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025-03-25 15:46:02

伊莲从照相馆出来,便直接往银行而去。

办理好存款之后,伊莲小心翼翼地将存折揣在怀中。

缓步在街上,想起今天的事情,不由一阵心寒。

虽然她和同事们没有什么交情,总不过是点头之谊。

但总是朝夕相处半年多的时间,在她面对质疑时,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这使她决定提前离开照相馆。

总不过是这样。

大不了她去找临时工,肯定不会饿死。

但今天连续经过了两场闹剧,伊莲确实有些累。

她在街上随便走了一会,便到史密先生处吃晚饭。

达茜远远看见伊莲的身影,兴奋地跑过了拉她的手,一面说:伊莲姐姐,你好久没有来了!阿道夫叔叔在里面等你好久了。

伊莲在原地站了整整一分钟。

她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她看了一眼达茜,颤巍巍地问道:是阿道夫叔叔吗?达茜并没有察觉到伊莲的异样,她甜甜地笑着回道:嗯!阿道夫叔叔还给我带了礼物呢!说罢献宝一样地要递上给伊莲看。

伊莲点了点头,独自走了进去。

现在是晚饭时间。

史密先生的摊档异常热闹。

虽然迪克兰戴上了墨镜,还贴上了假胡子,但伊莲还是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的他。

一瞬间伊莲的泪水似乎就要夺眶而出,她勉强地朝迪克兰笑笑,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今时今日,迪克兰的脸上多了一层喜悦,话语里都带着笑意。

他深深地注视着伊莲,笑道:一个多月不见,我以为你见到我会很高兴。

嗯。

伊莲有些局促地坐在座位上。

严冬已经过去,她也没有再戴着厚厚的手套。

一双手就那么顺势放在桌面。

迪克兰看了那双手一会儿,便伸手去抓住伊莲的手。

伊莲被迪克兰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抽开手,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迪克兰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总算放开伊莲的手,微笑道:看来恢复得不错。

以后冬天的时候多多注意,应该不会再复发。

如果中午伊莲没有听到同事们那些话,她现在会很开心。

可是现在迪克兰在她眼前,她满脑子想的竟是那个琼斯小姐,她注视着自己的手,不由胡思乱想……他是不是也这样执了她的手,察看她的冻疮……啊,不对,据说琼斯小姐出生贵族,怎么会有冻疮?伊莲有些自卑地看着自己的手。

日复一日地劳作,这双手已经不再细腻。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见伊莲沉默着,迪克兰也没有再说话。

这顿饭伊莲吃得极其缓慢,又异常压抑。

吃完饭,两人肩并肩走在街上。

今晚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迪克兰拉着伊莲,没有走在繁华喧嚣的大道上。

伊莲心知他是怕被人认出,但也任由他拉着。

不一会儿,两人走到林茨河边。

林茨河从帝国的首都林茨发源,一路沿经帝国的几个大城市。

两人沿着林茨河边的小道慢慢地走着。

迪克兰突然站定,看向伊莲。

路灯的光幽幽打在他的脸上,迪克兰那样平静的目光一直看到伊莲心底。

他问:你去参加了克莱尔大学的考试?伊莲依言点头。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考上了前三名,前三名免学费。

我一直想读大学,克莱尔大学很不错……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她看见迪克兰那样怀疑的目光,就这样一下下打在她的心上。

接下来迪克兰的话更是让伊莲想要哭泣:吉莉死了……她死前留下遗书,说是你故意告诉她我们的关系,并嘲讽她,因此她才选择自杀的……她还说,你会北部和南部两种克莱尔文,甚至连一些鲜为人知的语法你都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迪克兰虽然没有直接质问她你是不是克莱尔联邦派来的间谍,但这样的问话,已是无异。

伊莲静默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迪克兰见伊莲没有回答他,略微有些尴尬,他继续说下去:吉莉曾经在克莱尔联邦待了好几年。

对于克莱尔文她非常熟悉……她是一个好女孩……我没有说那些话刺激她,你信不信?伊莲猛地打断他的话,她的语气有些强硬。

在黑暗中,伊莲近乎绝望地看向迪克兰。

就连迪克兰……也不相信她了。

迪克兰平静地看着她,他的回答让伊莲更加绝望:伊莲,她是我侄女,我看着她长大,她不会骗我的。

伊莲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哦地一声,看迪克兰的像个陌生人。

她突兀地笑了一声:对,她是你侄女。

你们相处的时间远比我长得多。

但就因为这样,我就活该是撒谎吗?但是这句伊莲没有将这声质问问出口。

她的眼神变幻莫测,最终她笑了一下,她觉得她的爱情已经死了。

她恨眼前的这个人。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他有了新欢,他骗了她。

伊莲定了定神,又笑了一下,语气近乎喃喃自语:吉莉她确实没有撒谎。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要死的人怎么会撒谎呢?大概是因为她的语气不善,笑得嘲讽。

迪克兰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听见伊莲继续说:所以,是我逼死她的。

我不喜欢她,所以我逼死了她。

远处隐约有放烟火的声音传来。

迪克兰皱眉,看着眼前疯狂决绝的女孩,他问: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伊莲语速极快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拿什么给我幸福?凭你是现在是帝国的总统吗?凭你不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吗?还是凭你和别的女人纸醉金迷?最后一句质问,切齿而出。

伊莲的质问一出口,迪克兰仿佛愣了愣,突然想起在林茨时候和琼斯小姐走得近,大概是被某些媒体捕风捉影了。

好似弄清问题所在,他急急开口解释:我和琼斯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我没有兴趣知道。

伊莲冷冷回她。

她不再看迪克兰,转身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她的眼角有些泛酸。

生怕错过了什么,伊莲说道:既然你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公开关系,那么,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什么意思?迪克兰心里一紧,他脱口问道。

这时伊莲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她深深地看着他。

这个人现在已经离她这样子远。

伊莲像是害怕什么,她说: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分手吧!可是这句话没有说话,她的喉咙里已经有些哽咽。

她就那样子狠狠地看他:我不喜欢你了。

所以我们分手。

迪克兰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伊莲。

半响他苦笑,他的语气里也有些哽咽,他说:伊莲,你知道吗?吉莉自杀的那个晚上,我接到电话后,从林茨开了五个小时的车超速驾驶回到海曼。

但是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吉莉的遗体刚好从手术室里被推出。

医生告诉我她没有救了。

她开枪打中了自己的心脏,留了那样多的血。

霍夫曼把她的遗书交给我,里面一开始就是说你逼死她!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吗?迪克兰的眼神无奈沉痛:吉莉她虽然被宠得骄纵,但她不是坏人,也没有什么坏心眼。

有时候她说话直白了一些,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但是无论她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你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而要去刺激她,逼得她自杀呢?那时我刚抵达林茨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接到了霍夫曼的电话。

在电话中他也隐约提到了吉莉的自杀和你有关,但我却不相信。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伊莲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话: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吉莉她自杀与我有什么干系?我不过是让她自己去问你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有什么错?难道就这样一句话,就要我为她的死负责吗?伊莲有些被激怒的样子,她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你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你也知道她喜欢你吧?但是你却一直没有给她明确答复。

如果不喜欢,就明明白白拒绝她,为什么要含糊不清闪烁其词?不错,是我让她去问你的。

但是告诉她的人不是你吗?那凭什么将罪过赖我头上?伊莲的话让迪克兰的脸上出现了沉痛的表情。

他的眸子暗了暗:我之前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怪在你头上的。

但是你那天为什么就不能到医院去呢?伊莲不怒反笑:那天霍夫曼先生也让我到医院去给你解释。

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呢?退一步说,她是我的谁?无亲无故的,还对我怀有敌意,那样一个令人讨厌的女孩,我为什么要去看她?这样的话说出来是有些残忍。

伊莲眼里含着泪,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

这时迪克兰冷笑一声:令人讨厌的女孩?他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他注视着伊莲:如果我知道她的心思,我也会爱上她的。

可惜这一切太迟。

伊莲愣在原地。

在这样静谧祥和的夜里,她的良人对她说出这番话来。

伊莲却已经连哭泣都不会了。

她依旧站得笔直,保持着她最后一点自尊。

伊莲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说:哦,这样啊!那好,我们分手。

然后她转过身,骄傲地离开。

虽然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她的腰板依然笔直。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女孩得意洋洋的神情。

吉莉嘲讽她:瞧,舅舅是爱我的。

他只是不知道我的心意,所以才爱上了你。

所以,她输了。

伊莲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被她抛在身后的男人。

林茨河河水潺潺,演奏着动听的歌。

伊莲沿着林茨河疾步走着。

她安慰着自己,这有什么好伤心的,总归是自己不要他,而不是被他迪克兰甩。

她就这样往前走去,直到消失在迪克兰的视线的时候,她才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伊莲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刚开始她是小声地啜泣,一直隐忍的泪水开始滑落,哭着哭着她就哭岔气,开始剧烈地咳嗽,然后开始大哭。

伊莲想,她在二十一世纪读了那样多的言情小说。

不管是哪本书,总会读到心痛这个词。

她当时就在想,心痛是什么样的?后来当那个人离开她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哭岔了气,整个心脏疼得厉害。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

经过了那样多的事,已经变得坚强起来。

但是迪克兰的一句话给她的打击却是这样大。

伊莲跌跌撞撞地回到家。

屋子寂静无声。

玛丽已经回林茨去了。

伊莲很想家。

她没有别的办法。

半夜的时候,窗外开始下起下雨,打在屋外的树枝上。

按照布兰登大陆对年份的计算,如今是帝国933年。

这一年,又走马上任春风得意的帝国领袖,有为爱赴死的明媚少女,有来自异世界自立坚贞的女孩。

这一年,有举世瞩目的国会选举,有春日里那些欢欣鼓舞的身影,有来自雪夜里那一场无声的诀别。

这一年,有来自那些冷清孤寂夜晚的漫长等待,然后一切像春日里的细雨,泯灭在泥土之中,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