛的女人!安宁撇撇嘴,事实如此罢了,这两年家里发生了那些个事,总归不是偶然,这次你又……想到什么,看看张致远,欲言又止。
经历了福久染天花,张致远被困遇刺的事,安宁是真知道害怕了,不管怎么说,张致远就是她和孩子们的依靠。
就算是有空间有通天手段又如何,万一张致远有个好歹,她断然没那使人起死回生的手段。
在不讲人权,等级分明,视生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妄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规则,那根本是蚍蜉撼大树,与之相比,白日飞升实现的可能性都要大。
想来都觉得心悸,憋屈,抑郁,还有几分不甘。
张致远心思细密,再加上和安宁多年夫妻,默契不说十足,七八成也是有的,看其神色,略一思索,便道:你且别担心,这事儿还不止表面上那般简单……这话有深意,安宁抿抿嘴唇,没多问,原本脑海里思绪乱糟糟的,没有睡意,可偎在张致远身边,鼻息间全是令人安心的味道,没一会儿竟是闭眼睡过去,一夜无梦。
皇上一回到京城,便颁示旨意废黜皇太子,引起朝堂上下轩然大波。
没立储君时,朝堂上就波涛暗涌,站队的站队,结党的结党,私斗的私斗,等到睿亲王被立为太子,‘睿王党’纷纷弹冠相庆,只不过太子这几年,不但势力没有得到壮大,反而处处受到节制,原本位高权重的党羽纷纷被剿灭,被削弱,就连傅阁老如今不过是缠绵病榻,熬油了。
如今太子被废黜,对于‘太子党’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而对其他皇子来说,就完全不同了。
这使得原本没平静几年的朝堂又不平静起来,只不过因为皇上震怒,这些争斗还只是摆在私下里,还没有显示到明面上罢了。
不说朝堂上的反应,安宁在内宅也听了些风雨,听闻后扯出一丝冷笑。
真说起来对张家威胁最大的便是这太子了,从江南到京城,那些事儿如鲠在喉,自然不希望太子登上皇位。
如今太子被废黜。
虽说不排除东山再起的可能性,然而从太子以往行事来看,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然了随着太子被废黜,作为潜在威胁的青萝就成不了什么气候,青萝之所以气焰嚣张,所依仗的不过是太子罢了,如今靠山倒了。
太子府中除了青萝外那些侧妃总归还有娘家可依靠,青萝仅凭商家出身便成四侧妃之一可没少有人眼红,如今怕也没时间再来算计张家罢。
到现在安宁恍然有些明白皇后‘颠倒黑白’。
显示出一副亲近张家的意思,刻意说些让人误会的话,怕是想帮八皇子拉拢人心罢,毕竟论起皇子出身,太子是元后所生。
居嫡居长,但八皇子出身是第二尊贵的,更重要的是皇后尚在。
如今太子被废黜,身为嫡子的八皇子还是有很大可能上位的。
只是皇后怕是忘了,太子的外家可是她的娘家,不说一荣俱荣一损既损,但傅家免不了被殃及。
安宁冷淡的扫了一眼添香递上来的礼单,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这不节不年的,虽说有着亲戚关系。
可是素日里来往可是少的,如今一下子上门就送这么重的礼,可是令人费解呢。
来送礼的是安婉的陪房王瑞家的还有海母跟前的孙嬷嬷,听了安宁这么一说,王瑞家的心‘咯噔’一下,原本就知道这不是件好差事。
她是安婉的陪房家的,从安家带过去的人。
原本安婉信任绿儿,后来绿儿有了二心,这陪房家的才上位得了安婉的信任,伺候在安婉跟前时,镇日听安婉一些埋怨。
上次安婉从安宁这里回去,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头上难免说的难听些,安婉气极和安宁说的那些还稍加了一些掩饰,但是在自家关起门来,可就没那个顾忌了。
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王瑞家的听安婉那么说,心里不免纳罕: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你盼着自己亲姐姐被休弃的?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不贤,要论起嫉妒来,谁也是比不上你的。
要不然这些年来,府里的这么些姬妾无一人生育。
老爷身边的通房,好几个都是被你找了错处打发出去了!明面上为了彰显贤惠,给绿儿开了脸,也不过是想让绿儿帮着争宠罢了,再想到如今只比死人多口气的绿儿,陪房家的不寒而栗!而且这还不是第一次听安婉抱怨了,因而王瑞家的是知道安婉和安宁交恶,并没有安婉在府里尤其是老太太跟前表现的那样‘姐妹关系好’的。
所以海母派她和孙嬷嬷来这一趟,心里头可真是苦不堪言,索性躲在孙嬷嬷后边儿,全由着孙嬷嬷说事儿。
那孙嬷嬷乍一听安宁开口,就知道这个姨奶奶还真是个不好相与!偏这趟海母叮嘱过的,连忙道:姨奶奶可是还和我家太太生气,只我家太太前些日子确实忙,这不,如今这么长时间想着姨奶奶气消了,就上赶着来给姨奶奶赔罪来了。
老婆子来之前,老太太可是再三叮嘱了,说两家是连襟,可是正经亲戚,没那生疏的。
安宁错愕,这是什么神展开?她也是心思玲珑的,稍一思索,便是猜出个大概来,想必安婉气冲冲的回去和外面人的解释,怕是说她嫌弃安婉没眼巴巴的过来探望,这才生了她的气之类的罢!听这嬷嬷的意思,想来不管安婉怎么说的,在她们看来,她这个姨奶奶就是个左性子的,气性大,心眼小的。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可就坐实了这个想法,要不然这嬷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真有意思,安宁神色冷下来,勾唇道:我可当不起这么厚重的道歉礼。
原海家往安家送的四时节礼,都是过了安婉的手,单薄的经不起推敲,这次送来的礼,安宁扫了一眼礼单,丰厚不说,而且占大头的可是名家字画还有几块田黄石的印章,这显然不是给她或是孩子们的。
家里边儿爱好印章的,也就大老爷一人。
目的很明显啊……本来海家这是打着上门道歉之名来的,实际上的目的很明确,只是如今安宁揣着明白当糊涂,孙嬷嬷可不好挑明,毕竟她们就是打着赔礼的名头来的。
孙嬷嬷急得额头冒汗,若是回头海母怪罪,可担待不起,这海母想的倒好,既然两家是亲戚,你怎么能不帮衬呢?也没想到安宁这么不合作。
王瑞家的一直沉默,低着头,心道:照着太太关起门来那恨不得撕了姨奶奶的狰狞样子,怕是说了什么出格的话惹怒了这位姨奶奶,如今没把她们扫地出门就算是大发慈悲了。
第三百六七章 最是无情安宁自顾自喝茶,孙嬷嬷张目结舌,急得额头上冒汗,这主人不开口,不管她再怎么体面,都是奴才,这般回去,怕海母怪罪下来,没得不讨巧。
最终还是孙嬷嬷沉不住气,开口道:如今老太太让我给姨太太问安,太太的歉意也送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知道姨太太可有什么话要和太太说的?安宁伸手拨动着茶盅盖,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孙嬷嬷,道:孙嬷嬷只管回去告诉你们太太,就说你我皆有数。
和一个奴才较劲没意思,再说了她觉得这事可笑,没想到比起‘颠倒黑白’的本事,安婉也是不差的。
孙嬷嬷一时拿不准安宁这话的深意,王瑞家的从背后伸手悄悄的拽了拽孙嬷嬷的后衣襟,孙嬷嬷被王瑞家的这么一拽,一下子反应过来,只得苦不敢言的和王瑞家的退下去。
安宁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神色冷了下来。
不知道安婉以及海母收到她让孙嬷嬷带回去的话作何感想,面上唱作念打故作委屈也好,私下里说她不知好歹,故意报复也罢。
她又不是圣母,那分单薄的血缘关系在她在这儿行不通,尤其是安婉这两面三刀的做派。
冷眼看了眼礼单,安宁神色淡淡的说:把这张单子拿给老爷看看,该怎么处置老爷心中有数。
太子被废黜,皇上开始着手清算太子党的人,朝中上下一片人心慌慌,不过经此打压。
原本热火朝天争储之势也渐渐熄了下来。
几番下来,各方势力不约而同的退了一步,转而将重心放在讨好圣心,私下各自为营上面。
在这样的气氛中张玫及笄了。
对于这个庶女。
安宁说不上亲密,但也没刻薄过,早先即便张瑶待字闺中时。
张玫的一切待遇皆可和身为嫡女的张瑶比肩。
再加上张玫的姨娘宋氏坚定的认为跟着安宁有肉吃,张玫在安宁面前越发恭敬温驯,十分懂事。
往前是每日必到安宁跟前请安的,时不时孝敬些自己做的针线,对于大户人家的姑娘来说,女红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儿,关键是这份心思。
因此连张致远也对她多了几分喜欢。
景曜他们自幼跟在安宁身边儿,受到安宁的影响多些,再加上从小兄弟姐妹感情也好,因而对庶出的二姐,心里没什么偏待。
这及笄虽说没有大办。
但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宾主尽欢。
随着太子被废黜,圈禁,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更何况这大树的根基原本就不稳当,再加上那些个尸位素餐的蛀虫,内囊尽上来了。
再加上皇上阅黄河时被困于洪灾中、在京郊遭到刺杀的事上,宣武帝私下查来查去都脱不了废太子的影子。
连原本被定义为意外的洪灾都有几分人为的影子,即便是没有确凿证据,可那几分猜测和怀疑就让宣武帝心头一阵发冷,彻底寒了心,将太子圈禁于禁宫中,不准其他人探视。
日子在紧张的氛围内过去。
这种紧张从未有过,就是女眷们聚会时也不如往日和谐,私下里说起来也多是朝廷风向。
被平调到礼部出任礼部侍郎的宋大人这次也未能全身而退,尽管他家出了个皇家儿媳妇的女儿,原本宋大人还是个墙头草,可自从去年宋侍郎在其他人被贬谪被申斥被抄家的凄惨遭遇下还一枝独秀,仇恨值拉的高高的。
再加上之前追缴国库亏空中,宋家的表现无疑是打了诚郡王的脸,连身为侧妃的女儿也被牵连,如今不过是占了个侧妃的位子,自身都难保了,对于家族的事是有心无力。
宋夫人蔫了,如今也没了折腾的力气。
海家不过是小喽啰,四品的官也许在地方是挺高的品级,但在权贵多如牛毛的京城,实在是不够看,连塞牙缝的都会被嫌弃。
不过官场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小奴才被大奴才拿出来顶缸,大奴才替主子被黑锅,海家很不幸的被波及到,幸运的是顶戴花翎犹在,被贬成从七品的州判,怕是短时间难以升迁了。
只不过等到任命下来前,海彦立遭遇了牢狱之灾,安婉真是害怕了,放下身段来求安宁,只不过同时摆出了安老爷来做说客。
对于安老爷信中那理所当然的质问和命令语气,安宁是丝毫不觉得意外,在她心里边,安老爹才是她亲爹,这些年和安夫人相处下来,安宁也把安夫人当母亲尊敬,只不过安老爷……初来的冷漠是安宁心里头的疙瘩,再后来安老爷办的那些事儿,安宁没一件看上眼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安家要是没有安夫人撑着,哪来的一门双进士的荣光。
如今安婉的夫家犯了事,还是牵连到废太子事件中,全是咎由自取。
在这风头浪尖,谁敢去触这个霉头?可不想被倒打一耙,有些人啊,就算谁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他们也不会感恩,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若有那么点不对的,他们反过来就觉得你怎么那么冷酷,那么无情,那么无理取闹。
安婉合该是安老爷的孩子,而幸运的是安宁他们兄妹随了安夫人。
随着时间流逝,紧张气氛还弥散在京城中,秋试到了。
张家没谁去参加秋试,只是因为范骥的关系,张家也多了几分关注。
原本范骥在三年前就参加过秋试,只是名落孙山,这三年来苦读,争取能得中。
待到桂花盛开,十里飘香时,秋试放榜时,范骥的名字在桂花榜上,虽然名次不甚靠前,但也是中了举,成了举人。
范张两家皆是欢喜,范骥和张玫的亲事也紧锣旗鼓的准备了起来,大定后,日子定在了十月二十六。
这段日子有人欢喜有人愁啊,这日澄泓邀蒋韵出来喝茶,想起当年张瑶出嫁前的趣事来,打趣道:姑爷难为啊,润之你该庆幸,当年只有景曜和景佑,且他们俩年岁小,如今再加上景瑜,景琳也是个能折腾的,景曜和景佑师从广安寺武僧,学的是正经内家功夫,加之点子多,云泽(范骥的字)若想娶的二妹妹,可得过小舅子的关啊!说的是意味深长,当初景曜和景佑为难蒋韵的花招百出,酒楼前甘为丫鬟的娇俏媚娘,路遇的想以身相许的娇弱小姐,丢下绣着并蹄莲手帕的清丽姑娘,还有那‘蒋郎,你还记得瘦西湖旁的兰儿吗?’……可谓是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啊!蒋韵回想起来,庆幸的同时又为即将走马上任的新姑爷掬一把辛酸泪,不知道为何,两人很有默契的忘记将这件事告知新姑爷……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斩断荆棘,踏平道路,范骥终于抱得美人归,其中辛酸有谁知?发嫁张玫时,那一万两银票自然归在了张玫的压箱底私房里,至于嫁妆,张瑶出嫁时有一百零八抬,只是其中还有原本陈氏的陪嫁。
再说张玫不能越过了张瑶去,那边儿范家还有两个嫡兄,也不好越过了两个嫂子,饶是如此也有足足的七十二抬。
这份嫁妆在京城出嫁庶女中也算是顶尖的了,别提还有私房、陪嫁庄子等。
回门时,张玫眉眼间闪着羞赧与欢喜,显然对范骥也是满意的。
不说安宁,宋姨娘是彻底放心了,过几日就到张家庄子上住着了。
前面范骥对上两个笑意盈盈的小舅子,先是一僵,这纯属条件反射,前些日子可被两个看似天真无邪但是内里无比黑的小舅子整怕了。
内里哀嚎:娘子,你弟弟为夫挡不住,救命啊~~这次张玫出嫁,扬州着人来添妆,带来安夫人的信。
信中说安老爷病了,看到后面安宁才明白,安老爷是气病的。
安夫人的语气虽然委婉,但安宁还是看出安夫人是生气了,倒不是生安宁的气。
安老爷为什么会怒火攻心,原因还不是觉得安宁不把他放在眼里,又对亲妹妹置之不理,简直是太冷酷、太无情、太无理取闹了!顺带安和和安然也没放过,许是知道儿子要给他养老,只嘟囔几句就作罢了。
不知安婉说了些什么,再加上原本该被‘冷藏’的柳姨娘也出来蹦跶,吹吹枕头风,反正结果就是安老爷撅过去了,还骂咧咧的说没安宁这个女儿。
安夫人哪能不恼,如今安家的荣耀全是她生的孩子带来的,旁人奉承安老爷,还不是因为安和和安然,如今安老爷为了个贱婢生的庶女作践嫡子女,不知寒了几个人的心,看来是遗传了安老太太的偏心和无理也占三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安宁冷笑,冷笑过后就没什么多大的反应,她不是原装的‘安宁’,和安老爷没什么感情。
只不过也为他们兄妹几个不值,最伤儿女心的莫过于如此了。
至于安婉,海家被贬谪到边远地区去了,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见着,就是她再折腾,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安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安老爷不能动,但蹦跶的柳姨娘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毕竟安家真正当家的还是安夫人!第三百六八章 辣手摧花待沸沸扬扬的废黜储君事总算平息时,已经到了 第 367 章 大臣宣布:立储乃大事,为免诸子相争,他已决定秘密立储,继承大统的名字于御笔亲书,放于正大光明匾后,一朝他薨逝或者禅位,便可从按御书所定之嗣皇帝继位。
其他分封的皇子若有不服,着意引起争端,动摇大越之根本者,立刻逐出宗室。
这一举措彰显了皇上对继位者的乾纲独断,大臣们对此再无发言权。
也许是皇子们意识到了这一点,还是从废太子的事上得到了启发,原本炙热之心渐渐冷静下来,原本的风云诡谲渐渐平息下来,京城总算是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至于私下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
安然的妻子沈氏于八月中旬产下一子,安夫人欣喜的从扬州上来京城,安宁当下便到安然府上探望。
安夫人看见安宁的身影,不等安宁什么反应,就抱着她大哭起来。
耳边听着安夫人叨念着思念之情,安宁也被安夫人哭的觉得心中酸楚,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哭过片刻,众人忙上前劝解,安夫人和安宁两人才分开,携手进房。
安宁侧头看到安夫人鬓间的白发,还有眼角就算是脂粉也无法掩饰的皱纹,恍惚间鼻子一酸,险些又流下泪来。
她来京城这些年,只有前年回去过,那时候还不觉得,时隔两年再见,已经明显的感觉到安夫人一年一看似的变老。
虽然安宁节礼中总是特别准备空间那些含有灵气少适合普通人用的药材来给安夫人滋养身体。
可安夫人毕竟上了年纪。
再加上如今就算是有安大嫂操持中馈,家里还有些需要安夫人操心的事,三个孩子也只有安和在身边,身子骨也不如年轻时硬朗了。
安宁虽不是原装,但实际上睿智练达的安夫人弥补了安宁缺少的母爱,在初穿越来还未融入这个世界时。
安宁对安夫人多少有些依赖的。
如今恍然间安夫人也老了,去年因为安婉的事,安老爷初时被气倒了,谁知道还真大病了一场。
毕竟上了年纪,身子骨比不上年轻人,病去如抽丝,躺在床上两个月才堪堪痊愈。
安宁捏了捏手,想着回头准备些丹药,延年益寿且不说,最起码保安夫人无病无灾的。
当安宁问起安老爷时。
安夫人叹了声:宁儿,你也别怪你父亲,人老了耳根子软,难免糊涂。
安宁不是原装的,和安老爷的感情并不深,对于这样的说法面上也能接受,去年安老爷病倒,安然回去伺疾,安宁觉得面对安老爷免不了尴尬。
只是让安然捎了些补品和药材回去。
筝儿的身子骨好些了吧?安筝是文佩早产生下的女孩儿,从胎里带来的先天体弱之症,大夫说是产妇孕期里忧思过虑,加上早产,可想而知。
安夫人虽然不待见文佩,但毕竟是安家的血脉,便将孩子抱到自己跟前养,还起了个‘筝’字,希望这女孩儿争气。
端正。
安夫人道:难为你这做姑妈的惦记她。
都说‘三分病,七分养’。
按照你给的调养法子调养着,索性家里边儿不会短了她的。
养在身边儿两年了,即便是个小猫儿小狗儿也有感情了,更何况还是小孙女。
张瑶和景佑皆是早产,体弱,当年调养没少费了功夫,如今完全是借花献佛,安宁见安夫人蹙眉,便岔开话题道:如今母亲上来京城,怎么也得在京城多住些日子,景琳他们几个昨儿还嚷嚷想外祖母了呢。
原本我想带他们来的,可想着母亲刚来,舟车劳顿的,别吵了母亲清净。
母亲是不知道,景琳可是调皮着呢,上房揭瓦,上蹿下跳的,镇日里闹的我脑仁疼。
闻言安夫人笑成了一朵花儿,道:有甚的,我也是想我那些宝贝儿外孙子,男孩子顽皮些是难免的,长大了就知道懂事了,早先晟哥儿也是顽劣,三五儿就被你大哥训斥,可也拿他没办法儿。
如今启蒙读书了,看着就比原先稳当了。
安晟是安和家的龙凤胎,比福久小两岁。
安宁想到家里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干笑两声。
这小子杀伤力日益剧增,偏偏又是个爱卖乖卖萌的,仗着那张很能迷惑人的小皮囊,还有抹了蜜似的小嘴儿,打不得,骂不得的,十足的小恶霸。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安宁多年来的修养在小恶霸跟前完全是丢到了爪哇国去了,原先景曜他们几个犯错,惩罚顶多是面壁或是抄大字,最多就是顶盘子。
若不是‘家暴’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安宁真想尝试下什么是‘棍棒下出孝子’!等回到家,还没进正院就瞧见丫鬟婆子个个低头缩脖,里边儿一阵喧闹声,安宁走过去,照顾景琳的奶娘和丫鬟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磕头求饶,安宁顿时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咬牙道:四少爷呢?……奶娘抖的说不出话。
‘呼啦’一声,一个小脑袋从池塘的一片青色荷叶下探了出来,小胖手里抓着一只扑腾挣扎的锦鲤,冲着安宁嘻嘻道:娘亲,偶捉到鱼耶~安宁使劲的按住太阳穴,我上辈子到底是欠你多少债啊!睁开眼看到某个还没有自觉地小混蛋,安宁怒了,还不快把四少爷弄出来!看丫鬟们熟练的动作,就知道这不是一回儿两回的了,安宁面无表情,内心各种咆哮,我当初是被门缝挤了才教这小坏蛋游泳,我当初是被驴踢了才在院子里挖了个池塘啊口胡!这一年来安宁已经习惯了在心里边儿各种咆哮,表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来。
抱四少爷去换衣裳,再弄碗姜汤给他喝,不准吃蜜饯。
虽说这会子秋老虎还没有走,但池塘水也有些凉意,冻着了这小王八蛋,心疼的还是她!等到景琳没心没肺的瞪着小短腿跑过来撒娇,安宁忍的火气一下子没忍住,捞过来举起手来对着小屁股,狠狠的打了几巴掌,骂道:小王八蛋,调皮捣蛋也该有个度,你想气死我还是想吓死我啊!赶明儿就把池塘填上,你这熊孩子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啊啊,娘,我错了——你打我吧,使劲打你宝贝儿子吧!见风使舵、识时务为俊杰、以退为进的本事,景琳惯会使的,安宁的巴掌还没落下的时候,就开始嚎叫。
安宁被气的不行,除了最开始几巴掌还使了些力道,后面又心软又郁闷,力道也就小了下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到那条翻着肚皮的鱼,语气严厉道:养的好好的鱼,又让你祸害了!哼,罚你半年不许吃鱼,喝鱼汤!现在,去墙根站着!景琳撅着嘴巴委委屈屈的去墙根边儿,安宁还稀奇他今日听话,过了一会儿,偷偷瞅过去,哟,小恶霸在偷偷的抹眼角呢!至于泪水什么的,小恶霸有吗?太太,大姑奶奶身边的顾妈妈来报喜了,说是姑奶奶有喜了。
添香进来笑道。
瑶儿有喜了?可是好事,让大管家赶紧备了礼送去。
蒋澜比景琳还大一岁呢,这会儿张瑶再生第二胎,年岁相差不算小。
不管如何都是可喜的事儿。
好事成双,没几日,范府也差人来报喜,进门将近一年的张玫也被诊出来怀了身孕。
范骥听从了先生的意见,没有参加今年的会试,准备再研读三年,参加三年后的会试,以期得中的把握更大些。
他们小夫妻俩相处也是融洽,虽说范家不像蒋家那样的规矩,虽说大家子弟婚前不好纳妾,但是通房是可以存在的。
在张玫进府前,范骥屋里也有一两个‘服侍’的人,是范太太给的。
虽说范骥是庶子,却是养在嫡母跟前的,和嫡子年岁相差不算小,对嫡子构不成大的威胁。
范家和张家又是交好的,如今张家门第比范家高些,张玫虽是庶女,却是有娘家倚靠。
进门后又不参合管家的事,行事也有度,两个嫂子也不会多为难她,如今有了身孕,即便不是男孩,也能在范家站稳了。
至于日后日子如何过,还得看他们小两口的。
安宁这才刚想这通房的事儿,染翠过来回话时,犹豫下和安宁说道:太太,四少爷身边的冬雪不太安分,似乎心里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只要大少爷和二少爷到后面来,她就抢着上前伺候,总在两位少爷跟前转悠,还想出偷溜出二门,看样子是想去两位少爷的书房……景琳调皮,安宁还特意将身边的大丫鬟染翠调去照顾他。
安宁想明白,霎时脸沉如墨!第三百六九章 大结局(上)哼!安宁脸沉如墨,竟有这样的事,给我盯紧了,若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发卖出去则是了。
安宁脸黑,在她的认知里景曜和景佑,就算他们俩如今已经十三岁,就算这个社会的孩子早熟,可在安宁看来还是个孩子。
景曜和景佑虽说是练武,可依旧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如今一年比一年大了,又是这般人品才情,恐怕日后府里抱有这样念头的丫鬟少不了。
只不过他们俩才堪堪十三岁,周岁也不过十二,还是粉嫩花骨朵,这秋云倒是好心思,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不顾了。
可安宁怎么也不愿自己养大的孩子被辣手摧花了!在这妻妾并存的时代,安宁也没有想过给景曜和景佑灌输什么现代婚姻思想,但是安宁也不想给他们未过门的妻子添堵。
虽说大家子弟婚前纳妾是不允许的,但是通房是可以存在的,多由母亲安排,要么就是少爷身边伺候的丫鬟,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在她这里,安宁都不准备有。
说来也怪,做儿媳妇的时候对于婆婆塞给丈夫的通房各种嫉妒恨,等到升级做婆婆,又对给儿子屋里塞通房这件事乐此不彼。
多年媳妇熬成婆嘛,只不过安宁做人儿媳妇时也就短短几个月时间,没怎么到堂立规矩,受到婆婆刁难,因而也不准备做那‘恶婆婆’。
像蒋家有条不成文的风气规矩,那就是不纳妾不收房,唯年过三十五无子方才考虑纳妾之事。
这在这个时代看来就是很神奇的了,但这条却给女方添了不少好感。
安宁还想着张家是不是也来一条如此规矩,省的日后后宅不宁。
原本张家几代单传,子孙有限,这条规矩万万是行不通的,只不过这代张家有四个男丁,总算是开枝散叶。
枝繁叶茂了。
时间过得真快,安宁有些恍惚,张瑶如今有了第二个孩子,张玫也怀有身孕。
就是景曜和景佑也长成了翩翩少年郎。
安宁想着是不是该提醒下这俩孩子平日里注意一下,只是觉得这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索性叮嘱他们房里的嬷嬷,盯紧点,别闹出什么‘辣手摧花’的事来!安宁难得厉声说话,染翠见安宁正色,忙不迭的应下。
退出去了。
这件事也给安宁提了个醒,景曜和景佑一年比一年大了,亲事也得开始操心了。
无巧不成书,过了几日顺忠郡王府下帖子,安宁还有些纳闷呢。
这顺忠郡王乃是宣武帝的堂叔,这两代皇位之争皆是惨烈,死的死,废的废。
这顺忠郡王算是皇室里辈分最高的了。
只不过在今上登基前,顺忠郡王支持的不是今上,虽今上面上宽仁不计较。
但从封号上就可见一般。
顺忠郡王倒也知道皇上对自己的防备,也没实权,谨慎着不被皇家抓到错处。
原本顺忠郡王的大女儿嫁到傅家,也有些卖好的意思。
这些年顺忠王府是越发低调了,像这宴客的事就很少见,所以安宁才有些纳闷。
等看到顺忠王妃跟前的少女,安宁算是明白了些,大抵是为这位郡主找夫家的。
只不过宗室女的亲事不是该由皇后操持吗?这私下里算是怎么回事?这郡主安宁曾见在傅大太太处见过一面,当时还有青萝的内侄女玉琪,对比之下才显出大家风范来。
对这位郡主的印象很好。
原本安宁没把这件事放心上,谁知道紧接着皇后召命妇进宫,言辞间暗示了为郡主选夫的那么个意思。
这事安宁原本想不管她家什么事,都城权贵多如牛毛,顺忠郡王即便再不得宠,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贵胄。
皇上的亲堂叔,他的嫡长孙女,一个郡主的封号是少不了的。
怎么也得门当户对不是,这般想想,安宁就淡定了……哪知道当天张致远回来,就和安宁说皇上有意将毓秀郡主许给景曜。
晴天霹雳!这,景曜他才多大啊,!好端端的怎么被提名了,一入侯门深似海啊!再说京城那么多未婚的青年俊杰,一捞一大把,怎么也轮不到咱家啊?安宁目瞪口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潜意识里安宁还是不愿意和皇家牵扯上,有个大老爷战战兢兢为朝堂办差为国效忠,生命安全还时不时受到点威胁就够了。
哪能再让儿子绑上去,再说了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这茬,感觉这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啊,没谱!张致远闻言即无奈又好笑: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再说这件事尚未敲定,只是那么一说。
安宁朝他翻个眼,道:等到板上钉钉了,那可就没什么反悔的余地了。
我倒是纳闷,怎么无缘无故的皇上会知道景曜?张致远沉吟道:这我不知,只是今日私下闲谈时,皇上说起来那么一句。
顺忠郡王这些年忠于皇家,皇上感念其诚,欲优容与他府,顺忠郡王世子也被启用。
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致远,这冠冕堂皇的话亏大老爷还真能说出口,大老爷政治敏感度和深度皆不是安宁可比拟的,被安宁这么看着,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假,也有那么丝尴尬。
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丝,瞬间即逝。
安宁抿嘴,不怎么高兴,不愿景曜的婚事掺杂了别的目的。
只这时代婚姻一事也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都不一定见着一面。
八字还没一撇,先看看罢。
等十月皇上万寿后,明面上的意思就下来了,将毓秀郡主下嫁给景曜,等毓秀郡主及笄之后就下旨。
安宁还担心景曜有什么不高兴,只是安宁错估了受过古代正统教育的景曜,对此并没有什么反感的地方。
安宁还得去私下打听这毓秀郡主的事儿,原本安宁就对她印象不错,打听来的也看得出这女孩性情品格才貌都是上等的,即便是在京城一帮贵女中也是拔尖的。
孩子总是自己的好,安宁虽说是长在红旗下,可在这时代也生活了十几年,有时候观念冲突,但有些事情在什么时代都不会变,有那么一时间安宁总算是了解了‘婆婆’的心理,自古以来婆媳天生是冤家,要不怎么说媳妇难为呢。
过了些日子,安宁发现满府喜气,就她自个钻牛角尖,郁闷了。
索性撂开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
反正离毓秀郡主及笄能嫁过来还有好几年时间呢,期间指不定还有什么变数呢。
春去秋来,冬雪夏荷,转眼间两年时光匆匆流逝。
正值夏日,花园里假山荷池,修竹茂林,加之点缀其中的繁花开的也很热闹,景致着实不错。
张景琳!你给我下来,今天不写够一百个大字,就别想吃饭。
河东狮吼,安宁眼眸里怒火熊熊燃烧,盯着一株枝繁叶茂间的一抹红色。
张景琳,张家幺儿,成功的接替了景曜和景佑捣蛋二人组,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调皮捣蛋的功夫无人能及。
只不过这灵气都使到怎么捣蛋上去了,安宁用了两年的时间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的在他捣蛋的业余给他启蒙,如今这描红的大字就跟狗爬的似的,背书的时候磕磕巴巴。
安宁只觉得别人是岁月催人老,她是儿子催她老,这两年不用伪装,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
在树下等了会儿,没见小兔崽子下来,安宁耐心告罄,甩甩袖子不管了。
半晌树上一抹红眼尖的紧,跐溜跐溜的从树上下来,作为布景板的丫鬟瞬间动了,麻溜儿的上来给他整理衣衫,心理素质那叫一个好。
也是,从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中间的见怪不怪再到现在的麻木不仁,习惯什么的最可怕了。
不得不说景琳不调皮的时候绝对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白白嫩嫩的,俊俏的五官,卖得了萌,装得了乖,又是最小的,就是张瑶家的蒋澜都比他大一岁,几个孩子中数他最像安宁,大家难免偏爱。
但是大部分他调皮的时候都是安宁在看,对他是又爱又恨。
溜达达的回了正院,两眼水汪汪的窝进安宁怀里,乖顺得像只没满月的小狗:娘,儿子给您唱个歌呗~安宁狠狠的揉揉他的小脑袋,笑得特温柔道:儿子你的信誉已经没有了,唱歌也没用,乖乖的去给我写大字去,嗯?上翘的音让窝在她怀里装乖顺的小狗儿缩缩脑袋,耷拉着耳朵到一边儿的小桌上描红去了,时不时的抬头,水汪汪的眼睛闪啊闪,端的是可怜,可惜没人理。
太太,不好了! 外面的喧闹声传来,安宁还没动呢,还没满月的小狗崽子就‘汪汪’的叫起来,黯淡的眼睛霎那间亮起来,满血复活……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太太,二少爷留书出走了!太太,三少爷跟着二少爷出走了!太太,大少爷要去追二少爷和三少爷!!!!!????第三百七十章 大结局(中)太太,二少爷留书出走了!太太,三少爷跟着二少爷出走了!太太,大少爷去追二少爷和三少爷了!啪!雨过天晴色的汝窑茶盅摔下来。
满室寂静。
小狗崽子眨巴下水汪汪的眼睛,身后边儿的尾巴不敢动了。
反了天了,还不快去追!倚翠—景佑的大丫鬟—战战兢兢地将墨迹还未干透彻的纸张递到安宁手里,小狗崽子颠颠的凑过来,咦——安宁手一抖,你咦什么?景琳歪着脑袋,憨态可掬,娘,二哥写的什么呀?不指望《三字经》还背的磕磕绊绊的人能认识几个字,安宁哼了一声,一目十行,额头上的井字蹦出来,咬牙道:先把大少爷追回来!原本今年是三年一次的秋试,景曜和景佑说好了要去参加,上一届他们俩闹着要去,张致远和安宁都没答应。
景曜两年前已经被定下了,景佑是拖着不想娶,两年前年纪还小就罢了,如今都十五了,就是不娶也该先定下人家,找了个时间和景佑谈了下,想知道他想找什么样的妻子。
他倒好一推四五六,后来倒破罐子破摔说要找个比他长得好看的,景佑容貌昳丽,姿容雅致,宛如芝兰玉树,但不带脂粉气,常年修炼给他带了男子的锐利,让人一看就不会误会。
安宁也不好勉强他,私下里还是留意着。
这纸上只道是要出去游山玩水,陶冶情操。
短时间不会回来了。
至于景瑜,顺便带走了。
短时间?几天是短,一个月也是短,一个个的翅膀硬了。
胆儿肥了啊!一个个的不让人省心!小狗崽子乖顺的趴在安宁膝盖上,软糯糯道:娘,还是我乖吧~安宁不客气的捏了两把脸蛋。
阴测测道:是啊——小狗崽子羞涩的把胖脸埋起来,羞羞~安宁眉头一跳,强忍住把肉球扔出去的冲动,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丫是你儿子,是你儿子,是你儿子……过了半个时辰,逃家的景曜被抓回来了。
隔了一天,留书出走的景佑还有从犯景瑜也被逮了回来。
景佑被丢尽祠堂去和景曜作伴,景瑜面壁,还有个小狗崽儿同他作伴。
等到八月秋试,悲惨兄弟二人组参加。
最终结果出来,双双中举。
张府欢欣鼓舞,一向情绪内敛的张致远心内十分得意,嘴角上扬,景瑜和景琳早就围着哥哥们道喜了,安宁的表达很直接,传了两部炼器的功法给他们。
兄弟俩不知道的是,张致远当天喝的酩酊大醉,又哭又笑(……)不过这点大老爷坚决不承认。
安宁偷笑,决定把真相埋起来。
同时景佑的亲事也露出曙光,正二品工部左侍郎郑家的嫡次女,素有才识,安宁还怕景佑在意相貌,去做客的时候给鉴定了。
回头说与景佑,十五岁的少年难得的腼腆一把,后来不知怎么的偶遇了一回儿—至于到底是偶遇还是其他,这就无从得知了—这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九月皇上却是突然宣布禅位给四皇子,扔下这么个炸弹,自己做了太上皇。
朝堂哗然,本来么还觉得宣武帝还能在位几年的,这些年励精图治,越朝上下呈现盛世之景。
不过对于皇上禅位给四皇子,朝臣们倒是觉得果然如此,这两年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对四皇子的日渐重视,早在半年前四皇子已经开始协助处理政务,四皇子即位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可哗然归哗然,新帝御极,登基大典也由礼部开始准备了。
新皇登基,改年号,诸位兄弟的爵位分封,后宫册封……登基大典很隆重,京城愈发热闹,来了不少外国使节,还有邻国使者,各地外放的王公大臣进宫朝贺……张致远也跟着镀了层金,除了原本的官职,又多了太傅的名头,真的算是位极人臣了。
来年二月底,会试开考。
景佑早跑了个没影,原本乡试他都不愿意参加的,兄弟二人组如今就剩下景曜形单影只,在家人的目送下进了贡院。
一朝揭晓,景曜高中会试第五名,张府里人人喜笑开颜不说,便是被赐婚的毓秀郡主也在丫鬟的打趣中红了脸颊。
待到四月殿试,抡才大典,景曜一篇策论惊采绝艳,令人拍案叫绝。
只是偏偏有那迂腐之辈,以其父张致远乃是前科探花,子不可越父为由,不可点为状元。
却不知这正中了张致远的下怀,新皇从善如流,钦点了景曜为今科探花,美曰其名:一门双进士,父子两探花。
按照惯例,状元等三人一般会被安排在翰林院任编纂编修,如今也不例外,被授予了翰林院修撰一职,虽说品级不高,但胜在清贵。
又是天子近臣,再加上张致远保驾护航,只要有才,不愁前程不似锦。
高中三甲探花,娶得如花美眷,双喜临门。
再一年,景佑娶亲,回门后就带着小娇妻游山玩水去了。
又一年会试,景佑去参加,结果出来为二甲第二名,进士出身。
对这个结果张家和郑家都觉得满意,又考中庶吉士,进入翰林院,授任编修。
在之后,景曜被皇上点为内阁侍读,避免了兄弟同在翰林院的局面。
在景曜被点为内阁侍读之职后,张致远便提了折子向皇上告老。
圣上将折子留了中,奈何张致远执意辞官,圣上最后才允了张致远所奏,不过却另授予他文渊阁大学士的称号。
头两年是新旧的过渡,如今太上皇已经不管政务,新皇励精图治,一朝天子一朝臣,再说如今景曜和景佑已经入仕,前程不可限量,张致远也能安心的退了下来。
还能卖给新皇一个好,不至于被猜忌,何乐而不为。
彼时景曜和毓秀郡主的儿子,张家的嫡长孙云泽也快满周岁了,景佑的妻子郑氏也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在张致远辞官后一个月,除了景曜和景佑两家子,还有远在西北的景瑜—景瑜独树一帜,和蒋澈考了武试,到蒋澈父亲的军队磨砺去了。
世代书香出了个尚武的儿郎,没少跌破众人的下巴,成为众人谈资,反观张家人却是最淡定的,绝对是支持啊!只不过事后蒋澈鼻青脸肿的好几日,据说是不小心撞到了墙—一家人包袱款款的从京城出发沿着大运河回扬州。
无事一身轻,这几年安宁早就不管家,家里的事务毓秀郡主已经上手,再者安宁还不大适应从媳妇儿升级成婆婆的感觉,再后来等孙子出生了,安宁也就淡定了。
不知不觉的已经是祖母辈的了……这次从都城到扬州,每到一处就靠岸停个几天,赏景,品尝特色小吃,见识不一样的民俗风情……原本不过半个多月的行程,走走停停的,又先回苏州祭祖,再苏州又耽搁了一段时间,等船终于到了扬州码头,已经是四个月后了。
走时繁花似锦,到时风雨潇潇。
扬州的宅邸本就年数已有,这些年久未有人居,在一家人打算回扬州时,已经派人修缮了。
扬州的仆从这边儿等的头发都花白了,总算是等到了主人归来。
安和如今已经是扬州知府了,早三年原扬州知府调任,安和便接任了知府一职,掌管扬州的民计民生。
安煦比景曜小一岁,去年乡试中了举人,也已娶妻。
安然如今任从四品的户部郎中,长女和张瑶家的长子蒋澜同岁,长子比景琳小三岁。
文佩早几年没了,生产时伤了身子,再加上忧思过虑,镇日以泪洗面,缠绵病榻没几年就不行了。
柳姨娘比文佩还早没一年,出门不小心滑倒了,磕破了脑袋,没了。
安老爷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安夫人在照顾他。
景琳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期间也就一岁多时回过一次扬州,不过这孩子适应能力强的很,很快就在扬州玩开了。
比起几个哥哥来,景琳这小儿子除了一张面皮长的好些,文不成,就是考了武试的福久,文采也斐然。
偏景琳如今字虽说不是狗爬的了,总之是比狗爬好那么一点就是了,还自个美曰其名:他练的是草书……关于启蒙的这胆子安宁是正式的丢给张致远了,反正是不期望景琳去科考,最起码读书明礼还是需要的。
总之,安宁最头疼的就是他了,每日鞭策是一定要的。
至于如何鞭策,佛曰不可说啊不可说。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这话绝对不能当着大老爷的面说,私下里说说就罢,还是有了孙辈,冷厉渐渐被温和所替代。
因为修炼功法的缘故,如今已经五十一岁—有关年龄的任何话题也最好不要在大老爷面前提起—的大老爷看起来四十岁不到,内敛的温柔,岁月的积淀,使得他看起来就是带着成熟魅力的帅大叔一枚。
老酒啊愈久弥香……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地方,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第三百七一章 大结局(下)澄观大师两年前云游四海去了。
张致远揽着安宁的肩膀说道。
那倒是遗憾了。
安宁点头道,她知道澄观大师是位修佛者,佛力精纯,这些年清修许是达到了圆满的境界。
也许因为这老和尚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位修真者,心里边儿总有些亲近的意思,再加上他又是景曜和景佑的师父,两人之间也算有缘分。
说起来,空间能够进化,少不了有机缘,而这机缘又和澄观大师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有缘总会再见,我们走吧。
这丝遗憾还没有蔓延开,就被上蹿下跳的景琳打散了,小孩儿正如初生的骄阳,又如破土而出的嫩芽,带着勃勃的生机,让人忍不住喜爱。
安宁原本想拧他耳朵的手一抖,改捏了捏他的脸蛋儿,笑道: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坏蛋儿。
景琳嘿嘿笑,娘,不要总是夸儿子啦,儿子会不好意思的。
安宁哼了一声,回家吧。
张致远无比自然的牵着安宁的手,景琳笑得贼兮兮的,却是很乖觉的没凑过去。
在安宁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朝张致远挤挤眼,父子俩很有默契的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景琳砸吧砸吧嘴,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毫不犹豫的把娘亲给卖了,笑得如同偷吃的小狐狸。
而老狐狸偏过头,沉沉的黑眸里漾起淡淡的笑意,带着几分温柔缱绻。
几分宠溺纵容,几分满意欢喜。
唯独毫不知情的安宁,心里还想着晚上要做的菜,景琳这熊孩子挑食的厉害。
还得想着怎么让他多吃些蔬菜。
到扬州后,他们一家子在原来的大宅里住了一段时间,因为主人不在。
留守的仆从不多,偌大的宅子大半都封锁了起来。
桂院的果木也没了往年的繁茂,原本精巧的大院没什么人气,开春就搬到庄子上住了。
也没几个仆从,卸去那些华服钗环,洗手做羹汤,这些年她很少亲自下厨。
但凡有也是在几个孩子的生日时,如今自己动手,连大老爷也得下厨房。
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面镇定地运用上内力切菜杀鱼,安宁必须得承认,她看得很欢。
景琳这熊孩子最会得瑟。
狗爬的字寄回京城,各种炫耀,气的看信的景曜和景佑牙痒痒,磨拳擦掌的誓要找机会教训下‘不懂恭敬兄长’的幼弟。
景佑眼尾一挑,无端带了几分危险,这位常被外人称赞‘温润如玉、温文尔雅’的张家次子,温文道:瞧景琳的字还是没长进,这可如何是好?我记得上回得了几幅字帖,不若给他临摹罢。
景曜瞬间会意。
道:怎好让你一人专美,我再添上两幅,也该知会父亲这字啊得勤加练习方可。
兄弟俩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怜了景琳,鸡爪子捏着毛笔,满脸的痛苦。
哀怨的看了一眼窗外自由自在的天空,哀叹一声。
小小狐狸对上小狐狸,还是有点嫩呐!安宁进来查看时,看他乖巧的一笔一划的描红,还有些不适应。
只不过当安宁看到他写的什么时,脸煞是黑了,伸手摸向这熊孩子的肚子,果然鼓鼓的。
嗝--很无辜的打了个饱嗝。
安宁恨铁不成钢,拧拧小儿子的耳朵: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偏爱这些个零嘴,再让我发现你偷吃,你日后的点心只有萝卜糕! 掏出挂表看了看时间,去洗漱吧,早点睡明儿我们去瘦西湖游湖去。
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剩下的点心小吃搜罗走,等没了声儿,小崽子掀开砚台的盖,这原本是做笔洗用的,里面塞了几片云片糕。
这都是在与娘亲斗智斗勇中开发出来藏吃的地方,窃喜啊窃喜……安宁回了主卧室,正想拿着睡衣去沐浴,眼角却瞄到张致远穿着玉色中衣手握着书卷坐在桌旁看着,灯光照着他的侧脸,竟是意外的温和。
听到声响,张致远侧头看来,温声道:这是怎么了?景琳又惹你生气了?真是该打。
安宁撇嘴,得了吧,哪回儿你都这么说,也没见你真打。
几个孩子加起来都没他能让人操心,这都要睡觉了,他吃了滚饱溜圆的,正餐都不好好吃,又挑食的厉害,偏嘴巴又厉害,今天的汤里就加了那么点萝卜丁,他尝了一口就不喝了,真是让人不省心……张致远放下书卷,听着妻子的唠叨,心想什么时候把小儿子送到大儿子那去,原以为就一个孩子在身边了,妻子的心思总该多放一些在自己身上吧,谁知道景琳段数厉害,以一当四。
不管怎么样,大老爷不高兴了,应该和妻子谈谈了,男孩子哪有这么惯纵的。
见安宁取出睡衣,大老爷眸子微亮,去沐浴?一起去。
…?!安宁侧身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幽幽的绿光,喉咙微干,这都老夫老妻的了,他怎么兴致还这么好?未辞官时,因为第二天还要处理公务,或是上朝,再加上后面儿媳妇都有了,做婆婆的总不好睡懒觉吧,夫妻俩夜生活总体还是趋向于温和的,少有失控的时候。
等回了扬州,就跟猛虎出柙似的,有时候就没了节制……脑海里浮出那些旖旎的画面,饶是安宁也红了脸颊,喉咙吞咽两下,回过神来已经被张致远抱起来,几个功夫就到了后院的温泉池旁的木屋。
宁儿,在想什么?脸都红了。
话里带着促黠,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一举抱她进温泉池里。
嘴角含笑,要为夫帮你脱么?安宁抓住他已经滑到她襟口的大手,老夫老妻了再扭捏不是矫情了,快速的脱了衣裳。
然后想溜被逮住,大老爷老神在在的倚靠在温泉池旁砌的围石上,帮为夫脱。
什么冷厉、温和、严厉……瞬间都不见了,整个一无赖。
安宁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脸颊微红,速战速决地将他身上半湿的衣裳脱下来扔到一边儿。
再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胆向两边生。
抓豆龙爪手……嘶--安宁得逞飞速撤离,只不过一山更有一山高,正中大老爷下怀,肌肤相贴,安宁心虚的不去看大老爷更幽深燃烧着熊熊火光的眼睛。
弱弱道:明儿还去、去游湖呢。
张致远低声笑道:咱们只是来沐浴,宁儿想到哪儿去了?为夫可不可以认为宁儿这是在主动求/欢呢?大手顺着肩颈,背脊。
腰身慢慢的滑向至桃源地,轻拢慢捻……另一只手拢着细腰,不让她滑下去,俯下头含住她的唇,将未尽的话全都顶回去。
熟练的唇舌相依……老夫老妻,这些年身体契合,本就敏感的身子很快就动了情,原本推拒的胳膊主动的揽上他,纤秾中度充满少妇靡艳风姿的身体紧贴着强健的躯体。
这样的主动取悦了大老爷,空出来的大手膜拜似的揉搓上那饱满的水蜜桃,做出刚才她使坏的动作……上下其手,多重的感觉让她眼神迷离,呻吟出声。
唔……相公--点火线被引燃了,瘫软的娇躯被抱起,借着水纹早已硬实的男/根一举顶进了泥泞的桃源地,两人不约地轻颤,他满足地低吼出声,双眼凝视她的神色。
看她适应些了,渐渐加大力度和深度……氤氲的水汽将交缠的两人笼罩起来,偶尔传来几声呻吟,求饶声,还有水纹流动的哗哗声……酥软的娇躯被抱起来,由着还算餍足的男人清洗、擦拭、穿衣,再被抱回屋里,安宁晕晕沉沉的,等躺在舒适的床上,愤愤的瞪了看起来神清气爽的老男人。
明明是他出力多,她几乎都是被动的承受着,再说修炼了《清心诀》不是更应该清心寡欲吗!张致远揽着她,力道适中的揉捏着,缓解她的酸软,只不过--别,别来了~安宁黑线,感觉到他又硬/挺起来的男/根,这老男人是怎么回事,还没够吗?早晚不举,额……这个不能……张致远自然顾忌她的身子,平和气息,总算是平风浪静了。
宁儿,我有事和你说。
安宁有些昏昏欲睡,听到了,也就‘嗯’了一声。
张致远吸吮着她的嘴唇,稍稍使力,让安宁疼醒了来,不满的瞪他: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再说吗?张致远将她滑下来的发丝拢到耳后,认真的说:景曜和景佑已经成家立业,景曜受皇上赏识,景佑在翰林院也混的风生水起,加之我留给他们的人脉,前程无忧。
景瑜我也不担心,他性格坚韧,有赤子之心,再加上蒋家护航,从文从武皆无问题。
孙辈如何我是管不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张家他们兄弟能支撑的住,我也能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
现在孩子们都是安定下来了,咱们俩也该好好地享受一下两个人的生活,游山玩水,若是累了我们就归园田居,可好?安宁定定的望着张致远,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段话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平静的生活,当然好。
安宁喉咙微干,想想方道:好,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修炼功法,日后就算不修炼,活个二百年都不是问题。
难道你能无动于衷的看着自己的子孙后辈年华老去,自己却还年轻吗?我很自私,当初将功法给你,让你修炼,就是想让你活的久一些,能陪我长一些……我从未问过你到底愿不愿意,没将后果告诉你。
安宁嘴唇颤动,手攥着他的衣襟,我现在更自私,想让你一直陪着我,要是死也得死在我后头。
霸道的亲向他,还处于错愕中的大老爷只觉得嘴唇一痛,粗鲁的无章法的亲吻,搂着她轻颤的娇躯,看到安宁的眼泪,心软的跟浆糊似的。
赶紧将从那样怪异的告白带来的惊喜和激动抛开,搂着妻子又哄又劝,哪里想到今日的相谈能带来这样的惊喜呢。
早知道就该早些说了……这么一折腾,夫妻俩都别想睡了,一个是喜的外加疼的-嘴唇磕破了,一个是恼的外加羞的-告白什么的太冲动了。
夫妻俩干脆的摊开来交心,安宁也不是扭捏的人,说她融入了这时代,可她又做不到对过往做不到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即便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处处都是这个时代的束缚,不平等。
最开始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一言一行受到的约束,再到嫁人后的妻妾共存,观念的冲突,道德底线的冲击,后来的切实感觉到强权、社会规则的压迫,上下尊卑,压抑的不满和不情愿,渴望的平静自由……她幸运的是遇到了对的人,愿意相守一人的爱人和亲人,这些压抑的情感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安宁很少哭,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让张致远手足无措,又心疼不已,反正就是栽了呗,却是心甘情愿,甘之若饴的。
都说情到浓时情转淡,不是说没有情,只是在长久的相处中原本热烈的爱情渐渐转化成相濡以沫的亲情交织着不轰轰烈烈却脉脉的温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细节,一句话,这样涓涓细流般能温暖长久的情,就算是生活中有摩擦,有矛盾,可是能够相互包容,相互理解,觉得知足,觉得幸福,这也尽够了。
安宁大哭一场,第二日起来时,眼睛红肿,想起昨天的事,又觉得丢脸,还被当成小孩子一样哄,真是够了。
游湖自然是没去成,景琳乖巧的亦步亦趋的跟在安宁身边,拽着安宁的衣襟,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模样儿,娘,别丢下景琳,我保证会乖的,真的,我可以发誓!可怜的娃为了证明还把最不喜欢吃的萝卜吃的干干净净,写字也认真写了……安宁倚着张致远,笑得温柔:我可没说现在就走啊,早知道这个法子好用,早该拿来用了。
张致远噙着笑意,听妻子这么说,心想着给景曜的信还是晚些再寄罢。
尔后牵着安宁的手,慢慢的走远,执子之手,与子揩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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