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哭的气喘吁吁,格外惹人怜爱。
老太太一向宠爱她,眼见此情此景,即便是坏了规矩,也没忍心责骂,好声好气道:阿梓,你先莫急。
慢慢儿说……说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嫁给元公子的!这次的阿萝戾气甚重,方寸大乱,她知道太后下的懿旨,很难转圜。
老太太表情未变,心里是不高兴的。
在她看来,晚辈就该有晚辈的样子,咋咋呼呼,对待自己的婚姻大事上说三道四,完全失了女子的妇德。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夫人替老太太开口训斥,声音不大,也很温柔,但其中的愉悦是掩也掩不住的。
当初老太太曾有意以四小姐联姻,这会子人死了不作数,叫那个公主的女儿倒霉也好。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微微笑了。
阿萝看见那笑,有说不出的愤恨,碍于身份,她不能出言讥讽,也不能表示不满,只得缠磨老太太。
曾祖母,您可不知道那元家公子的习性。
阿梓嫁过去定会吃苦的。
老太太登时有些心软,想着无论如何都得进宫面见太后。
这边厢桑梓入内笑道:三小姐此话差矣,元家公子年轻,尚未娶妻,性子不定也是有的。
更何况,你可是闺阁小姐,到底是在何处听说的元家公子?啧啧啧,真不害臊。
阿萝早就疑惑此婚事是桑梓在太后面前吹的风,又瞧见她堂而皇之地嘲笑,气不过,厉声道:淑仪县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桑梓眼一瞄她,梨花的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老太太惊得站起身,护着阿萝,道:县主过分了!桑梓不以为然的坐下,翘着脚道:出言不逊,该不该打。
叶老太太自然知道阿萝该打,不过一直瞧不起桑梓这个半路出家的县主罢了。
她冷冷一笑,县主打的对。
阿梓向县主赔礼。
桑梓得意洋洋的站在阿萝面前,笑指她,赔礼吧。
阿萝恨得牙根痒痒,若是眼神能杀人,她早就戳了桑梓无数窟窿了。
阿梓没错!桑梓笑着拍掌,有骨气!水墨。
水墨应声上前。
桑梓不紧不慢道:水墨是宫里头来的,宫规比谁都清楚。
水墨恭敬走到房间正中,音调不高不低。
对主子不敬者,掌嘴二十。
阿萝倒吸了一口凉气。
桑梓笑道:老太太,我不过依着宫规罚了她一个嘴巴子,不算多,很是客气了。
一时间,满堂俱静。
叶老太太心有成算,桑梓是皇家人,按宫里规矩不算僭越。
只三小姐是她心头肉,她不舍得。
大夫人乐得三小姐吃亏,更是不会帮忙,乖巧的坐着不语。
叶元氏寒着张脸说了句,跪下。
阿萝自当了这个小姐,仗着老太太宠爱,从没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当着桑梓的面让她跪下,满腔耻辱不知从何而发。
桑梓见她的眼睛一味瞟向门框,赶紧示意梨花。
果见阿萝一个猛子往门上撞,边道:与其受这等耻辱,不如死了干净!老太太尖叫一声。
可喜梨花早有防备,脚下生风,生生将她拦下。
桑梓冷笑,用死来威胁太后,叶家可真是大胆!她故意把话挑到太后身上,毕竟婚是太后下得懿旨,这样决绝的寻死,哪个还管到底是因为何故。
所有人只道太后刚下了赐婚的懿旨,叶家三小姐便寻了死。
当真是给朝廷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就是要让阿萝失了平静,她就是等着这一刻。
大胆叶家三小姐!桑梓气势凌然,太后好心好意赐婚于你,你竟寻死?!真是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叶老太太又气又急,县主,一码归一码,你不要混淆视听!她就是要叶老太太急,本来桑梓还念着旧情,优柔寡断,裴清劝她既然要报仇,就不能顾忌太多。
叶家的主心骨是叶老太太,只要她不再冷静,便有机可乘。
老太太这话岔了。
桑梓抬眼示意梨花,梨花押着神智混乱的阿萝站过来。
元家公子少年英才,相貌俊朗,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
叶家非但不感恩戴德,反倒颇多怨言,今次竟以死相逼!县主息怒,三丫头不是这个意思。
叶元氏一向冷漠,心思自然转的也快。
叶老太太老谋深算,当即稳定情绪,县主,您一心算计叶家,叶家哪里做的不好?算计?桑梓眼睛一眯,打算给她扣罪名吗?她笑了,老太太,如今三小姐拒婚激怒太后娘娘,叶家做的这是懂规矩的事儿?老太太到底多活了几十年,微微笑道:县主这话可真是罪过了。
我三丫头素日骄纵了些,却也不是不懂事的。
元家乃是三大世家之一,论门第根基绝对是好的。
只三丫头尚且年幼,怕是唐突了太后的好意。
这个好意,叶老太太不说,桑梓心中也有数。
太后目前手上棋子不多,仅有元家投诚,元家如今呈衰败之相,太后必须很快找到替代的世家。
苏家家大业大,权倾朝野,自是难以拉拢。
那么索性砍断太妃臂膀,这两拨势力刚好打个平手。
桑梓提这个婚事,恰好提到太后的心坎上。
元家同叶家分属不同阵营,叶家顾忌太妃,自然不愿联姻,再加上……桑梓早知阿萝心系裴清,也是不肯乖乖就范,这事必定不成。
太后赐婚,多大的荣耀,叶家不从,就是抗旨不遵!桑梓心思正活络着,冷不丁叶老太太道:县主正是禁足期,擅自出房门,怕也不妥吧?她故意咬重不妥二字,想叫桑梓害怕。
桑梓差点笑出声,她既然敢踏出房门,就有话说。
外祖母命淑仪禁足,又没说是出自己屋子,还是出叶府。
只要我不出叶府,便不算不遵守懿旨。
三小姐可是口口声声说不嫁的。
三丫头嫁,自然是要嫁的。
叶元氏道。
我……不字尚未开口,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就把阿萝的嘴捂住了。
桑梓笑的温婉柔顺,既然老夫人这样说,淑仪这便恭喜了。
叶老太太勉强堆起笑,好说好说。
到时候还请县主喝杯喜酒。
喜酒一定要喝。
桑梓笑眯眯的,颇有几分裴清老狐狸的味道。
阿萝恨的眼睛冒火,挣扎着就要冲上去,仿佛只有狠狠咬下桑梓几块肉,才能一泄她心头之恨。
她越生气,桑梓越沉住气。
阿萝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会比桑梓更清楚。
她见识短浅,出身低贱,做什么事都是争强好胜的,总想得最好的。
原先在她身边伺候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各个都被她骂了个遍,直到没人再敢动摇她的地位。
至于裴清……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动的情,可惜那不会掩饰的眼神,完全出卖了她。
桑梓手一抬,是时候用膳了吧?梨花赶紧上前来扶,今个晚上有县主最爱吃的芙蓉香糕。
桑梓柳眉一竖,恼道:哪个说我爱吃那个?芙蓉,低贱的花儿,做出来的点心自然也是低贱的!阿萝迸出火星的眼睛越发睁大,整个人斜着身子拼命挣扎,几个丫鬟都抱不住她。
眼错不见,哼哧一口咬下去,捂着嘴的翡翠姑姑的手,皮肉外翻,疼的直叫唤。
贱妇!贱人!你才是贱婢!芙蓉是阿萝最钟爱的花儿,桑梓说花,其实在说人,成功熄灭了阿萝最后的理智。
桑梓站起的身子复坐下,冷冷的望着叶老太太。
辱骂县主……老太太,您说怎么办吧?老太太深恨桑梓的恶毒,又恼阿萝的失节。
一时间气急攻心,直嚷嚷着,来人,给我上家法!叶家的家法分两种,一种是惩罚小姐们的竹篾子,打在身上固然疼,但并不会留下疤痕。
另一种是木板子,是教训下人的,犯了错的丫鬟、小厮,人趴在漆凳上,裤子一扒,直接打。
不过一般没有大错,是不会动用板子的。
璎珞取来竹篾子,阿萝兀自不敢相信,总得成了三小姐还会被打。
老太太自然也舍不得,当即把竹篾子给了大夫人,让她代自己教教阿萝规矩。
桑梓笑着晃脚,梨花,给我上盘子点心。
阿萝更是恨,竟看起热闹来了。
梨花倒也配合着笑,县主,婢子新制的‘醉打芙蓉’,要不要尝尝?桑梓拍手,这个妙,即刻准备了来,我也好请三小姐一同尝尝。
阿萝气的乱颤,竹篾子在边上叫她学了个乖,再气也没敢乱说话。
大夫人捧着竹篾子,眼睛散发兴奋的光。
叶元氏也没有求情的感觉。
阿萝这才觉得,没有娘亲的府邸,即便是个小姐,也会备受欺凌。
三丫头,忍着点。
大夫人高高举起竹篾子,重重落在阿萝的小腿上。
啊!阿萝痛苦的嚎叫,再抬头,已满眼是泪。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都来我家喝酒吧!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