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2025-03-25 15:55:00

墨竹之前见识过一次他发怒的样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何怀卿南征北战,绝不是温文尔雅的弱书生,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他生起气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她。

……也不全是,让你试试枕头是其中一件……墨竹屏住呼吸:另外一件……怀卿往她身边凑了凑,耐不住性子,笑容十分灿烂的道:是说前几日吵架的事吧,我之前早来找了你几趟,你都不见我。

今天,你要是想听,我呢,就给你陪个不是。

墨竹虚弱的笑了笑: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

我要说的是另一件大事,你得跟我保证,听完了不能发火,至少不能朝我发火。

他见妻子表情认真,有所预感,收敛笑意:有事就直说罢。

……我刚才见过你大哥了……她先试探着说了一句,见何怀卿面容平静,似乎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波动。

他淡淡的道:哦,他说什么了?夕湘还活着?眼皮微微垂着,显然对谈及大哥的对话不甚感兴趣。

他说……你父亲要我改嫁,离开你,嫁给他!墨竹字字清晰的说。

话音刚落,就见何怀卿眉头拧成‘川’字,一脸不可思议的瞪他:什么?你再说一遍?是不是我耳朵出问题了?你是说思卿让你嫁给他?!果然来了。

她屏气凝神:他是这么说的。

皇上与我大哥的意思,据说嫡长子不娶士族嫡女,便不许你们何家抬高门楣做士族!我听他说完,就回来告诉你了。

何怀卿低着头,慢慢扯着怀里的枕头,恨恨的冷笑道的:他怎么说?求你回心转意,离开我,改嫁他?他什么都没说。

墨竹道:……我也是。

他虽然没暴跳如雷大喊大叫,但现在这样子更吓人,像随时要爆炸似的,她做好他突然发作的心理准备,确保不会被他吓到。

怀卿手上越发用力,就听‘嘶啦’一声,枕头的缎面裂开,鹅毛散了一地。

何怀卿冷冷的看她:墨竹,你的想法呢?思卿怎么想都不重要,只要你不从他,我会不计任何后果的阻拦他们!我就怕你说出这样的话……她没慌,仍旧坐在他身旁:这后面的阴谋,你应该能看得懂,你们兄弟相争,正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呵呵,不争不斗?怀卿笑:难道要我拱手相让吗?!他握住她的手腕,冷声道:你别管这是谁的阴谋,我只问你,你选我还是思卿?不是选谁的问题!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听你的解决办法,如何才能避免流血,不让你们何家陷入内乱!她挣脱他的手,见手腕上留了一圈泛紫的红痕,轻轻揉着,责怪的看他。

这不是你操心的,你就告诉我,你选我,还是思卿?她眼中不带任何感情的道:选你。

她虽然一直充当棋子,但到底是个人,已经嫁给了何怀卿,哪能随随便便再去做他哥哥的妻子。

……怀卿得到了莫大的安慰,笑着说道:有你这句话,我愿意赴汤蹈火。

墨竹忍不住泼他冷水:赴汤蹈火能够改变皇上决断吗?你能劝服你爹吗?怀卿仰脸冷冷的笑道:我说服不了他,他也别想说服我。

除非我死了!你才能离开我。

说罢,示威似的对她道:我说到做到,不信咱们走着瞧。

她无奈的道:……你犯不着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

我要写信给我哥哥,劝他收回这种可笑的念头。

你也尽快想好说辞,等你父亲回来,试着劝他改变想法罢。

怀卿看的也很透:袁公子不想让庶族壮大,至少不想让何家壮大,他日后要做士族之首。

天下没有势力能跟他抗衡,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我爹,他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所以劝说不可能有效。

墨竹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罢。

怀卿突然搂住她的肩膀,两人紧贴在一起:可惜,我也不是好惹的,鹿死谁手,你且看着!说完,犹豫了下,在墨竹眉心吻了下,便大步走了出去。

怀卿——她没从他口中得出一点解决的办法。

难道真的要兵戈相向?墨竹坐回床上,看着一地的鹅毛,心里比这堆狼藉还乱。

墨竹以为他出去后,要找思卿算账,派人去打探消息。

好在,他似乎没鲁莽的去找大哥的麻烦,暂时相安无事。

当夜,墨竹写了封信给袁克己,她表示已经看穿他的阴谋了,让他别再捣乱了。

其实她也知道,这封信写的是很无力的。

涉及的这些人,谁都知道皇上和袁克己是故意为难他们的。

但又能如何?游戏规则是士族定的,庶族不从也得从。

她对袁克己的回信不抱信心。

许多日来,怀卿一直没出现,思卿那边也没动静。

墨竹觉得自己像一块横在两只狼中间的肉骨头,他俩彼此观察,时刻提防着,若是一方发起攻击,另一方也绝不会落后,她会撕扯成碎片。

——何御榛回城的时候,由两个儿子在城外相迎。

他观察兄弟间的举动,并没看出异常,稍稍宽了心。

他对让怀卿把袁墨竹还给他哥哥这件事,信心亦不足。

所以回城,与军中将士们大宴了三日后,才寻了个空隙时间,派人去把二儿子叫来,与他谈这件事。

为了保守秘密,屋内只有父子两人。

何御榛装模作样的摆了棋盘,邀儿子对弈,希望用文雅感染怀卿,让他一会不至于太过暴躁。

等怀卿落座,何御榛忽然觉得自己一改往日的强硬做派,如此耐心贴心的跟儿子交心细谈,实在是位慈父。

他都被自己感动了,所以儿子必然也会被感动。

怀卿啊,你娘生你们的时候,我没在她身边。

等我回来,看到奶妈抱着襁褓中的你们,那是我第一次流泪……唉……怀卿执子落下,抬眸看父亲:爹,我娘真的是鲜卑歌姬生的吗?何御榛一拍棋盘:谁说的?!你娘虽然是庶女,但生母是清白人家出身!说完,逼问儿子:谁告诉你的?怀卿见父亲一巴掌把棋子拍乱了,有些无奈的道:小时候听奶娘说过一嘴,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奶娘早辞世了,死无对证。

以后不许再乱猜了。

怀卿知道父亲一改常态,别别扭扭的摆上棋盘是有原因的。

他宁愿他直接点:爹,即是说我没有鲜卑血统,稍微配得上一点袁墨竹了,对吗?何御榛一愣,儿子怎么主动提起袁墨竹了?他道:你想过没有,袁氏本就不是你的,而是你哥哥的。

怀卿低头整理棋盘上的棋子:但她现在确确实实属于我。

除非我死了,否则她绝不可能属于别人。

何御榛怀疑思卿透露消息给怀卿了。

要不然他怎么一副‘叫板’的口气:如果为了何氏一族,让你牺牲呢?怀卿眼皮也不抬的道:我愿意战死沙场!答非所问。

何御榛说的更明确了:皇上的意思,是让嫡长子娶士族嫡女。

咱们家现在这个模样,的确不太合规矩。

怀卿像听了一个笑话,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墨竹改嫁思卿,一女两夫,岂不是更丢人?!何御榛终于肯定这臭小子一早就知晓一切,故意跟他绕弯弯,他费功夫又是弄棋盘又是循序诱导,就显得多余和可笑了。

他凶道:给我跪下!怀卿慢悠悠的放下棋子,撩开衣摆,跪到榻下,等着父亲教训。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半个月前。

怀卿如实回答。

……这么久了,你也该冷静的想清楚了罢。

想清楚了。

怀卿道:我已经回答您了。

何御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你已经任性一次,破坏过大局了,这一次,为父希望你能清醒些!事关何家的未来,我绝不许你再胡闹。

何御榛的说辞,早在怀卿的预料中,他道:父亲的意思是,我必须忍受思卿的夺妻之恨,我若是不从,就是不忠不孝,坏了何家的百年大业?何御榛气的手痒痒:思卿才称得上夺妻之恨,你这是‘物归原主’!怀卿沉默片刻,抬眸直视父亲的眼睛:假若我与思卿起争执,您会帮谁?何御榛毫不犹豫的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想要挟你老子站队?但是犹豫了片刻后,他做出了选择:我希望你以大业为重,退让出这场争执。

父亲的态度很明显了,他会帮助思卿。

怀卿苦笑:爹,我知道了……现在硬来,输的十有九成是他。

所有人都站在思卿那边,墨竹对他也并非是死心塌地的。

你打算怎么做?我……让……我要让你们统统明白,我的东西谁也动不了。

何御榛大喜过望,没想到怀卿这么容易就动摇了,本以为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就知道你们兄弟间不会闹的不可开交!扶起儿子,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怀卿,爹真没看错你,你真明事理!袁墨竹再好,不也就是个女人么。

爹答应你,一定选个比袁墨竹好的士族嫁你!怀卿皮笑肉不笑的道:谢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