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中几轮青灯泛出淡而昏黄的光晕,众人这才如梦方醒般簇拥着上前,眼中满是膜拜的辉光,在十几双眸光的照亮之下,薛蓝田饶是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红上一红。
红素不知竟是薛公子。
刚刚真是怠慢了。
红衣女子缓缓上前竟冲着薛蓝田深深一礼。
原来她叫红素。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果然人如其名。
薛蓝田这下更是不知所措,不是还有几个重伤员么,赶快带我再去看看。
众位医师急忙让开了通道,正在护理伤员的医士也停了手。
薛蓝田上前看了看另外两个重伤员,情况没有三公子严重。
想是越是平时养尊处优,越是经不起折腾。
这三公子看来完全没有逃生意识,唉,这就是安全知识普及不到位啊。
简单地帮忙处理了一下又嘱咐了护理的医士几句,大家都是行内的人,都有临床经验,所以就不必多加赘叙。
此时月上中天,薛蓝田累了一晚早已疲惫不堪,红素吩咐下人把薛蓝田一行送回望仙楼。
四个人缓缓向着楼上走去,薛蓝田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怎么不提醒我要诊金?!舒少白淡淡一笑,要做到绮罗香的大掌柜岂是简单人物,你放心,明日一早自然有人送诊金过来。
哦?真的?薛蓝田仿佛有些不信。
舒少白却轻轻点了点头。
还好,还好,就算不送诊金咱们也不亏。
薛蓝田和小竹相视一笑,小竹笑着拿出了那瓶七厘散,咱们公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顺了这么一瓶好东西确实不亏。
舒少白二人嘴角抽了抽,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日,熹微的天光透过窗棂的镂花投射进来。
薛蓝田伸了个懒腰舒活舒活筋骨起身穿衣。
刚刚穿戴完毕就有店里的小二叩门的轻响,薛公子,绮罗香红素姑娘送来诊金请公子到大堂签收。
霍地薛蓝田打开了门扉,一双秀目晶亮亮地盯着小二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红素姑娘派人送诊金来了!小二笑着点了点头。
小竹!小白!小卿!起来收钱啦!小竹三人从房中出来。
薛蓝田高兴地手舞足蹈,哎呀小白!你可真厉害!这都被你猜到了!望仙楼的大厅中放了满满四箱的金银珠宝,竟是绮罗香四掌柜亲自押送。
房客们都看得傻了眼。
薛蓝田整肃衣衫,一脸从容地缓缓下了楼。
折扇轻摇,温厚如玉,好像片刻之前的望形姿态不过是一场幻觉。
众人看到缓缓而下的风雅公子,纷纷侧目。
薛蓝田折扇轻掩,山水氤氲的扇面下嘴角不住地抽动,心中得意的早就忘乎所以。
绮罗香的掌柜看到薛蓝田忙深深一礼,躬身道我们家主人今晚邀薛公子绮罗香一聚。
感谢公子出手相救,这些诊金还望公子笑纳。
薛蓝田微微抱拳,笑得含蓄温雅。
本来救人性命是医者本分,红素姑娘真是客气了。
必要的客套还是要有的。
他们绮罗香这么有钱,不狠狠敲诈一笔怎么对得起自己!大家又寒暄片刻,薛蓝田因还在旅途中,那些掌柜很是贴心地帮薛蓝田把金银全部换成了汇通钱庄银票。
方便携带,又因为是全国连锁可以随时兑换。
薛蓝田又是一阵感谢。
送走了四个财神,薛蓝田刚刚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手中银票,这银票哪有真金白银实在啊,万一贬值可怎么办啊?小竹斜瞟了她一眼,那好,我去帮公子把真金白银兑出来,你一个人背啊!小竹,你···薛蓝田做痛心疾首状。
算了,有银票就好。
小竹放你那。
好嘞!小竹喜滋滋地接过银票。
放我这就是我的啊。
我看看,哇,那红素姑娘真豪爽三千两!嘘~低调,低调。
薛蓝田忙捂住了她的嘴。
啊,这绮罗香逛过了,咱们今天去赌坊如何!薛蓝田一脸坏笑地看着小竹。
小竹忙护好了胸口的银票。
正午的天光暖洋洋地洒下来,霜叶摇红,四人慢悠悠地走在朱雀大街上。
薛蓝田今日高兴,到了锦衣坊为四人每人置办了几套新衣服。
薛蓝田穿着新换的一身暖黄金绫直裰,随时准备闪瞎人的双目。
这身够土财主吧。
薛蓝田摇着新买的银边折扇。
公子,您哀悼那些真金白银,也犯不着穿到身上啊。
小竹一脸厌嫌地看着明晃晃的薛蓝田。
还是你懂我。
薛蓝田肆意地笑起来,进赌坊么,当然要高调一点!路过绮罗香的时候,昨日的浮华还未散尽。
河面上漂着花灯的残骸,地上满是彩色的纸屑。
烧焦的侧楼已经被围起来,工人在里面进进出出,想是在进行修补。
其余的三个楼却未受多大的影响,照常营业。
从绮罗香再往前走,行到朱雀大街和衡水大道的交界,便是西灏城最大的赌坊——昼锦堂的所在。
薛蓝田没有想到,身为一个赌坊,竟然也能建的如此规模宏大。
一丈高的朱红大门像是巨兽的血盆大口,要把每个来人的金银都吞噬干净。
四人进入大堂,堂中人声鼎沸,每个桌前都围满了下注围观的人。
堂中伙计看他们像是贵客,殷勤跑来,请问公子要玩些什么?这下算是问住了薛蓝田,原本来这里就是因为好奇,纯属是打酱油的,既然小二开口了,不玩点什么,似乎面子上颇为过意不去啊。
都有些什么啊?那伙计眯眼一笑,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可是四国最大最齐全的赌坊了。
六博,五木,双陆,打马,掷骰子,推牌九,斗蟋蟀···只要您能想到的应有尽有。
薛蓝田总觉得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求助性地看向了在后面一直不语的舒少白。
就双陆吧。
舒少白语气淡淡的带着几许无奈。
好,公子这边请。
薛蓝田四人被引到了双陆棋的赌桌前,薛蓝田低声在舒少白的耳畔到,去吧,小白我看好你,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舒少白并未在意,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这双陆棋,有黑白棋子各十五枚,双方各执一色。
棋盘上面刻有对等的十二竖线。
两枚骰子均有六面,和现在的骰子一样,分别刻有从一到六个点数。
玩时,首先掷出二骰,骰子顶面所显示的值是几,便行进几步。
先将己方十五枚棋子全部走进最后的六条刻线以内者,即获全胜。
由于获胜有很大的偶然性和技巧性,所以在八荒各处都很受欢迎。
不多时,小二便把换好的筹码送了过来。
昼锦堂的筹码都很值钱,一百两一码,薛蓝田心疼地换了五百两,郑重地交到了舒少白的手中。
舒少白收起筹码,款款落座,一双寒目深沉如海,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
单手执起两枚骰子,漫不经心地一抛,竟是两枚六点!围观的人群倒吸了一口凉气。
舒少白不以为意,伸出两指捻起一枚黑子,轻轻叩在棋盘之上,闲庭落花般的悠闲从容。
对手似是被他的气度所摄,额角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过了近一个对时,最后一枚黑子走到了刻线内,舒少白完胜。
小白!你简直就是天才!薛蓝田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举剑若雷霆万钧,杀人时面不改色的冷面公子竟然连赌戏都玩得如此流水行云。
他还有什么是不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