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伊莲此时的声音是委屈的,她惊异地抬起头看着半刻钟前还甜言蜜语的良人。
迪克兰抚了抚她鬓前的碎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淡淡解释:你也看到了,选民中妇女占了绝大多数。
一旦公开我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么我得到的选票肯定会受到影响。
很多爱慕我的女性可能会把选票投给别人。
那我算什么?伊莲此时从迪克兰的双臂中挣脱开来。
她震惊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微微的慌乱和颤抖,她质问他:如果不公开的话,那么我什么也不是!迪克兰抢白她的话:只有当我顺利竞选成功,我才有保障,我才可以娶你。
那么在这之前,谁给我保障?伊莲和迪克兰的想法不一样,她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我爱你,所以我可以不要平静安稳的生活。
但是你为什么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我就是为了给你平静安稳的生活,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迪克兰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伊莲,你懂事一点好不好?伊莲踉跄地退了几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迪克兰。
她呆滞了一会,蓦然笑出声来,有一种狼狈。
她喃喃自问:我不懂事?然后提高音量质问迪克兰:究竟是我不懂事?还是你为了你自己前途?她突然觉得一阵悲凉无力。
这在以前,即使那个人离开了,她也没有这样子难过。
伊莲用手背擦干凝在眼眶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迪克兰,你如果不能让我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她天生有一种不安全感。
这种不安全感来自于在这个陌生时空的无依无靠。
伊莲想,如果失去了他,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可是现在他连一个女朋友的身份都不肯承认,爱慕他的女孩又那样多,万一他变心了,抛弃了她,那么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尽管伊莲也很清楚,即使迪克兰承认了她的身份,可当他爱上了别人,要抛弃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迪克兰在公众面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会感到一些心安。
真是无理取闹。
迪克兰不能理解女友的心思。
心平气和地谈了之后见伊莲不能接受,不由有些愠怒。
在他看来,不公开两人的关系是最好的办法。
大选在即,□□党与克莱尔联邦肯定会处心积虑打压他甚至会除掉他,两人的关系一旦公开了,那么连同伊莲也会有危险。
他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这个女孩。
当他赢得大选的胜利的时候,当他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她,给她安稳的日子的时候,他就会向她求婚,和她举行婚礼。
这才是最明智,最正确的。
伊莲却不明白迪克兰的想法。
刚刚迪克兰的话并不重,但是她却觉得绝望。
她用力地拭去泪水,赌气地跺了跺脚:你如果不公开我们俩的关系,我就自己去说!那我会否认。
迪克兰的话接得飞快,语气不容置疑:我会告诉媒体,你说的是假话。
我们俩没有任何关系。
我甚至不认识你。
迪克兰的话是无情的:爱慕阿道夫先生的女人是那样多,我一旦否认,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你可以试一试。
伊莲愣愣看了迪克兰一会,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越积越多,但始终没有落下。
最后她挣脱了迪克兰的手,转身飞快地跑了。
迪克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瘦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她解释他的做法。
他无力挽留。
只在那里站了许久。
那是一条僻静的街道,没有多少居民。
除了路灯的光幽幽投印在地上,四周寂静无声,仿佛睡着了一般。
最后迪克兰沉默地叹了口气,白色的水雾自他嘴里缓缓腾起。
他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两人背道而驰。
伊莲没有再见过迪克兰。
随着二月份大选的临近,迪克兰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伊莲只能从同事们每天的讨论中得到一点迪克兰的消息。
伊莲开始习惯于在每天晚上加完班之后,一个人在照相馆的角落悄悄看着当天的报纸。
尽管上面的那些单词她依旧不知道意思,但是她却能够认出迪克兰的名字。
再根据词典,零零碎碎拼凑出一些信息。
知道他过几天就要到帝国的都城林茨去参加竞选了。
可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却没有再见过他。
伊莲想,迪克兰是真的不喜欢她了。
伊莲蜷缩在照相馆的沙发上,怀里还抱着刚刚查阅过的帕提亚字典。
每次伊莲上夜班她总是最慢走的一个,今天也是如此。
伊莲将报纸放回原处,拿着字典慢吞吞地一页一页翻开。
字典的扉页还被她画上了迪克兰的画像。
伊莲看了一会儿,又继续翻字典。
迪克兰名字中的每一个单词她在字典里都有特别备注出来。
可是如今看着却是那样苦涩。
伊莲闷闷地合上字典。
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天花板,一天工作的疲倦□□,伊莲抱着字典沉沉睡去。
伊莲并没有睡得很沉。
只是有些疲倦,想歇息一会再回家。
所以迪克兰进来的时候,伊莲就醒了。
迪克兰缓步走到沙发边。
伊莲闭了眼装睡,掐着自己的手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又怕装睡被迪克兰看出,于是翻了个身背对着迪克兰。
迪克兰在伊莲身边坐了一会,见照相馆里的灯亮着,暖气也开着,知晓伊莲是太困了才不小心睡着。
他想摸一摸伊莲的脸,但是却怕吵醒她。
伊莲睡着的时候身体是蜷缩成一团的,这是一种保护自己,与外界隔绝的姿势。
那天伊莲的话让迪克兰想了好久,他晓得伊莲这个年纪,被父母抛弃了不得不停止学业出来打工的艰难,所以对于许多事情她都有一种不安全感。
但是这次他却不能如她所愿,公开两人的关系。
那样对她的伤害比起现在,会更加大。
迪克兰看着桌边那盏台灯,柔和的光线落在伊莲的发间。
他听到自己哑声开口,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他说:伊莲,后天我就要去林茨参加竞选了。
大选大概会持续一个月左右,每天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
你信我,一旦大选胜出,我一定娶你,让你名正言顺站在我身边。
迪克兰看向伊莲,她依然面朝里侧沉沉睡着。
他回忆起在那样一个夜晚,那个累极了的女孩也是蜷缩在这沙发上睡着。
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心疼这个女孩。
从心疼到爱,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
但是一旦遇见那个适合的人,一见钟情已是太长,更何况他认识她一季的时间。
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觉得她的掌心微凉,便找出了上次的毛毯给她盖上。
迪克兰想说:伊莲,你不要生气。
我有我的考虑和安排。
但是这句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春寒料峭,远处的天际苍苍茫茫。
迪克兰的脚步越来越远。
这时伊莲从沙发上缓缓坐起。
她低下头看身上毛毯的时候,一滴泪就从眼中掉落,没入毛毯上那深深浅浅的花纹之中。
其实那晚迪克兰对她的威胁是没有用的。
她有一千个办法证明她和迪克兰的关系,但是她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爱使人变得卑微。
他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