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5 章

2025-03-22 06:59:49

驿馆里只有卫长绡和卫长绫两姊妹, 忽地见到张击衣也很欢喜。

听到张击衣怒斥李星回,卫长绫赶紧解释,道:阿兄, 这事你错怪大姊夫,是清玉公主单方面的意思, 不是大姊夫说的。

大姊夫听说大阿姊走了,急得昨夜就出去找,二姊夫和王琅琊也出去找大阿姊了。

海日背着卫长缨从马车下来,大家慌手慌脚地往穹庐里抬, 给卫长缨保暖。

卫长缨还没退烧,海日便再去清玉公主那里,准备向她求药。

等海日走后, 张击衣仍是心有愤怒,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多出个清玉公主要嫁给李星回。

清玉公主不是乌桓的遗孀吗?她比李星回大好几岁。

是他们北狄的风俗, 继承者要娶上任的遗孀,为的是不使这些失去男人的女人流离失所,无依无靠。

乌桓大单于的其他妾室, 大姊夫可以另作安排,但是清玉公主不好安排, 她是和亲来的, 代表咱们大周,大姊夫要做大单于就必须娶她,这样才能两国交好。

其实, 大阿姊在来北狄前就知道了, 清玉公主会嫁给大姊夫, 本来她不想来的, 但后来因为照料阿兄你, 她才来了北狄。

大姊夫也一再向大阿姊表明不会另娶他人,可昨夜清玉公主却对大阿姊明说了,并说两国和睦就必须娶她。

大阿姊肯定不能容忍大姊夫娶其他人,还要夺她正妻之位,又不想背上两国交恶的责任,就只好走了。

张击衣听明白了,但他还是愤怒,道:李星回就一定要当大单于吗?大姊夫倒没想当大单于,是陛下找了大阿姊,让大阿姊劝大姊夫回北狄争大单于之位。

说是其他人当了大单于,可能会侵犯大周,因此还让二姊夫和王琅琊都来北狄,为了就是助大姊夫登上大单于之位。

岂有此理,欺压一个小女子,让她背负这么大的责任。

过几日就是祭神节,推选大单于人选,如果大姊夫没回来,当大单于就没指望了。

那正好。

张击衣哼了一声。

卫长绡和卫长绫对视一眼,她们可不能这样想,朱律与王琅琊奉命来助李星回登上大单于之位,如果失败,回到中原后昭元帝必不待见他俩,轻则丢官,重则问罪。

阿兄,大姊夫当上大单于,你住在北狄也就没人敢寻你的麻烦。

再说,有大姊夫,大周边疆至少有四五十年的安宁日子过。

张击衣又哼了一声,道:李星回他能活那么久吗?阿兄,你恨大姊夫砸断你的腿,但当时那情况,陛下也饶不过你。

卫长绡不满,张击衣算是因为李星回捡回了一条命,像张击衣这种诛连九族的大罪,昭元帝最后却并未诛连任何一个人。

一时海日回来了,带来了草药,卫长绫赶紧去煎药。

清玉公主说小姑子现在还病着,不好打扰,等她好了再来看望。

海日跑急了,发丝里渗出汗。

谁是小姑子?卫长绡听得糊涂。

长缨啊,你也是我小姑子。

海日一点都不尴尬。

卫长绡啊了一声。

张击衣面红耳赤,赶紧摆手道:不是,我和海日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我们每夜都睡在一起,挨在一起。

海日不满。

卫长绡笑起来,其实海日这个性格很治张击衣,道:行吧,阿嫂,你就好好照顾阿兄,拜托你了。

顿时海日高兴得跳起来,抱着卫长绡狠亲了一口。

张击衣也不再作辩解,懒得废口舌,海日年纪小,只是一时的新奇感,日子久了就会厌倦,自然就会离开他了,再说他身有残疾,也不能耽误海日。

药煎好了,卫长绫喂给卫长缨饮下,到下半夜时果然退了烧,只是人还没清醒。

众人累得人仰马翻,到天明时才去睡。

到了午后,朱律和王琅琊先后回来,见到卫长缨心中十分高兴。

你们赶紧想法子通知大姊夫,让他也回来,不然就错过推选大单于了。

卫长绡提醒。

他们两人原本是与李星回一起找卫长缨,今早李星回让他俩先回王庭,毕竟卫长绡和卫长绫也需要人照顾,把两名女子放那里也不安全,李星回打算独自往前寻找。

大姊夫大概是想去日逐王的部落,他猜测格日乐图会将大阿姊带到那里去。

追是追不上的,得想法子通知。

去问问清玉公主如何通知大姊夫,不然大姊夫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没准就追到了中原。

卫长绡忧心忡忡。

那我再去一趟。

海日自告奋勇,她自以为是张击衣的妻子,那卫家的事都与她相关,自然义不容辞。

清玉公主虽算是卫长绡和卫长绫的姨母,但皇家的亲情淡漠,和没有一样,因此还不如海日与清玉公主熟悉。

稍过一阵卫长缨醒来,她出了一身汗,卫长绫和卫长绡赶紧给她擦汗,换上干净的衣裳。

这出了汗,卫长缨也长了一些精神,见众人都在面前。

我在哪里?王庭。

大阿姊,你总算醒过来了,可把我们吓死了。

你不声不响走了,大姊夫现在还在找你,一直没回来。

卫长缨撑起爬起,但卫长绫按住她道:大阿姊,你才出了汗,就不要起来了。

我想,我想回中原。

大阿姊,你就不要胡思乱想,大姊夫已经向清玉公主表明,他只娶你一个人,也不会中意除了你外其他任何一个女人。

他,他这样说了?卫长缨眼中仍是无光。

说了,他还向清玉公主发了火,把案台都砸了,他当着清玉公主说,如果找不到你,或者你有三长两短,他就带着北狄人来攻打大周。

大阿姊,你放心吧,大姊夫心里只有你,他是宁可不做不单于,也不会娶清玉公主。

卫长绫柔声安慰。

卫长缨闭上眼,嘴角溢出一丝浅笑。

她自然知道李星回对她的感情,可是除了感情外,他们面对的事有很多,这些都能拆散他们。

穹庐外传来激烈的脚步声,人未至声音便已传进来,长缨,长缨。

是大姊夫回来了。

卫长绡喜出望外。

原来李星回在半路上遇到格日乐图,才得知张击衣和海日又带走了卫长缨。

格日乐图被张击衣的天女散花迷晕,晕了七八个时辰,其实这天女散花的配药并不如张击衣从前在东华岛所配,药性减轻不少,若按以前,至少得晕上一天一夜。

两人狭路相逢,自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大打一场,一个认为对方用情不专,一个觉得对方拐走自己妻子。

李星回刺了格日乐图一剑,然后匆匆赶回王庭,他料定张击衣和海日一定是去王庭。

帐帘被揭开,李星回冲了进来,他一眼便看到躺在火炉边上的卫长缨,而其他人竟都未入他的眼中。

长缨。

李星回抱起卫长缨,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

众人听着他哭,也无一人去解劝,悄悄退出了穹庐。

你别哭了。

卫长缨伸手擦拭他的眼泪。

长缨,你可别再走了。

李星回仍难忍心头的疼痛,这是他唯一的亲人。

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回中原。

卫长缨轻轻摇头,道:不行,你将来要做大单于,怎么能回中原?你是一辈子留在北狄。

我不做大单于,我只想做你的夫婿,做你的孩子的父亲。

长缨,你不要想其他,那些不是你该背负的,无论谁当上大单于,清玉公主都会有办法阻止大周和北狄两国交战。

听说你对清玉公主发火了?嗯。

你是我生命存在的意义,其他的我不在乎。

嗯,我就是白眼狼,忘恩负义,我不怕别人骂我。

卫长缨笑了,她闭上眼,过了一会又睁开。

你去向她道歉吧!不行,她把你气走。

李星回断然拒绝。

可她对你还是很好,你不应该向她发火,她有她的想法,想通过与你联姻稳定两国的关系。

那你就应该留在我身边,只有你能驯服我,别人都不行,不然我会咬人。

说了一会话卫长缨又虚弱地睡着了,李星回摸着她的额头没有发热,这才放心下来。

他俯下身子亲吻卫长缨,半晌依依不舍出来。

众人在另一个穹庐里说话,李星回进来后便径直走向张击衣,他在张击衣面前跪下,顿时惊得众人不知所措。

阿兄,谢谢你!如果不是张击衣将卫长缨带回王庭,他还不知要去何方寻找卫长缨。

实话说,张击衣英俊潇洒,功夫更在他之上,他对张击衣是有几分嫉妒,既然有嫉妒,也自然要将张击衣当成敌人。

因此他下手并不如张击衣留情面,张击衣会照顾卫长缨的想法,对李星回网开一面,但他断无这种心思。

张击衣白了他一眼,道:不必谢我,我不是带长缨回来见你,她生病了需要向清玉公主求药,对于你,我迟早会向你算那一笔帐。

阿兄,只要你把长缨带回来了,不但是救了她,也是救了我。

说着,他给张击衣连磕了三个头。

张击衣面无表情,但心中早百感交集,李星回为了卫长缨不顾脸面,居然当众向自己磕头,若是自己决然做不到。

旁边王琅琊和朱律赶紧把李星回扶起来。

天无极,你还没给我磕头呢?我也出了大力的。

海日向李星回挤眉弄眼。

行啦行啦,给阿兄磕了就行,你就等当了我们真阿嫂,让大姊夫再给你磕吧。

卫长绫掩嘴笑。

我马上就当你们的真嫂子。

海日高了兴。

李星回不敢多聊,道谢了几句又回去照顾卫长缨,这一夜他又拥到卫长缨温暖柔软的身体,心中安祥无比。

连服了两日的药,卫长缨的风寒病也渐好转,但不能出穹庐。

众人暂时也不去瞧卫长缨,以免把冷风带到穹庐里,只托李星回代为问侯。

李星回在穹庐里鼓捣东西,有车轮子,还有些木板,也不知在做什么。

卫长缨瞧了一会,道:阿郎,你在做什么?李星回抬起头,笑道:我在京畿看到有这种椅子,用两个轮子,便可以推着椅子走,这样阿兄可以坐在椅子上,就不用人背他了。

你以前不是不喜阿兄的吗?卫长缨嘟起唇。

阿兄把你带回来了,他就是我的恩人。

嗯。

那你做吧,小心点,别伤着手了。

话没说完,李星回的手指就被木头压住,疼得他对着手指吹了几口气。

两个时辰后轮椅做好,李星回在穹庐内推动,但轮子被卡住了,只得又拆了重做。

不如找二妹夫三妹夫帮帮你吧。

我自己来就行,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来。

阿郎,你考虑过承重没有?卫长缨忍不住提醒他。

过会做起我试试,如果我坐着没事,那阿兄就更没事。

这第二次拼装,李星回有了经验,很快将轮椅安装好。

试着可以推动,他便坐上去,但听咯吱一声,木板断裂了,李星回硬生生地摔在地上。

这木板材质不好,需要换坚硬的。

阿郎,你摔疼没有?不疼,我是男人怎么会疼。

李星回咬着牙,这么坐下来的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但他是男人不能说疼。

草原上没有树木,更难寻坚硬的木材,这两日为了做轮椅,李星回已将驿馆里的木质物品都给拆了,还将卫长绫和卫长绡的木盆都拿走。

阿郎,你别在我这里,你去见清玉公主,后日就是祭神节推选大单于。

不去,也不想见,我就陪着你,我要是一走开,你又不见了怎么办?还有格日乐图说不定就在附近,他要是把你拐走了怎么办?吃一堑长一智,李星回不想再承受失去卫长缨的痛苦,在他一生中已没有比守着卫长缨更重要的事。

他伏在卫长缨的肚子上听里面的动静,没一会胎儿就踢了他。

嘿嘿。

准是个儿子,踢得这么用力,不过,我还想要个女儿。

李星回咧开嘴笑。

那你最想要儿子还是女儿?都想要。

选一个。

还是儿子吧。

李星回显得难为情。

如果是儿子,将来你让他娶哪里的女子?他中意哪里的就娶哪里的,我很开明,不会阻止他,只要他开心。

卫长缨沉默一会,道:清玉公主现在怎样了?不清楚,听海日说每日也是呆在穹庐里不出来。

李星回一直没去见清玉公主,那天他放过狠话,希望永远不要见到清玉公主。

你,和赤骨一样,都是铁石心肠。

那日清玉公主说李星回不是能够感动的人,卫长缨还不相信,此时她终于信了,李星回和赤骨一样都是无法被任何恩惠感动的人,他若是感动了,那只可能是爱上你。

小傻瓜,小珠和清玉公主是不同的,小珠对赤骨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在里面。

清玉公主不同,她所做的任何事都是有目的,我不否认她对我有恩,但她的出发点是为了北狄和大周的和睦。

虽然清玉公主有目的,但也是无可厚非的,因为这是她的责任。

我中意你,是因为你不掺杂任何目的对我好,我不是傻子,我能分清你们谁是完全发自内心。

当你答应我七日后来迎娶你时,我就发誓一生只爱你。

若那时候被赐婚的是别的女子,她也答应嫁给你,你也会爱上她吗?大概会。

但是赐婚的是你,就没任何其他的假设。

卫长缨自此相信姻缘天定,若早一刻晚一刻,都碰不到这样的机缘。

但你还是去见见清玉公主,三日后推选大单于,你难道还不打算见她吗?迟早要见的,你就先解开这个结。

总之,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

不信,我怕你撒谎。

再不骗你了,你如此待我,我怎么忍心骗你?这一生,我们就要纠缠在一起了。

那我再相信你一次,长缨,你要是骗我,那我一生就与大周为敌了。

哼哼,我可不是吓你,我最铁石心肠,忘恩负义。

没有人会这样骂自己,李星回一再说他是白眼狼,忘恩负义,无非他就是不希望卫长缨离开他。

好,我听到了,你去见清玉公主吧。

李星回给卫长缨盖好褥子,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唇,方才去见清玉公主。

不过在去之前,李星回便先去找海日,让她代为照顾卫长缨。

经过市集时看到有人在售卖刀剑,顿时李星回有了主意,如果找不到坚硬的木材,还可以打造一个铁制的轮椅,这样比木质更耐用。

马蹄声得得,李星回心中豁然开朗,卫长缨回到他身边就无牵无挂,他对清玉公主的一丝恨意也就消失无踪。

赤骨陡地见到李星回一怔,赶紧上前行礼。

王子。

清玉公主歇息了吗?没有,她在抚琴。

王子,公主这几日心情不甚好,你如果要见她,请不要说过激的话。

赤骨担心他还是来责怪清玉公主。

我去看看她。

李星回进入穹庐,里面清玉公主坐在火炉前抚琴,琴声充满幽怨,诉说无尽心事。

囫囵的影子投射在琴架上,清玉公主抬起头,当瞧到李星回时,她的神色猛地一动,手指用力便被琴弦割到,汨汨的鲜血流淌出来。

李星回赶紧从怀中取出金创药粉,撒在清玉公主的手指伤口上。

手指割得有些深,半晌才止住血,李星回找到一条锦带,给清玉公主扎紧伤口。

抱歉。

清玉公主神色恢复如常。

不用说抱歉,我也欠你的。

卫长缨回来,一切恩愁消散,李星回心中天地高远宽阔。

清玉公主叹了一口气,道:我在你心中,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清玉公主,你觉得我面目可憎。

不是,你还是从前的清玉公主,是我不是从前的天无极。

公主,如果我当上大单于,我会送你回中原。

你不必再留在北狄,维护北狄和大周的和平就交给长缨。

你决定好了?清玉公主嘴角浅笑,她大概是第一个被遣返的和亲公主。

决定好了。

所以,公主,你可以考虑让其他人当选大单于,我并不是你唯一的一个。

如果你没有做大单于,你会去哪里?去中原,但应该在离北狄很近的地方。

清玉公主点头,道:好,你回去吧,我想想,或许你并不是当大单于的最好人选。

李星回把金创药放在案台上,道:如果出血,伤口再上一次药。

说完他便起身离去,今日他说得十分明白,他是决计不会娶清玉公主,清玉公主也会考虑大单于的新人选。

出来后,李星回便去找铁匠铺子,让铁匠打一把轮椅,他画出轮椅的图。

但是铁匠认为纯铁会很重,不易推行,建议只用铁打出框架,其他地方仍是用木板。

两日后铁匠将框架打出来,很合李星回的意。

恰好这铁匠家中有木板,李星回便干脆买下他的木板铺到框架上,再合力将轮子装上去。

李星回坐上去只觉十分稳当,他便又让铁匠坐上去,自己试着推行,居然很顺手。

他兴冲冲地推着轮椅回去,然后在轮椅铺上羊毛褥子。

长缨,你坐上去感受一下。

李星回扶着卫长缨坐上轮椅,他在穹庐里推了两圈,只是穹庐地面铺的是褥子不方便推行,一会便将褥子绞到轮子里了。

这个还不错,阿兄会欢喜的,你快去送给阿兄,以后海日就轻松了。

好,我马上去。

李星回兴高采烈地推着轮椅去找张击衣,张击衣的腿因他而断,目前他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天空中又飘起雪花,但他心中暖融融的。

卫长绡两姊妹都在张击衣的穹庐里叙话,她俩越来越欢喜海日,当初她俩也是最厌恶海日,觉得海日风骚,现在开口阿嫂闭口阿嫂,把海日哄得不知天南地北,嘴巴笑得没合拢过。

阿兄。

李星回推着轮椅进来,见到海日后,他也笑着叫了一声阿嫂。

瞬时海日得意坏了。

大妹夫,你推的是什么?海日也改口了,她也不叫天无极的名字,改为大妹夫。

不过关于这称呼,卫长绫和卫长绡讨论要怎么叫,李星回是海日的堂兄,海日之前是叫卫长缨阿嫂。

如果按女方来说,卫长缨要叫海日阿嫂;但如果按男方来说,海日又要叫卫长缨阿嫂。

不过李星回心怀愧疚,便以女方称呼为主,称海日为阿嫂了。

轮椅,给阿兄坐着,你在后面推就能前行了。

海日大喜,马上要来试验,李星回抱起张击衣坐到轮椅上,海日便站在轮椅后推动。

除了在穹庐里要稍用力推外,在外间较易,只是海日掌握不好方向,每每把轮椅推歪方向。

张击衣也心生欢喜,他出来时都是海日背他,或是躺在马车里,如今有了这轮椅,就省了海日多少力。

太好了,张阿兄,明日我推你去看祭神节。

趁着海日推张击衣时,李星回悄悄地回去照顾卫长缨。

没想到清玉公主又派人送来了很多东西,有衣物饰品,也有一些滋补的药品。

明日是祭神节,这是北狄最热闹最隆重的节日,时间持续七日,七日内有许多的活动或比赛。

朱律和王琅琊应清玉公主之邀,参加了射箭和赛马比赛两项,卫长绡和卫长绫也参加舞蹈赛事。

李星回不参加任何比赛,他只陪着卫长缨。

卫长缨的身体已大好,便想明日去看祭神节。

明年再看吧,今年就别看了。

那哪行,二妹夫和三妹夫他们都参加比赛,我不得去给他们助威吗?明日我可得要去看。

明日不行,等最后一日吧。

李星是能拖就拖一日,卫长缨的身子也会一日好似一日。

不行,最后一日就少了好多可看的,后面不看还行,第一日最热闹,非看不可。

我听说第一日会有祭祀,很多人穿着鬼怪的服装跳舞。

没,没有的,我是北狄人就不知道有这个,祭祀也是很普通的,和你们中原没两样。

李星回违心地骗卫长缨。

海日难道不是北狄人,是海日告诉我的,那究竟是你骗我,还是海日骗我?我可要找海日问清楚。

李星回嘿嘿地笑,道:不是不让你去看,你身子还未全好,出去又受了风寒怎么办?不会的,我多穿一些就行了,我瞧也只瞧一会,又不是瞧上一日几日的。

李星回想了想,道:那好吧,你听我的,我让你出去。

顿时卫长缨一拳打在他胸口,他假装疼痛往后倒去,嘴里乱嚷:我被打死了,我被长缨打死了。

死了怎么还在动,还在说话?李星回听到立即不动,头歪向一侧。

卫长缨瞧了他一眼,笑道:应该舌头还要吐出来,眼睛瞪着。

李星回听说,马上翻白眼,舌头吐出来。

现在应该还没死透,过两个时辰我再看看。

卫长缨捂嘴笑。

顿时李星回翻身起来,抱住卫长缨道:长缨,你太坏了,故意瞧我笑话。

谁让你装死的。

天一黑两人便歇息,穹庐外寒风呼啸,如鬼哭狼嚎般,仿佛要将屋顶给刮走。

李星回起了身,卫长缨也要起来,被李星回按住。

你躺着别动,我出去加固一下,不然穹庐会被风吹走,还有阿兄那里都得加固。

出来没有下雪,只有狂风,李星回将穹庐底部用泥土埋住,又将大石头吊在穹庐上。

不过吊大石头也很危险,太重也会将穹庐压垮。

加固完穹庐,李星回又去张击衣住的穹庐,海日正在外面加固,她身轻,被狂风一吹,身子被风吹得跑,亏得李星回将她拽住。

你进去照顾阿兄,我来。

不行,我去看看二姑子三姑子,他们大概还不知道大风会将穹庐刮跑。

海日一种照顾妹妹的心态,加上大家又都叫她阿嫂,她益发觉得自己有照顾他们的责任。

我过会去他们那里,你不用,风太大有危险。

海日想了想,只得进入穹庐。

李星回给他们的穹庐加固后,又赶去朱律和王琅琊那里,两人的穹庐离得很近。

两对夫妇正在穹庐里说话,听到李星回说要给穹庐加固防吹走,赶紧出来帮忙。

因今夜风大,李星回嘱咐他们不要睡得太死。

下半夜里风停了,李星回才敢安心睡,到翌日辰时后才醒。

卫长缨见天色大亮便埋怨起晚了,错过了祭祀舞,李星回只得说如果看不到,便自己跳给她看。

李星回给卫长缨裹得厚厚的,整张脸遮得只露出眼睛。

卫长缨对镜自照,笑道:阿郎,我这样在你身边,你就不怕别人笑你吗?不怕,这样安全。

李星回诡笑,把卫长缨的美貌遮住,就没有男人会对卫长缨起意。

所以这一招既挡风挡寒,又挡男人的目光,可谓是一举两得。

从穹庐出来看到海日推着张击衣,李星回低声道:长缨,我应该多做一个轮椅,推着你走路,你现在挺着大肚子走路太累。

我才不坐轮椅。

我每日呆在穹庐里,都走不上百步,要多走路才行,你看我现在胖了好多,等到生孩子时我只怕胖得不能动了。

海日瞧到李星回身畔有个包裹严实的人,便问道:大妹夫,我大姑子呢?这不是。

李星回指着卫长缨。

你怎么把大姑子包成这样了?海日哑然失笑。

包厚一些就不会感染风寒了。

卫长缨也向海日打了招呼,见张击衣穿得单薄,遂道:阿兄,你冷吗?不冷,我不习惯穿太多。

张击衣所呆的东华岛也是比较冷的地方,他习惯寒冷,因为冷,他便会自觉用内力抵抗,相当于是在练功。

二妹三妹她们呢?海日去找过他们,他们人不在,应该去了市集,今日祭神节必定有许多卖货的。

那我们也去。

卫长缨也想去买些孩子用的物品,她这一病体力不如从前,估计也做不起两套小孩衣裳鞋袜,须得买上一些备用。

众人赶去市集,一路上不少女子向张击衣侧目,他实在是太俊美了,白皙的皮肤仿佛美玉一般泛着光泽,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那眼波像太阳照在皑皑积雪上,虽然冷却是灿烂的,高鼻薄唇,风流倜傥,莫可逼视。

海日瞧着她们艳羡的目光不禁心花怒放,她们瞧着张击衣就如同在瞧她,因为她得到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

李星回瞧着海日得意的神色,像极他最初在京畿的时候,那时他一点不在乎别的男人去瞧卫长缨,还觉得卫长缨的美貌就该让天下人知道。

可现在他却不愿意卫长缨的美貌给男人看到,格日乐图让他感到危机感。

忽然一名女子跑过来,不由分说将一条红丝巾搭在张击衣的脖子上,然后便跑开了。

阿郎,这是什么意思?卫长缨奇怪。

不等李星回回答,海日便笑道:这是表示好感。

大姑子,你说阿嫂我的眼光好不好?才让你阿兄出来,就有女子看中你阿兄了。

阿嫂,你就不怕别的女子把阿兄抢走了吗?海日这自得的神色不禁让卫长缨好笑,就是李星回也得甘拜下风。

不怕,我会与她们公平竞争。

阿嫂,我问你一件事,阿郎在北狄有人给他送过红巾吗?说着,卫长缨便去瞅李星回。

当然有了,在张阿兄来之前,大部分的北狄未婚女子都中意他。

张阿兄来了后,大概都要中意张阿兄了。

张击衣扯了扯海日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吹捧自己。

张阿兄,你不用谦虚,我说的是事实。

海日最喜赞美张击衣。

卫长缨瞧着她脸上幸福的神色,忽地想起那自缢身亡的郦贵妃,至始至终卫长缨都没向张击衣询问起郦贵妃,也不知张击衣和郦贵妃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有没有真情的存在。

但斯人已逝,一切随风,也没有再问的必要了。

到了市集,果然今日比往常都要热闹,大家都穿着盛装,头上和脖颈上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饰物,极力地把自己的美展示出来。

卫长缨低头看自己,唯独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

你讨厌。

卫长缨啐了李星回一口。

怎么骂我起来了?我做错什么了?李星回一头雾水。

我不要做粽子。

李星回这才明白过来,笑道:明年就不用做粽子,今年是因为你身体还没好,就只好做粽子了。

在市集,瞧张击衣的人更多,男女老少都向张击衣投来惊艳的眼神,这是和北狄人完不同的类型,如同是画中才有的人。

又有几名女子向张击衣献红巾,海日也不阻拦,笑眯眯的。

我好佩服她的心态。

李星回嘿嘿笑,道:我心态也好。

才不是。

卫长缨伸手打了他一拳,然后又叹了一口气,道:如果阿兄的腿没断,该会有多少女子中意他啊!这以后可要苦了海日。

是我害了他。

李星回也叹息。

算了,如果他的腿没断,陛下也不会放过他,他来了北狄遇到海日,这也是命。

日后,我们多帮着阿兄和海日。

一切恩怨是非以张击衣断腿结束了,不然兹事体大,尚书府、安平侯府、永宁侯府,还有他们的亲戚六眷都难逃这场劫难。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看似残忍,但是保全了所有人。

雪花飘起来,卫长缨仰起脸,雪花落在她的眼睛上,很快被眼中的热气融化了。

长缨,你的眼睛真好看,有一片湖水。

李星回啧啧赞美。

看来北狄的男女很欢喜赞美别人,这是个好风俗。

阿郎,祭祀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大家都在逛街?卫长缨还是盼望看祭祀。

午时,一天阳气最重的时候。

午时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怪不得所有人都在闲逛,原来祭祀还没开始。

忽然李星回站住不动,他压低声音道:长缨,休屠王来了。

什么?海日的父亲来了,他在哪里?卫长缨吓了一跳。

海日到王庭有几天,但她还没去见父母亲,一直忙着照料张击衣。

前面大步走来一位北狄老者,紫膛脸,眉毛很长,但双眉却是白色。

在他身后跟着四五名士兵,手执刀剑,周围人见到他们,便下意识地往后退。

等那老者过来时,李星回便喊道:王叔。

休屠王来王庭也有数日,但他一直与其他几位王在谈事,北狄十一王都有染指大单于之位的心。

休屠王是其中最年长,也最有实力的一位。

因此休屠王抵达王庭后,就开始拉笼其他王,希望他们能推选自己为大单于。

虽然他听说李星回已回北狄,也猜到李星回也有意争大单于,但休屠王怎会把李星回放在眼中。

李星回的金帐部落不复存在,顶多只有清玉公主支持他。

天无极,你回来了。

休屠王拍着李星回的肩膀。

不等李星回说话,那厢海日就看到休屠王,大喊道:父亲。

她推着张击衣过来,一边推,一边挥手打招呼。

休屠王看到海日心中一喜,但随即又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张击衣,他先是震惊张击衣的相貌,然后又惊讶张击衣坐在轮椅中被自己女儿推行。

他瞧着张击衣腿上盖着的褥子,马上意识到张击衣的双腿有残疾。

可是女儿推着他,那他俩是什么关系?海日,他是谁?休屠王没有表现出与女儿久别重逢的喜悦,相反而来的是担忧,他不愿意心中所想的事被料中。

父亲,这是我未来的夫婿,他叫张击衣,是天无极的大舅兄。

海日喜孜孜的,完全没发现休屠王变了脸色,女子自寻夫婿在北狄不算过份,但休屠王的女婿若有残疾,这可就是大事。

休屠王听女儿说轮椅上的残疾男子是他未来的女婿,心中气不打一处来,昨夜他见过日逐王,想把海日嫁给日逐王的长子格日乐图,换日逐王推选他为大单于。

两个部落联姻昨夜已议定,休屠王怎得知女儿居然不声不响给他弄来了一个女婿,而且还是一个残疾女婿。

来人,给我把公主带走。

休屠王喝道。

跟在休屠王身后的几名士兵,立即冲上前去拉扯海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