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非离去,我意识到自己刚才被他狠狠地甩了下,背撞在墙上,生疼。
我抱臂蹲了下来,一直蹲到腿发麻,忽然发现有些鼻塞,赶紧起来爬到床上将自己捂了个严实。
我果然还是惜命。
次日赖了一小会儿床,起来的时候,发现鼻塞差不多好了,甚欣慰,吃完早饭,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就见江城过来。
什么事?王爷病倒了,您过去看看他吧。
好端端的,怎么回事?江城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我听得头皮发麻,最后我总结道:就是输了一仗,被气得病了?江城想了想,缓缓点头。
我扑哧乐了,还真有被气病了的,看来周公瑾真是被气死的。
慕非这一气,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斩杀一个,杖笞数十,自己还病倒了。
我印象中都没见他病过,这次竟活活给气病了。
起因不过是在和萧家争一块地盘时输了。
我到那的时候,慕非正躺在贵妃塌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是我,又闭了眼。
我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你这么较真的?我说着就抓起他的手要给他号脉,慕非愣了一愣,明白我的意图后,把我的手甩开。
我怔了下,失笑道:病人都有小孩子脾性,你终于甘愿把自己当病人看了。
慕非没说话,只瞪着我,我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管。
我的余光扫到慕非的左手捂在左腹上方,原是胃疼,我笑了笑,我去给你熬点粥去。
我刚起身,被他抓住,我不饿。
我重新坐下,人生病,其实是身体发出的危机信号,趁机调养调养,心是操不完的。
你给自己放个小假,正好也要过年了。
半响,慕非才淡淡嗯了一声,问我:过年有什么想要的么?我说:压岁钱和你的健康。
慕非笑了,看着我,静默了会儿又笑了声,我看他眼睛里都带笑,心里也放下一点。
我重新抓起他的手,哥,你不常生病,这一病就来势汹涌,让我给你看看,我学医不精,但大体上还是能看出一点的。
这回慕非没有拒绝,我认真把了一会儿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耳朵,主要还是胃上的毛病,估计是常年的军旅生涯留下的,其次还有心肺的一些小毛病。
我笑道:看来你真气得不轻。
慕非脸色已经比刚才好多了,淡淡笑了笑,幸好没活活气死,不然真成了器小的笑话了。
那个什么南郑真的有那么重要?我说完就觉得自己真的很不会说话,我这是让慕非回答是还是否呢。
慕非倒是没太在意,随意地嗯了一声,没有命重要。
我笑了笑,走到门口,让江城进来把火盆往慕非这边移一点,另外又添了个火盆。
慕非怪道:我不冷。
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全身检查一下。
上回看到你身上的伤还蛮恐怖的,要是还有伤口在身上,要赶紧清理,不然容易感染发炎。
慕非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我也不管他,直接就要扒他的衣服。
我这也是本着科学的态度,可没想太多。
慕非本来是想阻止我的,不过最后还是没有,乖乖地任我把他上身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那些狰狞的伤口,上回已经瞟见,这次还是被吓住,抬头看到慕非的视线凝固在我脸上,一贯的神色淡漠,目中深沉。
我一处处检查,有几处还缠着纱布,其中包括上回被我伤着的肩头。
这么久过去还没好,也不晓得是那天刺得狠了,还是后来又崩开的,反正把纱布拆开后还怪吓人的。
我忍不住皱眉头,你是一直都冲在前头的么?慕非眉尖微扬,笑了一笑,没答话。
我把我的八宝箱拿过来,里面有按段天涯留的医书配的药,我用动物试验过,也在自己身上用过,效果不错。
我问慕非:信得过我?他依然没开口,注视着我,我笑道:其实药的成分差异不是太大,但你这新伤旧痕的,每次处理得都有些草率,我给你全部清理一下,用你之前的药也是一样的。
我第一回找到当大夫的感觉,病人竟然是慕非,感觉有些新奇。
慕非对我的话却惘若未闻似的,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气氛有些怪怪的,我禁不住低下头不去看他,刚一低头,他就托起我的后脑勺,将我的头朝他按了下去。
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他每次亲我,我的后背都会汗涔涔的。
不过,最后我趴在他胸前,感到他身上也是汗湿一片,对自己背上就不那么上心了。
我赶紧给他把药上好,然后迅速地给他穿好衣服。
慕非失笑,把火盆搬走。
我听话地把火盆移到原位去,然后问他:你真不饿吗?我饿了哎。
他坐好,苍苍你过来。
他面上郑重,我一愣,脚下赶紧往他那边去,刚到他身旁,就被他拽到怀里,吻落下来,横扫千军如卷席。
我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道:非哥哥,上元节我们在城内举办灯会好不好?他顿了下,在我嘴角亲了亲,随你,只要你喜欢。
我琢磨着,周幽王可能也不是个昏君。
接下来的几天,慕非留在府上养病,府上其他人为了上元节的灯会忙得人仰马翻。
其实我的本意并不需要如此费事,只要按照以前的惯例来办就好,奈何因为战乱,灯会已多年不办,花灯需要紧急定制,再者,慕非想博红颜一笑,要求也比较多,对花灯的材质、种类都有要求,所以就弄成了这副模样,我再阻止倒显得矫情了。
不过因为忙碌,王府也一扫连日的愁云惨淡,过年的气氛也浓了些,长安城内百姓看到王府这么多动作,也自发起来,各家制作花灯,准备过节。
慕非的心情也很好,有时兴起,也会在绢上画些东西,他行伍中人,画技一般,说实在的,还不如我,不过难得是有心,我也就没好意思嘲笑他。
大才子长孙玄也在长安,灯上画饰很多是出自他手,他还弄了好些灯谜,由于他的参与,花灯制作得很快。
我和长孙玄是昔日同窗,久别重逢,难免要感慨一番物是人非。
我请他喝了一回酒,两个人都喝得有些高,我一喝多就不说话,长孙玄则相反,一喝多话就多,絮絮叨叨地跟我说了好些,无非是些风流才子的情史,我听了直发笑,一直笑到把他送回去,自己回了王府。
我的酒量其实是不差的,至今没有喝醉过,我也就不晓得自己能喝多少,反正不管喝多少,都会一直清醒到爬上床,等爬上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然后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对我来说,任何醒酒茶都没有一觉来得管用。
这回和往常不同,做了个小梦,梦到自己一直哭,哭得很凶,有人掐着我的脖子不让我哭,我还在哭,他后来就说了什么,我说我不会,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到你坟前哭。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老高,眼睛很涩,我照着镜子,脸还是那张脸,倒是枕头边上有一条半湿的毛巾,丫鬟绿水说昨天夜里慕非进来给我擦脸来着,估计是把毛巾给落下了。
我哦了声,好好洗漱了一番,出去正好赶上吃午饭。
慕非说:我以为你要起来吃晚饭呢。
我嘿嘿笑了声,不能那么晚,会头疼的。
慕非眼皮抬了下,没说什么,盛了碗粥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