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三件宝,阴冷、潮湿、臭气熏天。
桑梓一进去差点呕出来。
稻草铺就,一股子霉味外加臭气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不远处的恭桶许是从未刷过,白色的蛆虫爬来爬去。
尽可能的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桑梓垒了一摞子稻草坐着,哭的梨花带雨道:这本就是误会,怎得安泰公主当真了呢。
连续说了好几遍。
桑梓无趣的打了个哈欠,裴清告诉过她,安泰公主必定派人在监牢监视,要她摆出一副无能相。
桑梓照办了,时不时来一出,整个将自己糟践的像个无大脑的傻丫头才作罢。
几天过去了,桑梓不是吃就是睡,再哭哭啼啼一下子,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安泰不耐烦的听牢头的禀报,愤怒道: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牢头小心翼翼的觑着安泰公主的脸色道:应该不会是装的。
小的们都是偷偷注意她的动静,从未被发现过。
安泰公主道:她若一直不松口,查起来会有些麻烦。
本宫不想惊动太后,皇后又没有打开先帝小库房的权力。
而当初制这件锦衣的绣娘早就出了宫,据说也不在原籍,找她太困难。
你们给本宫想办法,务必使她吐出真话来!牢头谄媚的笑,公主放心。
牢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刑具。
挨个用一遍,天王老子也受不住。
不可!安泰公主瞪他们道:不能用刑!你们吃了豹子胆吗?她好歹是县主,若是用刑,叫太后知道了,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牢头脑门冒汗,赔笑道:是,是,公主说的是。
只是,这么一来,想要问出真话,可就不容易了。
废话!安泰公主竖起柳眉,那样容易,还需要你们做什么?!一个个的,都是饭桶、废物!牢头赶紧跪下磕头,公主说的是,公主说的是。
小的一定尽力。
安泰公主晦深莫测的眼神闪了闪。
桑梓睡醒了睁开眼,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吃饭。
喂,饭呢饭呢?!她咚咚咚的敲牢柱。
半晌走过来个干瘦干瘦的牢头,嚷嚷什么?!神情格外不耐烦。
桑梓撇撇嘴,我要吃饭!牢头一个跄踉,不才吃过吗?桑梓委屈道:我又饿了。
喂!纵然是县主,牢头也忍不住了,监牢一日两餐,我都为县主多加一餐了,县主怎么还喊饿!这对其他囚犯是不公平的!不远处传来幽幽的声音,我今儿只吃了一顿。
我今儿只啃了一个窝头。
我今儿啥也么吃呢。
牢头青筋爆起,怒吼道:给我闭嘴!哪个叫老子闭嘴的?突兀的安静中冒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那声音稳重威严,一副大官的派头。
再瞧那牢头,双腿颤抖,颤颤巍巍道:八爷,我……我不是说您。
桑梓好奇的探头想看,囚犯居然把牢头吓住了,这是何样人物。
她将头挤在两根牢柱之间,使出浑身解数才略微看见那个男子。
那人满面胡须,眸子犀利凶狠,身穿印着囚字的牢服,平静的看着牢头,满眼不屑。
八爷,我去……我去给你上饭。
牢头那叫一个乖巧恭敬。
我也要。
桑梓忙道。
一道刺眼的目光射来,那人斜睨着桑梓,小妮子,莫要同我抢食物。
桑梓愁苦地耷拉下脑袋,可是我饿。
那人眼皮跳了跳,小妮子,你竟然这么和我说话,你可知我是谁?桑梓老实的摇摇头。
那人气结,当即跳脚,你不认得我??桑梓莫名道:您很出名?她,她,她不认识我?她说她不认识我?那人指着桑梓,一连串的问牢头。
牢头晕头转向,支支吾吾道:是是是,她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桑梓饿的两眼发黑,嚷嚷道:上饭,我要吃饭!不许吃!那人狮子吼道:今儿个,你不搞清楚我是谁,就不许吃饭!……桑梓想哭,她这是做了什么孽。
牢头很贴心,怕桑梓听不清楚,怕那人说不明白,竟然拿钥匙打开了牢门,让两人面对面解决,并附上水壶一个。
……桑梓面对那张黑的像炭的脸,结结巴巴道:我……我才十一岁……那人没好气道:那又怎样?桑梓眼眶含泪,不许欺负孩子。
……那人给了桑梓一个爆栗,指指那边的稻草椅子,坐!桑梓连脚步也没来得及挪,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人:……我很可怕?不……不……桑梓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那人黑着脸,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桑梓咬着袖管。
我可是……淑仪……淑仪县主……淑仪县主?!那人突然眼睛一亮。
我闺女!他一把搂住桑梓,口鼻尽掩。
呜呜呜……闺女啊闺女,爹可就是为了你见你,才坐的牢啊!那人吸吸鼻子。
呜呜呜……嗷。
那人推开桑梓,揉着胸口的牙印,闺女,我可是你亲爹,你怎能下得去口!你胡说什么?!桑梓拼命向他眨巴眼。
那人愣兮兮的抓住桑梓双肩,翻过来调过去,肯定道:我认识唇间胎记,你就是我女儿!桑梓急的想哭,这个时候暴露她的真实身份没什么好处,虽然这男人到底是不是她爹有待确认。
来来来。
那人激动的拉着桑梓,抚摸她滑腻的小手,你娘是不是叫柳璃?桑梓有半分疑虑,点了点头。
那人憨憨一笑,骚骚后脑勺,我是她官人,就是你爹。
桑梓:……该死的,她坐这个牢不是来认爹的好吗?更何况这个爹就算是真的,那也是阿萝的爹,不是她的爹。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桑梓呆呆的看着面前人,是阿萝的爹吗?那为何阿萝的娘不来探望?她现在非常想念秦柳氏,让她赶紧把这个傻爹带走。
……你说淑仪县主正在认亲?安泰公主一口参汤喷了牢头一脸。
牢头欣喜的舔了舔,道:是的,公主。
那男人可是昆朝边境有名的山匪。
安泰公主擦拭嘴角,道:既是如此,为何会入了我夏朝的监牢?牢头尴尬道:起先小的并不知他真实身份,不日前见他在多家酒馆吃霸王餐,又对小的出言不逊,小的这才关了他。
才听见他同淑仪县主认亲,小的着人去查,没想到竟得知他是昆朝边境金乾寨寨主。
这阿萝刚成了县主,金乾寨寨主便寻了来。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阿萝竟然是山匪之女,又是怎么得到太后亲睐的?或许太后并不知此事?安泰公主想了好些问题,这个谜团越发大了。
她本以为就是个简单的事,监听桑梓吐出竹衣的真相,治她大不敬之罪,剥夺县主封号,贬为庶人。
甚至沦为官妓。
没想到这样复杂。
她还没说竹衣的事吗?安泰公主道。
牢头道:没说。
这会子正絮着父女情谊。
安泰公主一脚踹过去,那你来回报什么的?!牢头连滚带爬的滚出公主府……真的是滚出去的,那一身灰……一日后。
有人探监。
牢头拖沓步子带着个人进来。
宝石蓝色影子直接走的桑梓面前。
裴公子……桑梓憔悴道。
裴清示意她演戏,桑梓当作没看见。
阿萝,怎么回事?他不解道。
桑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指了指角落里睡的安稳的人。
……裴清这才发现监牢里还有个中年男子。
有没有被轻薄?裴清紧张的问,牢头太过分了,为什么要把你和男人关在一起?桑梓耷拉着眼皮,困的直抽抽。
轻什么薄,这是我爹。
?裴清一直没反应过来。
桑梓重复一遍。
他是爹,……她摸摸脸,的爹。
乾侩莱。
裴清:……这来坐牢,还认了个亲。
桑梓站不住,干脆坐下,昨儿说了一晚上,我都困死了。
裴清从震惊中缓缓道:这情况,以后再说。
公主有没有说竹衣的事?桑梓又打个哈欠,嘴巴张的老大,我没见到公主。
我倒是见到过公主……在公主府么?桑梓打断他的话,瞬间精神十足,刚才头还一低一垂的。
裴清兀自道:是的。
我本想向公主求情,可公主不许我说这件事。
那当然。
桑梓哼道:公主这般看中公子,自然不愿从公子口中听到别的女子名姓。
阿萝。
裴清正色道:你说什么?!桑梓撒泼道:我说什么?你知道我说什么!公子心系何处,阿萝难道管的了么?裴清恨声道:你只要说竹衣的来处,公主自然饶了你,你和安泰公主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桑梓干脆顺地打滚,谁理你,你哪里是为了我,还不是为了公主!我怎么就没好下场了?!是啊!我闺女怎么就没好下场了?!乾侩莱醒了,阴测测的望着裴清。
桑梓头一耷拉,彻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