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0 章

2025-03-22 06:59:49

此时, 马车车厢里卫长缨在想李星回,她很庆幸在那个送聘礼的日子里,她允诺了李星回婚约, 否则她就不能感受到李星回的情意,也体会不到这个强壮男人带来的美好。

蓦地脖颈上一片刺骨冰凉, 卫长缨一怔,睁开眼,只见赤骨满脸杀气立于面前。

为什么?卫长缨没有低头去看脖颈上之物,那可想而知是一把杀人的匕首。

你不必知道原因, 只需要知道我要杀你便可。

马车还在向前,微微有颠簸。

你不怕我喊吗?不怕,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喊出声。

赤骨神色如常。

卫长缨笑了, 他就像一把刀子,确实没有喊的机会。

赤骨, 你若杀了我,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吗?我不管有什么后果,我只知要杀你。

卫长缨咬了咬嘴唇, 陡地道:是和清玉公主有关吗?顿时赤骨大吃一惊,眼中惊疑不定, 道:你怎么知道?是君侯告诉你的?他虽吃惊, 但手中的匕首依然不迟疑地抵在卫长缨的脖颈上。

卫长缨只是推测并无据实,昨日小珠告诉她,赤骨和李星回发生争执, 而争执前李星回提到了清玉公主, 并表示要去安慰赤骨。

今日赤骨突然要杀自己, 卫长缨只能推断赤骨的动机与清玉公主有关。

现在赤骨的神色和脱口而出的话, 显然就证实了卫长缨的推测。

但这令卫长缨不明白, 自己与清玉公主素未谋面,赤骨便是中意清玉公主,也没任何理由要杀自己。

是的,君侯告诉我了。

卫长缨假意诓他,若自己否认,这赤骨就未必会说出实情。

既然你已知晓何必追问,我不能让君侯辜负清玉公主,只要你死了,君侯迟早一日会回到北狄。

赤骨杀气腾腾,此刻他说出来,便无什么顾忌。

卫长缨比赤骨刚才还要心惊,简直是晴天霹雳,赤骨说不让李星回辜负清玉公主,莫非他二人之间有什么秘密。

毕竟卫长缨从来没想过李星回与清玉公主会有什么情感牵扯。

清玉公主是北狄的大阏氏,她的夫婿是你们北狄的大单于。

卫长缨索性再套赤骨的话。

赤骨哼了一声,道:那又怎样?在我们北狄,只要没有血缘,儿子可以娶父亲的所有女人,弟弟也可以娶兄长的所有女人。

似乎是有些明白,清玉公主钟情李星回。

想到这里卫长缨又笑了,传闻中仙女一样的清玉公主,被大周几乎一半的男子都喜爱的清玉公主,居然会钟情于李星回。

可见自己的眼光极好了。

你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赤骨又哼出一声。

赤骨,你对清玉公主真好啊!那是真的好。

若有一个男子因欢喜自己,而阻止自己的意中人去爱其他女子,并且他还要杀那名女子,可见他对清玉公主情深似海。

这样的一份情,小珠还真是插不进去。

卫长缨咬住了唇,此刻她更想知道李星回对清玉公主的感情。

君侯心上若无清玉公主,你即使杀了我也没用。

我不管君侯心上有无清玉公主,我只知清玉公主心上有君侯。

若无清玉公主相救,君侯早就血染北狄,根本无法来到大周。

看样子李星回对清玉公主并无特别的情愫,否则赤骨就已经说出来了,不会一直强调清玉公主对李星回的感情。

卫长缨这才放下心。

赤骨,你可知当初君侯娶我的原因。

即使指婚的不是我,而是别的女子,君侯也会照娶不误。

我知。

君侯初来大周,所有人都疑他会背叛,不与他结交,并防备于他。

他接受你们皇帝的赐婚,就是为了大周人安心。

卫长缨抬起头,定定地看向赤骨,道:他不是为了他安心,而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人安心,想让你们在大周安居乐业,所以他会娶任何女子,哪怕这个女子丑陋不堪。

赤骨的身子一颤,道:君侯是这样说的吗?是他对你说的?在成亲的那夜,我便问过他娶我的目的。

你若杀了我,便就是坐实君侯背叛大周的口实,也会让你们的族人死无葬身之地。

只听砰地一响,匕首掉落在马车里。

赤骨握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爆起,他完全没想到这点,经卫长缨提起后心中大恸。

告诉君侯,赤骨走了。

他既然不能杀卫长缨,只能是离开了。

何必走?卫长缨端坐不动。

我要杀你,难道你还能留下我?便是我留下,君侯知道又岂能容我?赤骨仰头长笑,今日所做已经把路走绝了,因此他只能离开。

卫长缨摇头,道:我不会告诉君侯,那会让君侯难过。

你们跟随他出生入死,方能来到大周,他把你们看成他的亲人,一心一意想让你们在大周安居乐业。

赤骨,不要辜负君侯的这番心意。

你是为了君侯?是,他是我夫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

赤骨,君侯明日就要去丹丘山取狮虎兽的血,我此刻就是去找阿兄,让他帮君侯。

什么?君侯明日要进山?赤骨双眼瞪大。

他没和你说吗?是了,昨日你们起了争执,他也不会说。

卫长缨猜测,但却是料错了。

君侯没说。

赤骨狠狠咬着嘴唇,道:以君侯的本事,他可以的,不需要人帮他。

赤骨,狮虎兽是雄狮和雌虎结合产下的猛兽,凶猛抵得过百匹狼。

君侯他之所以要狮虎兽的血,也正是因为和河溯王的交易,只要他能得到狮虎兽的血,河溯王便将那片草地送给君侯,这样你们的族人就有安身立命之所,再次过上牧马放羊的日子。

赤骨眼眶泛红,他虽极爱慕清玉公主,但他又是李星回的侍从和朋友。

至于清玉公主,若君侯心上有清玉公主,我会成全他们。

当真?赤骨眼中一亮。

当真。

我要的是完全只有我的感情,而不是心上还有其他人,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都不行。

赤骨,今日我们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君侯。

赤骨凝视卫长缨,良久他跪下来,向卫长缨磕了一个头。

去赶车吧。

卫长缨又笑起来,这一早上她笑了好多次。

赤骨拾起落在马车地面的匕首,转身出去。

卫长缨的脸转向车窗,帘子被风拂到窗外,窗外人来人往,有挑着箩筐的小贩,有穿着僧袍走过的僧人,有背着柴的樵夫,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脖颈上有不易察觉的疼痛,她伸手去抚,却抚下一滴鲜艳的血痕。

在那遥远的北狄,在那乌蒙山外,碧绿连成天的大草原上,李星回和清玉公主,他们结识了十年。

卫长缨万分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一定是很有趣的。

我还是比清玉公主幸运。

在她的心里并没有起嫉妒心,相反而是起了好胜心,她要让李星回的心上只有她,不能有清玉公主的一根头发丝。

男女之间的爱就是这样的,自私、独占。

他若对清玉公主有丝毫情意,我便不要他了。

卫长缨垂下眉,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神思,在李星回的生命中她来得晚了,但来得却是恰好。

缘分本无早晚。

不知何时马车停下来,帘子被挑起,赤骨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卫长缨的眼中。

到了。

卫长缨点点头,从马车出来,赤骨想要去扶她,但卫长缨先跳下来。

面前有一所雕梁画栋的宅院,红墙青瓦,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这原来是太傅周举荷的宅邸,周举荷去年告老还乡,便托同僚将此处宅子售卖。

只是这宅子按照江南水乡风格建造,许多山石树木也是从江南运来,造价奇高,占地也不算太大,价格上一直无人谈拢。

听说张击衣买下周太傅的宅子,卫长缨很好奇,李元青虽有些私房钱,但是买不起这所宅院的。

张击衣也是神神秘秘,说钱的来路正当,让卫长缨不用担心。

门前有几名穿着藏青色劲衣的男子,无人时他们便闲聊,一旦有人靠近,那目光敏锐得像恶狼一般,把人上上下下用眼神搜索了个遍。

卫长缨戴着帷帽走近,几名男子便拦过来。

什么人?这是私宅,不许乱闯。

声音十分凶狠,赤骨正要开口便被卫长缨阻拦,这几名男子虽是中原男子相貌,但刚才卫长缨听到他们说话,那似乎并不是中原语言,也不知这几人是什么来路。

这可是张击衣的府邸?她直呼张击衣的名字,那几人本不耐烦,却听她声音娇软便不好发火,道:张郎君的名字岂是你直呼的?我是卫长缨,是张击衣的阿妹,请通报与他。

霎时众人一愣,相互打量了一眼,道:你是张郎君的阿妹?怀疑我冒充?不是。

卫娘子,请请请。

几人忽然变得甚是恭敬,点头哈腰,当卫长缨进门后,他们却把跟在后面的赤骨拦下来。

外人不得入内,这是张郎君的吩咐。

赤骨,你就在外面等我,我很快便出来。

卫长缨跟在一名瘦削男子身后进入宅邸,只见这宅子里面的设计布局与尚书府极为相似,很明显的山水园林格局。

京畿的宅子一般前院宽阔,但这宅子进来后便是清澈的湖水,水上面架两座拱桥,仿佛双龙盘距在湖面上。

沿着桥向前,卫长缨发现宅子其实是一座岛式建筑,整座宅子被水面填充,建几座小岛,岛上再建房宇,每座岛皆有曲栏相连,曲栏下面绑缚着几艘小船。

以桥作路,沿着水面有亭榭、假山、西楼、东楼等,小岛的四周摆放着从太湖运来的太湖石,石下铺着细腻的沙子,种着几株垂柳。

那垂柳枝杆极粗,枝条倒垂在湖水中,风一起,那枝条便沾着水摇摇摆摆。

卫长缨越走越奇,想不到这宅子是如何蓄得住水,但往深处一想,这宅子离清河不过一里来路,料得是接引清河中的水。

湖水极是清幽,将整个宅子的一物一景都映入水里,卫长缨不禁想到,如果月夜在此湖水中泛舟抚琴,那该是多美妙的事。

如果是阿郎,他定是更中意于晨曦中在原野纵马奔腾。

北狄人粗犷豪迈,大周人细腻浪漫。

这座桥的尽头是个十来亩地人工堆砌的小岛,岛上有几间屋子,皆是木屋。

木屋四周种植翠竹,竹林间还有一口摇水井。

地面上有许多掉落的竹叶,厚厚的一层,居然没有人打扫。

在前面引路的仆从,不时地回头,想要从帷帽中窥探卫长缨的容貌,但风拂开小小的缝隙,他只看见花瓣般娇美的唇。

卫娘子,请去屋里稍坐,小人这便去请张郎君过来。

你去吧。

卫长缨四下瞧了瞧,此处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禅意之感,若非有大智慧的人断设计不出如此居所。

踏入屋内,这是一间正堂,当中并未隔断,十分宽敞,但桌凳案台等物皆无,只在墙角供了一只青花瓷的大瓶,瓶中插着一枝枯荷和枯藕。

窗外一片湖水,两只白鹅在湖水中嬉戏,不时溅起清波。

站在窗前,鼻端漾满清新的水气,好闻又提神。

长缨。

张击衣从门外进来,今日他穿的是檀色襕袍,檀色有两种:一种老紫檀,颜色为紫色;一种新紫檀,颜色微红。

张击衣的襕袍是新紫檀,这种颜色便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也极难驾驭。

只有肤色极白,那皮肤才不会被新紫檀衬得发黄发黑。

若肌肤似雪,这新紫檀便如锦上添花,艳丽过胭脂。

张击衣皮肤虽不若女子娇嫩,但他天生白皙,这新紫檀色加身,风流倜傥,莫可言说。

阿兄。

卫长缨取下帷帽欢喜地走近,忽然发现他额前的发丝还是湿的,这情况是刚洗漱过。

阿兄,你方起吗?昨夜睡得晚了。

张击衣也不否认,他细细打量卫长缨,这才成亲几日,卫长缨比在尚书府更美了,还多了几分妩媚。

长缨,你可中意阿兄这里?挺好的啊!阿娘知晓你住在这里吗?只有你知晓。

你不必告诉阿娘,不然阿娘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

卫长缨明白张击衣的意思,他怕李元青管束他。

阿娘迟早会知晓的。

那等以后再说。

窗外的风拂进来,鼻端的水气清新怡人,但似乎掺杂了一股奇特的幽香。

卫长缨一怔,这股幽香好像曾经闻过。

她又走近张击衣几步,张击衣的发丝间残存着这股幽香,越走近,香越浓。

阿兄,你上次所救的女子也在此处?什么我救的女子?张击衣话一出口便知失言了,但没法再改口。

卫长缨没有说话。

长缨,你不要太聪明,也不要想太多,总之阿兄有分寸。

阿兄,我也希望你能娶个好女子做我的嫂子,但你要是这样与人……卫长缨实在说不出他与人苟合,从他发丝间传出的香气,表明他与那女子发丝交缠。

长缨。

张击衣提高声音,眼中迸出一分愠怒。

卫长缨见他发火,心下自嘲,遂道:阿兄,抱歉,我回去了。

说着,她转身便走。

张击衣抓住她的袖摆,道:长缨,你都没说你来的目的,说完了再走。

不必了。

卫长缨扯着衣袖,但没扯动。

张击衣仍是抓着她的袖摆,道:长缨,这次我回来,我发现我们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我们之间疏远了。

但你自始自终都该明白,除了阿娘,我最关心的人就是你。

有些事我不愿告诉你,只是不愿意你担心。

我明白,阿兄。

卫长缨没回头。

你来是有什么事,说吧,阿兄要听。

张击衣的声音变得温柔。

卫长缨咬咬唇,转过身,道:阿兄,明日阿郎要去丹丘山,他和李傀约定如能取到狮虎兽的血,便将丹丘山下的一片草地送给他。

说着,卫长缨便将来龙去脉简说了一遍。

张击衣久久没出声,待卫长缨叫了他一声,才道:长缨,你认为李星回需要我助一臂之力吗?你是背着他来找我的吧。

嗯。

我提过一次他没同意,但那狮虎兽太厉害,况且还有一头雄狮和雌虎,我担心他对付不来。

放心,他厉害着。

张击衣没说帮忙。

你不愿意吗?卫长缨嘟起唇。

不是我不愿意,是李星回不愿意。

长缨,相信李星回,他做得来的。

这就是拒绝了,卫长缨一脸失望,但也没法说什么。

阿兄,我该回去了。

卫长缨又戴上帷帽。

你去吧,路上小心。

张击衣没有挽留,他凝视着卫长缨走出屋子,等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后他又追出去,继续凝望那远去的倩影。

桥上的影子落在湖水中一晃一晃,张击衣多想那影子能回头,但很快桥上桥下都看不见那美丽的身影了。

在长缨的心里没有我这个阿兄,她只想着李星回。

他轻轻地叹息。

卫长缨急急忙忙往回赶,出了正门看见赤骨,赤骨直直站在马车前,见她出来赶紧迎上去。

张郎君他……他府中有客,不能去。

赤骨,我们回去。

这时候李星回只怕早就醒了,卫长缨的脑中浮出那张粗犷英俊的面庞。

正要上马车,一名仆从喊着卫长缨从门里奔出来。

卫长缨回过头,那仆从是刚才指引她进去的人,此刻他手中托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盒。

卫娘子,这是张郎君让我交给你的。

这是什么?天女散花。

张郎君说并非他不愿意相助,他深信长安侯有能力解决狮虎兽,送你三粒天女散花,如遇危险,只需要将天女散花捏碎抛洒,届时你事先捂住鼻口,只要是活物嗅到天女散花的迷烟便会晕厥。

卫长缨接过木盒,道:麻烦帮我向张郎君致谢,待事成后再来拜访。

说着,便进入马车。

赶回长安侯府是午时,李星回坐在前院的屋顶上,一见到马车便从屋顶飞跃而下,不等马车停稳,他便敏捷地窜到马车车厢里。

他陡地钻进来,直把卫长缨吓了一跳。

长缨。

二话不说,他便将卫长缨拥入怀中。

这紧密的拥抱让卫长缨感到窒息,但这窒息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快乐,任何一名女子都迫切希望自己的男人依恋自己。

卫长缨静静地倚在他的怀中,倾听胸膛里传出热烈的心跳声。

缨娘,君侯,你们在马车里做什么?小珠的声音响起,莫名其妙的,都到了门前,两人不知在马车里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进府再说么。

马车里两人相视会心一笑,不禁都体会对方对自己强烈的爱恋。

李星回扶着卫长缨下车,小珠见他俩恩爱眉开眼笑,唯独赤骨的眼神黯淡下来。

园中有一处小山坡,李星回和卫长缨便坐在这里低语,粉红的山樱花落了满身,李星回细心地将卫长缨发丝和衣上的花瓣收起,再整齐地放到山坡下。

小珠说你去阿兄府上。

我本想请他帮你,但他拒绝了。

卫长缨叹了一口气。

一朵花落下来,李星回伸手接住,他插在卫长缨的左鬓。

长缨,不用担心我,我命大。

李星回捧起卫长缨的脸左右细看,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忽然看到她脖颈里一道浅浅的伤痕。

长缨,你受伤了?伤痕很浅也很小,差不多快愈合了,但李星回还是看出来了。

被阿兄家里的树枝给划伤了,不碍事。

卫长缨赶紧掩饰。

碍事,我妻子这么美,怎么能留下疤痕。

李星回从怀中掏出金创药的小瓶,坚持要给卫长缨上药,卫长缨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上药。

花树下光影斑驳,两人的脸都洋溢灿烂的微笑。

君侯。

赤骨走了过来,他弯腰向李星回行礼,道:明日,我与你一起去丹丘山。

李星回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赤骨面前,两人身高差不多,李星回平视他的面庞,道:赤骨,你要留在府里。

为什么不让我去?赤骨也平视他。

因为留下的人责任更重。

君侯,还有什么比取狮虎兽的血更重的责任吗?赤骨不解。

有,照顾我们的族人,照顾我们的骏马,还有……李星回转头凝视卫长缨,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又迅速转过头,附在赤骨耳畔道:还有照顾我的妻子。

他说得非常小声,卫长缨没有听到,但他那副郑重的样子总让卫长缨感觉他在托付重任。

赤骨后退几步,再次向李星回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卫长缨也不追问李星回到底对赤骨说了什么。

夜里,两人爬上山坡上的塔楼,一般宅子是没有塔楼的,但原宅子的建造者朱模子祖辈是南越人,南越佛寺兴旺,而佛寺中多有修建塔庙。

朱模子受此影响,在宅子的山坡上修建了一幢五层的小塔,并将宅子献给当时清空是郑王的昭元帝,但昭元帝并不感兴趣,因此这宅子便就一直空着。

直到李星回归顺大周,昭元帝便将此宅赐给他,但这时三十年过去,原来簇新的豪宅也就陈旧了。

塔楼虽只有五层,但每层台阶高,实际上是九层的高度。

卫长缨才爬了一层就失了脚,李星回抱住她的身子,道:长缨,还是来我怀里吧!李星回的怀中又温暖又结实,卫长缨的手环在他的脖颈上。

直到上了塔楼,李星回仍没将她放下来,卫长缨也安静地倚靠在他的胸口。

满天星河璀璨,而星河下的人间同样一片光辉。

愿人间灯火永不熄。

卫长缨喃喃自语。

李星回俯首瞧了卫长缨一眼,道:我们也是这人间灯火中的一盏。

我要坐下来。

卫长缨向他眨眼。

李星回答应着,但他却坐下来,卫长缨则坐在他的腿上。

阿郎,当初我本欲不嫁给你。

嗯,我明白,可你又答应了。

李星回眼中光芒闪烁。

是你说,我若死,你终生不娶。

这句话,打动了我。

我出生丧母,饱受后母冷眼,因此我担心我若先死,我的孩子又会受到后母欺凌。

你不怕是我骗你吗?怕,但当时你打动了我。

卫长缨戳着他的胸膛。

那现在呢?我允许你在我死后续娶。

李星回哈哈大笑,他细细地抚摸卫长缨的面颊,道:为何改变主意?卫长缨仰起头,叹息道:当我看到你对你的族人如此重情重义,我想你对自己的孩子也会如此,所以我还担心什么呢?李星回没有回应,他看了卫长缨一回,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灼热的唇覆下去。

随后他用尽最大的力气拥紧卫长缨。

此生此世,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我一生只能有一个妻子,我只能是你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热烈的拥抱又让卫长缨有了窒息感,可她快乐地承受着。

只有深爱才能拥得如此紧。

鸡啼五更时李星回醒来,他审视着身旁熟睡的卫长缨正要低头吻她,但又怕惊醒卫长缨,只好强行忍住。

在门前李星回又回过头,那张温柔的面容是那样的吸引他,他几乎要移不动脚步了。

我不会死的,就算死了我也要活过来。

这样一想,他咬紧牙关,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院子里赤骨正在等李星回,他给李星回备好了两百支箭,分装在四只箭囊里,另外还有马奶酒和风干牛肉。

李星回一出来,就看到站得如同一座山的赤骨,和雄壮的骅骝。

他大步走向赤骨,伸手在赤骨的肩上拍了拍,那眼中的深意不用说出来,赤骨已完全明白了。

李星回把他所有关心的人,都留给他来照顾。

赤骨不再要求跟随李星回一起去丹丘山,在所有的族人当中,就只有他最为强壮,因此他必须在李星回走后担负起所有的责任。

王子,你会回来。

赤骨咬牙。

我当然会回来。

李星回笑起来。

他将四只箭囊挂在自己腰间的蹀躞带上,背上弓,又将装干粮的包裹系在胸前。

赤骨,我走了,这里就交给你。

他正要翻身上马。

阿郎。

这时卫长缨从屋里走出来,李星回瞧到她眼中陡地一亮。

不同以往,这次卫长缨穿了一袭绿松石色的襕袍,脚蹬黑色靴子,头上戴了幞头,看起来是一个世间罕见俊美的少年郎。

长缨,你穿男装真好看。

李星回由衷地赞美。

大周风气开放,大多士族女子酷爱装男装,像本朝的万乐公主就总是男装示人。

阿郎,我和你一起去丹丘山。

此言一出,李星回和赤骨都大吃一惊,尤其是李星回神不可自持。

长缨,呆在房里,我会很快回来的。

李星回温柔地哄她。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卫长缨提高了声音,但听起来却像是撒娇。

这可不行呀!我是去捉狮虎兽,怎么能带着你。

等我回来,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李星回的声音却更温柔了,这么美丽的女子,他怎舍得呵斥她胡搅蛮缠。

我知道呀!夫人,你就别为难君侯了。

赤骨忍不住,李星回是去取狮虎兽的血,危险难料,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卫长缨未免是太不懂事。

长缨,听话,回房里,我三五日就回了。

不。

卫长缨坚定地拒绝。

山里有蚊虫,有蛇,有各种凶猛的野兽,你不怕吗?李星回只好吓她。

有你,我就不怕。

长缨,抱歉,我不能带你去。

在山中跋涉,那一定比在草原更艰苦,另外李星回担心与狮虎兽打斗时,没法□□去保护卫长缨,他永远不能让卫长缨有半分的危险。

阿郎,你知道何谓夫妻吗?我是夫,你是妻。

李星回没领会卫长缨的意图。

夫妻就是生死与共,荣辱与共,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所以,你去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

李星回怔了半晌,他已明白卫长缨的用意,卫长缨就是要与他同生共死,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做。

夫妻就是做夫君的要让做妻子活着,过上好日子。

让我去,带我去。

卫长缨咬紧唇。

就算是再亲密的夫妻,我也不能一直带着你,如果将来我要去打仗,那要我如何带着你?我在你的身后,你在前面杀敌,我在后面为你挡箭。

夫妻是一体,一起生,一起死。

卫长缨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疑。

此时李星回再坚硬的心也要被这火热的语言融化,何况他的心又是那样软。

他的眼圈泛红,上前两步就将卫长缨拥入怀中。

再也没法拒绝卫长缨的请求。

那就只能是一起生,一起死,生死与共,荣辱与共。

赤骨悄悄地离开,清玉公主什么都好,可是她内敛了。

他在马厩里牵来了一匹骅骝,此时他不再觉得是卫长缨抢走李星回,她同样值得李星回深爱。

李星回将卫长缨抱上马,这时小珠跑出来。

缨娘,你要和君侯一起去吗?嗯。

小珠,等我和君侯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说个日子。

就这几日吧。

卫长缨杏脸含笑,忽然话峰一转道:小珠,如果我没回来,房里的那件襕袍就麻烦你帮我做完。

说着,她先扬鞭,骅骝便掉头向外走去。

李星回翻身上马,他挥了挥手,便去追卫长缨。

小珠和赤骨赶紧奔到正门前,两人的身影已经去远,瞧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预收《朋友之妻》,求收藏,谢谢韩臣不近女色,凶悍暴戾,人谓之黑熊元帅可他只看了李相思一眼,就深深爱上她如同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韩臣发誓要得到李相思只是李相思是有夫之妇,而且还是他的朋友之妻朋友妻,不可欺那么他只能让李相思不再是朋友之妻很快,李相思被她的夫婿休掉了现在,她可欺,可抢,可夺,无路可逃那日韩臣带着李相思返回京城,她的美貌震惊世人皇帝下旨令韩臣送李相思入宫,原来李相思竟是皇帝日夜苦思的前朝皇后韩臣大怒,他费尽心力弄到的美人岂会拱手送人毫不犹豫地一声反,四野之中战火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