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席话听得桑梓冷汗直冒。
话如此私密,说的人必然是不希望被听见的。
而偏生被她这个过路人听到。
要是庶妃们谋划着诱惑王爷,她这个侧妃就可以直接站出去厉声喝止,甚至治罪。
但……那个说话的人偏偏是王爷,这个能把她生死掌握在手心的人。
桑梓脚步凝重,豆大的汗珠滴落。
丫鬟婆子们站的远,定是什么也听不到的。
加上她们是奴才,没有主子令是不敢上前的。
这点子威严的自信,桑梓还有的。
梨花距离桑梓最近,贴身服侍的,此时脸色也不好看。
桑梓撇她一眼,摇了摇头。
虽然一句话没说,梨花却已懂她心思。
现在该怎么办?桑梓一双腿僵硬的抽筋。
假山后的人不走,声音低了些在谈论什么,只要她轻举妄动,必然被发觉。
能让人不死,而生不如死的办法太多了。
桑梓不想体会求死不能的心情。
而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王爷同他亲信先行离开。
如今皇上不理朝政,一心沉溺女色,王爷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粗壮大汉的音色中有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成王败寇,赌上一把,说不定能得一生荣华。
……桑梓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足足是急的。
她根本不想听这些,就算是听,也不是由她自己来听墙角。
养那么多细作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咳咳……懿亲王紧咳两声,恐怕本王身子骨撑不到那个时候。
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跑出来干什么?!桑梓急的想骂人,非要故意到这里说这些话给她听干嘛!等等……桑梓突然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故意?王爷是故意的?这是个大胆的……却很可能是真相的想法。
那么大的地界,这两个人不找个更偏僻的地方,非在这处路边不远的假山后密谋。
而且更巧的是,她到这里,正好听见完整的对话,似乎对话是特意说给她听的。
连半点掩饰和旁敲侧击都没有,而是把密谋说的那么直白。
若懿亲王手底下的人都这般白目,太妃辛苦谋划的逆反根本不可能成功。
想通了这一点,桑梓紧张的情绪得到消解。
静静的等着他们走,梨花看起来不太好,紧张的浑身发抖,脸色苍白。
她有些不满,要说梨花也是在大家族里呆过的,那些个世家女人勾心斗角也不在少数,她算是见过不少,怎得还这般胆小怕事?她如今做的可是随时会送命的复仇之事,接触的都是很会察言观色的,就算她自己再喜怒再不行于色,身边人一变脸,也会立刻出卖她。
桑梓不禁扭头瞪她,可惜梨花太过紧张,竟没有看见。
桑梓开始认真考虑该不该对梨花委以重任。
水墨倒是神色自若,和平常没是二样。
可能是因她离得远了些,什么也没听到。
就算听到了面不改色,她终究是太后的人。
桑梓不是完全信任太后,毕竟曾经她的母亲——昌平长公主威胁过她儿子的皇位。
而太后对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根本没用真心。
不然不会忍心叫她成为那个最重要的棋子来扳倒太妃。
宫里的人,没一个是良善的!王爷说的哪里话!粗壮大汉冷不丁低吼,吓了桑梓一跳。
王爷正是壮年……壮年死去的人也不少。
懿亲王颇为轻松的谈论死亡。
桑梓曾感受过死,伤口的刺痛被水流掩盖,没多大痛苦,只觉得脑袋昏沉,很想睡。
不过这感觉并不美好,如今她还是很拒绝听到死亡这个字眼。
王爷!壮汉明显不知怎么劝懿亲王打消死不死的念头,有些急。
乏了,随本王回院子吧。
懿亲王清冷冷的说。
桑梓一听犹如得到甘泉般,可终于走了。
总是站在这里,她也怕被有心人看见起疑心,相信太妃定会除掉一切威胁她夺得皇位的人,包括她这个有名无实的侧妃。
那两个人终于走远了。
梨花走上前扶桑梓回去,桑梓刚迈出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梨花赶紧支撑住桑梓身体。
水墨见状也上前搀扶。
桑梓足足缓了一炷香时间,才重新迈开步子前行。
当真是站的太久、太紧张了。
回到院中,小厮裴清迎了上来,水墨很有眼色的打发了丫鬟婆子,又拉着梨花笑道:侧妃受了些凉意,奴婢制些驱寒的物件给侧妃。
桑梓摆摆手令他们退下。
裴清这才道:出什么事了?桑梓抬眼看到他胸前的灰尘,你出了府?裴清点点头,暂将自己的事压了压,接着问,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桑梓抚了抚胸口,平静下来,将她听到的事,原原本本告知裴清。
裴清越听眉峰锁得越紧。
王爷故意说给我听,到底有什么用意?桑梓说的累了,坐下吃茶。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裴清一直是拱手站着的,我正要来同你说,两广总督确实带着上疏进京的。
桑梓很意外,难道他们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也说不准。
裴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懿亲王要掩人耳目,你说的那个地方并不是没人来往。
就算不被你听见,难道不怕被别人听见么?朝廷一般都会在臣子家中安插细作。
王府中难入细作,也不保证有漏网之鱼。
一句话说错,步步错。
按理说懿亲王不会这般粗心大意才是。
我也是这样想。
桑梓递给他茶。
裴清婉拒了。
王爷体弱,太妃最为关心的就是能不能保儿子登上皇位。
现今太后身子有恙,皇后又是苏家的人,是太妃一心想要收罗在旗下的。
皇帝醉生梦死不知事。
照理说,能和苏家合作是上策。
苏老爷子手握重兵,只要他肯相助,皇位很有可能是太妃囊中物。
可王爷却要想方设法夺了苏老爷子的兵权。
这才是桑梓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就算夺了兵权给了太妃的人,那些一直驻守边境的士兵们是颇有骨气的,苏老爷子人不在,威望却在。
换了人,想要收服军心,不是一朝一夕的。
而懿亲王身子状况又等不得……她与裴清对视一眼,两人恍然大悟,指着对方几乎要脱口而出。
桑梓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只道:我不信。
裴清道:这件事还没确认下来。
不能轻易下定论。
你复仇是大事,只要一步行错,不要说复仇,就连命都保不住。
此事的确需要好好查探一下。
桑梓幽幽叹息,我从未曾想过他能做这样的事。
裴清道:你又妄下定论。
桑梓笑了笑,我有时是固执了点。
仅仅是有时吗?裴清笑了。
桑梓脸一红,大局之事,我分得清。
裴清见她娇憨模样,忍不住打趣她,终身大事,算不算的上大事?当然算。
桑梓傻乎乎的脱口而出,刚说完便后悔的扭捏起来。
既然如此……裴清突然神情严肃,你怕是要清理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