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第二十八章

2025-03-25 15:51:10

安子迁和郭品超两人最初看对方都极不对眼,没少吵架,还曾大打出手过,两人都吃了些亏,却又是不打不相识,这番闹的厉害了,郭品超心里倒有些不忍了。

安子迁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头痛,郭品超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不再发表意见了,安子迁看着床上面色发黑的楚老爷时,心里一片暗然。

郭品超斜斜的看了他一眼后又道:你把楚大小姐接来之后,我会给楚老爷施针,让他醒来。

他见安子迁还站在那里不动,又骂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将她叫来,楚老爷现在这副样子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郭品超骂的厉害,安子迁心里却有些无措,他自然是知道楚老爷的事情对楚晶蓝而言是多么的重要,她此时重病在身,若是再听闻楚老爷的事情,只怕是难以承受,因着心里那分深重的担忧,他竟是连郭品超的怒骂也没有放在心上了。

郭品超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后又阴阳怪气的道:她的身子只是染上风寒,不用太过担心,但是若是不让她见到楚老爷最后一面她只怕真的会恨你!安子迁扭头看了郭品超一眼,郭品超却懒得再看他,伸手掏出金针,然后缓缓的道:我现在开始施针,你回安府将她接过来,时间差不多刚刚好。

安子迁的眸光微敛,没有说话却已缓缓的走出了楚府,郭品超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安子迁在一刻却又想起了安老爷撕毁他的画的情景,自那一天起,他便在心埋葬了安老爷。

他的思绪一时间有些凌乱,却又生生感受到了那些苦痛。

他又想起了楚晶蓝那一日为了救楚老爷跳入水中的情景,心里便升起了一抹疼惜,若是让她知道她拼尽全力换回来的异域莲救不活楚老爷,她的心里只怕会极其难受,依着她对楚老爷的感情,这件事情只怕对她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安子迁坐在马车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安明见他面色极差,吓得也不敢说话,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雪越下越大,整个杭城已是一片素白,雪花洋洋撒撒的从天空中坠落,却似层层叠叠的朝他的心窝上压去一般,让他的心里觉得一片憋闷。

他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嵌着云纹的黑色牛皮靴轻轻的踏在雪地上,一片柔软,却让他觉得好似踩在云端一般,脚下顿时失去了力气,险些便掉倒在地。

一记冒着邪气的声音传来:果真是个没用的,连路都不会走。

安子迁听到那记声音眸子陡然转深,袖袍下的手已握成了拳头,那拳头握的太紧,骨节吱吱做响,他的睫毛轻轻的抖动之后,却终是忍住心头将乐辰景打趴下的念头,安明伸手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拂开,他的力气过大,安明一时不备,便也摔在了雪地上。

乐辰景冷笑道:哟,娘娘腔还有几分脾气啊!安子迁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道:如今你满意呢?乐辰景的眉头微皱,轻哼道:什么满不满意?你不用装蒜了。

安子迁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心里只怕早就知道那异域莲花不能被水浸,如今药效尽失,你满意了吧!乐辰景闻言微微一怔,他冷冷的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子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大步朝前走去,乐辰景却又冷冷道:我早前就已经说过,异域莲花是我的,我高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再说了,那异域莲花也是了然大师托我寻的,和你半点干系都没有!安子迁陡然回过头,直直的盯着他看,却并没有说话,乐辰景平素是极瞧不起安子迁的,可是此时看到他的眼神,心里微微一惊,却又道:你们找我要异域莲花的时候,态度极不端正,我为何要平白无故的送给你们吗?就凭父王一句认楚晶蓝为义女吗?安子迁的眸子微微一眯,冷冷的道:你以为你是世子就能高高在上吗?你有尊重过其它人的想法吗?晶蓝是我的妻子,你却在打她的主意!先不说的其它的,你从一开始对她的态度是正确的吗?你手里拿着异域莲花,从头到屋你都只是在威胁她,在胁迫她,甚至于从一天始就只想用异域莲花去换她!端正态度?我问你,要如何端正态度?让我把她拱手让给你吗?还是让她顶着巨大的世俗压力,为救父亲不顾一切的满足你的私欲?乐辰景的眸子微微一眯,没有说话。

安子迁见他那哥冷然的样子,想起他那张狂而又傲慢的性子,只觉得和他这种人是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当下咬着牙冷着声道:或许你看到眼前最糟糕的状态,能满足你那近乎变态的喜好吧!说罢,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步朝前走去。

乐辰景却极快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最糟糕的状态?什么意思?安子迁淡淡的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个状态而已罢了!反正你也没有把晶蓝当做是你的妹子,也不会去关心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他微微一顿后又道:所以楚老爷就算是殁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说罢,他一把甩开乐辰景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若是往日,安子迁这般甩他的手,他定会好生教训一番安子迁,可是今日里心里却破开荒的没有动手,他想起楚晶蓝那一日跳下冰水里的决然,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有了一抹怜惜。

安明走在安子迁的身后,他一把拉住安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安明对这个世子敬畏有加,当下讪讪一笑后道:楚老爷不行了。

乐辰景的眉头微微一皱,便已放开了安明的手,安明一得自由,便飞快的跟上了安子迁。

雪越下越大,只片刻,乐辰景的身上便已落满了薄薄的一层雪,他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他轻轻咬了咬唇,一转身便往飞燕楼走去。

不远处的明阳居里探出来的人头见没戏可看便又缩了回去,她是大少夫人最为信任的刘妈妈,为了看这出戏竟是连伞都没有打,此时她回过头来缓缓的打起帘子走进了屋里。

大少夫人半躺在小榻上淡淡的问道:可有什么消息?刘妈妈微笑道:今日里风大,又逆着风,奴婢也没有听清楚世子和五少爷说了什么,只是看那光景,只怕是世子和五少爷吵了一架。

大少夫人微微一笑道:真没料到五弟那副脾性竟还真敢和世子吵架,他们这样吵可就当真是一件好事,也不枉我从中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刘妈妈看着大少夫人道:这五少奶奶如今已是王爷的义女,日后老爷和夫人只怕都会向着她,好在五少爷是个不成才的,要不然只怕大少爷的地位都难保。

大少夫人的眸光转深,拿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却没有说话。

刘妈妈又道:我知道大奶奶对这件事情是极有分寸的,可是请恕老奴多一句嘴,五少爷虽然不成才,却也不是蠢钝的,五少奶奶又是极聪慧之人,若是将五少爷好好调教一番后只怕真的会成大少爷的劲敌!这些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

大少奶奶将茶杯放在旁边的小几上道:我以前是小瞧了楚晶蓝,总觉得她也不过如此,可是如今瞧着她却当真是的个狠角色,嫁到安府才短短几月,便将俞凤娇给挤了出去,这心机可当真是不能小瞧。

刘妈妈忙道:她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一样被大奶奶玩得团团转。

我哪里将她玩的团团转呢?大少夫人轻叹一声后,轻轻的伸了一个兰花指,她的指甲上用凤仙花染上了大红色,看起来甚是醒目,那双修长的手指白皙粉嫩,这么一勾当真是美的紧,而那么美里却又分明透着一分得意和骄傲。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透出一抹嘲弄,却用极温不经心的语气道:那些事之所以能成,不过是有了俞凤娇那个替死鬼,若不是有她在前面挡着,这事只怕也没有这么快实现。

只是那俞凤娇当真是个没出息的,竟就被她只有了一招就给赶了出去,倒当真让我失望的紧。

刘妈妈微笑道:她这样被赶出去也好,倒在安府将楚晶蓝的悍名给坐实了!大少夫人轻叹一口气道:我原本还想在旁多看看戏的,竟不料这么快就没戏可看了,只是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会怎么想?依老奴看,夫人和老爷经由大奶奶在其周旋,对五少奶奶的印象是极为不好,只是她如今有王爷撑腰,手里又有王爷送的金牌,老爷和夫人只怕也是有所忌惮的。

刘妈妈在旁分析道。

大少夫人的眸光微微轻动,却也只是轻轻摇了摇的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象罢了,父亲和母亲……她的话说到这里陡然停住,当下嘴角边有了一个嘲弄的笑容。

刘妈妈一时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是在一旁陪笑。

大少夫人又缓缓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淡淡的道:楚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老奴这几日见五少一直往楚家跑,曾偷偷的问过安明,听他的口气好像是说楚老爷好像不行了。

刘妈妈忙答道。

大少夫人的眸光微转,优雅的抿了一口茶后道:这倒是个好消息。

刘妈妈一时有些不解,忙问道:这事对大少奶奶有助益吗?大少夫人微微一笑,只淡淡的道:总之是好消息便是了,也不枉我那日拾掇老三家的去偷那个盒子了。

她的眼角眉梢都是浅薄的笑意。

几房少夫人中,她的年纪是最大的,此时已二十有五,却因为一直无所出,所以身材倒是极好的,那张脸虽然不及楚晶蓝的温嫁,洛冰的美艳,俞凤娇的热辣,却长的甚是秀气,柳眉弯弯,俏鼻如玉,红唇如花,倒也真是一个俏雅的人儿。

她今日里只穿了一个雪色缎面的棉袄,头上插着一支碧绿的玉簪,倒当真是一个极美的人儿。

刘妈妈这般看着大少夫人,只觉得她从来都看不懂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却又缓缓的道:三少奶奶那边最近可有何动静?没有太大的动静,自从那日大少奶奶给三少奶奶支完招之后,二少奶奶便和三少奶奶吵了好几架,您也知道她们两人的性子,一闹起来便不可开交,有一次还被夫人给撞上了,然后狠狠的教训了她们一顿。

大少夫人微微一笑道:老二家的像中了邪一般护着楚晶蓝,倒也是有趣,只是她打的那些算盘我心里再清楚不过。

刘妈妈也笑道:二少奶奶的性子实在是难以扣摸,她娘没个帮衬,进到安府这么多年来虽然不得夫人的喜爱,却也没见夫人和钱姨太拾缀二少爷休掉她,倒也是不容易。

大少夫人轻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那是大智若愚,早前我也以为她是个傻的,可是交了几次手之后,才知道她根本就不傻,只是她那副样子站在楚晶蓝那边倒也是有趣的,你就等着吧,日后还有好戏看了。

刘妈妈轻笑,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当值的丫环喜梅的声音传来:大少爷,您回来了!大少夫人忙起身去迎,刘妈妈会意的退了下去,喜梅将帘子打开,大少爷便带着冷风走了进来,大少奶奶忙替他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正欲伺候到他到净房里换了一件家常穿的袄子道:今日回来的倒挺早的!大少爷看了她一眼后道:别换了,我回来只是拿票证,一会还要出去!便又走到炭火边坐了下来,却吩咐喜梅去将票证取来。

大少夫人的脸色微变,却又极快的镇定了下来,然后用极关切的语气道:这么大雪就在家里歇着吧!父亲也是能情理的,想必也不会责怪于你。

大少爷淡淡的道:不是父亲会不会责怪的事情,而是铺子里那么多的人和事,若是没有人管着,只怕会乱了套。

大少夫人轻声道:你就记挂着你的铺子,也不管人家的担不担心你!她的语气里微微有些愠意。

大少爷微微一笑,在大少夫人的额前轻轻吻了一下后道:我自然是知道你关心我,可是现在父亲要陪王爷,三弟又是个不省心的,我自然需要多看着一点。

大少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话间,喜梅已将票证取来到,大少爷将披风再次披上,然后便又踏进了风雪里,大少夫人的眸子微微一眯,唤道:福顺!她的话音一落,一个小厮便走进来道:大少奶奶,有什么事情吩咐?你去跟着大少爷,看看他去了哪里,回头来告诉我。

大少夫人冷着声道。

福顺应了一声是便走了出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他回来答道:大小爷去了芝麻胡同。

大少夫人的脸色如常,手中的帕子却拧的死紧,却淡淡的道: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奴才知道!福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大少夫人却狠狠了咬紧了牙关,恨得狠狠的剁了一下脚,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安子迁走进悠然居时,楚晶蓝已经起了床,正半躺在炭炉边烤着火,见他进来便微笑道:我想跟你打个商量,今年想回楚家去看看父亲,不知道为何,今日醒来之后心里一直不安宁,总觉得有事发生。

安子迁的目光闪烁,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她又低眉敛目的道:我知道我今日身子还未大好,再加上又下了大雪,但是我真有些担心。

安子迁见她那副模样,乖巧的无比,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心里一酸,扭过头看着圆荷和圆珠道:还不快去给五少奶奶准备出门的东西!两人闻言微惊,又见他板着一张脸,心里都知道只怕是出事了,当下也不敢推拖,忙去准备一应物事,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准备,因为楚晶蓝身子不适,所以两人寻来了一件貂皮的大衣,再在马车上备了一个人炭炉。

楚晶蓝对于安子迁如此地爽快的答应陪她去楚家的事情一片淡然,当下只是含着笑看着众人忙来忙去。

两人上了马车之后,安子迁握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在发抖,他惊道:你又发热呢?说罢,忙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却发现她的额头一片冰冷,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楚晶蓝轻咬着唇道:远溪,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安子迁将她楼进怀里,她却抬头看着他道:难道你还想要瞒我吗?安子迁的眸光微微一闪,她却又低低的道:是不是父亲已经……,没有!安子迁打断她的话道:只是事情当真不太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

楚晶蓝的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却又陡然间暗了下来,那双眸子里已满是盈盈水气,眼见得那泪珠就要掉下来了,她却又咬了咬唇,将那泪光强行压了下去,然后低低的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在瞒着我……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安子迁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她知道这件事情只怕会抓狂,却没有料到她竟如此平静,他转念又想,她就是那副淡然的性子,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极难让她动容,只是她的冷静还是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两人到达楚家时,天已大黑,却由于下雪的缘故,四处都还是一片明亮的,只是那些光华里却透着令人心寒的冰冷。

楚晶蓝径直走进了楚老爷的房间,刘氏正坐在楚老爷的面前流泪,见她进来,忙伸手去抹泪珠,没料到这一抹泪水竟是掉的更加的凶了,她原本准备的话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说了一句老爷他……便已经泣不成声。

楚晶蓝的眸光清冷,她轻轻咬了咬唇,见楚老爷的面色发青,看起来似已走到了人生尽头,她以前早就想过若是有一日看到这一幕,她又该如何自处,是声撕立竭的哭泣还是痛不欲生?没料到今日里竟都不是,她的心情竟是超乎寻常的平静,平静的让她自己都暗暗吃惊,只是那心底深处的悲伤却无可制止的涌来,让她的心尖也开始痛了起来。

她轻轻问站在一旁的郭品超道:我父亲他怎么样呢?郭品超也没有料到她竟是如此的平静,当下缓缓的道:你拿到的那个异域莲花因为被水泡了许久,药效只留下五成,而这五成的药效根本就没有办法救得活楚老爷,我已经尽力了。

楚晶蓝却瞪着他道:你是个骗子,你以前说只要有异城莲花你就能救活我父亲的!郭品超听到她那强行压低的语气,看看到好了她额迹已高高突起的青筋,知道她在强自忍耐,当下只缓缓的道:我只能说生死有命,楚老爷的阳寿止于止。

什么江南第一神医,根本就是庸医!楚晶蓝的嘴里逸出了这几个字。

郭品超知道她在气头上,也不反驳,却又道:我已对楚老爷施了金针,一刻针后他便能醒来,我想你们父女间应该有些话要说。

楚晶蓝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安子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抬眸看他,他见她的眼睛已红的像兔子,他心里不禁一酸,轻声道:晶蓝,若是觉得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楚晶蓝轻轻摇了摇头后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事情!她的话虽然是这么说,泪珠却已从眼眶里洒落而出。

安子迁想要劝她却又发现根本就无从劝起,当下只得做罢。

楚晶蓝因为原本就有病在身,此时这番情绪一激动,便觉得气血上涌,头也便晕得更加厉害了,她的身子晃了晃,安子迁忙一把将她抱住,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她低低的道:我没有事,你扶我坐下便好。

安子迁轻轻点了点头,便和圆荷一人扶着她的一只手,让她坐了下来,她坐稳后轻轻的道:二姨娘,你去将夫人请来。

纵然楚晶蓝再诸厌马氏,马氏再不讲道理,此时还是得将马氏请来,不管怎么样,马氏都是楚老爷的结发妻子。

刘氏闻言抹了一把泪后便依言去请马氏,只是等了半刻钟之后,却依旧没有见刘氏和马氏回来,却听到门外传来了吵架的声音,楚晶蓝的眉头微皱,圆荷出去看了一会后回来道:小姐,夫人和二姨太吵起来了。

楚晶蓝咬了咬牙,示意圆荷将她扶起来,安子迁叹了一口气,替她将大麾穿上,再将她的雪帽戴好,才一出去,便听得马氏的声音传来:姓刘的,你不要一天到晚在人前装可怜,其实你屁都不是!你就是全天下最狠心的那个!紧接着又听到刘氏道:夫人,这个时候婢妾不愿跟你吵,老爷如今正在床上躺着,我是奉小姐之命来请你的!那又关我什么事?马氏冷哼道:只怕在你的心里也一直盼着这件事情发生吧!这事一你都盼了多少年呢?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楚晶蓝听马氏骂得难听,完全没有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

由于风雪太大,她又是逆风,刘氏的声音有些小,她一时没有听清楚,却隐隐听到刘氏恳求的声音。

马氏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么想起我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可是大小姐禁了我的足,她曾说过,若是没有得到她的授意,我就不能离开这间房间。

想我出去,也成,让她亲自来跟我说!楚晶蓝听到马氏的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走进了马氏的屋前,圆荷早替她打起了帘子,她便看到了屋里的一切,刘氏正跪在地上求着马氏,而马氏却趾高气扬坐在高凳之上,那模样倒里透着几分不屑和得意。

她只怕是早已得知楚老爷病重之事,也料到她会前来,此时身着一件大红牡丹的大袄,头上还插着两只足金的步摇,那副样子,倒当真是贵气的紧。

不知道为何,楚晶蓝看到马氏的这副样子,心里却有些好笑,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世上竟有马氏这样愚蠢而又自以为是的女人。

马氏见楚晶蓝由圆荷和安子迁扶着进来,身上披着一件貂皮大麾,头上什么饰物都没有,脸色也一片苍白,她不地禁微微一愣,却觉得楚晶蓝这副样子看起来娇弱不堪,虽然她的模样依旧一片淡定,却再也没有往日里那副逼人的气势了,只是她身上流露出来的哀伤却还是她的心念微微动了下。

两人相互打量,楚晶蓝的眼里透着淡淡的哀伤和无可奈何,而马氏的眼里却满是不屑。

安子迁见两人这副光景,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对母女该看对方的样了,倒更像是一对仇人。

楚晶蓝此时早已没有和马氏争吵的心了,当下轻轻的推开圆荷和安子迁,她轻轻的道:见过母亲!说罢,又轻轻的行了一个礼。

马氏冷笑道:这会认我这个母亲呢?当初在将我禁足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的母亲?楚晶蓝淡淡的道:当日禁母亲的足不过是为了父亲,而如今父亲命在旦夕,自然需要母亲去主持大局。

让我主持大局?马氏冷笑道:你是楚家的当家,这局好像轮不到我来主持吧!女儿病重,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楚晶蓝缓缓的道:如果母亲不愿,我自也不能强求,只是在外人看来,母亲便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马氏会愚蠢至此,到这个关头竟还在和她计较这些事情,女人的心思当真是让人难以形容。

马氏冷冷的道:不用激我!她的目光扫了楚晶蓝后一眼道:想我去主持也可以,你先跪下认错!楚晶蓝缓缓的道:我自认在处置母亲的事情上并无错,母亲若是不愿见父亲最后一面,我自也不能强求!她知道马氏恨她,只是没有料到马氏这事上还犯浑。

说罢,她便又缓缓的走了出去,刘氏和安子迁轻叹了一口气,便也跟了出去。

马氏见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当下把眼睛一斜,恨恨的咬了咬牙,却也跟了出去。

楚晶蓝见她跟来,也不拦她,当下只是眸光微顿,便又走进了楚老爷的屋子。

众人进去后,郭品超又在替楚老爷施针,他见楚晶蓝进来,便低声道:楚老爷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楚晶蓝咬了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郭品超施完之后,楚老爷的眼睛便缓缓睁了开来,他一看到楚晶蓝,嘴角便微微一扬道:蓝儿……他已昏睡了多日,声音听起来满是沙哑,楚晶蓝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和楚老爷说话,她原本还有些坚强的心,在听到楚老爷那一句蓝儿时,顿时碎成了碎片,只是这般面对着楚老爷,便又生生将那些情绪全部都压了下去,当下强颜欢笑道:父亲,你总算是醒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楚老爷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又见她的眼睛通红,心里早已一片明了,当下微微一笑道:都是为父不好,让你受苦了!楚晶蓝闻言鼻子再次一酸,却依旧强自忍奈道:只要父亲健在,我便一点都不苦。

楚老爷的手缓缓伸起,楚晶蓝会意,伸手一把抓起,楚老爷微笑道:你这个傻孩子,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的,你怎么就那么傻呢?这大冬天的,冰水又哪里能趟!楚晶蓝听到楚老爷的这一句话,泪水再也忍不住便掉了下来,楚老爷又低低的道:其实这些年来的事情,为父心里都虽然清楚,你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有多易,为父更是清楚……只可惜你的母亲是个浑人,根本就帮不上你的忙……马氏在一旁听着就有些不乐意了,她忍不住道:老爷怎么这样说话?这些年来我为了楚家呕心沥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楚老爷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功劳?苦劳?你当真是好意思说的出口!你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都在为自己打算罢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曾做下的那些丑事!马氏的面色微变,楚老爷又道:下人全部退下,我今日里有事要宣布!他纵然重病在床,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却是威严十足。

圆荷和红绫几个丫环便退了下去,刘氏是妾室,她也欲退下,楚老爷却道:你留下!刘氏这才站住,楚老爷又道:蓝儿,你将我书柜打开。

楚晶蓝依言打开了柜子,楚老爷又低声道:你将柜子里的那个木箱抱出来。

那柜子是用梨木做的,虽然极为结实,却显得有些破烂,里面放了一些衣物之类的东西,最里面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木箱,小木箱虽然破旧,上面却画着极为漂亮的花纹,那些花纹精巧而又秀美,像是出于一个女子之手。

楚晶蓝身子虚的紧,根本就抱不动,安子迁忙上将她扶住,再替她将那个箱子抱到了床前,楚老爷看到安子迁体贴的举动,嘴角微微一扬,心里一片安慰。

安子迁扶着楚晶蓝将那个木箱抱了过来,那木箱虽然不算很大,但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竟是沉的紧。

马氏一看到那个箱子,顿时脸色微变,她和楚老爷做了多年的夫妻,自然是知道这个箱子的存在的,她以前曾好奇箱子里装了什么,曾想偷偷的打开来看,却被楚老爷发现,将她骂个狗血淋头,她当时为此事还和楚老爷生了一场气。

后来她到处找那个箱子,终于找到了,却发现箱子上面上了锁,她到处找钥匙却一直没有找到,那锁的形状极为特殊,她想了很多种法子却都没有将箱子打开过。

后来许是楚老爷知道有人打那个箱子的主意,便将那箱子再次藏了起来,她再也找不到那个箱子便才死了心,没料到楚老爷竟在这个时候让从那个破柜子里将那个箱子抱了出来。

一时间,她不太明白楚老爷到底要做什么,当下便睁大一双眼睛看着楚老爷。

楚老爷轻声道:你到我原本住的那间的屋子去,进门手右首第七块砖下将钥匙取来。

楚晶蓝要起身,安子迁便道:你身子不适便在这里陪岳父,我去拿就好。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安子迁便走了出去,楚老爷的眼里满是欣慰道:远溪虽然担了纨绔之名,对你却是不错的,蓝儿,你的眼光不错。

楚晶蓝强压下心里的悲伤微笑道:他也是父亲替我选的女婿。

楚老爷淡淡一笑道:你和远溪成亲时,我心里有诸多不放心,曾对他交待了一些话,如今看他是牢记在心了。

今日里为父也有些话要交待你,你可要好生记着。

楚晶蓝轻轻点了一下头,楚老爷才道:为父知道你的性子刚烈,虽然聪明无比,但有时也过于冷静,这样反倒不利于相处,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难免会有一些磨擦。

你谨记为父的话,对他要多加包容,只有两人齐心协力了,才能够抵挡得住未来的风雨。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道:女儿牢记父亲的话!她出嫁之时,因为马氏的种种算计,并未对她说过这一类的话,没料到这些话却是楚老爷对她说了,一时间,她的心里有些乱。

楚老爷微微一笑,安子迁已将钥匙取来,楚老爷看着安子迁道:将盒子打开。

安子迁却将钥匙递给了楚晶蓝,她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将钥匙插一入锁孔,嚓的一声,那把极为精密的锁便打开了,她伸手轻轻的将盒子打开,打开之后原本有些昏暗的屋子顿时亮了不少,里面竟放了一颗极大宝石。

那宝石光泽圆润,竟不是寻常常见的那些红黄宝石,倒有些像是钻石。

楚晶蓝在这个时代,还从未见过钻石,此时一见,不由得微微一惊。

楚老爷却又缓缓的道:这块宝石是你爷爷外出经商时意外所获,自从有了这块宝石之后,楚家的生意便越做越大,所以你爷爷常说这块宝石是楚家镇宅之宝,又说这种宝石若是女人碰了便会毁了它的灵气。

为父是不信这些,这块宝石便留给你了,蓝儿,你可千万别让人为父失望!楚晶蓝知道这是楚老爷在交待身后事,当下红着眼便将那宝石接了过去。

楚老爷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叠银票和房契道:这房契是西郊的一座院子的,这些银票和房契便留给你母亲吧!日后养老也有个地方,马氏心里微喜,忙抹了一把泪道:老爷……这封休书也是给你的。

楚老爷缓缓的道:这休书我写好已有三年了,觉得你也虽然有甚多不是,却又觉得女子着实不易,所一直狠不下心给你,而如今却不得不给你了,你若是再留在楚家,用孝字去压晶蓝实非我所我见。

楚老爷此话一说出口,顿时满堂色变,众人都没有料到他竟在此时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