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2025-03-25 15:46:18

萧初过默然良久,将我扶起,揽在怀中。

花铸回来,他从我们身边一闪而过,没一会儿再出来时,已经洗刷干净,又换了衣服,神清气爽的样子。

花铸看着我,忽然眉头紧锁。

我道:你杀了那么多人,独独漏了我一个,那么明显,封霜晨早看出来了,是宁王放我回来的。

萧初过眉头也皱了下,花铸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

萧初过道:不急,封霜晨当下还顾不上这里,谢挚死了,他要赶去向言皇帝汇报,然后还要找到能够代替谢挚的人。

原来今晚被杀的叫谢挚。

萧初过转向我,谢挚是谢如晖的小儿子,谢如晖之后,谢家军依然是征北军的主力,如果是封霜晨挂帅,必须要有谢家人担任副职,才能压得住阵。

他解释得比较通俗,我差不多听明白了。

数百年来,南朝重臣当中,有很多姓谢的,谢家在士族中的声望最隆,是士族领袖,对南朝朝局的影响非常大。

此外,乱世重武轻文,谢家显赫的门楣当然离不开显赫的军功。

不过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数百年的辉煌后,如今的谢氏颇有些日落黄昏的意味,自上一任家族掌门人谢如晖去世之后,至今没出现一个能将家族撑起来的人物。

听萧初过的意思,谢挚勉强算一个人物。

可惜还是成了权力争夺的牺牲品。

谢挚死了,先不顾征北军的情绪,眼下的问题是:征北军谁来挂帅?少了谢挚的封霜晨显然不行。

萧初过续道:我说谢挚无可替代,宁王不信,他认为他的皇兄会自己披上戎装,去替代谢挚。

真是个很有意思的赌约,我要是封霜晨……他没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下。

死了谢挚,在宁王看来,就可以将他皇兄逼出京城,天子离京,京城内向来是群魔乱舞,宁王自己就是想做那个魔头。

于萧初过,南朝的征北大业可能就要按下暂停键。

这是他南下的目的。

双方立场不同,但殊途同归,共同导演了今晚这出戏。

也不晓得秦玉在这出戏中扮演什么角色,他若支持宁王,则是宁王和萧初过之间的联络人,他若忠于皇帝,则是萧初过障眼法中的那片树叶。

不管哪一种,他都是无关紧要的配角。

我躺在床上,默默想着,想着想着就觉得脑仁疼,这些个权谋之术,萧初过是其中的弄潮儿,而我,始终都有些排斥,虽然我已经熟悉到能够嗅出它的味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打开门,就有万斛春光洒进来。

萧初过正坐在摇椅上,不紧不慢地摇着。

我洗漱完,拿了几块点心,在他面前坐下。

我吃着点心,他接着摇着,我们都没说话。

等我吃完,他也停了下来,给我倒了杯水。

萧初过说: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罢。

我想了想,从父王开始说起,说了父王、杜夫人、母妃,话题扯开了,就说到更多的人,没有逻辑,想到哪说到哪,忽然发现,自己小时候其实还是好玩的事情比较多。

说得口干了,喝一口水,接着说,说了一个上午。

萧初过的脸上一直很柔和,我喝水的时候,他忽然说:我原来对你真的不够了解。

我想了下,其实我也不了解你,你到底是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万乘将帅,还是儒衫飘飘、茶香琴韵的书生才子?亦或是城府万钧、算无遗漏的谋策之士?萧初过看着我,目光凝定,我摇了摇头,玩弄权术的人,在想别人的时候,总不会想别人的好,而是想别人的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有美好形容词的反义词都可以用在我身上。

萧初过扑哧乐了,也摇着头,笑道:若我有一个女儿,我一定会宠着她,任她刁蛮任性,任她恶习缠身,她再不好再恶劣,我也会把她高高地举在头顶。

我失笑,那样你是在害别人全家。

萧初过微微笑着,那最好。

我无语了,萧初过顿了顿,忽然道:之前我对孝仁皇后一直都是敬重的。

我等着他往下说,他却没有。

我道:现在呢?听了我的讲述,觉得失望?我没有说她的坏话吧,她的确是个令人敬重的人。

他摇头,看了我半响,道:坚韧、无畏、善良,这样的词是好词,但我不希望我喜欢的姑娘是这样的人。

我一愣,哈哈笑了起来,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原来还有这三个优点。

不过这大概不是孝仁皇后教出来的,这是我的本性。

萧初过又顿住了,他就这样,说一句藏一句,我进屋在茶壶里添了些水,放在火炉上烧。

回来的时候,萧初过正在旁边的亭子里翻看着闲书。

下午,萧初过拉着我去城外踏青,城外农田里,农人们正在种植稻谷,我和萧初过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偶尔说两句闲话。

最后来到一条小河前,两个人就坐在河边,看着河里的鱼儿游来游去的。

萧初过说明天过来钓鱼。

我以为他说着玩儿的,第二天他竟然真带着鱼钩和鱼食去了。

像他这种四平八稳的性子,钓个鱼真是手到擒来。

不过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大顺利,我因为没钓过,水面上一有动静,我就开始激动得乱叫,鱼一听见声音就又游走了。

上钩的鱼又跑了,萧初过只笑笑,我却懊恼不已。

接二连三地这样,我又开始懊恼的时候,萧初过笑道:想吃烤鱼,去那边拣点干草来。

我乖乖地去了,还捡了几根火烧棍,回来的时候,水桶里已经有几条鱼在那蹦跶,我啧啧了几声,这才明白,是自己刚才太过紧张,叫得声音太大了。

钓了半天,最后收获颇丰,个头都不算很大,但数量颇为可观。

萧初过拉着我,到附近的村民家里要了点盐巴回来,我们便开始支火烤鱼。

我吃了不少,萧初过吃得都没我多,要不是萧初过说要留点给柳濛他们,我都要吃个精光。

萧初过甚是疑惑:真的那么好吃?我点头,萧初过说:那好吧,你把这些都清理掉,咱回去的时候,再在集市上买几条鱼,就说是我们钓的。

我嘿嘿笑道:算了,把这几条带回去,我给大家做糖醋鱼吃,我做糖醋鱼很好吃的。

这话还真不是自夸,回去我把糖醋鱼端上来没多久,就被瓜分掉了。

花铸吃完还把筷子舔了好几下,说:早该露这一手了,你看我到江南后,面黄肌瘦的。

做饭的顾嫂正好去厨房了,我说:我一定把你的原话带给顾嫂。

顾嫂做的饭菜,我们曾经一致认为,比那什么名满天下里的好吃。

花铸立刻低眉顺目了起来,您看我这不是想夸您的么?他太过夸张,逗得大家都开始笑,连一向冷面的柳濛也扯了下嘴角。

我挺疑惑的,花铸杀人的时候,手法比职业杀手都专业,平素性子竟然颇为跳脱。

人有时候是很难理解的,我照样也理解不了自己。

我偶尔露了一手,他们都以为我隐藏了自己的厨艺,第二天都希望我再露两手,就连萧初过也殷殷地看着我。

我很无奈,其实我还有一道拿手菜,那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可惜现在根本就没有西红柿这个物种。

我想了想,炒鸡蛋大概是一个样的吧,我试着做了道白菜炒鸡蛋,顾嫂在旁边帮我控制着火候,倒是没有炒焦,有些老,不过还可以,比我想象得好。

端上桌后,萧初过第一个伸筷子的,吃了一口,非常满足的样子。

花铸急不可耐地伸了第二筷子,吃完对我说:这手艺,还真是埋没了。

他这话说得虚,不过我想着,做菜应该是相通的,便又去厨房炒了两菜,一道是笋块红烧肉,一道是清蒸豆腐。

顾嫂做菜好,也喜欢做菜,园子里有一块地长了竹子,立春挖出来不少笋,之前顾嫂做的笋不是油焖就是干炒,我就换了不同的,和猪肉红烧。

烧出来没我想象得那么看起来有食欲,但吃着还可以,肉是香的,笋是脆的。

其他人么,自己不做饭,尝着新鲜,也都赞不绝口,花铸把我都夸到天上去了。

另外那道清蒸豆腐是在顾嫂的指导下做好的,没顾嫂做得好吃,不过因为笋块红烧肉烧得不错,还是有夸赞声出来的。

吃完饭,在院子里喝茶,看着开得夭夭的桃花,萧初过忽然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半响,我哦了一声。

萧初过没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因为刚刚吃了清炒黄瓜苗,就忍不住写上去了,我记得黄瓜是有春黄瓜的,一查果真有,就没多想,今天早上起来一看,黄瓜是汉朝从西域带回来的物种,春黄瓜的培育是有很多讲究的,想了想,还是将这道菜给换了,《舌尖上的中国》在脑中转了一圈,终于想起笋这个东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