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里就剩下相对无言的母女俩,静谧得都可以听到院外的风声。
苏萝缓缓走到苏母旁边的木椅旁坐下,看着苏母的双眼透着淡淡的哀求。
娘,女儿知道女儿年龄已是不小,但女儿还是希望找个女儿喜欢,亦是真心喜欢女儿的良人。
说到这,苏萝眸中略带哀求地看了苏母一眼:所以,女儿希望娘答应的事情便是,女儿的亲事由女儿自己决定。
她是真心把苏母当成亲生母亲来看,如果苏母不顾她的意愿帮她订了亲,她想不出她会如何对待这件事。
但她相信,如果那个人不是她喜欢的,她不会心甘情愿就嫁出去。
将来会如何,她从来不会多考虑那些事。
但人生总是她自己的,她不能因为一桩不如意的婚事就毁了她的将来。
感情非儿戏,婚姻更非儿戏,稍有不慎,或许便是万劫不复。
或许她这样的想法很消极,但她就是不敢用那样传统的方式赌她将来的一生。
她只希望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身边,过些平平淡淡的小生活,别的她不多求。
唉……长长一声叹息后,苏母伸手轻轻拍着苏萝的手背,声音甚是轻柔:傻孩子,娘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将你许给别人。
你放心吧,娘答应你这件事。
等你找到你喜欢的男子,娘再帮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你当个最漂亮的新嫁娘。
苏萝听着听着就笑了,只是眼眶有些湿湿的,感觉像是被水钻进了眼里,正要往外哗啦啦地流。
她微微仰着头,将那些就要流出来的水散在眼角。
很小的时候常常会想,她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为何不愿意要她。
直到长大后,接触的事情也多了,就连她会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原因也能够随便想出无数个,她就不多想了。
真正的原因会是哪个,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那时偶然想起这事的时候,总会反问自己,知道了又能怎样呢?答案是,不能怎样。
她一直觉得不知道真相或许会比知道真相更加好,如果真相是很不堪的,那只会破坏了她心中所愿的那个真相。
所以,她慢慢将那些事情放到身后,不回头观望,只是一直朝前走。
偶然在街上看见那些缠着父母要买什么玩具的孩童,或是在餐馆里看见围成一桌吃团圆饭的家庭。
她移开视线,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直到那天醒来,看见两双红通通的眼睛,她习惯了二十来年的生活忽然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有娘有弟弟,虽不是她真正的亲人,但却胜过她的亲人。
于是她就觉得满足了,有这样的亲人在旁相伴,前世的种种喜怒哀乐都已烟消云散。
过了三日,拿着彩线回去编手链的其中一个女孩来到苏萝家里交手链,苏萝当时正忙,就由苏母检查了一遍那些手链。
苏母确定那些手链都编得过关后,很是心疼地数出先前说好的二十个铜板。
苏母是一枚枚地数着二十枚铜板放到女孩手上,小女孩微微颤抖的双手微曲,紧紧地贴在一起,似乎是担心那铜板从她的指缝间溜走一样,瞪得大大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一枚枚放进手上的铜板。
当二十枚铜板都到了小女孩手中后,苏母又看着小女孩手上那些铜板一眼,旋即瞥开了视线。
小女孩将那些铜板小心翼翼地放进刚从怀里掏出的旧荷包,然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小小声地询问:苏大婶,我还可以拿彩线回去编吗?苏母这才转头看小女孩一眼,带着淡淡心疼的嗓音道:你先等等,我回屋给你。
苏萝已经不在主屋裁剪碎布,她现在都把东西全都搬进了她的房里。
只要打开窗户,房里也是亮堂堂的。
再加上一张前几日让村里的木匠帮忙做好的桌子,房间就成了她的临时工作室。
她这会儿就是在房里缝着小荷包,听到吱嘎声,她就微微抬头看向门口,进来的正是苏母,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似乎比她出去那时低落了许多。
娘,您这是怎么啦?苏萝放下手上的剪子,撑着下巴看苏母,看见苏母手中那些手链后,了然一笑道:有人来交手链了,娘是不是心疼付出去的那二十个铜板?苏母默而不语,只是默默地将那些编好的手链放好,再去箩筐里拿了一小把彩线,却听苏萝继续道:娘,除去买彩线那些钱,只要把这些手链卖了,挣的可是比花出去的都要多几倍。
这些我都晓得,但我看着那二十枚铜板经过我的手又落到那些女孩的手,心里就是觉得疼。
说完,苏母就转身朝着外面走。
那小女孩还在院子里等着,她得赶紧出去才行。
那房门顺手被带上,苏萝看着那半掩着的房门片刻,随即起身将那些小玩偶小荷包等等分别放在两个新箩筐。
放到时候顺便数了一遍,估计了一下这些能够挣到的银钱后,就用一块灰布将两个箩筐盖好。
她已有几日不曾去镇上,剩下的那些铜板用得差不多了。
如果再不出去挣点钱,估计到时他们就没法给那些女孩铜板了。
这样想着,手脚也干净利落起来,挑起担子就出了房间。
出了门,凑巧遇上给了女孩彩线,正往回走的苏母,苏萝微微笑了笑说:我现在去镇上卖这些小玩偶小荷包,娘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看看?她是觉得苏母老是待在家里也不好,经过这些时间的观察。
她发现只要苏母是在家里,她就会抓紧每分每秒编手链。
看到苏母这样拼命的模样,她就觉得应该让苏母一起去镇上逛逛。
不用特意去帮忙卖东西,只要去镇上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要是有看上眼的,买些回来也成。
挣来的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若是死守着那些钱不花,反而就没了意思。
苏母一听苏萝那话,低头看了看那两个箩筐。
想着里面装了那么多的小玩偶小荷包等等的,多个人过去帮忙也好,于是就同意了这事。
苏文拿着书本到后山的草地念书去了,苏萝知道他是怕在家里读得太大声打扰他们。
她也觉得读书就该大声读,就由着他爱去哪儿读就去哪儿读,该回家的时候回到家就成。
于是这会儿两人都出门,家里也就没人了,苏母就将门锁上,这才跟在苏萝身后朝村头走去。
就这样看着自家女儿纤巧的背影片刻,然后急忙快步追上前去。
丫头,这担子给我来挑吧,我看你走路都有点歪歪扭扭的。
苏母嘴上这般说着,眼角却是带着浓浓的笑意。
想到这里面都是他们家用来挣钱的东西,愈是觉得欣喜。
不用了,我来挑就好了,再走几步就能习惯了。
对于甚少这样挑担子的苏萝来说,确实有点小难度,但她相信很快就会克服的。
这会儿已是巳时,村里多数人已经出外干活去了。
路上偶尔碰上几个孩子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母女俩就是点个头打声招呼就继续朝村头走。
差不多到村头的时候,遇上几个挑着菜的农妇。
苏萝前些时候听苏母说过,那些农妇家里种的青菜很好,都是供给镇上那间天悦酒楼的。
据说那酒楼给的价钱也合理,他们都很乐意将青菜卖给那间酒楼。
苏萝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天悦酒楼,看来那间酒楼真的是挺出名的。
百花台有天悦酒楼在场,村里不少人想要供货给天悦酒楼。
看来哪天挣够了钱,她还真得带上一家子去那间酒楼吃一顿才行。
嫂子,你们这是要去镇上卖东西呢?离苏母最近的农妇瞥一眼苏萝挑着的担子,十分好奇地看着苏母问。
苏母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就巧妙地岔开了话题:你们今儿挑的这些菜长得真好,想来天悦酒楼那边肯定很满意。
听苏母提起这事,农妇就看了看自家种的青菜,有些无奈道:酒楼那边满意是满意,但这价钱嘛,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最近青菜特别多,值不了几个钱。
慢腾腾走路的苏萝静静听着农妇那话,转头看一眼农妇挑的那担青菜,旋即又转回头。
她知道村里有不少农妇都在镇上的小菜街那边卖菜,听说确实是挣不了几个钱。
想想也是,小镇附近那么多小村子,大家都种了不少菜,全都拿到镇上去卖,那就是供过于求,想要卖个好价钱确实是难的。
但若是改变改变销售青菜的方法,说不定就能挣到一个好价钱。
不过她家里没有种菜,她也没有那么多心思,暂时就不想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