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迁的那句你信我吗?,在楚晶蓝的心里却是回荡了好些天,信他吗?楚晶蓝想寻常的事情上自是信他的,比如说他安排的人,像红梅和绿叶,还有他对杨昭拾掇,所以他在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含笑点头了。
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能信他的,比如说他对女人的态度,再比如说他说他心里只爱她一人的那些甜言蜜语。
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这悠然居里是不能再这样下去的,所有当安子迁提议从府里调派其它的人手过来时,她便全部交由他去处理,没有再多问一句,甚至于那些人曾在哪一房里当过差,又曾有怎样的过往,她全部都没有过问,也没有去查。
高门大户里有些事情原本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说的清楚的,那些个奴才也是各种各样的都有,有些事情需要一些极凌厉的手段,可是有些事情也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安子迁便已将的所有的人全部找齐,粗使丫环六个,二等丫环四个,杂役四个,这十四个人一进来,悠然居里所有的活计便都有人做了。
楚晶蓝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平素不常在家,又怎么知道这些人合用?安子迁浅浅一笑后有些高深莫测的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你一下子调集了这么多人到悠然居来,母亲不会说什么吧?楚晶蓝有些好奇的道。
安子迁的眉毛微微一扬后道:当然会说上几句闲话,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便好了。
楚晶蓝的嘴角微微一抽,他又笑道:不过母亲也说了,安家已是皇商,做人做事要气派一些,仆役多一些也无所谓!楚晶蓝扬了扬眉毛,便已大致猜到安子迁是如何说服安夫人的了,她嫁到安府已有两月有余,知道安夫人就是一个极度虚荣也好面子的人物,她和安夫人也算是交了几回手,安夫人在她这里也碰了几个软钉子,她却并没有让安夫人失了面子,所以安夫人虽然并不太喜欢她却也没有太为难她。
她是不可能做那种应声筒的儿媳妇,更不会让任何人把她捏在手里,所以有些时候她必须要亮出她的剑。
而安子迁是安夫人的儿子,他比她更了解安夫人的性子,他这一次应该算是打着皇商的招牌为自己谋了些许福利。
她心中暗笑,没料到她这个对皇商那个名最不屑的人也沾了一些皇商的好处,虚名倒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
马车早已备好,她准备出门去楚家,安子迁也跟了过来,她淡淡的阻止他道:父亲和母亲不太喜欢你跟在我的身边,我不想再惹他们生气。
你有空就去姐姐那时坐坐吧,她大病初愈,心里只怕是闷得紧,你和她说说话,她应该会极开心的。
安子迁笑了笑后道:她开心了我不开心怎么办?楚晶蓝愣了一下,安子迁双手扶在她的肩上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免强的,比如说爱情?楚晶蓝浅笑道:你不是自诩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吗?既然将姐姐娶了回来就得对她负责,不是吗?再说了,若是你对她没有情的话,当初又岂会娶她?安子迁顿时语塞,楚晶蓝的眸光微敛道:楚家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你无需担心,去陪姐姐吧!她浅浅一笑,将他的手从她的肩上拉了下来,一双妙目温暖如春。
安子迁的心里却有些烦闷了,他低低的道:你说的很对,既然将她娶回家来,就得对她负责。
我也知道你并不想让我过问楚家之事,你的考量也是对的,这中间错的就只有我。
他的话里已有一丝堵气的成份。
楚晶蓝扭头看着他,他苦笑道:我以前觉得我很聪明,可是现在才发现,我当年做下的蠢事不止一件,到如今,也得为自己做下的蠢事负责了。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转动,只浅陌一笑,他却已从她的身畔走开了,缓缓的走出了悠然居的大门,却并没有向怡然居的方向走去,而是朝书楼的方向走去。
楚晶蓝的眸光一片幽深,想起那一日在书楼里看到的那个女子的画像,她的嘴角微微一勾,眼底里已有了一抹寒意,纵然他待她再好,他只怕终其一生也改不了他多情的性子,而她拥有着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观念,只怕是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容忍他这一点。
所以就算是日后两人圆了房,在她的心里,只怕都会对他存有三分防备,就算是爱上了他,都会存有一丝理智,对他有所保留。
她带着圆荷和圆珠到达楚家的总店时,大掌柜一见她过来便迎上来道:大小姐,阿发已经回来了,他这一次却连一斤丝都没有带回来!楚晶蓝微惊道:怎么回事?商州那边也没有丝了吗?没有了。
阿发在一旁答道:我那一日奉大小姐之命到达商州时,王家仓库里的丝已经卖的只余下两成了,价钱也由原本的一两银子涨了三两银子。
我又去商州其它的卖丝的商家去看了一遍,情况和王家一样。
王家的大掌柜告诉我,我去的前一日已有人将市面上所有的丝全部都买了,因为他们考虑到楚家用丝量大,所以才留下了两成,但是价钱却要三两银子。
楚晶蓝咬了咬牙道:真没有料到余文远竟下了如此的手笔,看他这副架式,似不仅仅只想把楚家打倒那么简单了,他只怕是想整个杭城里其它的织户全部打倒!圆珠骂道:小姐,那王家也真不是人,居然在这个关头也跟着余文远涨价,当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商人逐利,王家那样做我倒是能理解。
楚晶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道:可是王家终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织坊若是全部都垮了,唇亡齿寒,他们明年的生意也全部捏在余文远的手里了,到时候整个杭城丝的价钱就由余文远在定了。
大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掌柜忧心仲仲的道。
楚晶蓝沉呤片刻后道:现在杭城的丝价多少钱一斤呢?已经涨到四两五了!大掌柜的眉头皱成一团后道:小姐,要不现在让阿发去将王家那三两银子一斤的丝全部买回来?楚晶蓝摇了摇头后道:现在去买丝,就是下下之策,那样做的话无异于是在帮余文远断了其它织坊的后路。
那该如何是好?大掌柜经商多年,还从未遇到过样的事情,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楚晶蓝悠悠的道:其实楚家备下的丝尚能免强度过这一场子危机,可是我又岂能看着其它的织坊主倾家荡产,看着余文远那个疯子实现他的目的!她的手已握成了拳,她的眉头深锁,扬起一掌便重重的拍在木桌之上。
这一下拍的甚重,直把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正在此时,门外走来了十余个身着绵缎衣裳的男子,大掌柜一看见是杭城里其它的织坊的掌柜,在杭城里,除了楚家的锦缎坊和余家的绚彩坊外,还有十余家稍微上些规模的织坊,平日里由于大伙是同行,相见也只是打个招呼罢了,很少有过深的来往。
像这般十几个当家的一起来到楚家还是第一回。
楚晶蓝一见众人前来,便已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意图,她是女子,又是所有当家中年纪最少的一个,当下起身迎道:是什么风将众位当家吹到楚定来了!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大方。
她还记得她以前初掌楚家时,可没有少挨这些当家的嘲笑,她走在路上,被他们看到了,也会对她指指点点。
众当家还礼道:大小姐多礼了!为首的钱家的当家直言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为了这一次突然拔高的丝价而来的!我想问问,大小姐是否已经知道现在丝价已涨到五两银子的事情。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道:我自是知道的,方才还在和大掌柜商议应对之策,不想众位掌柜便来了。
钱当家叹了口气道:大小姐可知这一次丝价涨价的原因是为什么吗?楚晶蓝轻轻摇了摇头,钱当家旁边的田当家气闷闷的道:楚大小姐少在这里装糊涂了,谁不知道楚大小姐本事滔天,虽然没有未地卜先知的能力,但是若说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的话,那就当真是说不过去了!楚晶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道:我听不太明白田当家的话。
田当家怒道:你少装了,这一次的事情任人都知道是余三公子为了对付楚家的手笔,楚大小姐那么聪慧又岂会不知?我为何要知道?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寒气道:再说了,就算这一丝价上涨是余文远为了对付楚家做为,那也是他做下来的事情,楚家首当其冲,田当家又何必如此质问于我?田当家顿时语塞,却又憋了一肚子的怒气,钱当家将他挡在身后道:田当家他的性子急燥,说话拿捏不好分寸,还请楚大小姐见谅!楚晶蓝淡淡一笑,钱当家又道:虽然田当家说话粗野直接了些,但是说的也是实情,这一次丝价暴涨,是余家所为,可是却和大小姐脱不了干系,还请大小姐给我们一个说法!楚晶蓝听到这句话便觉得有些好笑了,心里的寒气升了起来,她缓缓的道:钱当家这话说的好奇怪,这就好比一个小偷偷了大家的东西,只因为我和那个小偷有仇,所以大家就找上门来让我来赔!这天下间有这样的道理吗?又或者是众位当家觉得晶蓝是一介女流,所以就一个个欺上门来不成?若是如此,那你们可都找错对像了!她的声音里有了浓烈的寒气,那点点怒火已随着她的声音泄露而出。
她极少动怒,却并不表示她没有脾气,她只是觉得很多事情平心静气的处理比发火更有效果,但是若是遇到发火比平心静气处理更有效果的事情时,她也不介意发火。
她的话一说完,总店里所有的伙计便都挺身而出,站在她的身前,大掌柜冷然道:众位当家若是到楚家来商议对策,我们欢迎之至,但是若是想到楚家来生事,欺负我们的大小姐,那就得先问过我们三十六房掌柜!店里有十余个伙计,这般一站,当真是有几分气势的,大掌柜再将其它的三十五房掌柜搬出来,这些当家们的心里便也有些发虚了。
钱当家一见情形不对,忙打圆场道:大小姐误会了,我们今日到楚家来并不是生事的,而是来问大小姐对于这一次的丝价上涨可有什么好的抑止的法子!他早就听闻楚晶蓝治家有术,身边的仆人大多对她忠心耿耿,此时见她只表了个态,那些伙计便不约而同的起身护着她,这样忠心的伙计他从未拥有过,心里不禁对楚晶蓝又升起了一抹好奇,她看起来那么娇弱又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田当家却怒道:怎么,想打架吗?想仗着楚家人多打我们吗?那来啊!我倒想看看是你们楚家的人还是我们这十几位当家的人多!钱当家喝止道:田当家,楚大小姐有说要打架吗?你难道嫌现在的事情还不够乱吗?田当家轻哼一声后道:什么乱不乱的,依我看,这一次楚晶蓝八成是和余文远勾结好的,否则这整个杭城的丝价还未涨之前,楚家为何就要备上那么多的丝!楚晶蓝的眸光转深,轻轻摆了摆手,那些伙计便全部站到了她的身后,钱当家沉呤片刻后道:这件事情我也一直很疑惑,还请楚在小姐释疑。
楚晶蓝问道:楚家每次进货并不需要知会任何人,有一些是战略上的调整,更不需要向诸位当家知会。
只是我终是觉得有些奇怪,那进货之事是一月之前所为,为何众位掌柜这个时候来问这件事情,这其中可还有其它的周折在里面?钱掌柜的眼里有一抹欣赏,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楚晶蓝道:这是前天晚上有人放到我家门口的,其它的几房当家也和我一样收到了这样一封信。
楚晶蓝微皱着眉头将信打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此次丝价上涨,是针对楚家而为,牵涉到各位当家深表歉意。
众位若是觉得不太公平,就去找楚大小姐!楚晶蓝冷笑,钱掌柜又在旁道:昨日里我们几房当家在一起商议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却听到了有关楚家一个月前买了十几车丝的事情,所以我们就过来问问情况。
圆荷冷笑道:这有什么情况好问的!我家小姐何时买丝,买多少丝关你们什么事!我看你们根本就是看我家小姐是个女子好欺负,打着这个招牌是想到楚家来抢丝吧!说罢,她又扭过头看着楚晶蓝道:大小姐,奴婢现在就去通知表舅爷,这些天楚家若是少了一根丝的话,就着落在这些个当家的身上!她嘴里的表舅爷指的是杭城的知府,许知府是马氏的表兄,以前和楚家来往甚密。
楚晶蓝嫁给苏连城时他还到楚家喝过喜酒,只是她嫁给安子迁之后,楚晶蓝又给马氏禁了足,两家的关系便远了些。
众当家都是人精,对楚家的人脉关系也甚是清楚,在杭城里,知府便和土皇帝相差无二,天高皇帝远,许多事情都是知府一人说了算,此时圆荷一将许知府搬了出来,众人心里便有了三分担心。
田当家是个粗人,受不得一点委屈,心里虽怕面上却死撑着道:怎么,有许知府做后台就能乱来吗?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说得好!楚晶蓝赞道:田当家说的对极了,万事说不过一个理字!她的眸光一片幽深看着众位当家道:众位当家先是收到那样一封信,紧接着又听到了我买丝的传言,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这两件事情发生的也太巧合了一些吧!钱当家早就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巧合,只是敌不过众位当家的拾掇,所以才和众人一起到楚家来问罪,此时听到楚晶蓝的话,只觉得甚有道理,当下便道:楚大小姐有何见解?楚晶蓝冷笑道:不消说这幕后定有人在操控的,其目的不过是想要借各位掌柜的人向我施加压力,让我首尾不能兼顾,从而彻底将楚家打倒!只是我想问问诸位当家,楚家倒了,谁真正受益?余家!钱掌柜想了想后答道。
楚晶蓝微微眯着眼道:楚家都会倒了,众位当家觉和你们能躲得过这一劫吗?众当家顿时愣在那里,楚晶蓝又反问道:在余三公子的心里,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他要垄断丝市断了丝源,众位掌柜觉得他有可能先知会于我吗?少说那些有的没有的!田掌柜咬着牙道:你只需要回答你一个月前有没有买回很多丝!我是买了楚家六个月用量的丝。
楚晶蓝直言不讳道:可是那也只是我之前担心余三公子会有所动作,做下的防备之举罢了,和这一次的丝价暴涨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怎么知道丝价就一定会涨?田掌柜问道。
楚晶蓝冷笑道:我不知道丝价会涨,只是素来做事喜欢未雨筹谋,所以就先留了一手,没料到这件事情反倒成了众位的话柄。
你既然已经料到了,为何不知会我们?田当家怒气冲冲的道:依我看,你和那余文远有仇是假,想要垄断丝市断了我们的货源是真,你们这一对狗男女保不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啪的一声,他的话还未说完,楚晶蓝已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巴掌,她冷冷>的道:女子的名节又岂是你能随意侮辱的!田当家大怒,欲还手,被钱当家死死拉住道:老田,你方才说的话当真是过份了,这整个杭城的人都知道楚家和余家水火不容!你的那些话又置楚大小姐于何地!田当家挨了打倒清醒了几分,怒气也更旺了些,当下咬了咬牙道:你别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有人曾看到他们一起游湖,也曾看到他们在松鹤楼前卿卿我我!圆珠早就恼了,她咬着牙道:我前日里看到你家大娘子进了松鹤楼,昨日里又和对街的张三勾肩搭背,今日一早又一个人去了李四家的屋里……你胡说八道!田当家大怒道:我娘子一直和我在一起,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事情,敢坏我家娘子的名节,我要和你拼命!若不是钱当家和其它的几位当家死使命拖着他,他只怕已冲圆珠的身边了。
圆珠的眸子微微一斜道:没错,我就是在胡说八道!可是你方才说的那些不也是在胡说八道吧?你亲眼看到了吗?我毁你家娘子的名节你跟我急,你毁我家小姐的名节,又为何不能和你急?依我看,我家小姐的那一巴掌是打的太轻了些,所以你分不清楚轻重,竟连那样的胡话也敢说!她的性子又急又躁,只是每次和人一吵架偏偏就又冷静了下来,跟在楚晶蓝的身边久了,也是那种不能吃亏的主。
田当家当即便愣在那里,一张脸上有些阴晴不定,圆珠又道:你说的买丝之事,我真替我家小姐叫屈,她聪明无比,料事如神,这本是楚家的事情,又哪里需要向你报备?你若是有本事的话,就像我家小姐一样处处能料敌于千里之外!若是不能,就不要怪我家小姐的生意做的比你田家好!也不要这里无中生有,毁我家小姐的名节!田当家想起田家的生意做的远远不及楚家,虽然楚家有先祖打下的根基,可是这短短几年楚晶蓝将楚家原本的生意扩大了不止一倍,他的心又妒又愧,挨了楚晶蓝的打,又挨了圆珠的骂,面子却又拉不下来,当下又说了几句粗话便骂骂咧咧的走出了楚家。
因着田当家骂的那几句粗话,其它的几房当家都对他起了鄙夷之心,当下众人纷纷向楚晶蓝告罪,一个个脸上也都没有光。
楚晶蓝淡淡的道:田当家对我心存误会,我也不想说太多。
只是这一件事情本是由楚家而起,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责任,既然众位当家也找上门来了,我也不妨给众位当家一个承诺,三天之内我必让杭城的丝价落到涨价前的价格,若是做不到的话,楚家之前备下的那些丝便按照之前买来的价钱卖给众位当家!众当家闻言微惊,方才众人见她和田当家吵架之事,已知她根本就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欺负的女子,在话锋上也是吃不得一点亏的,他们原本想凭着人多势众逼她将那些存下来的丝低价卖给他们,原本见她那锋芒毕露的样子,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没料到她此时完全占了上风后居然主动说出这样的条件,这不禁让他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楚晶蓝淡淡的道:怎么,众位当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吗?钱当家有些惊异的看了一眼楚晶蓝,却见她秀眉微敛,一双若秋水一般的妙目深邃无比,饶是方才已动了气,可是整个人站在那里却淡雅如梅,坚毅又高洁无比。
他已有四十余岁,历经风雨,商海沉浮多年,却从未见过气质如此卓然的女子,再想起她明明占了上风却依旧要为那件事情负责的话语,心里不禁有了三分钦佩。
他当下微微躬身道:楚大小姐能将丝价降到涨价之前的价格固然是好,若是降不到,我们又哪里敢以那么低的价格买楚大小姐的丝!楚晶蓝淡淡一笑道:楚晶蓝说话素来算话,众位当家便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日后众位当家若是有事再来找我,就心平气和一些坐下来说话,若是因为我是女子,所以就百般为难的话,就会如今日这般有伤和气了!众位当家的脸上都有一丝淡淡的尴尬,他们来楚家之前,虽然早就知道楚晶蓝是有些手段的,只是觉得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女子,根本就不用怕她,觉得只要吓唬一下她她必定会怕的。
没料到楚家的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就连一个小丫环也是牙尖嘴利!钱当家轻叹一口气后道:方才的失礼之处还请楚大小姐见谅,此次楚大小姐若能将这丝价的涨价风波平熄下来的话,我们定在醉香楼里摆上几桌向楚大小姐赔罪!楚晶蓝淡笑道:赔罪就不必了,但是喝上几杯酒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钱当家微微一笑,和众位当家再施了一个礼后便走出楚家,走时的态度已远没有来时的嚣张拔扈了。
他们才一走出去,大掌柜便急道:大小姐,你怎么能答应他们那件事情啊!这丝都屯在于三公子的手上,他不降价我们又能有什么法子!依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必要管他们这些人!他们都是一些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就是啊!圆荷也在旁道:以前小姐刚执掌楚家的时候,这些人就没少落井下石,今日里又一起欺上门来,让他们全部都破产算了,根本就不用管他们!圆珠气闷闷的道:那些混帐还敢诋毁小奶的闺名,理他们做什么!那个姓田的要是再不走,我就把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说一遍,包管把他说成是私生子!楚晶蓝听圆珠说的离谱,不禁掩唇轻笑道:知道你的嘴巴不饶人!只是我今日里答应他们原本就不是因为他们找上门来被他们吓到了,而是原本就已有计划让这丝价下跌。
他们来闹的这么厉害,我自然得做出一些事情给他们看,既给了他们几分面子,也让他们给那幕后操控这件事情的人传个信,省得他以为我当真就好欺负了!圆珠和大掌柜都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她的眸光清冷,浅浅的道:这件事情要怎么做,我早有分寸的。
答应他们三天内将丝价降下来也不仅仅只是我说的那些,楚家做为整个杭城最大的织坊,我做为楚家的当家,有些气度我是绝不能输的!众人还是没有太听明白好话里的意思,只是知道她行事素来是极为稳定妥,若没有十成的把所握她是不会轻易说出口。
圆荷在旁不语,有些高深莫测的看着楚晶蓝,她却只是浅浅一笑,便让众人备车回安府。
圆荷在马车上轻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想要将计就计?楚晶蓝浅浅一笑道:我家的圆荷最是聪明了,这件事情你只怕也已经猜到了一二,下一步要如何做,你倒是可以好好想想。
圆荷想了想,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小姐素来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可是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种法子,却没有一个是真正有用的,所以到如今,我还是不知道小姐要怎么做!楚晶蓝的眸光微敛道:就连你都猜不出来,余文远那个疯子只怕也猜不出来了。
我的心里原本还有千般有犹豫,可是今日里见这些当家的闹上门来,我便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于家是绝不能做大的!这一段时间于文远当真是一天都没有闲着,竟已布下了这么多的局,他后面必定还有后招,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这一次不能彻底斩断他的根,日后必定还有极多的烦恼。
而安家如今已是皇商,府里争斗不休,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陪他玩下去了,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对他痛下杀手了!不会再给他留下退路!她的声音很轻,可是圆珠和圆荷却听得心里直冒寒气,她的性子虽然清冷,可是平常做事都会给人留下一条退路,就算时顾荣辉那个不成器的一直打楚家的主意,就算李氏之前的事做的极为过份,她也都给他们留下了一条退路,盼着他们能改过自新。
此次说要将于文远痛下杀手,那么于文远就必定会一无所有,再没有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是她们心里却又满是疑惑,此时明明是于文远占上风,楚晶蓝要如何才能的反败为胜呢?两人都想不明白。
楚晶蓝让圆荷到她的身边,她轻轻附在圆荷的耳畔细细的吩咐了一通后,圆荷大惊道:小姐,这万万不可啊,万一……没有万一!楚晶蓝浅浅的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特殊时期我自然要用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
你回到安家之后,就着手去处理这件事情,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圆荷咽了一口口水,眼里满是担心,楚晶蓝却微微一笑,她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样能行吗?不行也得行!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道:这是唯一的法子!圆荷轻叹一口气后道:我听小姐的!圆珠有些好奇的道: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事情?楚晶蓝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的心里藏不住事情,这件事情你就别参与了,这些天就好好呆在铺子里帮我看着陈阿狗和王进立,他们一有什么动静就来告诉我。
圆珠撇了撇嘴道:小姐偏心,有什么大事都交给圆荷去做,每次都只让我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谁说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楚晶蓝浅笑道:你看好他们两个才是这件事情的关健,一点都不比我方才交待给圆荷去做的事情差!她见圆珠还扁着嘴,当下微笑道:在我的心里,你们两人都是我的亲妹妹,只是因为你们的脾性不同,所以才会有不同的安排罢了。
圆珠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她又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楚晶蓝的眸光温柔却又深远。
三人回到悠然居的时候,安子迁正坐在院子里看着书,今日的天气晴好,院子里阳光普照,暖和的紧,他随意坐在那里便透着一抹淡淡风流之姿,既文雅又潇洒,楚晶蓝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微愣,没料到她的那个纨绔相公随意一坐竟有如此的神采。
他听到脚步声见三人回来,当即将书放下来道:今日回来的可真早!你怎么没去米铺做事?楚晶蓝有些好奇的问道。
昨日里她已从安老爷的话里得知他并不喜欢安子迁跟在她的身后,更不喜欢他去楚家,她不愿再和安老爷闹僵,所以今日才让安子迁去俞凤娇那里,没料到他竟窝在这里看书。
安子迁的眼睛眨了眨后道:父亲说米铺没有适合我做的事情,让我到楚家去帮你,可是你又对楚家的伙计们说日后我去楚家就乱棒赶出来,所以我怕被揍,就只能一个个在屋子里看书了,娘子,为夫好可怜啊!他微微扁着嘴,看起来有了一抹撒娇的味道。
楚晶蓝抚额,她实在是受不了男人的这种表情,那句娘子喊的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轻咳了一声后道:哪个嚼舌根的在胡说八道?谁说我吩咐伙计将你乱棒赶出来!安子迁的目光投向圆珠,圆珠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眼珠子乱转只当没有看到他的目光,楚晶蓝心里一片了然,她微皱着眉头道:日后谁再敢乱嚼舌根我就把她的舌头拔了!再则那样的话我可没有说过,我顶多也就说日后不让你再进楚家的总店罢了。
安子迁半边眉毛抖了一下,这句话和方才那句话有本质的差别吗?楚晶蓝岔开话题道:你是如何说服父亲的?安子迁的眸光转深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举例证明大哥比我有用,三哥也比我适合管理安家,总不能真让我这个五少爷跑去扛米,父亲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觉得我的画技超群,以后就供娘子差遣画花样,没料到娘子也嫌我没用!今日里楚晶蓝走后,他去书楼看书恰好遇上了安老爷,他又拍了安老爷几个马屁,再把安子轩说的厉害无比,安子期精明无比,安家前途一片光明。
而他就是个没用的货,也就只能画几副画了,安老爷听到他的话哭笑不得,心里偏生又高兴的紧,就爽快的答应他日后不用再去安府的米铺做事,帮楚晶蓝画图样便好。
楚晶蓝摸了摸鼻子,他却又笑道:我没有太多的特长,但是当个画师兼保镖还是极合格的,娘子要不要考虑撤销对楚家伙计们说的话?楚晶蓝的眸光微微转动,只觉得这家伙今日里八成是吃错药了,他又朝她靠近一分后道:最重要的是,我不要工钱!娘子考虑一下吧!楚晶蓝的眉毛挑了挑,圆珠和圆荷听到他的话都忍不住掩唇轻笑,两人原本便不怕他,笑起来也不避讳,只是碍着楚晶蓝的脸,不好太过放肆。
安子迁睁大一双眼睛满是期盼的看着她,她的嘴角微微抽搐,当下淡淡的道:这天下间的商人都是逐利的,不要工钱的伙计大多数商人都是喜欢的,只是楚家从来都不苛刻伙计,不给伙计发薪金的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楚家没钱发薪金了,所以远溪这样去楚家做事,不是帮我,而是害我!安子迁顿时无语,楚晶蓝却又笑道:不过楚家画花样画师工钱是五两银子一个月,远溪若是接受这个工钱,我倒可以请远溪做楚家的画师。
安子迁更无语了,他若是不拿楚晶蓝的工钱替她画画的话,那是夫妻间合作,他方才那样说是因为安老爷同意他去帮楚晶蓝,心情一好便和她开玩笑。
她倒好,真把他当做画师了,还给他开工钱!一个男人真在自己的媳妇手下做事,无论怎么说也不是多有面子的事情,他不禁有些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