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淑仪惶恐。
桑梓眼眶含泪,竟跪下了。
太后心疼执起她手,哀家何尝不知你委屈。
懿亲王是你庶出叔叔,叫你下嫁完全是违了伦常。
好没出什么事,不然你叫哀家怎么见故去皇后,你生母。
说起来,王爷也好生奇怪。
他不动我,不碰我。
连我准备好久托辞也没能说出口。
桑梓将疑惑至久心思说出。
太后微微一笑,似乎思索什么。
半晌,她幽幽道:你且不必知道这么多,懿亲王心思哀家很清楚。
你放心,若哀家不能保证你贞洁,不会将你嫁于他。
难道……桑梓想起了什么继而又推翻了自己想法。
如果懿亲王真不举,那叶桑憬孩子是从何而来?太后见她发愣,轻咳一声唤回她神智。
你莫要想太多,如今已是春日了,秋日就是太妃起兵之时。
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日不多了……桑梓懂得,遂福福身子,太后要多保重。
太后笑了笑,丹蔻指甲泛着橘色,那是自然。
哀家这个身体病,好也。
淑仪不必担心。
倒是你……她拖了话尾音,桑梓不免集中精神倾听。
太后这种举动就是暗示她有所图谋。
是时候将叶家大小姐赶出往王府了。
太后淡淡说,似乎闲聊琐事。
桑梓很意外,叶桑憬呆府中或是被逐出府,与他们大计没什么妨碍。
加之她是正经王妃,休妻赶回娘家,或许平常百姓人家没什么。
但王府中,休了嫡妻实为不易,就算犯了七出之过,一般也不会休妻。
顶多申斥两句,受些责罚。
太后突然提到叶桑憬,又将此事交由她来做,使桑梓倍感压力。
为何要……也就只有桑梓有这个胆量问太后缘故。
宫中,皇帝和太后话就是圣旨,只有去遵从,不许问原因。
如果哀家说只是不喜欢这个人,你会不会觉得哀家太过孩子气?太后笑眯眯同桑梓说笑。
桑梓当然不会傻相信太后仅仅因为个人好恶去做这样危险而困难事。
不过太后也摆明了她不打算说缘故,桑梓也不必再问什么了。
太妃尚未归来,太后显出倦意,桑梓便作辞说好容易入宫,去逛逛御花园。
太后自是无不应诺,又指了身边得力宫女蓝儿跟着。
御花园景致当真是好。
已是春日,百花齐放。
桑梓站门口,此时御花园笼罩一片淡淡云雾中,好似仙境一般。
蓝儿解释道:御花园中心是一处很大荷塘,水汽很重。
这里偏阴凉,奇是,连夏天也是雾气朦胧,冬天便了不得了。
经过此处,略微瞅个两眼,竟会生出敬畏之心,好像真有仙人此。
果真奇特。
桑梓道。
可能是斜阳夕照,这雾气有些橘色。
蓝儿笑道:奴婢从未这个时辰来此,今儿借侧妃个光,看见如此美景。
桑梓一边一个扶着蓝儿和水墨,脚踩鹅卵石铺就石子路上,有些硌脚,这里为何不用青砖?脚硌疼。
蓝儿道:这条路本是青砖铺。
据说太后娘娘小时听家里老人说,踩石子可以起到保健作用,对身体好。
所以命工匠把这路给改了。
这不才修整好。
原是这样。
桑梓又紧走了好几步,脚底疼还是疼点,不过习惯之后已经好多了。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一片,很多都是灌木,上面开着星星点点小野花,各种各样,多姿多彩。
怎么没有大朵花卉?蓝儿道:太后娘娘不喜欢大朵花,说是那些个浓妆艳抹,轻浮。
不若这些小花,点缀翠绿灌木中,很是可爱。
这倒奇了,桑梓自知并不了解太后,她打破传统,不喜浓妆艳抹之物,或许就是这份特别,才会使得先帝宠爱吧。
她转头对水墨道:明儿个遣人给太后娘娘送些‘环合香’,也许她会喜欢。
难得知道太后喜欢什么,收拾些东西讨得外祖母好也是必须。
水墨应诺。
蓝儿赞道:侧妃待太后真是有孝心。
桑梓看了她一眼,淑仪得太后恩典,才有如今地位,岂能不知报恩?这等香料不值什么,权当一份心意。
蓝儿名义上是来侍奉她逛御花园,实则也是太后试探。
不管桑梓如今是不是懿亲王侧妃,到底不是太后跟前养大孩子。
太后一向谨慎,待桑梓也是半信半疑。
蓝儿又软语说了些话,之后一段路,她只跟着,小心回答桑梓对御花园询问,别一概不多说。
桑梓很享受这种清静状态。
不知不觉走到荷塘边,塘内碧青碧青荷叶漂浮水面上,此刻还不是荷花怒放时候。
内务府为瞧着好看,铺假叶子。
河面干干净净,连一丝浮萍也没有。
水墨取出帕子铺荷塘边石头,搀桑梓坐下。
蓝儿插不上手,笑道:春日里寒气还是有,侧妃勿要久坐了。
话毕,讨好看着她。
毕竟是太后人,桑梓对她也很是客气,淡笑道:蓝儿姑姑有心了。
蓝儿似乎对桑梓青眼有加很是欢喜,忙道:奴婢这便去安泰宫拿些点心予侧妃。
想来太妃瞧了淑贵妃已经安泰宫了,桑梓便道:不必了。
扰了太后清静,便是淑仪罪过了。
侧妃过虑了。
太后娘娘早说过阖宫上下之物,只要侧妃喜欢,皆可拿来随意取用,何况区区点心?奴婢即刻便回!蓝儿这样坚持,应该是太后授意。
桑梓遂应允了,望着她背影,狐疑道: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
若惊扰了太后和太妃说话,便是我这个侧妃不规矩了!一点点心,不值什么。
公主莫要太多心了,小心伤神。
水墨为她揉捏肩颈。
和水墨说话,桑梓终究不能情意,到底不是梨花,这份信任不是谁人都能给予。
难得静谧,如梦幻般景色只有水墨侧。
她一向是个锯了嘴葫芦,连呼吸都是清清静静,生怕打扰桑梓。
摇目望去,荷塘对面是一座凉亭,亭子建造颇为考究,与荷塘之间有些距离。
想来许是太后娘娘素日赏花游玩歇息地方。
很是雅致。
桑梓不禁有点心痒,想上去看一看,若是高处向下望,不知是何样貌。
咦?桑梓心内嘀咕,那亭子里似乎有一个人坐那里,背着阳光,又隐深处,隐隐绰绰,看着不甚分明。
恍惚间,像是仙人一般。
桑梓有点害怕,拉着水墨指着那个方向道:水墨你瞧,可瞧着有什么人没有?水墨猛地唬了一跳,神情严肃眺望半晌,方道:奴婢瞅着是有个人坐那里,有些远,也看不太清。
会是谁呢?宫中鬼神之说向来凶猛,即便太后、皇上和皇后极力明令禁止说这些,这些话也是时常耳边飘着。
晓是桑梓平日待人良善,再说不怕什么因果报应,此情此景,心里还是没底。
她站起身,像是安慰自己般小声道:会不会是哪个入宫宫女迷了路?水墨是宫里老人了,此时倒是显得很镇静,安慰她道:这御花园是专供皇上、太后、皇后及各位娘娘赏玩花园,闲杂人等如何进?对!桑梓暗自定了神,扶我去瞧瞧,看看到底是哪个如此大胆,竟敢乱闯御花园!水墨应诺,搭手便陪桑梓往亭子那边走。
远看着虽然有点距离,实际上远很,又建山上,上山道路就是一条窄窄羊肠小道,走起来格外费劲。
好容易来到亭子口,那个人背对坐着,此时太阳几乎只剩小小轮廓,不离得近一点,还是看不清,只见一头浓墨般长发瀑布状披身上。
桑梓不敢擅入,亭外道:敢问尊驾是何人?对方没有反应。
桑梓又说了一遍,这时,那人才缓缓转过身来。
原是苏昱珩!许久未见他,但见一向儒雅翩翩苏公子很是憔悴。
桑梓想起梨花,哀哀一叹,后悔自己同其搭讪。
苏某见过侧妃。
苏昱珩礼数周全,一丝不漏。
桑梓微微一笑,也行了一礼,如今该称呼苏将军了。
这娶了公主成了驸马,又夺了父亲兵权,苏公子当真是个厉害。
苏昱珩岂非听不出桑梓话中满满奚落之意,只是此时他有重要事要说,便不大意。
水墨,你退下。
他淡淡说。
桑梓递了个眼神,水墨躬身退下。
苏昱珩上前一步,似乎想执了桑梓手,桑梓下意识想躲,却见他握拳没有继续。
说罢,何事?苏昱珩正色道:教你如何赶王妃叶桑憬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