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夜班。
凌晨两点, 急诊科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收了个车祸头部撞伤的病人,请求神经外科紧急做手术。
患者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因为闯红灯正在行驶的小车避之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老人被推进手术间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
闻意匆匆从电梯口出来,正好撞上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患者家属。
他们穿着朴素,鞋上还有泥泞,一个脸色发黄的女人扯住闻意的衣袖,追问道。
医生,我公公现在怎么样?他有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手术还没开始, 具体情况要看等会手术过程是否顺利。
中年女人急切地抓住闻意的手:医生,求你了,一定要救我公公……女人差点给闻意跪下了, 闻意拦住她,皱眉说:我尽量。
说完她进了手术间。
手术室的灯亮起,器械护士已经将手术包拆好,闻意铺好无菌区域, 准备开刀。
科室主任不在, 科室里只有一个研究生, 此刻研究生脸色发白地盯着闻意。
师姐, 我们俩真的行吗?他刚到科室轮转没几天,就被闻意拉过来上台, 手都微微颤抖着。
别怕。
闻意轻声道, 我之前做了不少这样的手术, 你只要按照我的指示来做就好。
这场手术做了快六个小时, 从开颅清除血肿到缝合伤口都是由闻意来做的, 手术过程中血压掉了好几次, 闻意让护士用药将血压升上来,整个手术过程算是有惊无险。
下了台,闻意脚步虚浮走到洗手池,洗了把脸。
她出了一身冷汗。
研究生递过来一瓶葡萄糖,担忧地说:师姐,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低血糖了,先补充点吧。
研究生有些愧疚,说在这场手术里没能帮上什么忙,闻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慢慢来,下一次再做这样的手术,就不会这么手足无措了。
病人被推到复苏室,闻意出去跟病人家属交谈。
病人做完手术了,但是目前情况还不稳定……一切都要看他的恢复情况,如果这几天能醒过来,就是度过危险期了……女人紧张地问:医生,你的意思是说这几天要是能醒来,就没事了是吗?闻意还没出声,女人却松了口气,握住闻意的双手。
医生,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你我公公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您是我公公的救命恩人啊……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闻意有些不适应,她不着痕迹地退开了点,说是自己的分内之事,不用客气。
八点整,闻意回到病房准备交班。
回到家已经快下午了,闻意洗了个澡睡了一觉。
她醒过来的时候手机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有一个是楚姨打过来的电话。
闻意打了过去,是楚姨的女人接的电话。
她说楚姨乳腺癌恶化,医生给她下了病危通知书,大概没有多少天的时间了。
我妈说,她希望你能带陆先生过来看她。
为什么要……陆泽宴陪我去看她?闻意还没来得及消化自幼陪自己的楚姨癌症恶化,又被她提出的这个要求给愣住了。
女人在电话那边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母亲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闻意大脑一片空白,她无声地捏紧了手机,她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闻意看着天花板,眼圈红了起来。
她茫然地看着手机,最后闻意还是把那个拉进黑名单的人放了出来,给他打了通电话。
闻意等了一会儿,那边才接通电话。
喂?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闻意皱眉,她太熟悉陆泽宴了,以前陆泽宴用这样的声音和她说话基本上是发情了。
闻意并不在意他现在在干什么,她只将自己的请求说出来。
陆泽宴,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之前带我的保姆,楚姨她……癌症晚期了……楚姨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看她……能麻烦你抽点时间陪我回一趟江城吗?很快她又低声补充道:当然你要是没有空也没关系……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闻意不习惯去求陆泽宴,明明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陆泽宴切断所有联系了,可楚姨的这个要求让她根本没法拒绝。
陆泽宴沉默了一会,突然问。
闻意,你是哭了吗?没有。
她否认,鼻音却很重。
闻意从小父母双亡,如果连楚姨也走了的话,这个世界上她真的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无法抑制地感到恐慌和难过。
陆泽宴轻声道:我有时间,只是我现在在国外……我明天会定最早的航班回国,你能等我一天吗?闻意点头:能。
双方都静默下来,陆泽宴想说什么,闻意却抢先一步说话。
麻烦你了,谢谢。
然后挂断了电话。
陆泽宴看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苦笑了一声。
他现在还在圣彼得堡,这项项目的进度才跟了一半,按理来说最快他也得两周后才能走。
可是……听到电话那端闻意的声音,他心疼的厉害。
他知道在闻意的眼里,楚姨算是她半个母亲了。
这一定对她打击很大。
他迫不及待就想回到闻意的身边,去安慰她抱抱她。
闻意申请了假期,可最近科室太忙,医院只能批准她周六休一天,闻意又给楚姨的女儿打了通电话,那边说目前病情还算稳定,没有继续恶化的现象,按照目前的治疗能撑个七八天。
周五那天,科室发生了一件大事。
她管的某床病人,夜晚突然病情恶化,经抢救无效去世了。
闻意还不知道这件事,她早上一来上班就被一群人堵在医院门口。
好几个人拉着一条横幅在医院门口,上面写着刺目的一行字庸医失职,杀人偿命,还我公道,下面放了好几束白花,一个人拿着一个大喇叭,在那里卖力地喊。
有个女人看到了闻意,手朝她一指。
就是她……她就是我公公的主治医生……就是这个庸医害死我公公!闻意错愕地看着她,她认出这个女人。
是前几天在手术室外苦苦哀求她的病人家属。
女人一出声,旁边几个男人立即围了上来,闻意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要干什么?她警惕地看着他们。
一个操着浓厚方言浓眉高壮的男人逼近她,恶狠狠地说。
就是你这个月庸医害死了爸!你给我爸赔命!赔钱!垃圾医院赔钱!闻意被推搡着摔倒在地上,男人冲过来恨不得撕碎她,此刻有人大喊了一声。
都让开!警察来了!十几个保安冲了过来,把闻意和这些人隔开。
女人眼见闻意安全了,急红了眼,怒骂道。
庸医!你们这个医院包庇自己的员工!我要去告你们!师姐!一个男生冲过来,把闻意从地上扶起来,他问,你没事吧?闻意摇摇头,她认出了这个男生,是她们科室的研究生,她问。
这是怎么回事?男生低声说:那个出车祸的老人昨晚突然病情加重去世了,结果他们家人不满意,非说我们开错药害死病人,在科室里闹了好久,有个护士上去劝架还被他们打伤了,最后主任没办法只好让保安把他们赶出去。
但他们又不肯走,扯了横幅守在医院门口闹呢。
要我说,他们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要讹钱,可是我们又没做错,凭什么赔钱啊。
男生愤愤不平道。
闻意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现在科室怎么样?现在科室人心惶惶,早上他们在病房闹,不少病人都拍了视频,有些都流传到网上了,主任还被院长喊过去一趟呢。
师姐,就是主任让我来找你的。
男生说,主任怕你被他们缠上,让我来门口接你,他说你等会直接去他办公室,他要找你谈话。
闻意点头:好,我知道了。
闻意匆匆去了主任办公室一趟。
刘主任靠着人体工学椅,对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小闻,坐。
闻意刚坐下,就听到刘主任说:小闻啊,我听说你刚刚被8床的家属给缠上了,没受伤吧?主任,我没事。
那就好。
刘主任松了口气,又无奈道,小闻,刚刚院长找了我一趟,上面领导对这件事非常看重,虽然医院已经报警了,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大了,不管是院内还是网络上都流言纷纷,领导那边的意思是要不然先让你去基层医院支援几个月,等事情查清楚了水落石出后再让你回来。
闻意噌地一下站起来。
主任,病人是因为病情突然恶化去世,我没有开错任何一项药,病人的死亡并不是我造成的,医院这样安排是默认我医死人了吗?小闻,你先别着急,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主任安抚道,但是上面领导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没办法,我只是转达领导的想法……行。
闻意淡淡道,那我去找院长。
闻意找到院长,院长正在喝茶,看到闻意丝毫不意外。
闻医生,你怎么来了?闻意抱着一叠病历,犹豫了一下说:院长……我想说8床……院长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啤酒肚戴着眼镜,微笑着打断她的话。
闻医生,我已经详细地了解了这个情况,我知道病人的死和你无关,只是现在网络上谣言纷纷,而你又站在风浪尖上上,我们也是出于对你安全的保护,才这样决定的。
闻意捏紧了病历。
她无话可说。
她看明白了,院长是借此机会想把她调到基层医院去,不管有没有出现医闹这件事,她都会被这样安排。
她淡淡道:我明白了。
闻意转身就走。
闻意走到门口,院长突然又喊了一声。
闻医生,稍等一下。
闻意停住脚步,回头。
我听说你好像和盛华集团的陆总很熟。
院长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是这样的,我们医院上次和盛华集团合作没有谈拢,后来陆总很忙一直没时间见我,不知道闻医生能不能帮忙替我和陆总牵线引荐一下,闻医生你也知道这项合作对我们医院也是非常重要的……抱歉。
闻意拒绝了,但我和陆总不熟。
院长十分惊讶,意味深长道:可是……我听说闻医生之前好像是陆总的前女友。
是谣言。
闻意打断了院长的话。
闻意从医院回来,洗个澡就倒头大睡。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身心疲惫。
到了周六,闻意一早就坐上了去江城的高铁。
她到江城市中心医院的门诊大楼,看到早早等候在那里的陆泽宴。
陆泽宴是昨晚回的国,他本来想去接闻意,被闻意拒绝了,便直接来了江城。
闻意看着陆泽宴手里提着的大果篮,一怔。
破费了。
她说,等会回去钱我转给你。
一个果篮也就几百块钱,闻意,你没必要和我这么客气。
陆泽宴低声道。
两人走到肿瘤科,闻意走近病房,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楚姨。
她头发已经剃光了,病号服下的身体瘦骨嶙峋。
闻意眼泪一下子就出来,冲到病床前蹲下。
楚姨。
她声音哽咽地喊着她。
楚姨勉力睁开眼,看了眼闻意。
她想说什么,可她已经没法发出声音了,呼吸在氧气罩上形成一道白色的雾气。
楚姨勉强动了动手,冰凉的手碰了碰她的手背,又示意让陆泽宴过来。
陆泽宴走到病房边,楚姨握住他的手。
她把闻意和陆泽宴的手交叠放在一起,闻意眼睛模糊了。
您希望我过得好是吗?闻意喃喃问道。
楚姨轻轻点了下头。
闻意噙着眼泪微笑:我过得很好,楚姨。
您不用担心我,真的。
陆泽宴握紧了闻意的手,低声道:我发誓我会用一辈子去爱她的,您放心吧。
楚姨眼睛弯了一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
闻意在病房陪了一下午,最后念念不舍地离开。
闻意错过了最后一趟的高铁,陆泽宴将车停在闻意面前。
车窗摇了下来,陆泽宴说:我送你回南城。
闻意没动。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走吧,我送你。
他低声道。
闻意在打车软件下了单,但是二十分钟过去都没人肯接她的单,她只能上车。
她靠在座椅,默默发呆。
陆泽宴看着她的脸色,轻声道:我看你今天也没吃东西,等会我见到餐馆停一下,你想吃什么?谢谢,但我不饿。
闻意客气地拒绝了。
下一刻微信转账的声音传过来。
【您已到账一千元】闻意轻声说:我不知道那个果篮多少钱,你看够吗?差多少我再补给你。
陆泽宴无声握紧了方向盘。
闻意,你没必要和我这么客气。
我觉得有必要。
闻意偏头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说,陆泽宴,我很感谢你今天肯陪我来看楚姨,但是我觉得我们以后没必要再见面了。
闻意,不要这样子对我好不好。
陆泽宴的眼睛红了。
我刚刚才答应了楚姨要照顾你一辈子,我不能言而无信。
更何况楚姨让我陪你见她,她也是希望我们俩能好好在一起。
陆泽宴,那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告诉她我们俩分手了。
她以为我还爱你。
闻意垂眼,轻声道,她希望我过得好,所以希望你也能爱我。
她以为我还爱你陆泽宴咀嚼了这几个字,他胸口酸胀的厉害。
所以你对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是吗?其实他还抱有一丝期望,期望闻意对他还有一丝旧情。
可是越接近她,他的心就凉的越厉害。
我……别说了。
陆泽宴突然打断她。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在害怕。
害怕听到真相。
闻意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江城回南城有一段高速公路是在架在山区上的,虽然算不上是九曲十八弯,但也算得上是蜿蜒曲折,这段路不是很好开。
渐渐陆泽宴的精力也放在了开车上,闻意听着外面割裂的风声昏昏欲睡。
突然一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车直直朝他的车撞了过来。
猛地一声,车子被撞得偏离了公路,旁边公路的护栏被撞碎,车身一半悬在了半空中。
闻意在巨大的颠簸中醒来,她愕然看着四周。
发生了什么……还来不及说完话,下一刻,小车又重重地向他们撞了过来。
嘭!车子彻底掉下了悬崖。
***陆泽宴醒过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
他动了动,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袭来。
陆泽宴偏头看了一眼闻意,闻意被卡在副驾驶位上,闭眼昏睡不知生死。
陆泽宴艰难地从车子里爬出来,这才发现车身被卡在一颗巨大的古树分支上。
一边是崎岖的山路,一边是半壁悬崖。
陆泽宴喘息着,咬牙走到另一边,车身被撞得凹陷下去,却让闻意卡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三角区域。
他颤抖着伸手碰了碰闻意,听到她的呼吸声,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他的眼睛湿了。
别怕,闻意,我会救你出去的。
车门已经无法打开了,而在碰撞中,车窗也裂开了一个口子,旁边是散落的碎玻璃。
陆泽宴徒手将剩下的玻璃掰碎,很多玻璃深深陷进了他的掌心、小臂,陆泽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将玻璃扫开,确保没有玻璃能碰到闻意这才将闻意的安全带解开,小心翼翼地把闻意抱出来。
做完这一切已经用完了他全部的力气。
陆泽宴极目远眺,山峰层峦叠嶂,山路像是看不到尽头,四周渺无人烟。
他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手机摔碎报废,现在他无法联系上任何人。
如果不想办法走出去,那么他和闻意哪怕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陆泽宴小心地背起闻意。
可能是前一阵子下了一场雨,山路泥泞湿滑,陆泽宴背着闻意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每走一步他的腿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才走了一会,他的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
闻意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陆泽宴的背上。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漆黑的山林,又听着陆泽宴明显不正常的喘息声,这才回过神来。
她嘴唇动了动。
我们在哪里?你醒了?陆泽宴低低地喘息着,说,应该是在南城和江城交界的地方。
你的腿……是不是骨折了?闻意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我没事。
陆泽宴说。
放我下来吧。
闻意轻声道,我自己可以走。
她看得出来陆泽宴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背一个她,已经是超额负重了。
我背的动你。
你的腿需要用木板固定,不然这样走下去会废掉的。
闻意喃喃道。
她的精神已经无法集中起来,浑身的力气和热量在源源不断的流失,说了几句就忍不住昏昏欲睡。
模糊中,她听到陆泽宴说自己没事。
她蜷缩在陆泽宴的背上,呢喃道。
陆泽宴,我好痛啊。
闻意。
他喊了一声。
她没有应声。
闻意,你怎么了?陆泽宴慌了,他把闻意放下来,借着月光打量她。
她的脸色苍白像一张白纸,同时陆泽宴摸到一手温热粘稠的血。
他颤抖着,看向了闻意。
只这一眼,心肝俱裂。
她的左侧颈动脉插着一枚薄而亮的碎玻璃。
玻璃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陆泽宴扑过去跪在她身边,用手去捂着她脖颈处的伤口。
可是她的血流的好多,他怎么捂都捂不住。
别吓我。
陆泽宴哽咽道,别吓我,求你了闻意。
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他摸着她愈发冰冷的身体,惊慌地撕开自己的衣摆一圈圈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陆泽宴把闻意背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
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他喃喃地哀求道。
闻意,求你了,别睡,马上……马上我们就到医院了。
马上我们就到医院了……求你了别睡……他一遍又一遍说着,直到嗓子嘶哑地说不出话来,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滚烫的岩浆上滚过。
这是陆泽宴最艰难痛苦的一夜。
他背着闻意走到了山下,山下的人发现陆泽宴和闻意,紧急把两人送往了县医院。
陆泽宴一直强撑着没睡,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看着护士们把闻意推进抢救室。
这位先生……你身上的伤口太多了,还有你的腿……得处理一下。
一个护士走过来说。
陆泽宴恍惚地点了下头,他疲倦地很,似乎下一刻就能睡过去。
护士正要带着陆泽宴去换药室。
医生从抢救室急匆匆走出来:医院血库O型血不够了,通知血站那边送O型血过来,病人失血过多现在已经休克昏迷了,再不输血就没救了。
我是O型血。
陆泽宴哑声说,抽我的血。
他撸起袖子,又重复了一遍:抽我的。
你?医生打量了陆泽宴一眼,他浑身乱糟糟的,身上不少细碎被划伤的伤口,袖子和裤腿已经被血浸湿了。
你自己情况看起来都不容乐观。
医生下意识拒绝,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少废话。
陆泽宴瞪着他,我说抽我的就抽我的。
抢救室里的护士惊声道:医生,病人的血压已经降到60/36毫米汞柱了,现在血压还在往下掉……医生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快爆炸了,他急声道:先静推一只肾上腺素。
陆泽宴看到旁边治疗车上摆着一套没拆封的针和输血管,跑过去将输血管连接在针上面,用针往血管里戳。
他不会打针,很快手背上就被戳出个血窟窿出来。
旁边的护士大惊失色飞奔过来阻拦他:先生,你干什么?抽我的血,救她。
陆泽宴颤抖着抓住医生的衣袖,几乎哀求地看着他。
医生我求你,救她。
他已经无法承受闻意再一次离开他。
医生被他的眼神震动了,他缓缓闭上眼睛,最后跺了跺脚,咬牙道。
行了,把他带进抢救室。
医生一边急匆匆往抢救室里走,一边在心里骂道。
疯狗!这人就是条疯狗!今晚这他妈非得搞出人命来!陆泽宴躺在另一侧的病床上,看着从自己血管里源源不断的血从连接管输入到她那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闻意的脸。
时间像是被一帧帧拉的很长,陆泽宴闻着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有些恍惚。
护士盯着心电监护:患者的血压升上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输完血,闻意的后颈动脉也被缝合好,陆泽宴踉跄着从床上爬下来,他跑到闻意病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大量失血让他的头晕目眩,他颤抖着将唇贴在她冰凉的脸颊。
他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和缓慢又沉重的心跳。
这是象征着生命的律动。
闻意还活着。
陆泽宴如释重负地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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