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平淡地看着她们离去,转过头来发现青瑗居然还没走。
你也快去准备吧,既然进了王府的门,便也有你一份。
她淡然说道。
青瑷低眉顺目地,屈膝行了一礼,道:多谢福晋。
顿了一顿,又说,谢福晋帮青瑗解围。
婉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你两次,既然进了王府,就要自己想办法生存,否则只有被人欺负的分。
她冷冷地说。
青瑷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凄然:多谢福晋金玉良言,只是青瑗出身卑贱,无依无靠……婉贞冷冷一笑,看着她问:你要依靠谁?能依靠谁?俗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上真正靠得住的只有自己而已,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吗?青瑷的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脸色煞白。
不要以为进了王府就算否极泰来了,就某种程度而言,这里的生活甚至比你在醉红楼中更加残酷,所以若不能自力救济,就算被人欺凌至死也只能怨自己不争气,怪不得别人。
她毫不客气地说。
这话,是对青瑷说的,更是对她自己说的。
被猛然间扔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就一定意义上讲,她要比青瑷更加无依无靠,能够相信的、能够保护自己的,也只有自己而已!说完了话,她便不再停留。
未来是要靠双手去争取的,多说无益,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是否能够领会全靠自己的悟性,她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了,便转身离开。
刚刚走过转角的回廊,冷不防碰上两个人就伫立在那儿,差点撞了个满怀。
啊!她惊呼一声,然后定了定神一看,原来是载涛和他的哥哥载沣,不由一阵错愕,爷……五爷!他们怎么在这儿?而且看起来似乎已经站了有一阵子的样子,应该看到方才的一切了吧?她的心中猛地一紧——明知自己的红颜知己受到欺侮,却仍然冷眼旁观,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载涛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她,反倒是载沣微微笑着,说道:弟妹,好久不见了。
五爷吉祥。
她微微屈了屈膝,行礼如仪。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弟妹何必这么客套?载沣笑道。
他这么说,她却不敢这么做。
且不说他如今已经是王爷身份,她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贝勒福晋,在这注重身份地位的封建社会里绝对不能以下犯上,单说他日后的身份,就绝对不是她惹得起的。
只要稍微学过一些历史的后世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位王爷,可正是晚清最后一位摄政王,大名鼎鼎的末代皇帝溥仪的亲生父亲呢!对着这样一个历史名人,她总不免有些紧张。
低垂着头,她没有说话,微微后退了一步,彼此间拉开了一点距离。
偷眼看过去,正好碰上载涛灼灼的眼神,定定投注在她身上,太过强烈了,甚至使她真真切切地感觉些微的刺痛。
两位爷必定有事相谈,妾身不便打扰了,先行告退。
没有追究他们在此的原因,她只想快快走人。
载沣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虽然她是他的弟妹,但毕竟男女有别,避嫌还是有必要的。
而载涛则仍旧默不吭声,好吧,她就当他默许了!又行了一礼,她低着头快步走过载涛身边,一副想要逃离的样子。
载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一手拉住了她。
婉贞愕然,抬起头看他。
爷还有何吩咐?她不得不问道。
载涛的眉间顿时闪过一丝尴尬和困惑。
为何他会拉住她?为何看到她急匆匆逃避的样子他会觉得满心的不悦?听到婉贞的问话,他略微有点慌乱,但随即眼珠一转,找到了个话题:今天要量新衣?是的。
她有些莫名的怒气。
果然刚才他们躲在这里,什么都听见了!可为什么不肯出去调解一下?什么时候?他继续追问道。
她的怒气未消,却忍不住再次愕然——难道他竟连这都不知道?!不过回头想想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明说了是给女眷做新衣,作主的人恐怕就是老夫人了,他一个大男人家不理会这种家务事倒也正常。
说是裁缝未时会来,同来的还有绸缎庄的老板。
她于是规规矩矩答道。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放开了她的手。
她被他搞得一头雾水——这算是怎么回事?……算了,懒得理他。
妾身告退。
她又说了一遍,然后转身而去。
这次,没人再拉着她。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就当他大老爷闲着没事随口问问吧。
她快步走回卧室里。
吃完午饭,小憩了一会儿,菊月便来叫醒她,说未时到了。
梳洗了一下,她带着芙蓉来到中院。
用现代的话来说,这涛贝勒府东院是居住区,西院是休闲区,中院便是办公区了。
外人来到府里,轻易是不能进居住区的,一应俗事都在中院解决。
出人意料的是,在花厅里,除了老夫人和两位侧福晋以及刚来的青瑗,还有一人赫然在座,正是那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贝勒爷大人!女眷们制衣,他来干什么?她不禁满腹狐疑,却又不好多问,只能装作平常地先向老夫人请了个安,再向他道了声吉祥。
老夫人点了点头,说:你既来了,就开始吧。
难得今天涛儿也在,咱们先选料子如何?这话却是向着载涛问的。
看得出来载涛的出现令老夫人很开心,他却仍是一脸的平静,淡淡地说:母亲认为好便这么办吧。
她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转头对芙蓉说道:先把绸缎庄的梁老板叫来。
芙蓉应了一声去了,不一会儿带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进来。
小的给老夫人、福晋、侧福晋们请安,祝各位夫人吉祥如意。
一进门,那梁老板就跪下了,伶牙俐齿说着应景儿的话。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道:好,起来吧。
梁老板这才敢站起来,没想到一抬头便看见载涛竟然也在座,当下吓得扑通一声又矮了半截,伏下身子颤巍巍说道:贝……贝勒爷吉祥!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竟然没看见您贵人在上!载涛皱了皱眉头道:罢了,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梁老板爬起来,满头的虚汗也不敢去擦。
婉贞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来到这里近一年,却始终还不能习惯这种森严的等级差别,看着梁老板这可怜劲儿,不由有些同情,出言解围道:梁老板,今儿个贝勒爷特意来看看你家的料子,还不快吧东西拿上来?梁老板一惊,急忙道:小的该死,竟然让贝勒爷和各位夫人久等!今年准备好的料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就等老夫人、福晋们过目。
婉贞冲着芙蓉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地走出去,不一会儿,下人们便捧进了一叠叠整整齐齐的布料。
梁老板擦着汗,见到自己的货物后终于找回了商人的感觉,神色轻松了许多,谄笑着对老夫人、载涛和婉贞说道:贝勒爷、老夫人、福晋请看,这是小的专门为王府准备的料子,都是上好的绸缎,配上今年新打的棉花,保证舒适、体面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