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捉虫)

2025-03-25 15:56:10

章家人听完这句,全停下筷子,向章云看来,你有啥法子?周氏欢喜问道,自个闺女的新鲜花样,这些日见多了,全都已经习惯,只要章云开口,几乎都有惊喜。

章云跟着停下筷子,道:我想着一到过年,每家都会花心思多弄吃食,尤其是油炸吃食,平日里很少吃,到过年总想做些出来,大人娃儿都能解解馋,爹,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章家人都纷纷点头,周氏道:那是自然,一年统共也就过一趟年,又难得手里有点钱,谁不想吃得好点。

周氏想了想道:这跟豆腐又有啥关系?其他人也全都不解,疑惑看向章云。

章云刚就一直在想,制作的方法到是挺多,就是借口难找,上几次都能推到外乡人身上,这回实在八竿子打不着,总不能再用,可是不找个借口,又要怎么解释,她为何能知道别人没见过的法子,这点她还真有些头痛。

一直思来想去也没寻到好借口,这会周氏都已经当面问了,她不答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想……是这样的,我看其他吃的都能炸,就想着,能不能试试看炸豆腐,这豆腐虽是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吃食,可要是换种吃法,其他人会觉得新鲜,自然就能好卖的。

豆腐平常是不太会用炸的,不过要说从来没有的新鲜吃法,这也算不上,只怕炸出来,好不好卖还难说吧。

周氏听完,到是有些迟疑,炸豆腐确实不多见,却也不见得没人这么吃过,周氏觉得并不见得能好卖。

要真是炸豆腐,章云也就不费这个力了,她心里想的,其实是炸豆腐泡,还有炸臭豆腐,尤其是臭豆腐,它可是撑起大片产业的驰名小吃,她要求不高,光过年这段期间,卖个几十斤臭豆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章云对臭豆腐很有信心,苦就苦在,她不能直接告诉家里人,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年代,最起码昌元镇一带,从来没出现过臭豆腐这种东西,你说她一个乡下小姑娘,平白无故的,张口就能说出做法,这太不正常了,所以她不能直接说,只能装作在炸豆腐的过程里,一步步摸索出来,那样最多夸她一句聪明,就不会招人怀疑了。

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全都不能告诉家里人,只能半带撒娇道:爹,娘,豆腐又不是啥贵价货,正好常叔家豆腐难卖,咱们让他再便宜点,买上一些回来,又有现成的油,炸了先试试看,要真不行,最多留家里自个吃,也没啥本好亏,不是嘛。

这说法多少让家里人听进去了,其实试试到也无妨,只是明儿得用的鬼子姜急着要弄,实在没那人手,周氏不禁道:咱们还是迟些再试吧,有这功夫,先把鬼子姜弄出来,明儿才能接上用。

不是章云心急,这迟了肯定是不行的,要真准备炸这些卖,首先油就得先留点下来,否则没油怎么炸,再说只有年节上,寻常人家才舍得拿几个钱买点新鲜吃食,等过了年,这钱又得攥手里不肯花了。

娘,这万一要是成了呢,咱们家不又多些钱进项,不趁着腊月过年做起来,迟了可就错过机会了。

章云稍稍有些焦急起来,碗筷都搁了下来,就盯着爹娘看。

都道爹总是疼闺女一些,这话真不假,章友庆见闺女心心念念想试,就不忍心驳了她的兴头,趁着周氏没开口前,点头给应了下来,他娘,就让她试吧,咱们家这么多人手,你也不用发愁,大不了晚点歇,总能把活做完的。

得到爹的支持,章云高兴地跳下了板凳,笑着道:对啊,娘,爹都应承了,你也别反对了吧。

周氏瞧她那兴奋样,不由心里笑了起来,再扭头看看一旁的公公,见他也没开口反对,就再不坚持下去,笑着开口道:好,好,好,让你试总成了吧。

章云当即就捧起碗,大口将玉米糊扒下肚,一抹嘴道:那我这就去买豆腐。

说着就转身出去,这时,章程却急声喊了起来,你个姑娘家,大晚上跑去人家家里干嘛,还是让我去吧。

章程喊着话就冲了过去,连玉米糊都来不及吃完,章云忙停下脚步,再不往外跑,她刚刚一急,到忘了古代的规矩,这时候姑娘可没现代那种自由,晚上跑到人家家里,指不定又得流出闲话来。

章云停下脚步后,章程很快错身而过,跑出堂屋去,转眼就出了篱笆院,常铁木家并不远,来回都要不了一刻钟,很快就能回头了。

这话茬一歇下来,大家都速速吃完晚饭,章云不等周氏起身,就抢着收拾起来,边收拾嘴里还边道:娘,今儿让我来收拾吧,待会大哥回来后,你啥都不用管,我会在厨房炸的,你就安心待着弄鬼子姜吧。

这会时间也确实紧迫,周氏就直接应了,一桌子人搁下碗筷,就捣鼓鬼子姜去了,章程很快捧着豆腐回来了,而且还是足足一整板。

呀,程子,咋拿这么多。

周氏正坐小板凳上给鬼子姜去皮,见章程捧着豆腐板进来,不由讶异道。

章程将豆腐板往桌上一放,开口道:是常叔给的,他说这板豆腐就不用给钱了,算是抵咱们家的一斤油钱,等得空他会来拿油的。

章云一听,脑袋瓜里就算了起来,平日里豆腐两文钱一斤,这一板豆腐总有十五斤吧,光这样,他们就已经占便宜了,别说到腊月里,豆腐也得涨价,怎么说一斤三文钱肯定是有的,常铁木还真是给了友情价。

那咋好意思,他爹,要不咱们给留两斤吧,这样就差不多抵一板豆腐的钱了。

周氏想想,占人家便宜不好,就小声和章友庆说了起来,章友庆向来实心,自然是连连点头,嘴里说着:要的,要的,不能让人家吃亏才是。

见爹娘都是这个意思,章云就开口道:那我去装两斤出来,顺道舀点出来炸豆腐。

章云说完,章友庆、周氏都点头应了,章云就接过章程手里的豆腐板,捧着去了厨房。

将豆腐板放在水缸板上,章云就取了菜刀、砧板,在整块的豆腐一角,切了一大块四方的豆腐出来,放到砧板上,再一小块一小块地切出小四方,全都在筲箕上摊平,切出来的小块豆腐足足摊满了两只筲箕,之后将筲箕稍稍斜放,让豆腐充分沥水。

这边弄好后,就将豆腐板上大半的豆腐,全都切成稍大点的四方块,由于豆腐太多,只能就这么摆在砧板上,让它们自然沥干水分,这些是要用来霉成臭豆腐的,水分不沥干一些,也不能装起来,只能等豆腐泡炸出来后,再来弄这些。

章云把砧板上的豆腐都切了后,筲箕里的豆腐也已经沥干水分,她就走去灶门前,将掩着的灰拨一拨,拨燃之后,塞进茅草让火烧大些,再丢一些木柴进去,火就更旺了。

火一烧旺,章云就取油勺从茶油桶里舀油进锅,足足舀了小半锅,炸豆腐泡可一定要火旺、油足才成,因此油舀好后,章云又塞了些木柴,让火熊熊燃起,油锅里的油过了好一会,才开始冒出气泡来。

油都烧热,豆腐沥水也差不多了,章云就取来筲箕,一块块小心地滑下油锅去,只半筲箕的豆腐,就已经将油锅面上都挤满了,她就将筲箕搁下,拿起勺子,小心伸进锅里,轻轻推动锅里的油,豆腐随着油的推动而旋转,这样豆腐才不会粘连,也能四面均匀受热。

说真的,章云小时候,经常见到村里的老人家自己炸豆腐泡,还有做臭豆腐,见的回数是多,可自个亲手做,这还是头一回,能不能做得好,还真没把握,因此她格外小心,耐着性子来回推油,等到豆腐的一面向金黄转变,就一一将它们翻身,好炸另外一面。

如此来回翻转了三次,豆腐的外皮都结上了薄薄的壳,并开始鼓涨起来,章云见了心里居然砰砰跳,她就怕自己见的虽多,可实际掌勺的技术不行,这豆腐泡鼓涨不起来,炸半天也只是实心的一坨,那样就只能宣告失败了,可这会却见到豆腐慢慢有鼓涨的趋势,心里那个兴奋劲,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随着豆腐不断鼓涨,外皮越来越显金黄,结的壳也更加硬了,几乎撑起了小尖角,油锅里溢出的香味愈加浓郁,油香夹杂着豆腐泡的香味,顺着冬夜的风飘出了厨房。

在堂屋里埋头干活的章家人,渐渐闻到了这股香味,心里头只觉一振,大家都互相看了看,心里全是一个想法,云儿这回又成了。

章兴哪里还忍得住,丢下手里的活就跑去了厨房,正好章云将锅里的豆腐泡全捞出来了,见章兴跑来,就去取了装剁辣椒的罐子,挑出一些来撒在豆腐泡上,让章兴捧去给家里人尝尝。

笑着看章兴把豆腐泡捧出去,章云就继续炸剩下的豆腐,等到把筲箕里的豆腐全都炸成后,就熄了火,将那些砧板上沥干水的四方豆腐,用个干净的木盆装好,将稻草层层盖严实后,再用桐油布蒙起来,搁在了灶台的后头,只要一烧灶,那边就能受到热气,这样豆腐霉得会快点,至于能不能成功霉成臭豆腐,章云也没十足把握,只能看运气了。

正文 26旺家小农女章家人吃了章云炸出来的豆腐泡,都道好吃,对卖这个炸豆腐总算有了信心,章云将切出来的豆腐全炸成了豆腐泡,剩下一些还没切的,准备明天带去集市上,炸起来试卖一下,看受不受欢迎。

章云将豆腐泡都炸好,把厨房收拾了之后,就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炸豆腐泡回了堂屋,进堂就唤道:爹,娘,爷爷,来趁热吃点。

堂屋里的章家人都看了过来,周氏忙道:刚兴儿已经端来一盘,咱们都已经吃过,这些还是留着明儿卖吧。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点头,虽说这炸豆腐确实香,他们每人分一分,也分到没几个,不过自己吃是次要,卖钱才是最要紧的。

章云则笑着走到他们身边,端板凳过来坐下,将装豆腐泡的盘子放在另一张板凳上,我想这个趁热吃才好吧,等放一晚,到明儿都不知道好不好吃了,你们放心,明儿卖的还有呢,这些咱们自个吃,今晚弄这鬼子姜还不知啥时候能睡,拿这个填填肚子也好。

听章云这么说了一番,章程也笑着开口道:云儿说的也没错,万一过夜到明儿不好吃了,卖也卖不掉,不如咱们今儿吃个够,干活也有劲点,爹,娘,你们说是不是。

闺女、儿子都这么说,章友庆、周氏就应了下来,章连根虽还有点舍不得,可见其他人都拿筷子准备吃了,想想也就不扫兴了。

章云特意在盘里多拌了点剁辣椒,大家整晚坐着干活,多吃点辣椒能让身子暖些,将筷子都递给其他人后,她就去端来火盆,取了舂碎的油茶果皮和籽壳,丢进去点燃,烧起来后,慢慢散发出热气,屋子里就没那么冷了,这样手脚不会僵掉,干活也能麻利一些。

一家人全围在一起给鬼子姜去皮,等到去好皮的鬼子姜堆起高高一堆时,周氏和章云就歇了手,将鬼子姜用木盆装了,拿去厨房切成片。

章家人忙忙碌碌一整晚,直到过三更才算凑够浅浅一桶鬼子姜,撒上盐腌着,大伙才熄灯睡下。

翌日照旧天还没亮全家就起来了,章云同章友庆一道,将桶里的茶油稍稍倒出来一些,准备留着炸豆腐泡用,其余的就和昨儿一样,该挑去的东西全收拾好,一家人摸黑上路了。

今儿天气不怎么好,早起就下了大雾,赶在路上远处都看不清楚,只能瞧见近前的模糊影像,章连根摸着路边走边道:春雾风,夏雾晴,秋雾,冬雾雪,起这么大的雾,下雪只怕也不远了,但愿别下太久,不然逛集市的人还不得赶跑。

章连根这话,让章友庆、周氏他们也有些犯愁起来,难得昨儿生意好,还想一鼓作气多做些生意,赚几个快钱,要是这时候天空不作美,只怕就得耽搁下来了。

担心归担心,一家人还是加紧脚步,赶到百里渡登船,等到集市时,雾开始慢慢散掉,集市上依旧人群熙攘,下大雾路难走,到集市就稍晚了一点,章家人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处空地,比昨儿的地方偏了许多。

不过有地方总比没地方好,这会也不能挑了,章家人赶紧歇下担子,跟昨儿一样,忙着搭灶台、劈柴、装碗,等弄好后还是由章云吆喝,因昨儿已经有些人见过章家的卖油摊,今儿就不那么犹豫了,直接上来买的人很多,特意寻过来的也有,不一会功夫,摊子前就热闹了起来。

趁着摊子正热闹时,章云就取出了一早起来切好的豆腐块,一块快都码在木盆里,经过这一晚,水早已经沥干,整盆拿出来后,就直接把火烧最旺,开油锅放下去炸了起来。

油炸的吃食,香味儿总是特别浓,等到豆腐泡炸得七七八八时,香味早已经飘出老远,原先买油的主顾马上被吸引了,一个个七嘴八舌问着,油锅里炸的这些,是不是拿来送的,能不能随意尝。

章云自然又是一顿吆喝,大娘,婶子,大叔,大伯们,这香喷喷的可是好东西,炸好了可以直接吃,拌上辣椒、豆酱也好吃,还可以拿回家炖白菜、炖粉条、炖萝卜都行,要想过年弄点好的吃,就切丝炒肉片、炒肉丝,这样会更香。

五花八门的吃法让章云一吆喝,再加上飘出来的味儿确实香,让围上来的人全都有些嘴馋了,全一个劲地起哄着,问是不是送的。

大娘,婶子,大叔,大伯们,别急,这好东西只需一枚铜钱,就能买三个,花上三四枚铜钱,饭桌上能多道新鲜菜,就算买两个铜钱,也能让娃儿们当零嘴,吃着尝尝鲜。

章云见大家伙的馋虫都给勾上来了,才将价钱给报了出来。

这价钱说贵不贵,说便宜也算不上,不过豆腐泡的利润确实薄,一斤豆腐炸下来,最多能赚四、五个铜钱,不过一斤茶油炸五、六斤豆腐还是能成的,算下来就和卖茶油差不了多少。

围着的人群一听要钱买,就没刚刚那么兴致高昂了,不过也有不少人,出两、三个铜钱,买点尝尝鲜,吃了觉得好吃,再回头来买的,也有一些,总得来说,虽没有茶油那么好卖,不过带来的五、六斤豆腐,没到晌午就已经卖完了。

茶油也很顺利,没到傍晚就已经见底,眼见天色越来越沉,风呼呼刮得紧,看着就要变天了,章家人赶紧收拾起来,趁早赶去渡头。

赶到百里渡下船时,天空就飘下雪来,章家人冒着稀稀落落的碎雪,一路快赶回到屯田村,等到进了篱笆院,雪已经下得越来越密,所有人的身上、头上全都盖了一层白,身上的热气将雪一蒸腾,融化的水滴就顺着须眉、鬓角淌了下来,打湿了衣服。

章家人谁也不敢耽搁,将担子一放,就赶紧回房,将粘雪的罩衣脱下,头脸上的雪水用干布巾擦掉,等到全弄干后,就都去了东屋,在那边点起火盆,一家人围坐着烤火,稍稍将身上的湿气烤掉后,周氏就起身,去厨房洗、切老姜,放锅里烧了锅姜汤出来,烧好后盛给每人一大碗。

热烫的姜汤喝下肚,整个人就热乎起来,屋里的火盆也烧得旺,整个屋子变得暖暖的,章家人搁下姜汤碗,嘴一抹,这会才算是安心下来,受了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随时有可能大病一场,穷人家是最怕得病的,实在是没那闲钱治病。

周氏收了碗拿回厨房后,就赶紧跑回东屋来,外面的雪已经密密落下来,风也吹得更紧,刮到脸上时,只觉小刀割一样,实在不敢在外边待久,周氏到门前,急急推门而进,外面的寒风一下倒灌进屋里,她忙将屋门合严实,搓着手往火盆走来,章云忙往一旁让了让,让娘在同条长板凳上坐下。

才这会功夫,雪又下大了不少,这雪恐怕一时半会不能停,这样咱们集市上就去不成了。

周氏搓着手,俯身靠近火盆,以便能更近地烤到火,嘴里则说起话来。

我都说了,早起这么大的雾,肯定是要下雪,这老天爷啊,自个就会报信。

章连根这会身子暖和了,就取了烟锅子出来,装上烟丝点燃,这些日忙得团团转,这旱烟好几天没碰了,这会外面落了雪,不想闲也得闲下来,他就又惦记起烟锅子来。

章友庆双手烤着火,听着点了点头,道:哪年腊月里不得下几场雪,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还好咱们的油也差不多卖光,只是炸豆腐的生意得耽搁几天了。

章云到是不愁,她本来就已经将一多半的豆腐捂起来,准备霉成臭豆腐,这臭豆腐最快也得五六天时间才能成,这会天下雪,正好闲下来歇几天,等到臭豆腐霉好了,再炸臭豆腐卖,那样不正好。

爹,娘,别多想了,反正炸豆腐只能趁腊月里,赚几个新鲜钱,咱们也做不长,要真是天下雪卖不了,剩下那点豆腐,大不了做成霉豆腐,咱们自个也能吃,不用愁的。

章云笑着说道。

章友庆、周氏他们都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这钱不赚可惜了,可天气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这么办了。

这点烦恼也只是一会儿,想起家里这趟茶油卖得这么好,才两天功夫,就卖了三百来斤,很快就又开心了起来。

他爹,没想到咱们这些油,能这么好卖,且价钱也卖得好,这趟咱们家就能把欠林大夫的银子,全给还上,再不用一年年背着这些债了。

周氏想起这个,心里就乐呵得不行,穷人家是最怕背债的,以往没欠上债之前,家里生活还算能过得去,可一欠上了债,每年辛辛苦苦赚的几个钱,一多半都得拿去还债,生活哪里还能好得了。

说起这个,大家心里都有些感慨,尤其是章连根,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后,就叹道:唉,老婆子一病,真是拖累得不轻,她去了这么些年,你们就还了这么些年,苦了你们啊。

章连根的脸,笼罩在吐出的烟雾里,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想起走了多年的老伴,语气多少有些伤感。

爹,别这么说,这是咱们该做的,好了,好了,别提这些事了,咱们还没算过钱呢,他爹,快把钱袋拿出来,咱们数数看,算算这趟赚了几个钱。

周氏见气氛有些伤感起来,忙出声打了圆场,把话带到了让人欢喜的事上。

章友庆再老实,也晓得周氏这是故意岔开话,忙顺着点头道:对,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咱们数钱吧。

说着就喜笑颜开地伸手进怀里,摸出沉甸甸的钱袋来。

章兴是最猴急的,忙从板凳上跳了下来,去搬来另外一张方凳子,往章友庆的面前一放,笑道:爹,我帮你数。

说着就蹲到爹身边,双眼发亮地朝他手里的钱袋瞅。

其他人见章兴那巴巴的神情,不由都哈哈笑了起来,章兴挠了挠头,颇有些难为情地往旁边挪了挪,再不显出那副急样来。

章友庆笑着将钱袋打开,哗啦一声倒在了方凳上,立时铜钱咕噜咕噜滚了开来,散了一凳,章友庆伸手拢了拢,拢起了一大堆,中间还夹了一些小碎银。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入V三章送上!正文 27旺家小农女这么多的铜钱,章家两个小的,真从来没见过,全都瞪大眼,有些愣怔住,而章云对这时候的货币,还不怎么直观,只知道挺多的,到底有多少也搞不清楚,只是笑嘻嘻地瞧着。

章友庆、周氏、章连根则不同,他们光目测也能晓得,这堆铜钱大概有多少,瞧着这么些钱,全笑地眼都眯了起来,心里想着,这回不光能还清债务,剩下的银子用来过个肥年,也绝对不成问题了。

一时间,全家人都兴致高涨,章程忙取来细麻绳,也跟着蹲到了方凳前,从中搓出一条细麻线来,帮着爹将铜钱串起来,顺道数钱,一旁的章兴忙凑上来,抓一把铜钱在手,殷勤地一枚枚递给大哥。

章友庆则将铜钱堆里的碎银子一一捡出来,掂量出大致的重量,全部和在一起算了算,光碎银子就有三两之多,周氏开心地接过章友庆手里的碎银子,从针线笸箩里取出小荷包,全一一塞了进去。

章友庆算好碎银,就另外搓出一条麻线,将铜钱一枚枚捻起来,用细麻线穿过铜钱眼,全给串起来,嘴里轻轻数着数。

章友庆、章程两人一共串出了四大串,也就是四贯,共四千个铜钱,另外还有些散铜钱,就没有串起来,而是把数目点出来后,就重新装回钱袋里,这些散的,也数出了有三百多枚。

章云在一旁笼统算了算,三两碎银子加上四贯铜钱,这就是有七两银子,这么说来,这趟卖油共赚了七两多银子。

他爹,这趟赚了七两多银子啊,将欠的二两银子还给林大夫,还能剩下五两,差不多够咱们一年半的花销了,咱们前后才忙了一个多月,居然能赚这么多,我咋觉得好像发梦一样。

周氏兴奋得都有些说不清楚话了,她真的感觉像在发梦,嫁进章家这么些年头,还是第一回赚这么多钱。

章友庆、章连根见她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全高兴地呵呵直笑,章友庆忙笑道:他娘,呐,这些铜钱也给你,都由你去收起来,这样你就晓得,是发梦还是真的了。

周氏当即乐颠颠地接过四贯沉甸甸的铜钱,全抱在怀里,起身往炕边走去,到了炕边蹲□子,从炕膛里取出几个陶罐,放到一边去,再伸手从最里面费尽地扒拉出另一只陶罐,把堵住罐口的沙袋拿了下来,将铜钱一串串小心地塞进去,塞好后再把沙袋堵回去,重新放回炕膛。

铜钱全都塞好后,就起身爬上炕,在炕头角落的墙上,扒出一整块黄泥,墙上就露出一个小洞,周氏将装碎银的小荷包在里面放妥当后,把泥块再填回去,还用手拍拍实,确保看上去不那么明显了,才爬下炕来,笑着重新回板凳上坐下。

章云是第一回见到家里藏钱的地方,还真是够严密的,可见每个铜钱全得来不易,家里人都珍之重之,生怕有什么闪失。

把钱都收藏好后,全家人又围着说了会话,周氏就起身烧晚饭了,桶里装的鬼子姜还剩一些,周氏就干脆拌起来,自家人吃了,又舀了一点点油,炒了两鸡蛋和一盘子青菜,洗了两粗萝卜,将昨晚吃剩下的十来个如今已经扁掉的豆腐泡,同切好的萝卜块搁一起炖了,并特意烧了锅白米饭,一家子吃了顿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

家里有油就是好,平日里烧菜几乎都不见油花的,如今家里留的茶油,够一家子吃上一年有余,周氏就不再那么紧扣,好好地炒几个菜出来,让大伙饱足地吃上一顿。

饭饱菜足后,一家人稍稍收拾了一下,就全熄灯歇下了,躺进蓬松的棉被里,暖暖的睡上一觉,以消除多日的疲劳。

尽管外边风雪大作,章家人还是餍足地睡了一晚安心觉,翌日全都起得晚了,不过风雪没停下来之前,家里都没啥重要事,悠闲一些也没问题。

虽然再没有紧要的活,不过临近年关,总是或多说少有些事要忙,因着天晴后,就得去集市卖炸豆腐,周氏就趁这几天空闲,提前进行了扫房子,将各个屋子都掸了尘,而章连根则穿起蓑衣,戴上斗笠,在后院挖起地窖,准备将多余的鬼子姜窖藏起来,来年开春再取出来。

用了两天的时间,将里里外外全都掸好尘,收拾一新,第三日周氏就花了大半日,在炕上坐着,拿红纸剪窗花,章云觉得新鲜,就跟在一旁,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似乎记忆里曾经有剪过窗花,因此学得很快,虽不像周氏那样能剪出好多花样,不过最基本的年年有余、花开富贵、喜鹊登枝这些到是能剪出来的。

周氏、章云在炕上剪了半天的窗花,章友庆和章连根则整日都不在家,被常四良请去喝杀猪汤了,这些天里,村里有养猪的人家,全都赶在腊月请屠户过来杀了猪,卖了钱好过个肥年,杀完猪得请喝杀猪汤,这是不成文的风俗,因此这些日子里,村里连着有人请喝杀猪汤,正巧这两日章家人没外出,章友庆和章连根就也被请了去。

章程则带着章兴,去了村里的常瞎子家,他其实并不瞎,只是因靠着在外算命为生,时常会装成瞎子,村里人就取笑他,给起了个常瞎子的名,久而久之也就改不过来了,不过他可算是村里唯二会写字的人,除了村长就数他了,就因为这个,每年村里找他写春联的人很多,章程这趟去,也是为了请他写春联的。

这一整天,各人都有各人的忙头,直到傍晚,外出的人才各自回到家,章连根在常四良家,喝得有些多了,被章友庆和常柱一起扶回家来,章友庆也是喝得满面通红,虽没大醉,也有些微醺了。

周氏见到他们有些歪歪斜斜地走回院里时,忙迎了上去,从常柱那里接手过来,笑着道:柱子,多谢你送回家里来,婶子正好烧晚饭,你干脆留下来吃点吧。

不了婶子,家里今儿热闹了一通,客人都走了,我娘可要好会收拾,我得赶回去帮把手才行,今儿就不留了,下回再来尝婶子的手艺吧。

常柱忙声推拒了,周氏想想也对,一趟杀猪汤请下来,只怕常四良也醉得不行,没有常柱在家看着,她娘怕顾不过来。

想到这些,周氏就不再多留,边将章连根往屋里扶去,边唤道;那婶子就不留你了,帮我同你娘说一声,过两天家里准备炸年糕,弄好了会送些过去,让她今年别再做了。

嗳,婶子,我晓得了,那我走了。

常柱应了一声,扫了扫蓑衣、斗笠上的雪,就转身出了篱笆院。

常柱走后,周氏就同章友庆一道,扶章连根进屋,放他在炕上躺下,章连根虽喝醉了,还好没有吐,只是嘴里含含糊糊嘀咕了半天,周氏帮着脱鞋、脱衣,伺候他歇下后,渐渐嘴里就没了嘀咕声,反而换成了响亮的鼾声。

见章连根没事歇下后,周氏才松了口气,拉着章友庆出了屋,带他回自个屋里,虽然章友庆瞧着比他爹清醒,可周氏还是看出来,他其实也有些醉了。

周氏拉着章友庆进屋后,就摁他在炕上坐下,拿着洗脸的木盆,去厨房舀了热水,捧回屋浸湿布巾,给他擦脸擦手,周氏手上忙着,嘴里就念叨开了,他爹,你咋也不顾着点,看爹喝得那么醉,你自个也好不到哪去,都这么大人了,也没个分寸。

章友庆到家坐在炕上后,就安了心,这酒劲就更加上头,这会微微眯起眼,脑子有些歪着,呵呵笑了起来,他娘,我是高兴啊,咱们家终于能过上点像样的日子了,这么多年来,苦了你。

周氏在章友庆的手背上顿住了,抬头看向他的脸,见他双眼似闭似开,也瞧不出是不是清醒,他自个说的话,脑子里是否清楚,不过这话还是让她双眼一阵发酸,忙用劲眨了眨眼,心里头到有些笑话自己,又不是小姑娘了,咋听了一句半句的,就会想抹泪,不由地轻笑出声,道:好了,咱俩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还说这些干啥,抹把脸歇会吧。

章友庆这会也已经睡意上涌,本能得拉住周氏的手,喃喃道:都怪我没本事,苦了你这么多年,往后的日子就会好了,会好了……说道后边已经模糊不清,头也慢慢往后倒,直接歪在了炕上。

周氏忙帮着脱鞋、脱衣,将他身子扶正,让他能睡得舒服些,之后盖上被子,掖好背角,等所有都弄妥当后,周氏在炕边站着,看了他一会,嘴里也喃喃说了句,是啊,往后会好的。

章连根、章友庆这一觉睡下去,就睡到了翌日清早,等两人起来后,看着到是神清气爽,都没有啥宿醉后的难受,周氏这才放心下来。

这一场雪,时大时小直下了四天,等到第四日后半晌,才渐渐有些停了下来,风也吹得没那么紧了,章云见雪已经停下来,明儿应该可以去集市了,就惦记起那盆霉着的臭豆腐,想着要是霉好了,明儿就能拿去炸起来卖了,就忙跑进厨房,去灶台后头取出木盆,轻轻掀开了一角。

正文 28旺家小农女木盆刚掀开一角,章云还没来得及看,就有一股浓重的臭味窜了出来,直冲鼻头,章云忙捏住鼻子,用一只手将稻草稍稍揭开一些,凑过去往里瞧,只见一块块的四方豆腐已经变得有些灰黄,轻轻拿出一块,捏在手里并不糊手,稍稍用力捏了捏,也没因此碎掉,这会章云心里就已经有了些信心,觉得这臭豆腐应该能成了。

想是这么想,总得试试才行,章云就将豆腐块拿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入嘴只觉细嫩,一点不会糊口,用舌尖舔了舔,就能尝出香味来,这也就是说,臭豆腐霉得差不多了。

章云一下子开心起来,忙又把稻草盖回去,桐油布遮严实了,重新放回原位,这会还没用得上,再霉上一夜,味道应该还能再浓郁一些,等到明天就能带去集市炸臭豆腐了。

这臭豆腐试验算是成功了,章云心里头乐呵得很,出了厨房,就跑到鸡笼旁喂鸡的周氏身边,笑道:娘,雪停了,咱们明儿是不是再去集市?先看看吧,要是过了今晚,到明早雪还没有再下,那咱们就去,你不是说还有豆腐留着嘛,都这么些日子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炸来吃?周氏到有些担心,不知道搁了这些日,豆腐会不会出问题。

章云忙道:咱们要是专程去卖炸豆腐,那家里这些也不够,娘,你看要不要再买几板豆腐回来?这臭豆腐试验成了,她就想趁这会,再霉一些出来,到时候炸了卖钱,臭豆腐一定比豆腐泡利润大,要是卖得好的话,等到元宵过后,家里又能多几两银子出来了。

周氏想想也对,真要卖炸豆腐的话,这点豆腐只怕还不够半天卖,确实得再买点豆腐回来才成,于是就点了点头,道:那行,叫你大哥去再买一板回来,顺道把上趟留的两斤油给送过去,这几天一直下雪,你常叔也没来取走。

娘,干脆就买两板回来吧,直接去铁力大伯家买,他那豆腐应该还多,常叔那边留下的还不够一板,这些天,估计都已经做成霉豆腐了吧。

章云想着,要炸豆腐泡,又要霉臭豆腐,豆腐少了只怕接不上。

那就去常铁力家买吧,反正他们兄弟俩,买谁的都一样,你铁力大伯也不会算咱们贵些,你去唤你大哥来,让他带着钱早点去。

周氏到也答应地爽快,章云忙应了声,就跑去屋里,唤了章程出来。

周氏将两斤油,还有一小吊铜钱给了章程,让他先把油拿去常铁木家,再去常铁力家买豆腐,章程接下油和铜钱后,就出去了。

...过了约莫两刻多钟,章程捧着一板豆腐回来了,进院之后,直接捧到厨房,在水缸板上搁下后,就丢下一句:还有一板,我这就去取来。

说着就急着转身,准备去了。

章云刚刚取了几块臭豆腐出来,这会正站在灶前,准备下锅炸,见章程急着转身想走,忙唤住了他,大哥别急,等会。

章程一下顿住了脚步,扭头向她看来,章云忙把臭豆腐往油里下,并道:大哥,我正在试着炸一样新吃食,你等一会,很快炸好,你先尝尝,看好不好吃。

章程一听,又有新吃食,忙嗳一声,乐得应了下来,之后就往灶旁靠来,张头往油锅里望,这么一靠过来,立马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臭味,他忙煽了煽鼻子,皱眉道:咋那么臭,你这是又捣鼓啥东西啊。

之前不是还有豆腐留着嘛,因下雪卖不了,我就给霉了起来,想着咱们自个也好吃,今儿雪停了,我就想到霉着的豆腐,刚去看了,居然霉成这个样子,和往常的不一样,尝了一口觉得味道挺好的,我就想着炸来试试看,要好吃的话,就又是一种新吃食了。

章云顺口就把借口给编起来了,也算有了正当的理由。

就你鬼主意多,往常尽是上山下塘地乱摸乱捉,捣鼓那些东西,如今到好了,能捣鼓吃的了,说起来还有长进了。

章程也不以为意,在一旁取笑妹妹。

章云朝他撇了一眼,娇嗔了起来,我捣鼓吃的还不是运气你们,饱了口福还取笑我,这好吃的东西都堵不上大哥的嘴,哼。

章程听了哈哈笑了起来,在院里的周氏听到厨房里有说有笑的,还有股香味儿飘出,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云儿,又弄啥吃的,怪香的。

周氏到厨房门前,就见到章云站在灶前,瞧着像是在弄吃的,就开口问了起来。

章云、章程两兄妹都扭头看来,章程却先接过话去,笑道:娘,你到这边来闻闻,就觉得臭了,也不知道云儿捣鼓啥,闻着臭,炸起来又香,就不知道会不会好吃。

周氏一听很是好奇,就走进来,从水桶里舀水冲了手,甩着手就往灶头走去,到近前这么一闻,确实如章程说的那样,有股臭味,可锅里这会,已经炸得差不多了,几块臭豆腐全都浮在油面上,瞧着那面上金黄酥脆的样子,到是一点都瞧不出是这臭东西炸成的,而且散出来的香味特别浓,比炸豆腐泡可香太多了。

你们尝尝看不就知道了。

章云见大哥猜着臭豆腐能不能好吃,就笑着说了一句,之后手上就开始捞起臭豆腐,将它们一块块夹进事先预备好的碗里,碗里头已经放了一些剁辣椒,臭豆腐配着辣椒吃,是最美味的搭配。

一块块臭豆腐全夹出来放在碗里后,章云就搁下筷子,过去从碗柜里取出装剁辣椒的罐子,将里面的辣椒汁水少少沥了一点出来,淋在臭豆腐上,黄灿灿的臭豆腐染上艳红的辣椒汁,颜色搭配的好看,味道又更提了一层,到是勾得周氏、章程全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呐,娘,大哥,试试看。

章云将剁辣椒罐子放回去后,就取筷子过来,一一递给周氏、章程,并将碗捧到他们面前。

周氏、章程一同举筷夹起了臭豆腐,放嘴边咬了一口,那味道真是又香又脆,又细又嫩,表皮咬着脆,里面又是滑嫩嫩的,再配上辣椒的鲜辣味,实在是说不出的好吃。

嗯嗯,咋能这么好吃,这个是豆腐霉成的?豆腐怎么会霉得这么好吃啊。

章程一边吃,嘴里一边嘟囔着,只觉不可思议,周氏也是连连夸赞,道了好几声香。

瞧着娘和大哥都吃得津津有味,章云觉得再无任何问题,明儿就好把臭豆腐推上市面了,还得赶紧再霉一批出来,只怕这会霉,都不定能接上卖了。

章程吃了两块炸臭豆腐后,章云就催促起他来,让他快去常铁力家取另外一板豆腐,她也好尽快将豆腐切好,沥干水,这样才能尽早装起来霉上。

在章云一再催促下,章程只能意犹未尽地搁下筷子,抹了把嘴角的油,准备出厨房去了,正走出厨房,就见到有人走进篱笆院来,章程一瞧,进来的是常满,手里正捧着一板豆腐,原来是给他们送豆腐来了。

程子,你们家的豆腐,刚我去大伯家,他说你拿了一板回家,还有一板没过去拿,就让我给送过来。

常满站在院门处,并没有往里走,反而张嘴解释起来,生怕章程又有所误会。

人家专程送过来,章程也不好太给脸色看,再说上趟爹、娘都已经和常家人说话了,他也不好再推人家出门,想想就没说啥,上去接过豆腐板,喃喃道了句,那多谢你了。

说完就转身往厨房去了。

章程才一出去,转身就拿着豆腐板进来了,章云到是一愣,见他将豆腐板搁下,才想起来问,大哥,是常大伯送来了吗?章程摇了摇头,低声道:是常满。

章云见大哥还是一副抗拒常满的样子,想想以往两人可是很要好的哥们,就为了自个的事,弄得成仇,也挺可惜的,不由拉了拉大哥的胳膊,将手里装着臭豆腐的碗递了过去,并将筷子塞进他手里,轻声道:大哥,这个拿去给常满吃吧,我的事已经过去,别因此弄成这样,大家总归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呢。

被章云一顿劝说,又在他身后推搡了几把,章程有些不情不愿地出了厨房,正巧见到常满转过身,准备离去。

等下。

章程唤了一声,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常满听到,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扭头看来,见章程慢慢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碗一举,筷子直接塞他手里,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听章程道:呐,这个给你吃。

常满一听,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忙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夹起了臭豆腐,虽不知道是啥东西,也往嘴里塞去。

臭豆腐的美味,让常满双眼都亮了起来,嘴里这块还没全咽下去,就动手夹向第二块,一旁的章程却把手一缩,急道:我可没说让你吃两块,统共才这么几块,我爹,我爷爷,兴子没尝呢。

常满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即将嘴一抹,把筷子递还给章程,将臭豆腐给咽下去后,就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往篱笆院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扭头微笑道:谢谢。

章程没接话,看着常满转身走了,瞧了瞧手里的臭豆腐,又望了眼常满的背影,愣了一会才转身回厨房。

等章友庆、章连根回来后,剩下的臭豆腐就分给了他们两人,他们吃了之后,也都一致称赞,章云就趁机询问了他们的意思,爹,爷爷,这个要是拿去卖,你们觉得好不好?这么香的吃食,自然得拿去卖。

章连根一拍桌角,就一口应了下来,章友庆自然也不反对,一家人定下了明儿去集市,就炸臭豆腐和豆腐泡卖。

得了家人的允许,章云就再不顾忌,当晚吃完晚饭,动手将大半豆腐切成四方块,摊筲箕里沥水,之后继续将另一半豆腐切完,这样筲箕里的差不多彻底沥干了,再一一码进之前让周氏洗干净的大木盆里,一整板的豆腐装了满满一大盆,全给盖得严严实实,照旧放在灶台后边霉起来,剩下的一板豆腐,则准备明儿拿去炸豆腐泡卖。

周氏和章云花了一个多时辰,将所有的豆腐都弄好,这才洗漱了,吹灯歇下,明儿还有一整天得忙呢。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三章完毕!正文 29旺家小农女这一夜里,天空再没落下雪来,翌日早上一起炕,章家人就忙活开来了,将昨晚整板切出来沥水的小豆腐块装起来,还有臭豆腐也一道装好,全放进担子里,之后就挑着几箩筐的东西出门了。

雪是停了下来,可水里、地面全都起了冻,天气更加寒冷,一张嘴就能喷出团团雾气,章家人冒着寒风赶往昌元镇,只为赚几个辛苦钱,盼望着能过上一次肥年。

越临近年关,集市上就越热闹,又加上这几日连着下雪,好多人想来集市都被雪封了门,这会好不容易雪停了,就全都涌了过来,比上之前几日,又喧哗繁盛了好多,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

这般热闹的场面,章云更加使出浑身解数,招揽起生意来,再加上臭豆腐本身的美味,让章家摊子前的人流络绎不绝,比前几日卖油有过之而无不及,只短短两个时辰,臭豆腐就全部卖完,豆腐泡一整天下来,也卖出了大半板之多。

章家人见着一枚枚的铜钱收进钱袋,全都笑眯了眼,总算一家人的辛苦没有白费,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这一整天下来,章家人见识到了臭豆腐的威力,等到傍晚挑着担子往回赶时,一路上全在谈论着这个臭东西,一个个都道神奇。

他爹,这种臭豆腐那么多人喜欢,咱们得赶紧着,霉多点出来才行,要不真不够卖。

从百里渡往回赶的路上,周氏说了起来。

章友庆笑笑接过话,道:去铁力家买就是了,他家的豆腐正愁卖不出,咱们买了来,让他们也可以得几个钱,能好好过年,对咱们两家都好。

对,就是这个理,村子里家家要都能过上好年,那才好。

章连根吆喝了一声,自个家今年能过上肥年了,心里就巴不得家家都能好,这样才能一团和气,日子越过越好。

章家人一路笑谈着,章云跟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淳朴的话语,还有那份纯真的心思,都让她觉得很是舒服、温馨。

在天黑下来之前,章家人赶回了篱笆院,周氏搁下担子,就去了厨房烧晚饭,而章连根、章友庆、章程爷孙三人,则撂下担子,转身再出门,同路上商量的一般,赶去常铁力家买豆腐,原本让章兴留在家里的,他却趁大家不注意,溜出了篱笆院,跟在大人们身后一同去了。

章云见大伙都出门了,就去了厨房,帮着收拾担子里的东西,该擦的擦,该洗的洗,该收的收,等到担子都收拾好时,厨房已经飘满菜香,章云饱吸了几口,只觉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云儿,饿了吧,东西待会再收,快洗洗手,这就摆饭了,你爹他们估摸着就到家了。

周氏正烧着茼蒿滚豆腐,听到闺女肚子的叫声,就笑着唤她吃饭。

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还是等爹他们回来,再一道吃吧。

章云将担子都拖到角落里,就从缸里舀了水,洗去满手的油污,嘴里回着周氏的话。

说话间,篱笆院外传来动静,章家爷孙几个回来了,章云刚想跑出去看,就见他们鱼贯走进厨房,手里头全都捧着整板的豆腐。

他娘,水缸板上不够位置放,快收拾个地方出来,好放豆腐。

章友庆进来就嚷道。

章云一听,匆忙环视了厨房一周,厨房地方算不上小,可堆放的杂物却多,一时也找不出干净的地方放,要放在堂屋桌上也不行,那样就没法吃饭了。

咱们家不是有好几个筛子,这边没地方摆,干脆在堂屋里架几面筛子,豆腐直接放里面,这样还能沥水。

章云正想着将豆腐搁哪,后头进来的章程就嚷了起来。

这到是个正理,章连根听了忙道:程子这法子好,大庆媳妇、云儿,你们快去架筛子,后头还有两板豆腐呢。

周氏也不顾上烧菜了,两三下将锅里的茼蒿滚豆腐装起来后,舀了一瓢水进锅里,就这样搁下勺子,边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边往外走去。

章云也跟着一道出去了,母女俩刚走出去,顶头就见到常铁力和他家大儿子常福各捧着板豆腐进了院子。

呦,铁力大哥,咋要你亲自送来,让娃他爹回头拿就是了。

周氏当即迎上去,接过常福手里的豆腐板,客气说道。

没事,你们买了咱们家这么多豆腐,送一趟算啥。

常铁力喜笑颜开地应着话,同周氏一道将豆腐板拿去堂屋,搁在了桌面上。

章云则快步往后院去,从推杂物的茅草屋里,拿出两面筛子,筛子很大又重,章云个头小拿不动,就只能放地上滚去,想着到时候用水把雪泥冲掉就可以了。

两面筛子滚到半道上,周氏就迎面过来了,见她拿得吃力,就想过来接手,章云忙道:娘,我这么滚去就行了,你去茅屋里拿架子吧,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了。

周氏就点了点头,往茅草屋去了,从里面取了两只架筛子的木架子,拎着往前头去了,母女俩在堂屋里支起架子,搁上大筛子,就往厨房去取水,把筛子外圈粘的碎雪、污泥都冲洗干净,再把筛子面也擦了一遍,确保干净了,才让章友庆他们把豆腐渡到筛子上去。

常铁力、常福两父子跟着帮了把手,等全渡好后,欢喜地说了会话,就将放豆腐的板子收了收,告辞回家去了。

这么一耽搁,天已经全黑了,周氏忙速手速脚地炒了腌雪里蕻摆上桌,大家就坐下吃起晚饭。

一家人坐在桌边吃饭,一旁筛子上的豆腐,沥出的水滴滴答答往下直滴,章家人不时往筛子这边看几眼,瞧着大块大块雪白的豆腐,俱是满面笑容。

这么些豆腐等着切,一家人也没心思慢慢吃饭,全都几口把碗里的玉米糊吃了,搁下碗筷赶紧干起活来。

周氏收了碗筷拿去洗了,章云就同爹、大哥一道商量,咱们这趟买了五板豆腐,爹,你看,拿多少霉起来好?我瞧着炸这种臭豆腐比光炸豆腐要好卖,要不干脆多霉点,拿个四板霉起来吧。

章友庆说道。

章程也插上话来,对啊,这个得花时间,多霉点才划算,要是怕炸豆腐不够卖,咱们可以临时去铁力大伯家买,他们家豆腐还有呢。

章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总得问过家里人才好,见他们都这么说,就笑着应道:嗳,那咱们就拿四板装起来霉。

说着话,就去厨房取了刀,如今豆腐搁在筛子上,也不好多移动,就干脆在筛子上切了。

家里统共只有两把菜刀,章云拿了一把,章友庆拿了一把,两人一道切,等到周氏收拾好碗筷出来时,就没菜刀好使了,家里这些人都是闲不住的,干脆让章程去常四良家借了两把菜刀过来,周氏、章程也一道加进切豆腐的行列。

人手多就是快,才不到半个时辰,四板豆腐都切成了四方块,由于豆腐多,一时也沥不干水,就仍搁在筛子上,没有动手装起来,而是切起今儿剩下的那半板豆腐,这个是拿来明儿炸豆腐泡用的,要稍微切小块点,章云、周氏两人一起,很快就切好了,这个已经不用沥水,直接就装进小盆子里,搁进担子,明儿挑去就行。

这样就还剩一板豆腐,准备之后两天炸豆腐泡的,这个得搁个两三天时间,就这么放筛子上可不行,周氏就又去找出一个旧木盆,洗刷干净后,将豆腐渡进去,舀些水泡着,这样豆腐才不会干透,变得太老。

这边都弄好后,就大家一起动手,将那四板要霉的豆腐,全一块块码进大木桶里,小心地一层叠一层,四板豆腐几乎将木桶都快叠满了,在叠的过程中,一层层铺垫上稻草,最后再加盖几层,盖严实后就用桐油布蒙上,遮得密不通风,再拎去灶台后头放下。

眼见整桶的豆腐霉上了,章家人都舒心地笑了起来,边说话边将筛子、架子收了,各自回屋去。

章友庆、周氏回到屋里,到一时不想睡,两口子盘起腿坐在炕上,把小炕桌搁在了中间,周氏催章友庆取出钱袋,两口子笑着一道数钱,动手串起铜钱来。

今儿的臭豆腐卖的是一文钱一块,豆腐泡还是和原先一样,一文钱三个,这么一天下来,也收进了一百六十几个铜钱,加上上趟没串的三百多个铜钱,两口子一起串起了半贯,瞧着这些个钱,欢喜地说了会话,才将半贯钱塞进炕膛的陶罐里,吹了油灯歇下。

之后章家人又忙忙碌碌了三天,这三天里头,集市热闹劲更甚了,章家的炸豆腐也有越来越好卖的趋势,每日里从原来的大半板子,到后来能卖上一整板了。

就这样在忙碌中,日子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夜的日子,这天晚上得要祭灶神,供奉灶王爷的吃食都得烧出来,所有的香烛、瓜果、酒水也得准备,还要有祭祀,可忙得很,因此这天章家人早早歇了,往回赶去。

这段日子,为了生意的事,家里人都忙得歇不下手,连腊八那天的腊八粥都没好好烧来吃过,大伙心里就想着,今儿的小年夜,可得要好好过,这样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照旧三更!正文 30旺家小农女章家人兴冲冲地赶回家,到家时才刚刚晌午,大家把担子搁下后,就开始为小年夜做准备了。

供奉灶神的酒前儿王大茂已经送来一小罐子,他平日里都爱喝两口,家里常年都有备酒,他晓得章家没人喝酒,因此每年小年夜前,就会舀点酒送过来,给他们祭灶神用。

香烛、元宝、灶神像这些,上趟章连根去镇上,就已经买回来。

这些基本的都已经预备上,章友庆就带着章程,上山去采野果子,用来摆供桌,周氏则开始弄供奉的糕点,正好家里有桂花糖,周氏就少少做了些桂花糕,另外就是小年夜最要紧的一样吃食—灶糖。

早在前几天下雪的时候,周氏就已经将几斤黄米谷子在缸里泡了,到这会五六天过去了,周氏想着差不多该长毛了,就在蒸做桂花糕的糯米粉时,去掀了盖在缸上的板子,往里一瞧,浸着的黄米谷子,已经长出约半寸长的白芽,缸面上漂浮着一片白。

周氏正往水缸里看,章兴就窜了进来,嘴里嚷道:娘,今儿是不是要做灶糖吃了。

正在灶门前烧火的章云扭头看去,见他一脸兴冲冲的样,就笑道:前几天娘泡谷子时,就已经惦记上了吧,我都见你偷偷掀开板子,看了好几回了。

这小子,这些天在我耳朵旁一直嘀咕,我还当啥事,原来就为这个糖瓜,瞧这出息,尽惦记吃的。

周氏听了也呵呵笑了起来,将板子一放,走到章兴跟前,在他屁股蛋上拍了一下,道:去,把屋里那袋黄米给拿来,等糯米粉出笼,就得煮黄米了,待会灶糖做出来,晚上等灶王爷领走升天后,有你吃的了。

章兴呵呵笑着往旁边一跳,大声应了,就跑出厨房,周氏、章云瞧他那欢喜样,都哄笑了起来,不一会,章兴扛着布袋回来了,布袋里装着小半袋的黄米,这是早几个月前就存着的,平日全不舍得吃,就等着小年夜拿来做灶糖,用以供奉灶王爷,当然最主要也是给娃儿们添过年的零嘴儿。

章云站起身接过布袋子,将里面的黄米全倒进木盆里,拿水瓢舀水进去,将黄米洗了洗,等洗干净后,就把水倒掉,晾在窗台上。

这边章云在洗黄米时,蒸笼里伴着糖桂花的糯米粉,蒸得差不多了,周氏将蒸笼从锅子上捧了出来,将糯米粉翻在了砧板上,砧板上已经铺好了打湿的粗布,章云忙过去接了蒸笼,放在灶台上。

周氏将粗布一包就按揿、揉搓起来,手里忙着,嘴里也没空着,唤道:云儿,快把黄米放锅里去煮,再迟来不及发了。

嗳。

章云应了声,取了窗台上的黄米,放锅里加水,盖上锅盖煮,接着添了把茅草,丢些木柴,让火烧得旺一些。

母女俩正在厨房忙着,章友庆、章程父子俩从青屯岭下来了,章程用袄子外面的罩衣兜着几大串野果子,进到厨房来。

好香呀。

章程还没进来就闻到桂花香味,因此一进来就嚷了起来,章兴忙跑到他跟前,去捡他兜着的野果子,捡出两个就拉起袖子,准备抹一把往嘴里放去,被抽出手来的周氏又拍了一屁股,笑骂道:哪有你这么馋的,这是得供奉灶王爷的,就算想吃,也得等过了今晚才成。

章兴听了,有些悻悻地把野果子放了回去,章程哈哈笑了起来,章云从灶门前站起身,拿了刚才装黄米的木盆,凑到大哥面前,章程就把兜着的果子都倒进了木盆,将木盆接过来,舀水蹲在灶旁洗起来。

章程边洗着野果子,边扭头看章兴,见他一副没劲的样子,就悄悄向他招了招手,章兴眼一亮,忙凑过去蹲到他身边,章程回头偷看了眼周氏,见她在切桂花糕,并没注意这边,就摸了个洗过的野果子,快速塞进章兴的手里,并拿眼往厨房外直撇,示意他出去吃。

章兴马上领会,跳起身就窜出厨房去,瞧着院子里爹和爷爷都在,就往厨房后边跑,在菜地那边大口地吃起野果子。

这哥俩的把戏被章云全看了去,到是啥也没说,只挨在灶门前,抿嘴偷着笑,周氏却是懵然不知,等到她将桂花糕都切妥当,章兴已经吃完野果子,又回厨房来了。

周氏将桂花糕一块块叠进碟子里,并朝章兴瞅了眼,吩咐道:你可别偷吃,等到祭完灶,就有你吃的了,都别急。

章兴这会心里还乐着,自然连连点头,全应了下来。

周氏这才笑了起来,等桂花糕都叠好后,锅里的黄米饭也煮得差不多了,章云将锅盖掀开,喷香的饭香伴着热气扑面而来,她伸手煽了煽闷热的雾气,张头朝锅里看了看,黄米饭已经饱满莹亮,全一粒粒粘黏着,应该是熟了。

黄米饭好了,这儿我来吧。

周氏将桂花糕的碟子往灶台上一放,就将章云替了下来,取来筲箕,把煮熟的黄米饭全盛进筲箕里,将三只筲箕全都给盛满了还不够,就把砧板也捧到锅前,把剩余的黄米饭倒在了砧板上,用炊帚将饭都拨散,全给摊均后,就搁厨房外的架子上晾着,筲箕里的也一样,拨散摊匀,放窗台上给晾凉些。

兴子,快去唤你爹过来。

周氏摊着黄米饭,就使了章兴去唤章友庆,过一会章友庆就走了进来。

他爹,黄米饭好了,你快把缸里的黄米谷子磨了吧。

周氏见章友庆进来,就派了他活计,这种力气活,他做正好。

嗳。

章友庆当即就应了,转身到厨房门外,高声唤了章连根过来,父子俩一道将缸子挪到了外边的石磨旁,撸起了袖子,装上磨拐子后,就用水瓢将黄米谷子连泡着的水一同舀出,倒进石磨的下料孔里,搁下水瓢,就推着石磨磨了起来。

洗好野果子,已经出厨房的章程,这会见爹磨磨,就跑过来帮手,帮着舀谷子和水进孔,又取来木盆放在石磨底下,接住磨出的碎谷和汁水。

父子俩齐上阵,动作就很快,没一会功夫全磨好了,正好黄米饭也摊凉了些,周氏就取走接着的木盆,到架子前,将砧板上的黄米饭都扒进木盆,之后到窗台前,把筲箕里的也一同倒进去,和那些碎谷、汁水一道给拌均匀了。

云儿,拿块桐油布过来。

周氏手里搅拌着,就唤了章云去取来桐油布,等全搅拌匀了,接过桐油布将木盆蒙起来,就搁在了墙角,让里面的黄米饭发酵。

这些都预备妥当后,周氏就舀了白面、豆面、玉米面,掺和起来加上水,揉起面团来,这是用来做杂面汤的,同样是祭灶用的,周氏给多揉了一些,晚饭就准备吃杂面对付了,既省时又省力,省下来的时间还有很多事得做。

面团很快揉好,周氏将硬面团盖上湿布,放木盆里饧,只饧上一会,就将面团取出来,用擀面杖擀成薄面片,然后将面片叠起来,用刀切成细面条,抖散了摊开,取一撮出来放着晚上烧来祭灶,其余的就下进已经烧滚水的锅里,热腾腾的杂面汤很快就好了,大家全都盛上一大碗,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大家动作都很快,吃完后周氏碗筷也顾不上洗,就去后院茅草屋,抱了高粱秆出来,到堂屋里放下,端小板凳坐着,开始扎车、马,以备灶王爷升天时坐用。

他爹,黄米饭该发好了吧,天色也不早了,烧火熬糖吧,熬好糖就能祭灶了。

周氏手里扎着车马,心里还惦记着那些黄米饭,就高声唤了正在搬供桌的章友庆,章友庆同章程一起,将供桌搬到厨房,在土墙上的灶神像前放妥后,就准备熬糖了。

章程则把已经装好碟子的桂花糕、野果子、整碗的酒,另外还有料豆、秣草、清水,则是为灶王爷的坐骑准备的,所有这些都一一摆上供桌,香烛、元宝、火盆也都摆了过来,就等添上灶糖和杂面汤,祭灶的东西就全齐了。

章友庆去墙角将木盆取来,揭了桐油布,里面的黄米饭已经糊成了稀稀的黄糖浆,把木盆的黄糖浆全给倒进锅里,章友庆拿起干净的粗木棍,在锅里不断地搅,慢慢地将糖浆熬成黏稠的糖膏,等糖锅里不再起小白气泡,就用棍子把锅里的糖膏挑起,扯出尺把长的糖丝,却是黏连不断,一旁的章云、章兴直瞧得眼都亮了起来。

云儿,把水缸板上的东西收拾掉,爹要揉糖了。

章友庆见糖已经差不多熬成了,就唤起了章云,她忙应了声,把水缸板上放的东西都撤了,并用干净的布擦了擦。

章友庆这才起锅,把一半的糖膏舀到水缸板上,其余一半仍放锅里,待到放凉一些后,就将糖膏反复揣揉,等到揉透后就唤来章程,一个人抻着一边,将糖抻长,之后将糖膏头往上一合,接着再抻拉,反复多次,将糖膏拔得细长后,就放水缸板上切成小段,放进木盆里去,剩下的一半也同样做法。

等到全切好,就拿一些装上碟子,其余的都扒进木盆,将木盆放外边架子上去,灶糖得冻上一晚,才会变硬实,咬起来嘎巴脆。

正文 31旺家小农女灶糖完工时,周氏也早扎好高粱秆的车、马,就接了灶头,替下了章友庆,把刚刚已经切好备着的杂面取出来,烧好热水,放杂面下锅做杂面汤,等烧好后装了碗,同灶糖一起摆上供桌。

从晌午忙到如今,终于把祭灶的东西全准备妥当,章程去唤来章连根,而周氏和章云则出了厨房,正所谓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古代女子是不能祭灶的,周氏、章云自然不能待着,母女俩一同去了堂屋。

章云小时候也见过乡里的祭灶,无非就是焚香祷告,然后用灶糖糊一圈灶门,旨在糊住灶王爷的嘴,让他升天后只说好听话,再将墙上的旧灶君像揭下,换上新像,将旧像同高粱杆扎的车马、元宝一同焚化,送灶王爷乘着车马升天,去往天庭,这其中都是承载着百姓们的美好愿望。

祭灶女子不能参与,到让章云乐得轻松,同周氏一道坐在堂屋门前的檐下,听听厨房里传出的声音,轻声聊几句,坐下没一会,章云就从袖里摸出几条灶糖来,悄悄递给了周氏。

周氏往章云撇了眼,再往厨房那边张了张,就接了过去,放嘴里嚼了起来,两人嚼了一会,彼此对看了一眼,两人一下子全都偷笑了起来。

这个小年夜虽然一直忙碌,可这会嚼着甜甜的灶糖,只觉甜味儿顺流而下,就好似能甜到了心里去一样,让她对这样的生活甘之如饴。

过了小年夜,就进了乱岁日,算是真正近了年关,那些晚出来采买的人,也都涌进了集市,集市里空前繁荣热闹。

章家人好好过了趟小年夜后,翌日还是照旧得赶早进集市,所幸一早起来,章云去掀了木盆的桐油布,前几日霉的那一板臭豆腐,已经霉成了,这样就正好给带到集市去,趁着小年夜后集市的大热闹,章家人又多带了一板炸豆腐泡的小块豆腐,同臭豆腐一道卖。

臭豆腐还是行情很好,一整板的臭豆腐,不到半日就全卖完了,连豆腐泡也沾了光,比平日多卖了半板,足足卖了一板半,不过这么一来,臭豆腐又得断了,上趟那整桶的臭豆腐,总还得再霉上两三日才能好,没霉好也不能拿出来炸,章家人只能耐心等着,这些日都炸豆腐泡维持生意。

*.**/*还没到臭豆腐霉好那日,在腊月二十六,天空又落了场雪,章家人又只能闲赋在家了。

这日没到晌午,大舅周民挑着担子来了,到章家篱笆院时,雪落得正密,蓑衣、斗笠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阿芬。

周民挑担子进了院门,高声唤了起来。

周氏在屋里一听,是大哥的声音,忙打开屋门走了出来,见到他满身的雪,忙招手唤道:大哥,咋这时候来,冻坏了吧,快,快,进屋把担子歇了,坐下烤火。

周民将挑担到了檐下,周氏忙接过担子,念叨道:家里刚起了屋子,自个手头都紧,咋还挑这么多东西过来。

周民去了担子就动手将蓑衣、斗笠解下,往土墙上的一挂,两人一道推门进屋。

屋里头章家人都在,几条长板凳在炕边放着,全都围着火盆烤火。

一进到屋里,周氏就将担子往墙角一搁,章家几个小的忙唤了大舅。

这屋里怪热闹的。

周民笑着过去,章程让到一边,让他在身边坐下,周民见到章连根也在,就唤道:亲家公,身子还硬朗吧,前头几回来全没碰上,都没跟你问声好。

他大舅,我啥都好,身子也好,都还没谢谢你挑来的棉被儿,真是让亲家破费了。

章连根忙声道谢。

周民忙笑道:都是自家种的棉花,花不了几个钱的。

这边客套了几句,就扭头对周氏道:阿芬,老三媳妇这趟怀上了,大夫说有两月了。

呀,那平子不乐坏了,爹,娘也肯定高兴。

周氏当即双眼一亮,面上笑开了,周平媳妇马氏,进门有五年,过了年都要二十三了,自打三年前第一次怀上,却是掉了之后,就再怀不上,两口子和家里人,面上虽不提,心里可都愁,如今终于怀上了,哪能不乐坏。

章友庆听了也乐呵说了几句,周民笑道:那还不,三弟这些日子来,嘴都没合拢过,娘也是张罗这,张罗那,就怕哪点没做周到,整日里都忙个没完。

得了这喜事,章家人心里都很是开心,大伙围着周民问东问西,大多问马氏身子可好,小年夜过得咋样,新屋子住着可好,年货预备得如何,全都是些让人高兴的话题,周民乐呵呵地唠嗑了一番,直到说起年货时,他才想到啥,站起身往担子走去。

到了担子前,周民蹲□掀了上面盖的桐油布,从里面拎出一只已经拔毛的鸡,阿芬,这鸡刚早起杀的,你快拿去挂起来,我刚都忘了,在筐里闷久了容易坏。

呀,家里统共才多少只鸡,还杀了给咱们,大哥,你拿回去给平子媳妇补身子,咱们不能要。

周氏、章连根忙上去劝阻。

家里有,另外还杀了一只留着呢,拎来了又让我拎回去,那成啥样,娘说给你,你收着就是了,家里小鸡仔上回孵了好些,养些日子就大了,这大过年的,一两只鸡咱们还吃得起,你就别费劲推了。

周民说了一通,硬是让周氏拿着,周氏几番推拒不了,就只能收了。

周民顺道还拿出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整块猪肉,并提了一只布袋出来,全都递给了周氏,嘴里道:前几日请张屠户来杀了猪,家里留了些过年烧菜,这块是给你的,这半袋子糯米,给你们过年做吃食,娘特意吩咐过,说这些家里都还有,你可不要再推。

周民就怕周氏又不肯收,直接就把话先堵了。

周氏想想也就算了,伸手接了过去,两手拎着就出了屋,拿去厨房放好。

周民见周氏都收了,才笑了起来,又从箩筐里拿出几个布袋,拎着到了火盆前坐下,伸手递给了章云、章程、章兴这几个小的,这些都是刚做出来的,先抓点尝尝,少抓点,剩下的让你娘放起来,等到过年再拿出来吃。

章云、章程、章兴听了,就乐呵地打开各自手里的布袋,章云往布袋里一瞧,是一片片切得薄薄的炒米糖,往旁边大哥、小弟手里的布袋张了张,章兴手里是半袋子大豆糖合着半袋子冬米糖,章程手里则是金黄喷香的炒米,全都是过年常见的吃食,瞧着就让人感觉出过年的气氛。

呐,还有一袋子炒豆子,你们也抓点尝尝。

周民将自个手里的袋子也打了开来,唤小的们来抓,自个也抓了两把递给章友庆和章连根,一时间大伙嘴里都嘎嘣嘎嘣响了起来。

周氏将东西放好后,回来屋里,见这么几袋子吃食,又是一番话,周民忙赶了她去拿碗过来,将炒米糖、大豆糖、冬米糖、炒米、炒豆子全抓了几把出来,放进碗里,其余的就让周氏拿去放进罐子里,等过年再正紧拿出来吃。

有了这几样吃食,大伙就更有劲了,坐着边烤火,边嘴里嘎嘣嘎嘣咬着,还不耽搁说话,屋子里暖暖和和、热热闹闹的。

聊了会后,周民就说起杀猪那日,道:那天本想叫你们过去一道喝杀猪汤的,可二弟过来时,你们家却没人,今儿我特意寻了下雪天过来,想着总该在家了。

周民这么一说,周氏忙把在镇上做的生意告诉了他,周民听了自然是一阵开怀,直到能赚几个钱过上肥年,那是好事,顺着这些话,章连根、章友庆、周民几个爷们又说开了。

提到生意的事,周氏就想到了啥,忙起身说是去厨房做点炸豆腐来,给周民尝尝,章云一听也跟着一道去了。

到厨房周氏只道可惜没臭豆腐,章云想想那整桶的应该也差不了,就跑去掀开桐油布,瞧了瞧,虽还没完全霉透,不过只是给自个家人尝尝味,不拿来卖,应该是没啥问题了,想着就取了几块拿碗装了,再把桐油布重新蒙回去。

取出了臭豆腐,周氏就笑着直道:这个你大舅一定爱吃,待会多挑点剁辣椒,你大舅爱吃辣。

嘴里说着就点火烧灶,开油锅炸起来了。

等到臭豆腐和豆腐泡都炸好后,碗里挑进了剁辣椒,就端着进屋,给周民尝了尝,周民直道香,一连吃了好几块。

一屋子人都开心地说起臭豆腐和豆腐泡,说起集市上的热闹,还有生意的火红,所有人脸上都是笑容满面,谈到好日子,那劲头都足得很。

差不多过了申时,周民起身说要回去了,周氏忙又留了他一会,赶忙给装出了一罐子茶油,又开油锅炸起豆腐泡和臭豆腐,章云则去装了一袋子油茶果皮、籽壳、油茶饼来,还把昨儿吃剩下的桂花糕也装了,灶糖也没落下,一同装了些起来,杂七杂八地将担子几乎塞满,都说让周民给带回去。

周氏、章友庆准备送周民出院子,章云忙拉住了他,细细将油茶果皮、籽壳、油茶饼的用法告知,周民直道真是个好东西,一一将用法记住后,就穿上蓑衣、斗笠,挑着担子,在周氏他们的目送下,出了院子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三更完毕!正文 32旺家小农女周民走后,雪就渐渐小了,天也慢慢暗沉下来,一家人刚吃过晚饭,就听院外有人唤道:友庆嫂子。

周氏从堂屋走出去一瞧,是王大茂的媳妇冯氏,撑着把油纸伞就往院里来了,友庆嫂子,我是来拿装酒的罐子,这过年要装的东西多,这会还缺着罐子呢,这不,我就过来取了。

瞧我,忙着都忘了给你们送回去,我这就渡出来,洗洗你再带回去。

周氏一听笑着走到檐下,取了土墙上挂的斗笠,往头上一遮就走去厨房,冯氏跟着后面走了进去。

冯氏进到厨房后,将油纸伞收了,往土墙上一靠,就走到周氏身旁,她正在将酒往自家罐子里倒,友庆嫂子,你可要劝云儿看开些才好,好的娃多得很,这个没了,再找就是了。

冯氏凑到周氏耳边,轻声嘀咕起来。

周氏将倒酒的手停了下来,微蹙眉头,扭头不解地看着冯氏,她的话是一句都没听懂,大茂媳妇,你这是啥话,我咋听不懂?这下冯氏微微瞪大了眼,仔细瞧了周氏脸色,到是不像作假,这才诧异说道:呀,友庆嫂,这件事你还不晓得啊。

冯氏的嗓子不觉拔高了些,不过话一出口,又觉得这话由自己来说不太好,面上就有些不自然了,这……既然嫂子你不知道,就当我啥也没说。

话吐一半又藏一半的,让人忒难受,周氏面上就有些不太高兴了,将倒了一半的酒罐子一搁,脸色沉了沉,开口道:大茂媳妇,有话你就直说,别尽吊人胃口,就算是不爱听的,我不怪你就是了。

周氏这话,是正中下怀,冯氏立马就放心直说了,呐,这可是嫂子你让我说的,那我就不瞒着了,这事村里好些人都知道,二十八那日,也就是后天,郑家就要在那日,给铁锁娶媳妇了,这几天里,郑家都在张罗这桩婚事,家里可热闹得紧。

周氏显然没往这层想过,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愣怔住了,虽说上趟已经听说郑家给铁锁说亲,可是完全没想到,这亲事说结就结,才这么会时间,媳妇就要娶进门来了。

友庆嫂,你可别先乱了,你要是撑不住,那云儿咋办,我劝你还是宽宽心,眼下顾好闺女才是要紧。

冯氏见周氏瞬间脸色就变了,就赶忙劝导起来。

还好周氏并不是个没主心骨的,虽说这消息让她心里堵得慌,到也没自乱阵脚,稍稍一愣后,就定了定神,重新拿起酒罐子,继续倒酒,嘴里不咸不淡道:那真该恭喜郑家了,到摆酒那日,他家要是来请咱们,咱们定会亲自去恭贺的。

冯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生怕自己听错一般,急声道:你们还去恭喜啊,要是我,不上门去砸了他们的席面,决不罢休。

他们家和咱们家又没半点关系,凭啥砸人家的席面,大茂媳妇,你真是说笑了。

冯氏的话一落,周氏就顶了回去,心里觉得冯氏有些煽风点火之嫌,口气便有些不悦。

冯氏虽爱说长道短,到也不傻,多少能听出周氏话里的不喜,当即就有些讨好地笑道:是,是,就当我说笑,咱不提这个了,友庆嫂子,你别往心里去。

冯氏就这么笑着把这事含混了过去。

周氏心里已经不舒服了,当下就没接话,低着头倒酒,冯氏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就佯装整理发髻,伸手摸了摸头发,撇过眼去,看向别处。

冯氏双眼在厨房这么一溜,就见到了水缸板上放的半板子豆腐,以及灶台旁放的油桶,里面还装着浅浅一桶底的茶油。

这一下,冯氏的嘴又闲不住了,忙笑道:友庆嫂子,我听人说,你家在镇上卖油和炸豆腐,咱们两家认识这么些年,还真没看出来,你们家那口子,还是个会做生意的。

不过是糊张嘴,哪里当得起会做生意。

周氏搁下倒空酒的罐子,把装酒的罐子放进碗柜,就把空罐子拿去木盆边,动手洗起来,嘴里依旧不咸不淡回了句。

冯氏这下来了兴致,忙到周氏身边,跟着蹲了下来,好奇道:我听人说,你家的这些油是祖传秘制的,这可是真的?除了油菜籽、大豆、花生、葵花籽还有啥能榨油啊?这油吃了真能长寿?被冯氏这么直咧咧地问了一通,周氏都不知道该答她哪一句起了,就停下洗罐子的手,扭回头看向她,正待开口,章云却从厨房外走了进来,直接替周氏答了,婶子,这都是人家瞎传的,可不好当真,也就是寻常油,没啥稀罕的,要不我给你装点,带点回去尝尝。

章云来了个四两拨千斤,又加上一番客气,到是让冯氏很是开心,忙笑道:云儿还真是乖巧,那我就不客气了,婶子可不白吃你们的油,下回你们家要用酒时,咱就给多装一些过来。

冯氏笑呵呵地说道。

没事,大茂叔和婶子都这么疼咱们,吃点油算啥,只管拿去就是。

章云笑着说话,手里就去取了个细口罐子,装了小半罐茶油,用干净的粗布塞了罐子口,就递给了冯氏。

这会周氏的酒罐子也洗好了,用抹布擦了擦水,就还给了冯氏,该拿的已经拿了,还另外得了罐油,冯氏笑眯眯地抱着两只罐子,撑起油纸伞出了厨房,嘴里唤道:友庆嫂子,那我先走了。

章云在厨房门边,目送着冯氏离开,心里头想着,这茶油的事,是越来越瞒不住了,前后才几日功夫,都已经有好几趟人来探问过,或有意,或无心,总之对他们家卖油的事,都挺好奇,或者可以说,其他人也起了心思,想走这条赚钱的路子,要再这么下去,只怕章家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件事看来得好好想想,寻个好法子解决才行。

章云心里在想着茶油的事,厨房里的周氏,却在琢磨别的,就是铁锁成亲之事,想着就扭脸瞅瞅章云的背影,寻思这件事,该不该让闺女知道,要是直接告诉她,会不会让她难堪,毕竟这么一来,等同于被退亲了,虽说实际上并没订过亲,可村里人却不一定会这么看,那背后的闲话,肯定少不了。

母女俩各怀着心事,等到章云回厨房,帮着收拾碗筷时,谁也没说话,各自低头想事,等收拾好后,就分头回了屋。

周氏一回屋,就爬上炕,在炕桌边盘起退,唤了章友庆,让他在对面坐下,把刚冯氏说的话,讲了一遍给他听,想同他商量商量,看该怎么同闺女讲这件事好。

啥,铁锁要成亲,郑家欺人太甚,咱们云儿哪点不好,竟让他们这么嫌弃。

往日没啥脾气的章友庆,这会也躁了起来,两条眉毛都快倒竖了。

周氏见他声音徒然拔高,忙摆了摆手,急道:你轻点,别让爹听到,你也知道,他那脾气,搞不好今晚上就打人家门上去了。

郑家那么欺负人,打上门又咋了,别说爹了,我都想动手了。

章友庆用力拍了炕桌,人就腾地站了起来,火也蹭蹭往上窜,恨不得讲完这几句,就甩膀子去了。

他爹,你可别煽这火头,快给我坐下。

周氏一见这情形,忙跳下炕,伸手拉住章友庆,使劲把他给摁坐到炕上,之后就这么按着他的肩膀,急声骂道:你们打上门去,火是出了,气也消了,可云儿的名声不更被败光了,这么大的人了,咋就不用脑子想想。

周氏一顿臭骂,到让章友庆伏了下来,闺女的名声可不能不顾,可想想心里又气,火没处发,就啐了口,骂道:真不是东西。

好了,咱们在这骂天骂地也没用,只能气伤自个的身子,还是想想法子才最紧要。

周氏心里也气,可心思总归比爷们细,这会没那闲心想出气的事,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好好安抚闺女,这才是眼下该做的事。

说到安抚闺女的法子,章友庆就闷了,他一大老爷们,平日又是个不多话的,这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人了,唯有低着脑袋,闷头苦想,一时半会也讲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周氏也苦思冥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实在是怕闺女想不开,半晌下来,两口子也没得出好法子,周氏有些烦躁了,就道:咱家也没多个闺女,要是云儿有个姐姐妹妹的就好办多了,姐妹们之间说话,总比咱们长辈容易,还能帮着劝慰一番。

章友庆听了连连点头,就道:要不,让程子去说,云儿往日最听程子的话,让程子说,总好过咱们去说。

程子听了,只怕比你还要火,又怎么劝得了云儿。

自个儿子的脾气她可是门清的,程子对这个妹妹,是最在意的,稍微有点事碍到云儿了,就气得不行,哪里还能冷静下来。

这一提点,章友庆也觉得不妥,忙又道:那要不去寻兰儿、杏儿、荷儿过来。

这都快过年了,让几个侄女过来也不好,周氏想想还是摇了摇头,脑子里寻思着,突然想到个人,忙道:云儿不是同常娟最要好嘛,要不找她过来帮忙,让她好生同云儿讲。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第一更送上,后面还会有更,三更不保证了,不过两更是绝对有的!正文 33旺家小农女常娟来找章云时,她颇有些意外,常娟是常满的堂妹,记忆里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出事那日,她就是去找常娟,被常满开玩笑说了句,小娟上山了。

结果后来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许常娟觉得对不住她,从那以后就再没过来找过她,没想到今儿又来家里了。

章云、常娟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一点别扭,不过常娟性子向来活泼,只是稍稍冷场了一小会,就笑着拉起章云的手,道:云儿,咱们进屋说话。

章云顺从地同她一道进了自个的屋里。

云儿,我刚做的鞋垫子,你给我瞧瞧,咋样?常娟拉着她坐在了炕边,两人总得说点当开场,常娟看来到是事先准备了,坐下就从袖笼里取出一双鞋垫子,笑着递给章云。

这个动作让章云生出点熟悉感,记忆里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常娟性子向来好动,平日里都静不下来做针线,被自个娘一直念叨,实在没法子了,才会拿起来做做样子,她的针线从来都是拿不出手的,因此常常一做出东西来,就让章云给她瞧瞧看,看有没有进步,免得总被她娘骂。

章云想到这些面上就露了笑,说真的,活在现代的她,是一点针线基础都没有的,所幸原先的章云还会一些,就接过了鞋垫子,瞧了瞧,手艺确实不咋样,瞅着比例还有点失调,不过又不想打击人,就笑道:瞧着比以往好些了。

得了吧,你啥时候嘴儿涂蜜了,这双鞋垫子,被我娘念得耳朵快起茧子了,说是丢给狗,狗都不来叼一下,人就更瞧不上眼了。

常娟说道后面,自个都觉得好笑,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瞧着常娟笑靥如花,眉角眼梢都挂着笑意,不由带动了章云,跟着也呵呵笑了起来,两人边笑,边说起以前常娟娘那些气话儿,还真是不带重样的,这当娘的到是下了苦心督促闺女,只可惜常娟的性子使然,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了。

两人笑了一场,常娟瞧着她这会心情好,这才适时开了口,云儿,就同我的针线活一样,我娘看得很重,可我觉得无所谓,有些事真没啥了不得的,别放在心上就成,日子还是照旧过得好。

章云侧头看了看她,见她脸上虽带着笑,眼里却是认真的眼神,再想她话里的意思,好似在劝说什么,就有些不解道:你这是在劝我吗?我咋听不懂?周氏来找常娟时,到是告诉过她,章云还不晓得这件事,如今这种反应,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双眸稍稍垂了垂,就轻声开口道:郑铁锁明儿要成亲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常娟就住了嘴,她觉得这么一句,就可以道明所有的事了。

章云稍稍愣了愣,不过也只是一愣,随后嘴角就露出微笑,道:这是好事啊,得好好恭贺他才是,咱们同铁锁算是一道长大的,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爬树掏鸟蛋,这会她都要娶媳妇了,时间还真是快。

轻松的口吻,让常娟大大松了口气,这会才真的露出本性,拉着章云的手,嚷道:我就说嘛,按你的性子,不会想不开的,你爹、你娘就怕你会屈出病来,想让我好好安慰你,瞧瞧,你哪用得着安慰啊。

说到这,常娟想到了上次的事,面上的笑慢慢收了,看着章云,略有些犹豫,嘴嗫嚅了几番,才低声道:上趟的事,你咋会伤心成那样?还有……你心里怨不怨我?章云瞧着常娟面上的凝重,她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原先的章云虽是个活泼的,可一早认定自己是铁锁的媳妇,打小就喜欢铁锁,害怕因为流言,铁锁会不要她,才会因心病而成疾,只是到头来,她害怕的事还是成了真,不过那都是以前章云的心思,现在的她完全没那想法,管人家成亲不成亲,她只想能过上好日子,其他啥也不在意。

常娟见她迟疑着没开口,不免有些急,忙又道:你可千万别再为上趟的事生闷气,要心里真怨我,那我往后再不到你面前晃荡就是了。

说着话就跳下炕,直直往屋外跑去。

这么一会相处下来,章云心里到蛮喜欢常娟的,觉得她直来直往,处起来感觉舒服,而且自个也需要朋友,忙也跟着跳下炕,一把拉住她,嗔道:你这急脾气一上来,都不给人说话的时间,我啥时候说过怨你了,尽自个瞎猜。

打小要好的两姐妹算是正式和解了,最开心的数常娟,唯一横在心里的心结解开了,当即就拉着章云,叽叽呱呱地说了起来,把这段日子被娘关在家里的苦况,全给倒了出来,然后扬扬手里的鞋垫子,怨道:你瞧,我娘把我关家里不让出来玩,还不照样做出这种鞋垫子,看来我是没救了。

常娟自嘲了一番后,两人全都咯咯笑了起来,之后在屋里有说有笑聊了好一会,等到章云送常娟出屋时,才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我得快些走,我娘还等我帮着一道煮白肉呢,再晚又得念了。

常娟说着话就取了搁墙角的油纸伞,同章云挥了挥手,往外急步走去,边走还边回头嚷道:云儿,代我同你爹娘说声,我先走了,还有这些日家里忙,怕是走不开,等正月里,我再来找你玩。

章云笑着应了声,常娟把话说完,就小跑起来,往篱笆院外去了,一直在厨房的周氏,早听到闺女屋里的笑声,心里不由松了下来,这会听到常娟的嚷声,就快步走出了厨房,开口唤道:小娟,咋就急着走,在这吃了饭再去吧。

不了,我娘等我干活呢,我先走了,大娘。

这会功夫常娟已经出了篱笆院,老远高声嚷了几句,不一会就见不到人影了,周氏心里头轻松了,面上也就露出笑来,心想叫常娟来真没错。

章云朝厨房走了过去,心里想着,当爹娘的多少有些清楚闺女的心思,才会那么担心她会想不开,只是他们不晓得,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章云了。

那边章云跟着周氏一道进厨房忙活,这边常娟快步踩着积雪,绕过青岭河再走了一小段,就瞧见了她家院子,她家离章云家并不远。

常娟老远就见到自家厨房上的烟囱,冉冉冒着炊烟,就晓得娘已经在厨房忙开了,哪里还敢耽搁,忙加快了脚步,往院子方向走去,还未走到院门处,突然有条身影从一旁窜出来,拉着她的手腕,就往旁边带去。

常娟可不是秀秀气气、斯斯文文的姑娘家,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拽,当即就发狠地朝那人踹了一脚,那人一时没防备,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嘴里闷哼了一声,眼见常娟又想连着来两脚,忙出口唤道:小娟,是我,别踢了。

一声唤落下,常娟这才仔细往来人看去,那人也扭头看她,两人一照面,她就叫了起来,满子哥,你咋不出声,突然这么窜出来,吓死人了。

嘘。

常满见她叫得这么大声,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小声点,之后就拉了拉她的手腕,让她跟自己走到一边去。

常娟朝自家院子瞧了眼,见没有惊动其他人,这才跟着常满走去,嘴里嘀咕道:满子哥,啥事不能去我家说的,我娘还等着我呢,迟了又该念了。

常满也没带她去远,就在院子的墙根处停了下来,朝左右张了张,确定没人时,才轻声问道:小娟,你今儿去云儿家了?是啊,这不,刚从她家回来。

常娟不疑有他地应了声,等话音落了,才想起来啥似的,怪叫道:哦,你这么紧张兮兮地找我,还得避着人讲话,就是为了问云儿的事呀。

怪叫声一起,常满吓了跳,忙又朝两旁看去,还好并没人发现,这才松口气,压低声道:不是让你小声点嘛,咋还这么大声。

你管我大声小声,你到是老实说,为啥这么急着想知道云儿的事。

常娟这会来了兴致,腰杆一挺,瞪着常满反问起来。

常满略有些尴尬地避开眼去,没回答她的话,只是继续说道:你别问这么多,我只想知道,云儿有没有很伤心,是不是对铁锁要成亲的事,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常娟不满地蹙了蹙眉头,不过随即嘴角就露出笑来,满不在乎道:你不告诉我,那我也不告诉你,要想知道,自个去问云儿好了。

说完就作势转身要走,实则却是等着常满叫住她。

她的小计策马上起效了,常满忙急着唤了起来,小娟,你别闹了,我真的想知道,告诉我吧。

常娟扭头看他的急样,正想再要挟几句,让他老实把话说出来,正在这时,隔着墙传来了常娟娘的声音,这皮猴,说是去云儿家,不知又跑哪去了,到这会还没回来,老娘都忙死了,还尽顾玩。

老娘都已经开始骂人了,再晚回去,准得念死,这一下,常娟再没逗人的兴致,转身就往自家院门跑去,边跑边丢下一句,别操心了,她没事。

话还没完全说完,人影就已经不见了。

常满愣愣看着常娟背影消失的方向,待了好一会,才悻悻离开,往住在隔壁的自个家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更是补昨天的第二更,后面还会有更的!正文 34旺家小农女翌日腊月二十八,临近除夕夜只有两天了,家里该预备的过年吃食,都得开始动手烹制,因此天虽然未再落下雪,章云也没再赶去集市,而是留在了家里,帮着周氏做吃的,只让家里的爷孙三人,挑着上趟霉的整桶臭豆腐去了。

自从昨儿常娟来了一趟,见章云没有任何想不开的样子,家里人就放心下来,虽说外边开始有些闲言碎语出来,却再不能影响到章家人的好心情,再加上临近过年,村里家家户户也都忙碌预备过年的吃食,因此流言由始至终没有扩张开来。

如今家里有了几个钱,章友庆、周氏都商量好了,好好地过个丰盛的年,因此要做的吃食便比往年多了好多,像炸年糕、炸麻团、炸麻叶这些,往年可都没做过,一来家里没糯米,买着又贵,再来就是舍不得那么些油,今年就好了,家里留的油足够一年的分量,过年炸些吃食,还是不在乎的,而糯米自个家买的加上外婆家送来的,也足足有一袋子了。

除了这些炸的食物,周氏还和章云商量了一下,桂花糕肯定要多做些的,之外准备再做糍粑、米糕,还有等到二十九时,做八宝饭,而年年过年都得做的馒头,也得在今儿发面,到二十九时就可以上屉蒸了,饺子的话,则放在三十那天晌午再包,到吃年夜饭前,直接下锅煮开,就可以端上桌吃了。

琳琅满目的吃食,听得章云差点晕头,不过心里却是很开心的,家里做的吃食越多,不就证明家里的日子越有起色,年过得也更欢喜。

心里开心,这劲头自然足,章云帮着周氏打下手,一直忙上忙下,今年的吃食,大多是糯米食,因此周氏早在周民回去那会,就将差不多半袋多的糯米泡了下去,到这会一天两夜过去,早已经泡发,而做桂花糕、炸麻团的糯米则不需要泡,早两天就让章友庆给磨成糯米粉了,这些泡发的糯米捞出来沥干后,也得分着处理,做米糕、年糕的需要磨成湿粉浆,做糍粑的则放木甑里蒸熟。

这一道道不同的做法,让母女俩忙得不可开交,到后来只能分头干了,周氏磨湿粉浆,章云守在木甑旁蒸糯米,顺道洗炸麻叶要用的黑芝麻,洗好晾在窗台上,之后就开始揉炸麻叶用的面团,这是唯一用面粉做的吃食。

两边分头进行,再加上章兴不时穿插帮手,就这样,母女俩忙了一晌午,等到章家爷孙三人从集市上回来时,才将各种吃食做得七七八八,桂花糕、米糕这些不需要炸的,就已经完工,而剩下的年糕、麻团、麻叶、糍粑全都得炸,就等着吃完晚饭后,再开油锅炸。

章家爷孙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周氏听到他们进院的动静,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忙将这些吃食撂开手去,开始烧起晚饭来。

每年到了腊月底,做过年吃食这几日,晚饭总是要被耽搁,所有人都已经习惯,因此一回到家,搁下担子,也不急着吃饭,各自忙各自的,章连根自然是一贯的习性,塞烟丝抽旱烟,章友庆、章程两父子则取来铲子、竹丝扫帚,动手将院子里外的积雪给清理干净。

等到手上都忙空时,一家人才围着桌子坐下吃晚饭,周氏今儿烧的面条,是做麻叶揉的面团多下来的,她就干脆切了烧面条吃,这两天是年前最忙的日子,也确实没空慢慢弄饭菜,只能将就着吃点,所有酒菜面饭,都得等到除夕那夜再好好吃上一顿了。

周氏稀里呼噜吃着面条,心里头还惦记着生意的事,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问道:他爹,今儿生意咋样?章友庆夹了筷面条,一口吸进肚子,嘟囔道:没云儿在,比往日要差一些,不过也卖了差不多一板子豆腐的量,还过得去吧,咱们这个臭豆腐炸起来香,不用怎么吆喝,也有人上来买。

话是那么说,你们也不能光杵着,云儿总不会每次都去,这么长时间了,云儿咋吆喝的,你们就不会学点起来嘛。

周氏听着就好气,三个大老爷们,就光知道杵着,那咋成。

章友庆是榆木性子,让他开口吆喝,实在是没法子,听了周氏的话,也有那么一丝难为情,不禁跟着停下筷子,回道:他娘,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过,我吆喝不来,程子到是有模有样的,今儿全靠他招呼生意,往后云儿不在,也不用愁了。

听了这话,周氏、章云、章兴全扭头向章程看去,章程被这么多道目光注视着,不觉有些别扭,头一低,嘀咕道:其实也不难啊。

瞧着章程不好意思的神情,章家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说笑了几句,就聊起明儿的事来,他爹,你们明儿早点回来吧,回家后都洗个澡,要不是家里忙着做生意,今儿都应该洗了的。

嗯,明儿还得赶去卖臭豆腐,今儿洗了等于白洗,还是明儿回来好好洗吧,把咱们这身臭味都洗掉,好好过除夕。

章连根接了话去,这卖臭豆腐虽能赚几个钱,不过身上的味,确实不好闻。

周氏点头笑了起来,道:我明儿一过晌午就烧几桶开水出来,赚钱也不差这半天功夫,你们不要太迟,到晌午差不多就好回来了,到家后将家里收拾一下,忙好了就痛快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等睁眼就除夕了。

这番话听着就让人有劲,章家爷孙三人都纷纷应了,大伙说起除夕,又是一番热络地谈论,等碗里的面都吃得差不多了,才歇下话来。

吃过晚饭,章云帮着周氏收拾碗筷,周氏则涮了锅,准备开油锅炸面食了。

母女俩在厨房忙着时,章兴又是不声不响进来了,进来就到章云身边,蹲□子佯装帮忙。

周氏实在忙,也没空管这小子的心思,动手舀了满满半大锅的茶油,等到油烧滚,就开始炸了。

章云蹲灶旁洗碗筷,章兴过来时,她已经都洗好,也没啥要他帮忙的,甩干水后,就凑到章兴耳边,小声说:你溜进来是想偷吃吧,这样娘要念的,你还是出去玩吧,待会我偷偷拿些出来给你吃。

听姐姐这么说,章兴的小脸蛋上立马笑开了,双眼晶晶亮地看着她,眼睛里也都是笑意,当即就点了点头,颇有些撒娇道:姐最好了,那我等你哦。

瞧他那副开心样,章云伸手在他脸蛋上捏了一把,轻笑道:快走吧。

章兴就再没留下,摸着小脸蛋跑出了厨房,章云则将碗筷放回碗柜里去,之后就帮着周氏烧火、递碗、递盘,做些下手活,当然还有偷渡吃食的任务,到是忙得很。

这些炸面食,几乎都是甜食,厨房里因此飘满了甜香味儿,章云看着甜食实在太多,就想着弄点炸咸食出来,也好调调口,否则容易腻味,因此在揉炸麻叶面团的时候,就同周氏商量了,给放进盐去,做成了咸味的炸麻叶,心里想着,等炸好后,那酥脆的口感,加上难得的咸味儿,肯定会是最抢手的零嘴儿。

周氏一样样炸来,章云就一样样偷渡出去,章兴的小嘴儿,一整晚都没空过,整张嘴吃得油光水亮,别提多乐呵了。

可偷渡多了,总是会被发现,等周氏察觉后,就歇下手,跑出厨房嚷道:你这小子,过了明儿就是除夕夜了,两天都等不了,你给我老实点,别再打这些吃食的主意。

一通嚷完后,周氏才回到厨房,继续手里的活,不一会就对章云道:你别尽依着兴子,这糯米食难克化,他整晚吃那么些,到时候肚子痛就麻烦了,且刚出锅的热气重,吃了容易上火,前头吃掉的就算了,后头再不要偷去给他了,晓得不。

章云一听到是有理,她只想着,吃食不定要留着除夕和正月吃,却没想到难克化这一层,看来有些误解娘了,她不是古板不开通,是晓得自个儿子的脾气,贪吃没分寸,怕吃多了对身子不好。

想到这些,章云扭头看向周氏,见她低着头,专心地拨着油锅里的炸年糕,锅里腾起的热气将她的面容模糊了,可她的样子,却在心底更加清晰了。

母女俩在厨房炸了一晚的吃食,这过年虽开心,不过做各种吃食确实繁琐,一天下来累得够呛,等到炸完放好,母女俩又一道把明儿蒸馒头要用的面团给揉好,盖上湿布发酵,都弄妥当后,才各自回屋歇下,累了一天,章云一趟进暖和的棉被里,很快就睡着了。

翌日章家爷孙三人还是一早赶去集市,这是年前最后一天做生意了,正月初一是没有集市的,章家人打听过了,要等到过了初五,集市才会恢复,也就是说,章家一家子,可以好好歇个五天,欢欢喜喜地过趟年。

家里爷们都出门了,周氏、章云母女俩就继续在家忙忙略略,发酵好的面团得揉、得切、得蒸,大舅带来的鸡得收拾了,大块的猪肉切片的切片、切丝的切丝,都得切出来,等着除夕夜好炒菜用,还有章云以前从外婆家带来的咸鱼,也得泡起来,除夕就又添一道菜,最后将上趟山上挖来,剩下的一些冬笋剥壳,和猪肉一样剁碎,再放些切碎的豆干,还有腌雪里蕻、剁辣椒,一同拌均放锅里炒,炒好了摊凉,饺子馅就备好了。

章云手里头忙着剥笋,灶上的馒头渐渐散出香气,一旁周氏正在剁猪肉,一时没空,章云就放下冬笋,在围裙上擦了把手上的泥,就过去抬蒸笼,却没估到那么重,一下重心不稳,手就挨到了蒸笼上,被烫了一下,嘴里啊一声叫了出来。

咋了?呀,烫得重不重,快来冲冲水。

周氏听到叫声,忙扭头看来,见章云手里红了一片,忙跑上来,抓着她的手,就去水盆边,帮着舀水往她手上冲。

娘,就烫着一点点,也没起泡,没事的,我自个来。

章云忙按住周氏的手,从她手里接过水瓢,自个冲起水来。

周氏在旁瞧了一会,见确实不严重,再加上忙,就没再耽搁,站起身去抬蒸笼,嘴里叮嘱道:都烫伤了,你就别做了。

章云想想周氏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况且自己只是小烫伤,冲点水过个一两天就完全没事了,因此硬是要留着帮忙,周氏拗不过,就随了她。

母女俩紧赶慢赶,终于在晌午前把事儿都做了,周氏这才腾出手来,开始烧热水,好让一家子大小,舒舒服服地洗一趟热水澡,把一年的晦气统统除去,好迎接来年的新春。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还是有点头晕,所以就更一更了,明天争取双更!正文 35旺家小农女章云在大木桶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这还是她穿来后,第一次洗得如此畅快,在雾气袅绕中,身上好似搓掉一层皮,浑身轻松。

本书最新免费章节木桶里的热水添了好几回,等到再怎么舀热水进桶,都没法让水变热的时候,章云才不舍地离开木桶,快速擦干身子,穿上中衣裤,套上棉袄、棉裤,捞出桶里的布巾拧干,抹着还在滴水的湿发,打开厨房门出去了。

呀,这孩子,咋头发都还湿着,快,快,坐下娘帮你擦。

在堂屋里歇着,轮候洗澡的周氏,听到厨房门开的声音,就走了出去,正巧见到章云在抹头发,当即就上去拉她进堂屋,把她摁坐在板凳上,接过布巾帮她擦起头发来。

周氏关爱的举动,让章云面上露出了笑,也不同她推托,只把头微微仰起,任由她的手在发间忙碌,粗布巾擦过发梢,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更显出此刻难得的宁静。

章云微微眯着眼,双颊被热气熏得酡红,娘,家里就你没洗了,你早点去洗吧,我自个来擦。

嘴里说着催促的话,身子却懒懒地靠着周氏,很享受这会的舒适。

也不差这会,你咋不擦干头发再洗澡,这么冷的天,小心冻着。

周氏想到这个就念叨起来,章云这才反应过来,以前在现代都习惯了洗头洗澡一起,到这里一时还改不过来,想想这习惯还真不太适合了,听周氏这么一说,就微点了点头,嗯,娘我晓得了,下次不会了。

周氏手里也没停下来,继续擦着湿发,听她这么说,就笑道:你身子本来就不结实,要是不当心,就容易得病,下次得好好记着,自己上心点。

章云轻轻应了声,之后母女俩随意讲了会话,周氏将布巾拧了几次水,帮章云的头发擦得再没水滴下来,才出了堂屋,去厨房洗澡,临出去时,还吩咐道:别在堂里坐着了,快去屋里,里面点着火盆呢,烤烤火能暖和些。

嗳。

章云应了声,就站起身跟着周氏出了堂屋,正好瞧见章友庆挪了大木桶出来,正在倒章云的洗澡水。

爹,你放着我来倒。

章云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洗澡水这事,忙抢了上去,实在是现代自动下水的淋浴用惯了,一时记不得这茬了,反而让爹动手倒,这可是古代,如何使得。

章友庆扭头看来,忙道:我这都快倒好了,你就别过来了,外面怪冷的,快进屋去烤火。

周氏快步上去接手,并朝章云摆摆手,催促她快进屋里去。

.爹、娘都推她进屋,章云只能往屋里走去,走到屋门外,停下脚步扭头看去,爹、娘正一道抬着桶倒水,这画面不经意就烙在了她的心里,只觉心生温暖。

洗过一趟澡就是舒服,当天晚上躺在被窝里头,有些硬硬的粗布被面,摩擦着脸颊,她不觉得粗嘎,反而感觉份外暖和。

翌日一早起炕,章云就觉得全身有些泛酸,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里,没停歇的弄这么些吃食累着了。

稍稍在肩颈、后腰捏了几把,章云就出了屋,虽说这两天主要吃食都做好了,不过今儿还是有好些事得忙。

家里人一早就忙活开来,贴门神、贴挂千、贴桃符、贴窗花、贴春联,这些过年该贴的,全都给贴上,贴好了就忙着摆供桌,果子、糕点、酒水、三牲、元宝蜡烛这些都得备齐全。

这大年初一到初三,都不兴干活的,因此家里该收拾的,该预备的都得早早弄妥,啥事都得赶着年前做完,这一天的事儿就变得又多又杂了。

这些个事,都是家里的爷们在忙,周氏和章云,还是照旧在厨房忙活,除了馒头、饺子这些面食,除夕夜的桌上,还得烧些菜摆上,今儿就全准备这些菜了,昨儿章家爷孙回来时,买来了一条尺把长的鲫鱼,还带了些栗子回来,周氏合计了一下,就定了除夕夜要做的菜。

鲫鱼拿来红烧,栗子炒鸡,还有溜肉段,萝卜猪肉炖粉条,家里萝卜多,就又和剁猪肉、冬笋一起包了萝卜卷,青菜则是茼蒿滚豆腐,凉拌了一道菠菜鸡蛋拌粉条,一道芫荽拌炸花生,再加上自个家的臭豆腐,炸出一盘,还用腌雪里蕻、剁辣椒铺在臭豆腐上,蒸一道菜出来,这么一来,足足凑了十道荤素结合的年夜菜,再加上必须上桌的炸年糕、馒头、饺子,这一桌不可谓不丰盛了。

章云想着周氏划算的菜,不得不佩服自个娘了,基本都是家里现有的菜,用心思变着花样,给想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式,既省钱又丰富,这老百姓过日子的本事,还真是不能小瞧。

菜都定了,母女俩就开干起来,洗的洗,切的切,拌的拌,忙得热火朝天,过了晌午,已经基本切好菜和配料,分碗装好,等到下晚时,烧了就好摆上桌去,菜弄好了,就剩下一样,就是包饺子。

饺子面团周氏已经揉好,这会正搓出长条,一段段切了,用擀面杖擀皮,章云就端小板凳在边上坐下,动手包起来。

刚包出了一个,周氏就唤了起来,云儿,咋包这种的,不是每年都包的元宝饺,你都忘了。

周氏这么一提,章云才想起来,往年都有在周氏跟前帮着包饺子,包的都是元宝形状的元宝饺,包好放在砧板上,瞧上去就像摆着一堆元宝,吃起来是一个味道,不过是图个吉利。

刚刚一时手快就做了寻常样子,下个我就包元宝饺。

章云忙说了一声,稍稍寻思了一下,按着记忆里的法子,将馅料包进擀皮里,两角对折,捏出个像模像样的元宝形。

周氏很快擀出了几十张擀皮,就搁下擀面杖,端板凳一同坐下,母女俩一边包着元宝饺,一边也不耽搁说话,说说笑笑的,到是时间过得快,不多时,一排排的元宝饺就摆上了砧板。

元宝饺还没完全包好,外面章连根就已经在催了,大庆媳妇,你快些好烧了,别错过拜神祭祖的时辰,还有上坟的菜,也早点装起来。

周氏一听,忙起身往外眺了眺,确实不早了,就歇了这头,让章云自个包元宝饺,她则动手烧起菜来。

章云手里也快了起来,速速地将元宝饺都包好后,就给周氏打下手,两人配合着,到是快多了。

娘,我来端菜。

章程从外边跑了进来,洗了把手,就帮着端菜去堂屋,摆上桌子,一道道香气四溢的菜陆续捧出厨房,很快整张桌子都摆满了。

锅里的菜差不多都炒好后,周氏就将蒸笼又摆上了灶,将冷掉的馒头翻热,同样冷掉的年糕又回锅炸一趟,所有都弄好后,就只剩下元宝饺了。

元宝饺子一只只下了锅,周氏就唤了起来,云儿,你洗把脸、洗把手,好去堂上了,我这里快好了,待会就过去。

周氏催促了一番,章云瞧瞧确实忙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大致将厨房能收拾的地方收拾了一下,就舀水洗了脸、洗了手,抹干水后,就解了围裙,走出厨房。

刚一踏出厨房,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冷飕飕地钻进她的衣领里来,不禁鼻子一痒,哈糗哈糗连着打了几个喷嚏,鼻子就感觉堵堵的,当即揉了几下鼻子,往堂屋走去。

走进堂屋时,见只有章连根在堂屋里,章友庆、章程、章兴已经提着装好的菜、元宝香烛去上坟了,这些个事,在古代女人都是不能参与的,只能爷们来做。

等到章家父子三人回来时,周氏也捧着大海碗出了厨房,海碗里装着满满的元宝饺。

大庆媳妇,就等你了,烧好就快洗洗,要拜神祭祖了。

章连根毕竟年岁大了,对祭祀的事,最为上心,总是忍不住要催促。

嗳,我晓得了,再调点沾饺子的酱醋出来,把米饭煮上就行了。

周氏将元宝饺在桌上放下,就笑着应了,转身出堂屋,快步跑去厨房,把切好的葱、姜、蒜拌入陈醋里,再挑些剁辣椒进去,拌匀了就端着摆上桌。

周氏之后把已经淘好的精米,和着水一起倒进锅里,添了柴火,就由着米在锅里煮,洗脸、洗手,解了围裙赶出了厨房。

周氏一出厨房,就见到家里所有人,全已经在院里的供桌前齐集了,就唯独等她一个了,忙快步跑了过来,接过章友庆手里已经点好的线香,站到了他身边,章连根则领头站在身前,章云、章程、章兴几个小的,就站身后,一家人全都肃穆虔诚的举香向天地叩拜,以祈求免除灾害,庄稼丰收。

叩拜完依次将香扦入香碗里,拜神就完成了,之后就再次点香叩拜,进行祭祖,望祖先福佑,得保家宅平安。

对于古代最重要的祭祀完成后,章程就冲到门前,点燃了爆竹,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章家人一改刚刚的肃穆,全都笑逐颜开起来,章连根大声吆喝着:程子,来,快回来,大家吃年夜饭喽。

章程忙跑了过来,一道进了堂屋。

周氏则回转厨房,将碗筷都取了,摆上桌来,大家一道在桌上坐了下来,等米饭熟了,周氏就在旧条桌上摆了三碗饭菜、三双筷子,并烧了三炷香,这是祭给逝世的奶奶,还有太爷爷、太奶奶的。

按照习俗,年夜饭都是得让先人先用,之后才能轮到后辈们,因此大伙围着桌子,等着周氏全都供好,再静坐一会,周氏就去取下筷子看。

爷爷、奶奶、娘都来过了,咱们好吃年夜饭了。

周氏笑呵呵地把三双筷子给大伙看了看,嘴里说道。

章云有些不解,脑子里寻思了一会,就忆了起来,这是年年都要有的习俗,筷子上有水汽就是代表先人回来过,也已经吃了饭菜,要是没有水汽,则代表没有回来。

章云心里虽不信,不过古代习俗她还是很尊重的,因此也没去多说啥,等到周氏在桌边坐下来后,一家子就开吃了,章连根、章友庆今儿难得倒了酒,两父子对酌起来,而其他人则放开肚子,对着往年从来没享受过的丰盛菜肴,大快朵颐起来,一屋子人有说有笑渡过温馨的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晚只有一更了,菇凉们不用再等更!正文 36旺家小农女章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没有口福,自从刚刚出厨房时打完喷嚏,之后又时不时连着哈糗哈糗打喷嚏,鼻子也越来越堵,身上的酸胀感重了许多,这么多症状涌来,她哪里还不晓得,自己这是感冒了。

这么一来,害得周氏也没能好好坐下吃,在她连着打喷嚏时,就搁下筷子,转身去厨房了,临出去前,嘴里还不忘念叨:怕是昨儿洗澡伤风了,我这就去煮姜汤,你喝了就快去被窝里捂着,好好发身汗才行。

周氏念叨着就出去了,章程这时也跟着站了起来,匆匆跑出堂屋,不一会回头进来,手里捧着个火盆,里面已经点上茶油饼,一进来就搁在了章云的脚边,让她能暖和些。

章云怕感冒会传染给家里人,就不敢坐在桌面上了,忙从墙角端来小板凳,自觉地坐到了一边,章程忙又把火盆推到她身边,叮嘱道:快烤烤火,待会娘的姜汤就拿来了。

章云轻轻嗯了声,那边桌上的章兴也动了起来,将每道菜全夹了一些,手里拿的碗中堆出座小山来。

姐,这些菜拿去吃。

章兴双手捧着碗儿,就跑到了章云跟前,往她手里一塞,并把筷子递给了她。

章云瞧瞧碗里堆成小山般的菜,还真觉得肚子挺饿,可鼻子堵着,吃啥这味儿都得打折,她低头小口吃着菜,心里又叹息自个实在没口福。

快,快,来把姜汤喝了。

过了没一会,厨房锅里就开了,周氏装了一大碗后,就捧着热腾腾的姜汤过来,脚还未跨进堂就已经唤了起来。

章云自然是乖乖放掉手里的菜碗,接过姜汤去,整碗给灌了下去,见整碗姜汤都下了肚,周氏就忙声催促道:好了,别耽搁了,快去屋里,被子蒙紧了发汗。

说着就拉起章云,急忙出了堂屋,将她往屋里带去。

见到章云脱了棉衣裤,躺进被窝里,周氏忙将被头、被角全给捂紧实,才出了屋,去堂上将火盆捧来,搁在章云炕前,又吩咐了她几句,才回堂屋去坐下。

他娘,云儿也没吃啥,还是将夹的菜拿去屋里吧,让她也能再吃点。

章友庆心里惦记着闺女,怕她饿肚子,见周氏回来,就开口道。

周氏忙摆了摆手,道:这会得捂紧了才行,迟些时候,我再给她热了拿去屋里,到那时再吃吧。

章友庆想想也是,就没再说啥,一桌子人继续吃年夜饭,期间周氏不时起来,去屋里瞧瞧章云,看她被子有没有掖好,身上有没有出汗。

章云躺在被窝里,涨了一肚子姜汤,也不觉得饿了,炕头火盆里燃着茶油饼,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味儿,也不知道是茶香味儿还是姜汤的缘故,章云觉得鼻子稍稍通了些,没刚刚堵得那么难受了,再加上屋子里幽黑寂静,慢慢眼皮就直往下落,在疲乏中睡着了。

接连的爆竹声响起,章云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看看,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扭头朝窗户望了眼,窗户纸也没透进天光来,应该是还没天亮。

这一觉睡得浑身乏力,醒来后,章云只觉头有些重,颈子酸酸的,就轻轻翻身,换了个姿势,捂紧的被子里闷着一股热气,感觉后背、手脚都黏黏糊糊的,应该是发汗的缘故。

程子、兴子,快,踩岁了。

这时,院子里隐隐传来唤声,听着像是爹的声音,章云这会已经有些清醒了,这声唤让她脑子里的记忆涌了上来,每年的除夕夜家里人都得守岁,到子夜时,她和大哥、兴子接了长辈们的压岁钱,就会出去院子里,踩地上铺好的芝麻秸,心里为得了压岁钱乐呵着,脚上踩得噼啪响,大家都笑得很是欢快。

章云今儿没法跟着一道踩岁了,不过听着院里传来咯咯的笑声,还是能感觉到过年的开心,嘴角不禁勾了起来,脸稍稍往被里埋了埋,身子调整了舒适的位置,就这么半眯半醒地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声响,有些恍惚,却又觉得舒心。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如豆的灯火临风直晃,照进来的光线也跟着摇晃,周氏捧着灯盏进屋,怕寒气灌进来,忙将门合上,径直到了炕边,俯身看了眼炕上的被窝,这才发现章云已经醒来。

云儿,醒了,肚子准饿了吧,娘这就去帮你热,你要吃啥,米饭、馒头还是饺子?周氏见闺女醒了,忙拿了板凳放到炕边,将灯盏搁在板凳上,嘴里询问起来。

说真的,章云还没感觉怎么饿,不过想想吃点东西垫肚子还是要紧的,这样身子才能有抵抗力,因此开口道:吃米饭吧。

说着就想撑坐起来。

这会先别起来,等热好拿过来,你再起来吃。

周氏见了忙阻止道。

章云听了也对,少起来就能少点受凉的机会,这会可不比现代,一点小病都能要人命的,绝对马虎不得,想到这,就老实继续躺着,再不起身。

周氏见她没再动弹,这才转身出屋,身子刚转过去,就想到了啥,忙又转回头,从怀里摸出两个红纸折成的小纸包,过来塞到了章云的枕头底下,这是爷爷和爹娘的压岁钱,保你今岁平平安安。

娘,代我多谢爷爷,我祝他福寿延年,也愿爹娘身强体健。

虽说章云心里年龄二十多岁了,已经过了盼着拿红包的年纪,可这会心里头还是暖暖的,伸手拉着周氏的手,将心里的话轻声说道。

周氏笑着点了点头,把她的手又往被里塞了塞,就出屋去厨房了。

周氏前脚刚出去,章兴后脚就钻进屋来,章程随着身后也跟了进来。

云儿,咋样,好些了吗?章程进来就开口问道,章云轻声应了,这会好些了。

章程走到炕头来,章兴也靠到炕边,身子趴在了炕头,章程就着昏黄的灯火,朝章云瞧了瞧,见她没涕泪直流,声音虽略有些嘶哑,到也不算严重,这才放心一些,开口道:刚听爹说,他明儿一早就去林大夫那,抓几帖水药回来,到时候煎了喝下,应该很快能好了。

章云轻轻应了声,晓得之前刚经过一场大病,爹娘心里头都担心,怕她连着病身子骨吃不消,否则农村里,像这种伤风感冒,大多用点土法子,熬过去就好了,很少特意去抓药的,她心里虽过意不去,却也没阻拦,想着积极配合,早点治好,爹娘才能尽早安心。

章程关心着她的病,身旁的章兴一时也插不上话,就只能趴在炕上听着,等到大哥停下话来,才忙着凑到了章云跟前,轻声问道:姐,压岁钱你得了没?瞧章兴那副兴奋的样子,章云笑了起来,从被里伸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两个红纸包,道:娘刚拿来的,你们也得了吧。

咱们都得了,姐,你还没数过吧,我告诉你,今年压碎钱比往年翻了番,每包里面有六个铜钱,两个红包就有十二枚铜钱,哈哈,我明儿就找三娃子比比,他肯定没我多。

章兴嘴里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两个红包来,拆开来倒在炕上,又津津有味地数起铜板。

到这会,章程也笑了起来,伸手在他颈后巴了一下,笑道:瞧你,咋跟戏文里唱的财主们一个样,就惦记着数钱。

章兴拼命摇了摇头,争道:我要有财主们那么多钱,我就不数了,娶个媳妇,让她数去。

哈哈,哈哈……章程被这话逗得大笑个不停,章云也是差点笑岔气,一时弄得眼泪、鼻涕都笑出来了,不过鼻子到是一下通了气,章云忙唤章程去取来布巾,把鼻涕眼泪都给擦了,这才停下笑来。

兴子,这两红包先在姐这放几天,取点吉利,过了元宵,就全给你,让你早点能成财主,娶上媳妇。

章云抹掉鼻涕眼泪后,就将红包扬了扬,笑着说道。

这是谁呀,要给娘娶儿媳妇回来啦。

屋里正说笑着,周氏捧着翻热的饭菜推门而入,人还没进来,笑声就传来了。

章兴顿时有些羞恼了,朝大哥、大姐都吐了吐舌头,就扭头跑了出去,跟进屋的周氏差点顶头撞上,小人儿手脚就是灵活,往旁一跳,就从周氏的身边错了过去,一溜烟跑出了屋。

屋里一下又爆出了笑声,顺着风传到了堂屋去,章家父子这会还坐在堂屋里守岁,小口啐着酒,笑声传进来,父子俩俱都竖起了耳朵听,之后章连根笑着夹了颗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几下再啐一口酒,章友庆则是跟着呵呵笑了几声,面上全是笑意。

在屋里的章云,吃了周氏送来的饭菜,又被摁进了被窝里去,睡不着也躺着,待会娘收拾好,进来陪你,正好还有点针线没做好,待会给凑起来。

周氏给章云重新掖好被子后,就收了碗筷,并对章程道:程子,你也别待着了,省得过了病气,去陪爷爷和你爹吧。

章程应了声,瞧了眼章云就跑出屋去,周氏跟着也出了屋,屋里一下子又静了,只剩下炕边的如豆灯火,微微摆动,轻轻跳跃着,她却不觉得孤寂,晕黄的光线投在枕旁,让人有种温暖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晚两更,第二更要稍微迟些,菇凉们不用等更,明天来看好了!正文 37旺家小农女过了好一会,周氏才重回屋里来,端了板凳在炕边坐下,把针线笸箩放在炕上,拿起手里捏的罩衣,将灯芯稍稍拨亮些,之后就着灯光缝了起来。

知道章云刚睡醒了一觉,这会定然失了困,周氏就边缝着,边同她轻声说话,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过了多久,周氏停下手,用嘴将线头咬断,搁下针线,伸手捶了几下腰,这才将缝好的罩衣抖了抖,拿近眼前仔细瞧,看有没有哪里没缝好,大小是不是合适。

章云也跟着看了过去,从罩衣大小看来,应该是给章兴的,瞧着料子不像是新的,估摸着是大哥穿不到的旧罩衣改的,算是做给他的过年衣服。

娘,上趟你不是从镇上扯了几尺布嘛,咋不给兴子做新衣裳?章云想起前些日子,周氏有专门寻了买布的店铺,去扯了些布,看布料的颜色,应该是给男人做的,这会却瞧见她在改衣服,不觉有些奇怪。

给兴子做的话,明年穿不上就得搁箱底了,多不划算,那些布,我已经给你爷爷,还有程子各赶出一身来了,兴子的话,就不另做新的,给改改就成了。

周氏看着手里的衣服,头也没抬一下,随口就应了几句。

听了这些话,章云就想起了小时候,就算是现代农村,都还有人家保留着这样的惯例,大哥、大姐的衣服,改小了给小弟小妹穿,好节省一些买布料的钱。

心里虽晓得有理,可想想小孩子们盼着过年,不就是盼着好吃的零食,还有盼着新衣裳嘛,要是过年没有新衣裳,心里总是会空落落的,就算是平日习惯省吃俭用的人家,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失望的。

这些话,章云自然是不可能跟周氏说的,只是自个在心里暗暗想着,家里还得再加把劲,多赚些钱,争取等明年过年,每人扯身布料,大家都有新衣裳,皆大欢喜才美满。

章云心里琢磨着,嘴上歇了话,渐渐地就打起哈欠,眼皮慢慢闭了起来,周氏将罩衣仔细看了,见没什么问题,正想同闺女讲话,扭头却见她已经合上眼,就站起身,轻手轻脚帮把被子再盖盖好,之后将罩衣搭在肩上,双手取了灯盏和针线笸箩,悄然出了屋。

这一觉睡醒,已然天光大亮,章云在被窝里身了个懒腰,感觉身上的酸痛好了些,不过农家一年到头都得早起,这会正月里,加上身子不怎么舒服,她就有些犯懒了,没有起身,而是继续窝在暖和和的棉被里,啥也不做,光这么躺着,就觉得开心。

不知躺在被窝里多久,周氏推门进来了,一眼瞧见章云睁着眼,就笑道:云儿,小娟来了。

^章云忙扭头看去,就见到常娟从周氏身后窜了出来,你娘说,你伤风了,这大过年的,居然要躺在炕上,要换了我,我准得跳脚。

常娟一下跑到了炕边,还没等坐下,就已经一气把话嚷完了。

那是,要不你娘咋会叫你皮猴,你就跟满山头的猴子一样,整天窜东窜西的,哪里空得下来。

章云脸上一本正经地数落,心里却憋足了笑,见常娟双眼瞪大的样子,一下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常娟一屁股坐在了炕边,手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把,嗔道:我难得出来,没我娘念着,你到来凑一脚,想当我第二个娘啊,等你病好了,看我不打你。

尽胡说,我才不想要你这么难管的闺女。

章云笑着回了一嘴,就准备坐起身来。

常娟想想自个的话也确实是胡话,就跟着笑了起来,见她挪动身子准备起身,忙上去将她摁住,笑道:别起来了,我又不是啥客人,你躺着我坐着,也不耽搁讲话,要是这么一起身,病重起来,那可咋好,听我的,快躺下。

也许是常娟常年在外跑跳,身量长得比其他姑娘都要高,手上的劲儿也大得很,这么一摁,章云哪里还坐得起,不得不躺了下去。

章云刚躺回炕上去,周氏就又进来了,手里头捧着两只大碗,里头堆了各种吃食,娟子,这些放着当零嘴,你甭客气,多吃点。

说着话就用脚拨了墙角的板凳,想要把它拨到炕边来。

常娟忙起身跑过去端起了板凳,走到炕边放下,嘴里笑道:嗳,大娘,我一定会多吃点,谁让云儿只能瞧着,却不能吃,眼馋死她。

周氏呵呵笑了起来,常娟的子向来爽朗,她是极喜欢的,当即也接口开玩笑道:行,就让她眼馋,搞不好心里一急,病就给急好了,那时候大娘还得多谢你呢。

章云见自个的娘连同闺蜜一道开她玩笑,就觉得逗,不由咯咯直笑,周氏、常娟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们说话吧,我就不在这碍着了。

周氏把碗都搁下后,就转身出屋,刚走到门前,突地扭头过来道:真的,那些个炸响铃,小娟你带点回去吧,这东西做着可费功夫了,你一次送这么些过来,咱们咋好意思收呢。

大娘,我不客气,你咋反而和我客气了呢,你尽管收着就好,再说我要带一些回去的话,我娘会以为其余的被我偷吃了,根本没送过来,大娘也不想我挨骂吧。

常娟说着就装出苦脸来,周氏自然晓得她是说笑,想想也就不再推拒,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大娘就收了,回去后,代我谢谢你娘。

嗳。

常娟干脆地应了声,脸上又露出笑来,周氏不再耽搁出了屋。

等到周氏将门合上,常娟才向那些吃食看去,瞧着花样繁多的零嘴儿,不由笑眯了眼,呀,你家这么些好吃的,还有炸麻叶啊,这个我最喜欢吃了。

嚷着就伸手进碗,捡了炸麻叶丢进嘴里去,嘎嘣嘎嘣咬了起来,另外只手也没空下,抓了把炒豆子在手里。

你这炸麻叶是咸的啊,这样挺好吃,比甜的好吃。

常娟嘴里咬着,说话也不耽搁,话儿说得嘟嘟囔囔的。

章云笑道:你要喜欢,待会回去时,装些带走就是了。

常娟也不客气,当即就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吃食,门又被推开了,周氏进来笑道:春花、秀花、小翠也来了。

说着就朝外嚷道:快都进屋来吧,吃的东西都摆在屋里,你们尽管多吃点,要不够再拿。

嗳,大娘。

婶子别招呼咱们了。

几个姑娘家纷纷笑着进了屋,常娟一下跳了起来,跑上去拉住小翠,笑道:你咋也来了?小翠同常娟都姓常,算是远房堂姐妹,平日里也挺要好的。

昨儿程子哥送来不少炸年糕,今儿我娘就让送些花生糖过来,正好我大哥和栓子也想过来找程子哥、兴子玩,我就一道跟了来。

小翠笑嘻嘻地说了起来,常娟当即拉她过去坐下,并招手让春花、秀花也坐过去,王家这姐妹俩,平日也是常一起玩的,熟得很。

屋里来了这么些姑娘家,章云在被里再窝不住,就坐起身速速将棉袄给穿上,常娟忙将枕头给她垫上,让她可以舒服地靠在炕头。

一屋子女娃儿,哪里还能静得下来,一时间全都叽叽呱呱、嘻嘻哈哈地说笑了起来,手里头也没闲着,抓着碗里的零嘴儿,美滋滋地吃起来,聊天吃食两不误,屋里头别提多热闹了。

章云靠着炕头,笑眯眯地听她们说话,大多说的都是谁家姑娘得了身花衣裳,谁家媳妇买了好看的绢花儿,谁家小娘子涂上了红胭脂,这些爱美的话题,不管到哪个年代,都是姑娘们最爱谈论的事,章云听着这些话,不由想起大学寝室里的情形,基本上跟这差不多,徒然增了几分亲切感。

话题虽然差不多,可章云毕竟心里年龄稍大了些,又加上感冒嗓子有些哑,因此只是少少插上几句,大多时候都是听着,说道热闹处,就跟着哄笑一番,还有身边的常娟,好似也不太喜爱这些话题,也同样听得多,讲得少。

你们是没瞧见,那枣叔的媳妇,都一大把年纪了,居然也涂上了胭脂,整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别提多滑稽了。

小翠叽喳地嚷起了今早见到的事儿,一时间姑娘们全都笑了起来。

屋子里正哄笑成一锅时,周氏推门进来道:云儿,快穿袄子起来,你爹去找林大夫时,碰到小洪大夫,说林大夫回乡祭祖了,得初三回来,这不,小洪大夫跟了来,说是给你把把脉,他这会还在堂屋里坐着,你快收拾好,我好让他进来。

念叨着就见章云已经穿戴整齐靠在炕头,就直接转身走了。

这一下,姑娘们再不敢随意大声说笑,全都收了笑声,取了长板凳在炕旁一角坐下,一下子全规矩起来。

姑娘们刚坐好,周氏就领着洪成进来了,小洪大夫进来吧,这趟真是麻烦你了。

婶子别这么说,平日里我看诊的机会少,这会能练练手,我还得多谢大叔、婶子呢,不嫌弃我医术差。

洪成说着话就跨进屋来,不经意抬头,就见到了一屋子的姑娘家,到是一愣,稍稍有些微不自然,脖颈后头淡淡的潮红攀了上来。

哪里,谁生来就能有林大夫那样的医术,总得慢慢学才成,学好了就是咱们乡亲们的造化,哪有嫌弃的道理。

周氏当即就笑着说道,并端了方凳过来,在炕边放下给洪成坐。

洪成在方凳上坐下,将肩上的药箱取下,放在炕上,打开后取出腕枕,示意章云把手放上去,章云依言放好手,洪成就伸手上来搭脉。

到这会,刚刚旁边还窸窸窣窣,小声说话的姑娘们就停了嘴,屋子里安静下来,洪成专心地诊脉,之后看了看章云的脸色,并让她伸舌,瞧了瞧舌苔,少许问了些话,才道:确实是伤寒,并不严重,我这就回去,抓几帖药,待会送过来,煎了喝三四日就差不多能好全了。

洪成把话说完,收了腕枕放回药箱,背了就站起来,稍稍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生病的话,最好能静养,别吃上火的吃食,少说话,多歇息。

这话一落,常娟就忍不住回嘴道:小洪大夫,你这是说咱们吵是吧,你平日里出诊,难道都没碰到过女娃儿嘛,谁说女娃儿多就一定吵了,哼,少见多怪。

洪成被顶得说不出话来,脸刷得就红了起来,一句话都没回,就匆忙转身出了屋,这般仓惶的神情,让屋子里的姑娘们一下子全哄笑了起来。

话虽这么顶了过去,大家也哄笑了一番,不过,她们还是晓得分寸的,洪成的话确实有理,因此笑够之后,就纷纷起身告辞了,并说了让章云好好歇息养病,身子好了再一道玩。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二更完毕!正文 38旺家小农女常娟、小翠、春花、秀花刚鱼贯从屋里出来,老远就见到栓子娘从篱笆院外跑了进来,正巧见到周氏,就笑道:友庆嫂,柱子、栓子有没有跟程子出去玩?没呢,在屋里头坐着烤火。

周氏坐在堂屋檐下,正用小细箩筛炒瓜子里的沙子,准备筛好了抓了拿进各屋,这会见到栓子娘,就搁下细箩,拍拍身上落的沙,站了起来。

村长召集去祠堂祭祖,这不,娃他爹让我来唤柱子、栓子去。

栓子娘忙笑着走了过来,同周氏道了几句,就高声唤了起来,柱子、栓子,快出来,去祠堂了,你爹还等着呢。

这会常娟她们几个姑娘家也走了过来,小翠忙跑到自个娘身边,常柱、常栓听到唤声,也匆匆跑了出来,娘,不是说太叔公身子有些不舒服,祭祖推迟到晌午了嘛。

常柱一出来就问了起来。

不晓得,许是这会又好了些吧,还问啥,快走吧,再迟要误时辰了,小心被你爹骂。

栓子娘忙招招手让兄弟俩快去,每年大年初一的祠堂祭祖可不是闹着玩的,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常柱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当下不敢再耽搁,拉起常栓就大步跑了出去。

章程、章兴也跟着常家两兄弟一道出屋的,这会见他们跑走了,章兴就凑到大哥身边,小声问道:大哥,咋栓子他们每年都要去祠堂祭祖,可咱们就不用呢?祠堂是姓常的祠堂,咱们又不姓常,祭祖这等重要的事,不是本家姓氏的人,怎么能让你随便掺和。

章程稍稍俯身,在章兴耳边说道,这屯田村上溯好几代前,几乎都是住着姓常的人家,后来因着嫁娶、迁徙等等因由,才慢慢多出其他外姓人家,就算到了这会,屯田村的大姓还是常姓。

章程、章兴小声说话时,栓子娘也跟周氏唠嗑了几句,没一会就说要走了,周氏忙往厨房去,给每个姑娘都包了一包零嘴儿,出来全塞到了她们手里,让她们带回去吃,笑着道:没啥好东西,权当吃着甜个嘴儿。

栓子娘到也是个爽快的,忙笑着唤小翠谢过周氏,其他姑娘也纷纷道谢,之后就跟着栓子娘一道走了。

这么一来,家里的客人全走了,周氏就往章云屋里来了,进屋后,就将板凳归置好,零嘴也收了,边忙嘴里边道:等下娘这里收拾好了,你就再闭眼歇会,小洪大夫不是说了嘛,让你多歇息。

娘,我晓得了,我躺着就是,昨晚都睡饱了,这会实在睡不着。

..章云轻声笑道,周氏想想也是,就不再督促她了。

娘,刚我好像听到栓子娘的声音,她来咱家窜门啊,咋这么快就走了。

章云躺着确实无聊,就随口问了声,想同娘聊几句解解闷。

周氏这会功夫就把屋里全收拾妥当了,手里捧着装零嘴的两只大碗,正准备出去,听章云问起,就笑道:她是来唤柱子、栓子去祠堂祭祖的,把他们两兄弟叫走,她也就不留了。

这句说完,周氏就岔话道:你歇着,娘出去了,待会等小洪大夫的药拿来,煎好了再端进来给你喝。

章云若有所思地嗯了声,周氏啥时候出去的都没注意,脑子里在想刚刚提到的祭祖,初一祠堂祭祖这个古老习俗,就算到了现代,还有很多农村保留着,只要是同姓同族的男丁都会参与,这就表示,村里会有大半人聚集在祠堂,这么重要的场合,是最适合宣布一些事的,比如说,茶油的事。

章云前些日子就私下里询问了爹、娘,两口子心思到挺相似的,都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青屯岭东麓这一片,都是村里公中的,要真说起来,这些茶油果也是属于村里的财产,如今他们家靠着这个赚了些小钱,已经算是偷步了,要还想着独占,就太有失厚道了。

了解了爹娘的意思,章云自然是不会违逆的,而且她还记得爷爷那会说过的话,村里家家都能过上肥年,那才真得好,既然靠着公中的东西改善了生活,那么造福公中也是理所应当的,这点她也赞成,一家人观点一致了,可要怎么说,挑个啥时候说,这个章云到是一直在琢磨,因为怕处理得不好,会惹人猜疑,觉得他们是实在瞒不住了,才被迫说出来的,要是这样,给村里人的感觉就会很糟糕,搞不好会因此排挤章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几天她正时不时头痛这事,刚听周氏这么一提,突然就灵光一闪,这次祠堂祭祖,不就是绝好的机会,要是当着村里这么多老少爷们面前,宣布茶油的事,这就绝对能体现他们的主动性,而非被迫,这么一来,他们家的声望搞不好会如日升天。

章云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一下子就躺不住了,急急地起身穿好棉衣裤,下炕往屋外跑去。

一打开门,外头的寒风就灌了进来,一直窝在暖被里的章云,冷热这么一交替,立马鼻子一痒,又打了几个喷嚏,这会也顾不上了,她忙急急捂住口鼻,朝堂屋跑去。

到堂屋前,往里这么一瞧,就见到章连根、章友庆、周氏都在堂里,全围桌子坐着,正嗑瓜子聊天呢。

爷爷、爹、娘。

章云唤了声,快步跑进堂屋去。

屋里的人倏然见到章云,全都吃了一惊,周氏一下急了,跳了起来,喊道:云儿,你咋一声不响跑出来了,要有啥事,大声唤娘就好了,快,别在这待着,快进屋去。

章云不等周氏拉她离开,就跑到了章连根、章友庆身边,焦急道:爷爷、爹,我有重要事,是关于茶油的。

章连根、章友庆、周氏全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茶油,到是一下愣住了,章云嘴上没停歇,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见闺女焦急说着,周氏稍稍听了几句,也觉得是要紧事,这会打断她,硬拉她回屋,只怕也不可能,可又担心她再受凉,当即就忙活起来,将堂屋里放的火盆捧到她脚边,端来板凳让她坐,之后就准备把堂屋的门给关上,也能少点风吹进来。

周氏刚转身,抬头就见到堂屋门前杵着个人影,冷不丁的,到是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定睛这么一瞧,原来是洪成,他不知啥时候站在了门前,手里头拎着捆好的几包药。

是小洪大夫啊,你咋不出声,药拿来了,药钱多少,我取钱给你。

周氏抚了抚胸口定定神,就上前出了堂屋,接过洪成手里的药,轻声问道,不想打扰里面的谈话。

五个铜钱一包,这里三包,一共十五文。

洪成笑着将数目报了,周氏忙往屋里去取钱,并请了洪成一道过去,顺势将堂屋的门给带上了。

趁着屋门没完全合上时,洪成状似无意往堂屋撇了眼,之后就跟着周氏走去,并告知了煎药的水量,到屋门前停下,不一会,周氏就从屋里取钱出来,递给了他。

这趟真是多谢小洪大夫了。

周氏嘴里又是一番道谢,洪成忙说不敢当,钱也给了,谢也谢了,周氏就准备送洪成出门,哪里知道,洪成脚却生根了一样,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是犹豫了一会,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匣子,一下子就塞进周氏手里。

突如其来这一下,让周氏略有些不解,朝洪成看了过去,嘴里道:小洪大夫,这是?话都到嘴边,洪成又不晓得该怎么说了,嘴嗫嚅了几下,才低喃道:这个……是擦烫伤的,婶子你留着用吧。

嘴里刚说完,就好似火烧屁股一样,丢下一句先走了,就跑着出了院子。

瞧瞧洪成跑去的背影,又瞧瞧手里的匣子,周氏这才想起来,闺女前两天手有烫去过,到这会手上还有些许红,没完全退清,章云自个到是不在意,也不擦点啥,反而洪成注意到了,心里想着,这小洪大夫,还真是医者父母心。

周氏笑着将匣子收进了怀里,拎着药去了厨房,点火烧灶,准备煎药。

这边周氏在厨房里忙着,那边祖孙三人在堂屋里商量,章友庆听章云说完,就道:这确是个好法子,可那是常氏祠堂,咱们不是姓常的,这么重要的祭祀,如何能进去?章云醒了醒鼻子,道:爹,人家祭祖自然是不能乱闯的,你只需站在祠堂外,等着祭祖结束了,拉住村长把这事告知,让他帮着当众宣布,这样不就行了。

嗯,云儿说得对,就这么办,大庆,快,你快赶去祠堂。

章连根听了连连点头,心里很是赞成,嘴里忙催促起来。

章友庆应了声,当即就站了起来,准备出去,章云却急急唤住了他,忙道:爹,你带上大哥,这等提升声望的事,一定要让他跟着去,往后他可是咱家的顶梁柱,咱们得给他多铺路。

这话正中了章家父子俩的心思,章友庆当下就笑道:对,我咋没想到,我这就去唤程子,让他一道跟去。

章友庆说着就出了堂屋,去屋里唤了章程,带着他急急往村南的祠堂去了。

留在堂里的章连根笑眯眯地瞅着章云,只觉自个的孙女格外懂事乖巧,小小年纪,就惦记着父兄,为他们的事操心,且又是那么心思通透,真是难得。

章云说了这么一通,只觉口干咽痛,头也晕乎起来,知道自己病情怕要加重,再不敢耽搁,同爷爷道了声,就回屋了,进屋躺下没多久,周氏捧着药碗进来了。

云儿,快把药喝了。

周氏扶起闭着眼歇息的章云,让她靠在自个身上,章云接过碗去,把药整碗灌了下去,舔舔嘴角,这药到不怎么苦。

喝完药,周氏忙让她躺下,把被子掖好,一再叮嘱她不要再下炕,不要再乱跑,见她一一应了之后,才出了屋。

章云也确实感觉到疲倦,头沉沉地挨着枕头,没多会就迷迷蒙蒙起来,似梦似醒之际,有感觉到爹和大哥回来了,进屋来瞧她,她很想睁开眼,问一下祠堂的情况,可实在是无力醒来,不知过了多久,渐渐陷入了黑甜。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第二更会有点迟,菇凉们不用等更了!正文 39旺家小农女等章云从沉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早上了,睁开眼就见到周氏坐在炕边凳上,手里头在缝补衣娘。

章云轻轻唤了声,周氏这才发现她醒来,忙搁下针线,道:云儿,娘去给你煮早饭。

章云略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娘,这会啥时辰了?快过辰时了。

周氏边收着手里的衣裳,还有针线笸箩,一边回道,收完后就站了起来。

章云听了一愣,有些昏沉的脑子里闪过个念头,今天是初二,不是要去走亲戚的日子。

娘,你咋还在这,今儿不是该去外婆家?想到这,章云不由问了起来。

让你爹、程子他们去了,你如今病着,我得留着照顾,就不过去了。

周氏回道。

娘,外婆家你咋能不去,我只是伤风,小洪大夫都说不严重,我自个会照顾自个,你还是快去吧。

章云忙劝了起来,她自个不能去拜年,总不能连累娘也去不成娘家吧。

周氏回身看她,想想把手里的衣裳、针线笸箩重又搁了下来,到炕边俯□子,用手微微抚开她因汗湿粘在额角的发丝,摸了摸有些黏黏的额头,柔声安抚道:没事的,一年不去拜年也不是大事,你外婆定然会谅解的。

章云能感觉到娘的手指粗糙,并满手皲裂,可抚着她的动作却很轻柔,心里头不禁荡漾着暖意,再没坚持说下去,只是微阖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再歇会吧,娘去做早饭。

周氏见章云没再说啥,就拉了拉她的被角,轻声说完后,转身出了屋。

周氏刚出了屋子,外面就传来唤声:大娘。

周氏循着唤声看去,就见到常娟跑进院来,到了她跟前,道:大娘,你咋还在家,我刚见到大伯、程子哥他们往村口去,应该是走亲戚去吧,你咋不一同跟去?你也知道,云儿正病着呢,让她一个在家里,我也不放心,今年就少拜一次年吧,要不迟点等云儿好了,再带她去,也成。

周氏笑着答道,之后拍了拍常娟的手,笑道:你找云儿啊,快去屋里坐着说话吧。

我同娘说了,今儿过来照顾云儿,大娘你就不用担心了,放心去走亲戚吧,到时候,早点回来接我的手就成。

常娟一下挽住了周氏的臂弯,笑着轻轻推搡她。

大娘,你又不是不晓得咱家,往日有走动的亲戚,都在村子里头,也就两脚路,等你们回来,我出了这院子,直接过去拜年,也来得及。

常娟还是坚持这么说,并连声催促道:好了,大娘你就别操心了,还不如早去早回,比在这和我磨叽好吧。

在常娟一再劝说下,周氏心里也动摇了,想想就应了下来,笑着道谢,并道:云儿还没吃早饭,我先烧好了再去吧,也不差这一会。

行了,我来烧吧,这些活我熟手得很,你尽管放心。

常娟一想可不行,这早饭决不能让周氏烧,否则她来就没意义了,干脆就来个大包大揽,又是催促周氏上路,周氏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耽搁,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屋里,并同常娟说了啥时候煎药,之后就快步出了篱笆院。

常娟目送着周氏走远,这才吁了口气,朝院前的小路张了张,没瞧见有身影,微微有些蹙眉,嘴里不知嘀咕了句啥,就转身往章云屋里走去。

进到屋里,见章云躺在炕上,双眼半阖半张,也不知是醒还是睡,就轻手轻脚走到了炕边,仔细瞅了眼。

章云半阖着眼眸,是因身子还觉疲倦,躺着养神,并没睡着,这会感觉到有人走近炕边,以为是周氏,就张开了双眼,正好对上常娟的脸,到是吓一跳,小娟,咋是你,你啥时候来的?章云忙伸手捂住砰砰跳的胸口,张嘴呼了几口气,出声问道。

我刚刚进来,见你闭着眼,就过来看看你睡着没,到是吓了你一跳。

常娟说着话,就在炕边的凳上坐了下来。

章云瞧着她这架势,好像准备待在这屋里不走了,就扭头看她,奇道:今儿你咋有空来,不是要去亲戚家拜年吗?有啥好拜的,还不就村里这几家亲戚,平日里也常时见,不差这一天,再说,每年拜年,说的都是那套老话,让我别淘气,让我收收心,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常娟说起拜年,还真的不怎么喜欢,因她每年都得当箭靶子,所有人都用那些唠叨话招呼她,也怪不得她不想去。

章云也知道她的脾气,最怕念叨,就没再说啥,反而常娟牢骚发完,扭头对她说道:你不用管我,你自个歇息吧,今儿我在这陪你,刚已经让你娘去走亲戚了,等你家里人回来,我再走。

章云一听,正待开口多谢她一番,却被常娟先截了话,直接道:你可别说啥生分的话,你只管好好养着就成,等好了,多弄点吃的给我,就算谢我了。

听常娟念叨了这么通,章云不觉面上笑了起来,点点头道:晓得了,你喜欢吃咸炸麻叶,好了我再多炸些,专给你吃,包你一次吃痛快。

行。

常娟直爽应了,呵呵笑了,之后吩咐她闭眼歇息,别再劳神聊天了,嘴里吩咐着就上来给她掖被角,并嘀咕道:免得那小洪大夫,又说我吵,碍着你歇息。

章云抿嘴笑了笑,就乖乖听吩咐,阖上眼歇息养神,常娟凑到在她身边轻声说了句,我去烧早饭,待会再进来。

说完就走出了屋子。

常娟出了屋子,没去厨房,反而径直往院门走去,到了院门处,又是往小路上张了张,小路上除了些枯草迎着风,啥也没有,不禁嘟囔道:到底还来不来,求了人家过来,自个这么慢,想饿死云儿啊。

嘴里念着,想想再不能指望他,就回身往厨房去了。

刚走到厨房门边,就听到篱笆院外传来轻唤声:小娟,小娟,在不?那唤声中,还夹杂着粗喘气儿,显然是跑着来的。

常娟一听就又往院门窜去,见着前边的身影跑过来,劈头就道:你咋这么慢,云儿还等着吃早饭呢。

身影跑到常娟跟前停下,赫然是常满,这会粗气儿还没歇下来,呼哧呼哧就说道:我得找机会,才能溜出来,刚才被大伯母叫去放炮仗,就耽搁了,呐,吃的我拿来了,你快拿去给云儿吧。

常娟一把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陶罐,抱进怀里就掀开了盖子,朝里瞧了瞧,见里面是满满一罐的米粥,就讶异道:哪来的粥,这大过年的,都吃米饭和白面馒头呀,大伯家怎么会有粥。

见常娟投来讶异的目光,常满将视线稍稍避开了些,没答话,反而催促道:没管那么多了,快拿进去吧,也好趁热吃。

常娟心思活泛得很,况且自从上次常满拉她问章云的事后,这些天她就老在他面前套话,今儿又被他暗地里央求,说是章家肯定要走亲戚,章云病着,怕没人照顾,想托她送些吃食过来,如此一来,哪里还看不出,常满他的心思,再顺着想到这罐子粥,就豁然开朗,不由调侃道:满子哥,这粥不会是你自个烧的吧,没想到啊,你还有这样贴心的一面,云儿还真是有福啊。

常满被她戏弄得怪难为情的,不禁窜到她背后轻推了把,道:快进去吧,我得走了。

说着就转身冲出了院门,逃也似地跑走了。

常娟见他那被揭穿后的慌张,不由咯咯笑了起来,边往厨房走去,边将装粥的罐子盖上,顺势又朝里面瞅了眼,想看看是什么粥。

到这会,她才注意到,有股清凉香气从罐子里散发出来,仔细闻了闻,就分辨出,是薄荷的香味,不由嘴咧了起来,心想,这满子哥还真细心,居然想到煮薄荷粥,这伤风喝薄荷粥是最好的,也算是农村治伤风的好法子,不过,这薄荷只在青屯岭的山顶才有,昨儿个她回家才说了云儿伤风,估摸着,不是昨儿下晚就是今儿一早,他上山去采的,还真够卖力的。

常娟心里乐呵地想着,抱着罐子走进厨房,勺了一碗薄荷粥出来,之后把盖子盖严实,将整个罐子塞进了灶膛里,用草灰捂着,这样要吃的话,随时可以拿出来盛,没那么快凉掉。

端着薄荷粥进到屋里后,常娟就唤醒了章云,等她将袄子穿上身,在炕头靠好后,就将薄荷粥递了过去,章云接过碗,拿勺子勺了口进嘴里,入口香甜清口,有股淡淡的凉味,又尝了几口,就尝出来是薄荷粥了,不由抬头看向常娟,问道:小娟,这是薄荷粥啊,你哪来的薄荷?常娟脑子稍稍一转,就笑道:我昨儿回去说起你伤风了,满子哥就上山采了薄荷叶,拿给了我,说是哪天让我送到你家来,让你娘好煮粥,这不,我今儿正好过来,就带了来,给你煮了吃。

这番话,即不着痕迹地帮了常满,显出了他的一番用心,又不至于吓着章云,常娟自觉这话说得很是得体。

章云一听,到没往别处想,只是笑着道:那你回去后,代我谢谢常满。

说完就继续勺起粥来,这粥还真是爽口,因感冒没什么胃口,嘴里也淡,吃这个正合适,不由一连吃了两碗,才搁下碗,摸摸鼓涨的肚子,再躺回被窝里去。

常娟在屋里陪了她好一会,直到她再次昏昏入睡后,她才出屋,到处溜达了一圈,实在是在屋里没人聊天,怪闷的,向来好动的她,哪里待得住。

晌午过后,还没到煎药的时辰,章家人早早赶了回来,常娟这才告辞,临走还告诉了周氏,在灶膛里捂着大半罐薄荷粥。

周氏连番道谢,送了常娟出院子,之后才同章程、章兴一道,去了章云屋里,章云朦胧间有些醒来,听到动静,就睁开眼,见到家里人进来,尤其是章程,看到他一下子就清醒了,心里头还惦记着祠堂的事,急着想知道是个啥结果,就挣扎着想起身,好问一问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晚了,菇凉们明天来看吧!正文 40旺家小农女云儿,你别起来,快躺着。

章程见她要撑坐起来,忙快步上前阻止。

大哥,祠堂的事咋样,你同我说说。

章云也不多做挣扎,就又躺了回去,张嘴问道。

章程端板凳坐在了炕边,周氏见兄妹俩有话说,就道:那程子你留在这,娘去煎药了。

屋里的三兄妹都应了后,周氏就出屋去了。

昨儿个爹带我去祠堂,路上就跟我说了,这是你的主意,咱们就照你说的那样,到了祠堂,就在外等着,一听到里面祭祖结束了,爹就带着我在门外喊里正,把里正叫出来后,把茶油的事告诉了他,里正别提多乐呵了,直道咱们家立了大功,后来他就当众宣布了,并邀了族里辈分高的长辈们,一起商议这件事。

章程满脸笑意说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兴奋。

那村长商议出个啥结果没?章云关心的是结论,听完就追问道。

章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晓得,你当时没在,都没瞧见那时候的欢腾场面,我和爹哪里能有机会再找里正,全被围住,个个都要拉咱们去家里做客,昨儿个我和爹出了这家去那家,到很晚才回来,那时还进屋来瞧过你,见你睡得沉,就没唤你。

章云心里虽想知道结果,可这会还没消息,也只能耐心等着,再看大哥这么开怀,不免为他高兴,面上带着笑,听他说着被各家拉去做客的事儿,章兴在一旁也听得很乐呵,不时插上话问几句,这小子问的,大多不是玩就是吃,总离不开这两方面,到是惹得章程、章云笑个不停。

屋里正有说有笑,章友庆就推门进来了,朝里唤道:程子,里正家的老三过来了,说是请咱们过去一趟。

说着话就走到炕边,瞅了瞅章云,开口道:云儿,你好好养着,别操心太多,茶油的事,爹和你大哥会办来的。

章云点头应了,之后就催促爹和大哥快点去,两人就没再说啥,一道出了屋,章兴随后也跟了出去,过没多久,周氏端着药碗进来了,让她喝下药,之后就守在炕旁,安静做着针线,不久,章云又是迷糊睡着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又过了两天,章云整个人都感到轻松了些,头不怎么重了,鼻子通了,喉咙也不咋痛了,喷嚏就更是没有,感冒的症状好似都消除干净,如此她就渐渐有了精神,这日一早,求了周氏,说要下炕,想到院子里走走。

周氏见她确实好了许多,瞧着没啥大碍了,就点头应了,让她穿妥袄子、棉裤,两人一道出了屋。

好几日没出房门的章云,这时走到院子里,仰头看看暖阳,呼吸几口清凉的空气,只觉精神倍爽,面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周氏见她精神头挺好,也就放了心,笑着道:你自个走走,我去厨房给你烧早饭。

章云点了点头,周氏就往厨房去了。

章云往堂屋里看去,没见到有其他人,不知道爹他们去了哪,此时家里静悄悄的,她就悠闲地在院里晃荡,瞧着院里的母鸡、小鸡们,走几步就在泥地里啄几下,不时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上趟种鸡蛋孵出的小鸡,这会已经长大了一些,估摸着到了初夏,就能下蛋了。

在院里待了一会,章云就走进了厨房,周氏正在盛粥,见到闺女进来,就道:正好,小娟一早拿来的薄荷粥,已经热好了,你拿屋里吃,还是坐这边吃?坐这吃吧。

章云笑着说道,去墙角端了小板凳,放在水缸旁坐下,周氏将散着热腾腾雾气的粥碗,放在了水缸板上,一股清凉味儿扑面而来,章云拿起勺子轻轻搅着薄荷粥,让它散热,不至于那么烫。

这些日,常娟天天送薄荷粥过来,她吃了几天,到还没吃厌,只因这薄荷粥是天天变着花样来的,一会甜,一会咸,粥里有时切点芫荽,或其他的碎菜叶,烧出来滋味稍有不同,她吃着到挺合胃口的。

粥搅了几下,觉得没那么烫了,章云就吃了起来,周氏涮干净锅,擦了把手道:前儿,狗子爹娘带着狗子来过,狗子来了就找你,听到你病着,就被狗子娘拦了,说是不要打扰你,坐了一会就走了。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厨房外的檐下,道:呐,还送来一条狍子腿,说是给咱们尝尝鲜,还说了,剥下的皮,到时候做顶皮帽子,送过来给你戴。

章云顺着周氏指的方向看去,檐下还真挂着一大块腿肉,斑斑的血块清晰可见,显然是极新鲜的,往常听娘提过,狗子爹有空就上山猎些野味,打猎方面挺本事的,这回看来,确实是如此。

娘,那咱们早点割块下来,烧起来尝尝,这会新鲜,总比腌的要好吃。

章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山上正宗的野味,这会瞧了,不觉有些馋,想尝尝是啥味儿。

周氏笑了笑,道:等你好透了,我就烧一大碗起来,让你们吃个痛快,其余剩下的,再拿来腌。

章云一下笑了起来,忙点了点头,心里开心想着,最多再过个一两天,就能尝到狍子肉了。

等吃完粥,章云觉得身上挺舒服的,就不想回屋闷着,干脆坐在灶门前,同忙着掰玉米粒的周氏说话,少少帮着掰几棒子,家里大部分的玉米棒子,在年前都拿去交了粮税,剩下这些,就准备掰了,拿来磨成玉米面,加上前段日子磨的麦面,就是他们家的主要粮食了。

他们家只有六亩旱地,并没有水田,因此吃不上稻米,周氏常时拿些麦面、玉米面去别人家换点糙米、高粱米回来,隔个把月烧上一两次,算是给娃儿们换换口味。

掰着玉米棒子,章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水田的事,心里想着,等家里攒上些钱后,还是得买几亩水田,插上水稻秧子,到时候就能时常吃上香喷喷的米饭,那样的日子才舒坦。

母女俩也不急,慢慢干着活,轻声聊些话,一早上的时间很快消磨过去,周氏催促了好几次,让章云别帮着掰玉米了,去房里歇着,可她觉得一点不累,稍稍活动一下筋骨,反而比躺着好,就一直摇头,不肯回屋,直到周氏实在催促得多了,拗不过只能起身,准备回屋。

刚走出厨房,就听到篱笆院外,传来说话声,听着像是爹他们回来了,章云忙跑了过去,在院门口等他们。

云儿,你咋起来了,别站院门口吹风了,快进去。

章友庆老远见到闺女站在院门处,就三步并两步地走了上来,嘴里急道,身后的章连根、章程和章兴,也一道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

章云笑笑,上去挽住他的臂弯,问道:爹,这一早上你们去哪了?这会还没过十五,没到整地春耕的时候,一家子老少爷们都出动的情况,到是挺少见。

里正召集了全村人上青屯岭,今儿这一早上,把山上的油茶树,全给划分好了,哪一处属于哪家,都登记在册子上,谁也别哄抢,往后家家都能有茶油了。

章云这么一问,章友庆笑呵呵地把话说了。

章云等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她心里头早在琢磨,如果屯田村的里正,真是为村里干实事的,那么必然要将油茶树划分掉的,这样才能达到全村平衡,也不至于坏了和气,要再有规划点的话,就扩大栽培,这样就更是为村里开了条致富路,想到这,她不禁问道:那爹,里正有没有让村里人多栽些油茶树?你咋知道,刚里正就说了,趁着这会还没过十五,大伙都农闲,这些日让村里的老少爷们,都齐出力,在山上垦些地出来,到时候试着栽种一批新的油茶树。

一旁的章程听她这么一问,忙说了起来,并笑道:这不,咱们回来拿锄头、钉耙,拿了再回山上去。

周氏听到动静从厨房走了出来,听完章程的话,当即就高兴道:呀,这是大好事啊,那你们别耽搁了,该带的都带上,快些去吧,我这就烙饼子,待会给你们送到山上去,饿了也能填填肚子。

嗳,娘。

章程笑着应了,跑去后院茅屋取农具,章友庆则又叮嘱了章云,说要是身子好些了,不想待屋里,就坐堂屋里,或灶旁,不要在外边吹风,免得病又倒回头。

章云笑着应了下来,等到农具拿好后,爷孙几个就再出院子,上山去了,章兴哪里会错过这等热闹,也一道跟了去,好同其他跟去的娃儿一起玩。

等他们出门后,章云就去了厨房,坐板凳上,看周氏揉面、炒馅、烙菜饼子,并不时聊几句,两人的话大多围着油茶树这件事上,心里头都觉得有了盼头,周氏说道,也许等过上一年半载,山上就能栽出满满的新茶油树了。

章云听了,心道茶油树长得慢,特别是要想结出茶油果,没个三五年,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她没说出来,毕竟村里人有这等齐心和干劲,是一件好事,她没必要说出来打击大家士气,再说山上如今现有的油茶树,足够每家分得不少油了,新树苗的事,也不急在一时,算是做个长远的规划吧。

作者有话要说:**的霸王票显示总是滞后很多,弄得18老是忘了,今儿就一并做出感谢!感谢yuan、灵、青兒、洒洒、joy投给本文的霸王票,谢谢菇凉们对18的支持!正文 41旺家小农女章家老少爷们到天黑了才回到家,一路说笑着就进了院,周氏忙迎上去,一一接过他们手里的农具,笑道:厨房里馒头、米饭都烧好了,你们快去洗洗,这就好坐下吃了。

//说着话就把锄头、钉耙这些拿去后院茅房放了。

章家爷孙几个把满手满脚的泥都冲洗掉后,一家人就在堂屋里坐下,扒着大白米饭,啃起馒头,嘴里头还兴高采烈地说着山上的事,这一回全家人可真是很开怀,比前些日子,家里赚了些钱,还要高兴。

一家人正说着话呢,院外就跑进来两名汉子,进院就嚷起来,连根叔,友庆兄弟,你们咋吃起来了,刚想唤你们去咱家喝酒,下山的人一多,一错眼就找不着身影了,咱家的饭菜我婆娘都预备好了,酒也全热上了,快,快,都去咱家坐坐,一道喝几杯。

嚷着话,两名汉子就跨进堂来。

章连根、章友庆忙站了起来,大利兄弟,这都已经吃了,下回吧,下回一定过去。

章友庆怪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该咋说,反而周氏笑着站起身,回了几句。

章云朝他们瞅了瞅,稍稍想了想,就想起来了,来的是两兄弟,大的叫常大利,小的叫常大顶,平日同章家人只能算是说得上话,并不是特别熟,这会却热情地跑来拉人去做客、喝酒,足可见村里人对章家的感谢之情。

嫂子,连根叔、友庆兄弟日日吃你的手艺,今儿就让他们尝一回咱那婆娘做的吧,咱家可全都备好了,咋能不去呢,除非,你们嫌我婆娘烧的饭菜差,入不了口。

常大利一下子又嚷了起来,嗓门还真有些震天响。

这话说的,章连根、章友庆也难再回绝,只好搁了碗筷,同常家兄弟一道去了,这一去,又是喝得醉熏熏回来,周氏一人得照料他们爷俩,直忙到大半夜才歇下。

翌日,章家老小早早背上锄头、钉耙上山了,章云起得也早,这会感觉好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躺被窝里了,而是送了爷爷、爹他们出门,站在院子门前,看他们走去,一时兴起,就垫脚往后头眺望,隐约能看到一拨拨上山的人群,村子里的男丁们,这回可全都出力了。

章云笑着瞅了会,就回院子里去了,刚转身走进来,身后就传来了摇铃声,并伴随着唤声:章家丫头。

章云回身扭头望去,就见到林大夫正大步往这边走来,后头还跟着背药箱的洪成。

林大夫,你回来了。

[].章云笑着唤道,每回见林大夫,都觉得他身体硬朗,健步如飞,这回也同样,转眼就到了她面前,章云忙请了他进院子,并唤道:娘,林大夫来了。

正在切菜叶准备喂鸡的周氏,一听唤声,忙搁下菜刀,手擦着围裙就出了厨房,笑着迎上来道:林大夫,你祭祖回来了,快,屋里坐。

说着话就将林大夫和洪成让进了堂屋里。

我听洪成说,你家丫头伤风了,我是过来瞧瞧,可有好些。

林大夫刚一坐下,就说了起来。

这会好多了,多亏了小洪大夫啊,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好。

周氏笑呵呵地说着,又朝洪成点了点头,以表谢意。

来,我把把脉。

林大夫抬起手来,章云忙将手腕搁在了桌子上,林大夫搭了会脉,笑着捋胡子道:脉象平稳,确无大碍。

周氏一听,彻底安了心,林大夫都说了没事,那就说这病全好了。

林大夫收回搭脉的手,笑眯眯地看着章云,道:我听洪成说,是你劝了父兄,将家里祖传的榨油方子,公诸于世、造福乡亲……师傅……林大夫还没把话说完,身后的洪成就急了,一下子冲口而出,想要阻止林大夫再说下去,这都是他上次来送药时,不经意听到的,人家没说要告诉他,就等同于偷听,怎么好当面说出来,这不是揭穿了他,多尴尬。

林大夫被这么一唤,才想起来,洪成说过,这事是他不小心听到的,不能说出去,不过刚刚一时兴起,就没想到这茬,一听洪成急了,就扭头看了过去,笑道:傻小子,这是好事,有啥不能对人言的。

说着话又转头看向章云,对她不住点头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有此胸襟,难得难得。

这下轮到章云难为情了,此举真谈不上胸襟不胸襟的,她只是觉得油茶果那么多,他们一家根本摘不完,裂了也是浪费,不如公开,让全村共同经营,扩大规模,她在现代,见多了靠着一项得天独厚的资源,让整个村子达到共同致富的例子,觉得这条路是最可行的,这才赞同家里人,把事情公布出来。

林大夫,别这么说,我一小丫头,哪有啥大主意,只不过是听大哥这么提过,就把他话里的意思,说给了爹和爷爷他们听而已,我可不敢居功。

章云可不想这事被传出去,人怕出名猪怕壮,古代的女孩子家,还是别太出格得好,因此,忙把这件事推到了大哥头上,到时候传出去的话,也能给大哥渡层金,提高他的声望,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不管怎样,你有这份心思,总是难得的,连根兄弟真是有福,有这么好的孙女。

林大夫听了这话,再加上次救狗子的事,心里就对章云很是喜欢,还是由衷地夸赞起来,提起章连根,林大夫就四顾看了看,却没见到他的身影,怎么没见你爷爷。

爷爷他们上山了,前儿里正说了,让村里的男丁出力,在山上垦块地出来,好栽种拿来榨油的油茶树。

章云巴不得林大夫转开话去,免得话题老是绕在她身上,于是忙将爷爷的去处告知。

好,好,如此瞧着,你们村子,往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林大夫听了呵呵笑了起来,笑声中气十足。

一旁的洪成,听完到是待不住了,凑到林大夫身后,小声道:师傅,你瞧,我去帮把手可好?行,你去吧,我自个在村子里转转。

林大夫爽快地应了,洪成一下子露出笑来,大声道:那我去了。

话一说完,就把药箱搁下,快步跑了出去。

林大夫这会也站起身来,背起药箱,就道:丫头,我也走了。

说着就跨出了堂屋,正巧碰上从厨房泡了大叶茶过来的周氏,一见林大夫要走,忙挽留道:林大夫,别急着走啊,坐下喝口茶。

不了,我得去村子里转转,好些日没来,怕迟了有些病得耽搁下来。

林大夫笑着推拒了,周氏一听确是要紧事,就不再多说挽留的话,送了林大夫出院门,不一会,清脆的摇铃声就远去了。

周氏捧着茶碗又回了厨房,章云跟着一道进去了,笑着问道:娘,咱家啥时候有茶叶了?这次去你外婆家拜年,她包了一包,让咱们带回来的。

周氏见整碗的大叶茶,没喝过就倒掉,怪可惜的,就放在灶头,边做着活,边喝上两口,这样就不浪费了。

章云一听是外婆家拿的,心里头就在想,有这样的外婆家真好,处处都照顾着,有啥好东西,从来不忘拿给他们家,往后自个家日子要是好过了,也一定要多给外婆家送东西,让他们也能享女儿、女婿的福。

心里正想着,耳朵里就好似听到了外婆的唤声,章云起初还以为是自个想到外婆的缘故,可仔细一听,确实是外婆的声音,阿芬,云儿。

唤声传了进来,连做活的周氏也听到了,两人全都站了起来,往厨房外走去。

一出厨房,就见到李氏正走进院门,周氏一瞧,忙迎了过去,欢喜道:娘,你咋来了,快,屋里坐。

急步走过去,就想将李氏往堂屋里让,还没到李氏跟前,她身后又走进来几条身影,一看,是成喜、成贵、兰儿、杏儿、荷儿这几个小的。

他们一进来,齐齐唤了声:大姑。

周氏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呀,全都来了,快一道去堂屋里坐,大姑给你们拿吃的来。

一群娃儿都应了之后,周兰、周杏、周荷就全围到了章云身边,嘻嘻哈哈说起话来,章云同她们说着话,就进了堂屋,让她们都坐下,跟着周氏一道,去了厨房,帮着给外婆泡茶,然后将家里所有吃食,都拿出来用碗装了,双手捧了往堂屋走去。

把茶碗、吃食都搁下后,周氏、章云也一道待在了堂屋里,章云还没坐下,李氏就把她唤到了跟前,细细瞅了她一会,柔声问道:听你娘说,你病了,这会可好些?外婆,常来村里的林大夫刚瞧过,说全好了。

章云怕外婆担心,忙把林大夫给抬了出来,李氏一听大夫都说没事了,这才笑着道:那就好,你底子弱,身子得多当心着点。

章云乖巧地点头应了,李氏这才扭头对着周氏道:本来我早想来瞧瞧云儿,刚巧你回来的第二日,你三弟妹的娘过来瞧她,在家里留了两日,昨儿个晌午回去了,一拖就拖到今儿才过来。

没事,云儿又不是啥大病,三弟妹的身子才最要紧。

周氏忙笑着道,一提到马氏,李氏立马来了精神,滔滔地同周氏聊了起来,章云瞧着外婆那兴头,想着三舅母都过了这么多年,才又怀上,也难怪外婆会这么高兴。

章云只听了几句李氏她们的话,就扭头同周兰她们几个说了起来,反而成喜、成贵找不到章程、章兴,一时没了伴儿。

章云也瞧出来他们没什么劲,就笑着把大哥他们的去处告知,两兄弟一听,就来了兴致,当即就询问了李氏,得到同意后,就一道出了院子,往青屯岭去了。

一屋子老老少少有说有笑的,说了好一会话,李氏才想起啥,忙道: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忘了,我听云儿提了好几回,说想抓小猪娃,正巧,你三弟妹的娘这趟来,提起过她家的老母猪,说是刚生了一窝小猪娃,准备过完年拿去卖,你们要是想抓的话,我可以跑一趟,咱们两亲家,定然不会坑我的,买了比外边的放心多了。

正文 42旺家小农女章云一听完李氏的话,面上就露出惊喜的神情,家里鬼子姜都预备好了,钱也小赚了一些,只等小猪娃了,这会听了这好消息,哪能不高兴。

**呀,那敢情好,自家亲戚的东西,买了肯定放心,那就劳娘跑一趟了,我这去屋里,取钱给你。

周氏笑眯眯地说完,就起身准备去取银子,李氏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道:咱们娘俩的,急啥,如今价钱还不晓得,到时候钱我先会垫上,等送过来,你再拿来就行了。

李氏这么一说,周氏想想也对,就重新坐回板凳上,笑道:那就依你说的,不过我得先说,你垫上可以,到时候可不能想着贴钱,不收咱们的银子,那样小猪娃我也不会收。

周氏生怕爹娘、兄弟几个顾着她家,把买小猪娃的钱给认了,就急着把话给说在了前头。

李氏爽朗地笑道:我晓得,如今你们家日子好过多了,放心,咱们不会抢着贴钱的,免得你们心里老觉得过意不去。

见娘应承了,周氏这才安心,笑着道:是啊,咱们今年比往年好太多了,前头欠的银子全都还清了,还有些钱攒下,日子再没那么难了。

说起这个,娘俩自然又是一番乐呵。

那你们这回,准备买几头小猪娃?李氏开怀笑了一番后,就问了起来,这会章云也已经站起身,走到周氏身边,仔细听她们说话。

听李氏这么问,周氏就扭头和章云对看了一眼,章云当即就开口道:娘,不管抓几头,小母猪总得要有,那样往后咱们自个家就能有小猪娃了。

这是自然,不过公猪、母猪得分开养才好,要是两种都买的话,还得搭两处猪栏。

周氏想想说道。

也不用都买,我瞧着,你们还是买母猪吧,咱家那几头小猪娃里,就有一头公猪,等你们母猪养大要配种时,公猪也大了,到时候带咱们家去配就行了,你们也不用搭两个猪栏那么麻烦。

李氏当即就给了建议,种猪不必多,有个一头就已经够配种了。

周氏一听乐呵笑道:行,那咱们就买母猪,大了可以生小猪娃,既然要生小猪娃,那咱们就不买多了,买个三头吧,等这三头大了,都生下小猪娃,到时候再多留几头小猪娃好了。

章云想想也点了点头,毕竟以前没喂过猪,也不晓得能不能养得肥,少少买个几头先试试也好。

母女俩都是这个意思,这事也就给敲定了,李氏笑道:那我明儿就跑一趟,让亲家留三头下来,这会小猪娃刚落地十来日,还没断奶,等过十五也就断奶能抱过来了。

那得让娃他爹早点搭猪栏了,这些日还不凑巧,村里人都在山上垦地,一时半会还不得空。

周氏这会想起来,家里的老少爷们这些日,只怕都没空搭猪栏吧。

要真不得空,那买来先放我那猪栏里养几日,等你们家搭好猪栏,再让你大哥送来就成了。

李氏直接说道。

这么一来,再没啥问题,周氏、章云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一屋子人丢开了小猪娃的事,嘻嘻哈哈说起其他趣话来。

章友庆见到成喜、成贵上山,才知道岳母来了,就知会了里正,得了里正的应承,脱队跑下山,回家来陪李氏说话。

等到差不多快申时,李氏就站起身,说要赶回去了。

娘,不在这留一宿嘛。

周氏忙挽留了起来,李氏却摇头道:你瞧这么些人,哪里住的下,这就不留了。

周氏瞧瞧几个侄女,还有刚从山上下来的两个侄子,确实人太多,腾不出睡的地方,也就不再挽留了。

趁着李氏还没离开,周氏将刚刚包好的几大包吃食,还有割下的一大块狍子腿肉,以及一罐子茶油,全给塞进篾竹篮子里,硬是让李氏带回去,李氏拗不过,也就接了下来,带着孙儿、孙女出了篱笆院,往回去了。

李氏走后,章友庆又匆匆上了青屯岭,直到天擦黑,一家老少才随着整群的同村乡亲,一道下了山,还没到山脚,又有人向章连根、章友庆发出了邀请,说是要他们去家里喝几碗水酒,章友庆直摇手推拒,刚送走李氏时,周氏可是一再交代,让他们今儿一定要回家,还有事同他们商量。

可惜乡亲们都太热情,章友庆怎么推拒,都还是要拉他们,正在为难间,身后传来笑声:我说癞子,你就别拉友庆了,他们家丈母娘过来做客,你硬是不让人家回去,让他怎么和媳妇交代,可别给人家两口子添乱了,要是弄得人家拌嘴,咋好。

落音一起,所有人都往后望去,就见到里正常向阳随着身后走来,忙停下脚步,等着他走向前来,才一道往山下去,听完他这话,乡亲们这才罢休,被唤作癞子的汉子,嘴里嘿嘿笑道:友庆兄弟,丈母娘来了咋不说,水酒哪天都能喝,丈母娘的马屁可不是随时能拍的呀,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一行人全都哄笑了起来,章友庆被人开了玩笑,也不生气,只是呵呵憨笑,章连根则没好气地巴了他一下,道:你个癞子,尽油腔滑调的,这都三十好几人了,整天没句正紧话。

这一下大伙就笑得更甚,癞子也不以为意,咧着嘴跟大伙一起笑,一行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下了山,等到了山脚,大家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去了。

章家老小进到院里时,家里饭菜都已经准备妥当,放好农具,冲洗过后,一家人就坐下吃起来了。

他爹,今儿我娘过来,提起我三弟妹的娘家,说是家里养的老母猪,刚下了窝小猪娃,咱们要抓的话,她就跑去说一声,我已经自个拿了主意,让抓三头小母猪过来,先养了试试,要是好的话,下半年咱们家也能有小猪娃了。

一家人刚坐下吃起来,周氏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件喜事说了出来。

在章云的影响下,家里的人早已经想过要抓小猪娃了,这会听周氏一提,自然全都赞成,章连根当即就笑道:那敢情好,怎么说也是亲戚,咱们可以放心买了,就是又得劳烦亲家了,怪不好意思的。

爹,这事是我娘自个提的,她也想咱们家日子能好起来,出点力气,她不会放在心上的。

周氏笑眯眯地说道。

章连根又是说几句多谢的话,章友庆也开口道:那咱们得准备银子了,我上趟打听过,如今小猪娃总要七八百钱一头,小母猪的话,要更贵一些,只怕三头小母猪,差不多快要三两银子了吧。

咱们上趟卖油,赚了七两多,再加后头卖臭豆腐、炸豆腐,凑够了八两,卖油之后,我就把林大夫的二两还上了,这么一算下来,咱们手里头还有六两,买了小猪娃,还能剩下三两多点银子。

提到银子,周氏就细细地算了起来,这么一算,面上笑容更甚了,三两多银子足够他们一家半年多的开销,算得上一笔不小的积蓄了。

章连根、章友庆一听,面上全都乐呵呵的,手上有积蓄,心里自然有底气,日子就不愁过不好了。

提到臭豆腐,章程到问了起来,爹,娘,今儿初六了,集市已经差不多开了,咱们年前卖剩的半桶臭豆腐,还搁在厨房里,要是不尽快卖掉,只怕会坏掉吧。

这么一提,大家才想起来,时间过的好快,这都已经初六了,这两天全在青屯岭上忙,到是忘了做生意的事,可是如今村里男丁都在山上垦地,要是他们丢下那头,顾着自个家的生意,只怕不好,要是等垦好地再去,又怕臭豆腐要坏,毕竟要垦大片的地,不是一两天能好的。

章友庆想着就把心里的话说了,这下到让全家人为难起来,章云心里到有数,臭豆腐霉没那么快坏,尤其是这会天气还冷,细菌不容易滋生,不过她也考虑到,这会还没过完年,集市上比平日热闹,价钱也能卖得比平日高,不趁机赚几个钱,实在可惜。

我和娘可以去卖,只是东西太多,咱们两个挑不了那么多。

家里爷们没空,她们娘子军也一样能行,不过挑担子到成了问题,杂七杂八这么多,她和周氏两个,哪里挑得过去。

我帮着挑去集市吧,让爹跟里正说声,我搭好灶台,就立马回头,下晚我也早点下山,赶去集市接,应该耽搁不了多少时辰的。

章程当即就自告奋勇。

周氏想了想,要是章程一道去的话,他挑石块,自个挑柴草和锅盆,章云拎臭豆腐桶和茶油,这么一来,人手到是够了,而且家里只出一个人,也不耽搁村里的事,就笑着道:那行,就让程子帮着挑去吧,他年轻身子好,来回连着赶路,也不怕累着。

大家一合计,就这么定了,当晚吃完饭,章友庆就开始劈柴,将明儿要用的木柴全给一段段劈好,和茅草一起,用箩筐装起来,而章云则估出炸臭豆腐的油量,用带耳的罐子装起来,在罐子的两只耳朵上,穿上麻绳,到时候可以拎,周氏收拾洗刷好后,就把要用的锅碗瓢盆归拢起来,装进箩筐里。

将明儿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妥当后,一家人才歇下,翌日天未亮,全家人就都起身了,周氏赶早将早饭烧了,免得她走后,家里的爷们没得吃,章云、章程、周氏草草吃了早饭,就上路了。

一家人就这么兵分两路,忙忙碌碌了七天,青屯岭上垦地的活才完工,而章云也早在初八那日,又霉了两大桶臭豆腐下去,这么几天卖下来,差不多还剩下半桶,准备放十五元宵夜买,正月十四那日,全家人商量好了歇一天。

虽说歇在家里,全家却也一点不得空,章家爷孙几个,约来了常四良、王大茂他们几个壮丁,大伙一起出力,将猪栏搭起来,到时候小猪娃抓来,就可以直接进栏了。

家里来了这么些人帮忙,周氏和章云就都扑在厨房里,忙着做菜招待大伙,其中就有红烧狍子腿肉,这些日一直忙,都没来得及烧这道菜,正好有客人,就做了让大家都尝尝鲜,另外还得磨糯米粉,做芝麻馅,到十五那日,好用来包元宵吃,一家子大小,全都忙得不亦乐乎。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晚上18还有点事,今晚就一更了,明天继续两更!正文 43旺家小农女

  •   人多办起事就是快,只花了一日的时间,两间崭新的猪栏就搭好了,两间猪栏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只隔了一道墙,就搭在院子的东南角,用黄泥垒的墙,前面是粗木条子钉的栅栏,连成一气,将两间猪栏全挡住,挨着栅栏的是长长的木槽,供栏里的猪吃食、喝水用,章云朝两边猪栏里全打量过,整间猪栏约莫二十几个平米,隔开后,大的一间十几平米,小的一间则只有十平米不到。

    章家人事先都划算过,趁着有人手,两间猪栏一起搭比较划算,小的这间先空着,等到李氏的小母猪抱来后,这间小的就给母猪住,大的给三头公猪住,等到母猪配种生下小猪娃,也已经过了年底,三头公猪早卖给屠户,大的猪栏就可以给小猪娃住了。

    大伙热火朝天干了一日,到下晚才完工,周氏、章云已经把饭菜、馒头、酒水都预备好了,等到猪栏搭好,歇了手后,几名请来帮手的汉子,以及章家一家人,就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上了桌,爷们都是要喝酒的,特别是像王大茂他们,平日就爱喝酒,几碗黄汤下肚,兴头就更足了,三三两两开始划起酒拳,堂屋里别提多热闹了,这一热闹,就闹了将近两个时辰,早就过了平日歇息的时辰,几名汉子这才醉熏熏我扶你、你扶我地回去了,章连根、章友庆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自然没法送他们,只能由章程帮把手,一道跟了过去,直把每人都送到了家,才安心回来。

    客人走后,章云帮着周氏一道扶了爷爷、爹回屋歇下,之后就收拾碗筷锅盆,又是忙了好一通,到大半夜才歇下。

    翌日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过了这日,才算正式过完年,每年的元宵节,镇上都会有灯市,附近各村的乡亲们,基本都会赶去镇上逛灯市,观各式花灯,有些好年头,还会燃放绚烂烟花,民间艺人舞龙、舞狮以助兴,灯市上人山人海,别提多热闹了。

    章家人自然得趁着热闹做生意,不过今儿不需要早,等到晌午过后一家人才出发,在出发前,周氏同章云一起,拿昨儿磨好的糯米粉,以及做好的芝麻馅,包了元宵,一家人美滋滋地吃完了元宵,才挑着担子上路。

    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这日都往昌元镇涌去,百里渡就显得异常拥挤,章家人等了好久,才轮到登上渡船,这么一耽搁,到了灯市时,已经是热闹非凡,各样摊子都已经摆出来,好位置全被占尽,找来找去寻了半天,才在角落里寻了块小空地,章家人赶忙过去,歇下担子占位。

    得了摆摊的位置后,章家人就不着急了,这会瞧着是人多,却大多是摊贩,重头还没开始,总得等到天黑,花灯全亮起来,那会才叫真正的热闹。

    时辰还没到,章家人就不疾不徐地做着活,不时嘴里聊几句,过了一会就把灶台垒好,将锅架了起来,到也不急着点火烧灶,反而一起动手劈柴折枝,慢悠悠地做着准备功夫。

    等到了下晚,天渐渐黑下来,灯市上慢慢有了游逛的人,章家人这才点起火,把油倒入锅中烧热,臭豆腐一块块地下了锅。

    不光是他们家的炸臭豆腐,其他各种吃食摊子的香气也飘了出来,当然灯市最多的是卖花灯的摊子,这些摊子上的花灯,也渐次点亮了起来,灯市上很快就变得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花灯一一挂起,显得姿态百千、绚丽多彩。

    天黑透之后,家家户户都涌上街头,成家立室的,便携家带口一同外出,单身男女则两两相约,有甜蜜的小两口,有把臂同游的长衫学子,也有三两闺中密友相携出游,老人,小孩,男子,女子各具百态。

    元宵这夜,是不拘男男女女,都能踏出家门,共度佳节的,因此也成了男男女女们相识相交的好日子,因此小年轻们显得格外精神,女孩子更是都仔细装扮过,描眉施粉,腮红唇润,分外娇俏。

    章云见自家摊子上的生意还不算热闹,就趁着空闲,黏在周氏身边,问东问西的,对灯市上卖的灯很是新奇,周氏手里炸着臭豆腐,嘴里就说了起来,听她说了半天,章云才晓得,灯市上卖灯的摊子各有不同,有部分是任君选购的,只要客官出银子,看中哪盏灯就哪盏灯,银子开路,就可以尽数带回。

    不过还有好多灯铺的灯下都挂着纸条,上面写着各类的灯谜,只要猜出上面的灯谜,便可以付钱提灯,价格比寻常的要低,但是如果猜不到,又喜欢哪盏灯的话,那出的银子便要翻好几翻,这真是赚钱娱乐两不误,看来古人也非常有商业头脑,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

    母女俩说着话时,摊子前人渐渐多了起来,章云就再没空闲聊,忙招呼起生意来,没过多久,章云就见识到啥才叫人山人海,她家的炸豆腐摊,几乎没有一刻不是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偶尔从人群隙缝往外望去,成群的出游人群还在源源不断往灯市涌来。

    .今儿章家人带来的臭豆腐并不是很多,只有半桶多点,因此也顶不了多久,估摸着卖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就卖了个底朝天,到这会,围着的人群才渐渐散开。

    呼,终于空了。

    见着人群散了后,周氏吁了口气,嘴里说着,伸手捶了捶后腰,这一个多时辰里,她就没歇过手,比平日可累多了。

    大庆媳妇,东西都放着,让我来收,难得的好日子,你和大庆还有娃儿们,一起去逛逛吧。

    一旁的章连根说着话,就将周氏手里的勺子夺了过去,催促着他们快去逛逛。

    一家人早已经打算过,准备卖完臭豆腐,就在灯市上逛一逛,因此才没有另外霉臭豆腐,只想着把剩下的这半桶卖完,就歇下手来,这一年忙到头的,难得的元宵佳节总得透口气,好好地玩乐一番。

    被章连根一顿催促,章友庆、周氏、还有三兄妹,这才搁下手里的活,一家人笑嘻嘻地出了摊子,只有章连根留下来,说是要看着担子。

    从摊子上出来,周氏就领着大家往灯市一旁的通宝桥方向走去,通宝桥就架在通河之上,通河是九曲江的一条支流,横贯整座昌元镇。

    章家人没有上桥,而是走到了通河岸边,大大小小都蹲□子,撩水洗手,今儿周氏特意带了胰子过来,大伙就在河里,把手上、脸上的油腻,全给冲了个干净,周氏就跟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了布巾给大伙擦干手,并取出篦子,就站在人来人往的通河边上,给章云梳起头来。

    这样的日子,咱们总得拾掇拾掇,得让人瞧着整齐干净,否则成啥样子。

    周氏见章云稍有些尴尬,嘴里就念叨起来,想想娘的话也对,章云就只能收了别扭,由着她当众梳头了。

    周氏双手灵活地梳理着,没一会功夫,就给章云梳好了双髻,章云稍稍摸了摸,感觉发髻梳地纹丝不乱,心里到是挺欢喜的,只可惜没有镜子,天空又暗,河水倒映着两岸的灯火,波光粼粼的,只能映出模糊轮廓,根本看不清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啥样子。

    正当章云朝着河水东照西照时,身后传来叫唤声:云儿,云儿。

    听到唤声,章云扭头看了过去,就见到常娟带着满脸的欢喜,朝着她跑了过来。

    小娟,你来逛灯市啊。

    章云等到她跑到跟前,才笑着问道。

    常娟稍喘了几口气后,就笑着唤了章友庆、周氏和章程他们,之后就伸出手,挽住了章云的臂弯,笑着道:大伯、大娘,能不能让云儿跟我一道去逛?周氏当即笑道:行,你们小娃儿一起吧,回头去摊子那边,咱们一道回家。

    常娟见周氏应承了,忙多谢了几声,拉起章云就往灯市走去,章程、章兴随后也跟了上去。

    章友庆、周氏则往通宝桥去了,元宵这日,走桥渡危可是习俗,称为走百病,大城里的百姓,还得登城门,新媳妇们则摸城门的铜钉求子,昌元镇这样的小地方,就没有城门可登了,所幸还有通宝桥,从桥上过的话,也算应了风俗。

    章云被常娟拉着到了灯市口,就见到常柱、常栓、常翠、他们的爹娘,另外还有常满、他弟弟常富、常铁木和他媳妇,常铁力两口子带着他家三个儿子,以及常娟的爹、娘和她的弟弟常东,全都是一家子亲戚,看着都特意拾掇过,穿戴得比往日要齐整。

    云儿,你爹娘呢?栓子娘一见到章云,就笑着问了起来,章云忙道:往通宝桥去了。

    那咱们也过去吧,正好去找友庆他们。

    常四良一听,忙开口说道,在场的大人们全都赞成地点了头。

    大娘,我才刚拉了云儿过来,能不能让咱们几个去逛灯市啊?常娟一听就焦急起来,忙开了口。

    常娟娘见这么多人里,就她最贪玩,不由就高声道:你尽顾玩,每年元宵都得走通宝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又不是不走,只是晚点走嘛,桥在那又不会跑,这会灯市正热闹,要是不逛的话,等人都散了,就没啥好逛了。

    常娟心心念念想逛灯市,忍不住同娘顶起嘴来。

    常娟娘双眉一皱,正准备骂几句,栓子娘就笑着过来拉她,道:小娟娘,娃儿们哪里能同咱们一样,灯市里花花绿绿的,自然比通宝桥好玩,你就由着他们吧,咱们几个一道去走桥,让娃儿们自个玩。

    这边劝着常娟娘,另一边还不忘嘱咐几个小的,不过,迟点走桥是没事,可千万别玩得忘了这茬,晓得不?嗳。

    常娟抢着就应了,其他几个小的也纷纷应了下来,常娟娘也不好再说啥,只能由了他们,大的一群、小的一群就此分道扬镳,常娟乐呵地拉着章云冲进灯市拥挤的人潮里去。

    灯市还真不愧为灯市,章云一圈逛下来,已经被花灯给迷花了眼,只觉琳琅满目,真真是火树银花、缤纷璀璨。

    一路看过去有龙灯、花蓝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礼花灯等等,做的形状也是各异的,有四方、六方、八角、花篮、双鱼、葫芦、套环等,这些灯多是用细篾扎成,糊上各色彩纸或薄纱做的,手工十分精巧,有些表面上还画了精细的图样,如龙凤呈祥,喜鹊登枝,嫦娥奔月,天女散花,钟馗捉鬼等等,多是动物、花鸟、人物以及一些神话传说,都带着吉祥喜庆的意头。

    更难得的是还有许多种机关夹杂在里头,走马灯已算是简单的,有些会扇翅膀的蜂蝶或鸟儿,会舞动双螯的螃蟹,摇头摆尾的老虎和麒麟,举手作揖的金童玉女,以及咧着嘴笑呵呵点头的福禄寿三星,饶是章云见识过现代高科技的花灯,也还是为民间匠人的手艺而折服。

    有常娟在身边,就算在闹市里,也照样能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嚷声,兴奋地拉着章云、小翠到处钻,一路来,到是钻进了好几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摊子里去,钻进去一瞧,几乎都是猜灯谜的摊子。

    猜灯谜的灯铺大多较拥挤,文人学子们有了用武之地,全都想一显才华,已博美人一笑,引起一些出游的小家碧玉、乡村俏娃们的注意,搞不好便能在今日获得哪位姑娘的赏识,成就一桩美好姻缘,如此重要的时刻,能不卖力,这么一来,围上去瞧热闹,跟着猜灯谜的人,自然就越来越多。

    章云只管看灯,这灯谜的事,她便敬而远之了,都是些古代语句,她哪猜得出来啊,要是脑筋急转弯,她还可以凑合凑合,这些就不必了,谜面都不太容易理解,更别说要猜出谜底来。

    常娟对这些灯谜也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她却热衷于凑热闹,哪儿人多就往哪钻,跑得又快,结果就带着后面一群男娃儿们,奔东走西的跑个没完。

    在他们东游西逛间,章云到是看中了一盏绘有敦煌飞天的琉璃灯,非常炫目亮眼,喜欢这盏灯的姑娘还真不少,不过,这盏的灯谜也极难,章云想都不想便放弃了,其他人也只是随便看看,毕竟他们这群农村娃,连斗大的字也认不得几个,哪里会猜灯谜,只不过是跟着凑趣而已。

    大家伙在摊子旁待了没一会,就说要走,所有人转身,从围着的人群中挤了出去,等到出去后才发现,常满还没出来,他愣是待在灯下猜了好半天,急得脑门隐隐出汗,大家又都挤了进去,拉了他好几次,都没拉出他来,只能待着等他了。

    可常满想破头,也想不出谜底,实在猜不出来,他就想买下,可是一问价格,实在贵得让人咂舌,章云觉得很有杀猪的嫌疑,当即就嚷道:这价钱买盏灯,还不如拿来买米面呢,米面能吃饱肚子,这灯硬邦邦的,又不能吃,买来干啥。

    章云这么一说,其余人全纷纷点头,都劝常满别傻了,常满这才罢休,跟着大家一道挤出了摊子。

    在灯市里逛了一大圈,灯谜他们都不懂,该看的灯也已经看饱,可眼睛饱了,肚子却饿了,尤其是章云、章程、章兴他们,都顾着做生意,一天里只吃了元宵,到这会哪还能不饿。

    肚子饿了没?走在身后的章程凑到妹妹耳旁来,问了一声,章云当即扭脸,对他点了点头,摸着扁扁的肚子道:早饿得咕咕叫了。

    正好我也有点饿了,那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身旁的常娟听到兄妹俩的说话声,就笑着嚷了起来,其余人也逛得累了,常娟这么一提,就都点头应了,一行人往小吃摊扎堆的地方走去。

    虽说这日家家都吃元宵,常家这几个,还有章云他们,全都已经吃过元宵,可一溜看下来,所有人还是决定应应节,再吃元宵,实在是灯市上卖元宵的摊子众多,吃得人也多,瞧在眼里,还真有些受不住诱惑。

    大家决定下来后,就在众多元宵摊子里,找了一处够坐他们这么一帮人的摊子,坐下后每人都点了碗元宵,这日他们身上到是都有钱带着,章程怀里也揣着一些铜钱,是刚刚被常娟拉走时,周氏塞给他的,就是特意给他们买吃食用的。

    其他人都点了元宵,章云心想中午已经吃过,还不如尝点没试过的吃食,就问了问摊主,可有其他吃食,圆脸瞧着挺憨厚的摊主笑着道:姑娘,除了元宵,还有酒酿丸子,你要不要来一碗。

    那就来酒酿丸子吧。

    章云当即就要了一碗,这个虽不算啥新鲜物,不过她见得多,还真没吃过,没想到却跑到古代来尝第一回,想想到觉得挺奇妙。

    嗳,咱这有桂花酒酿丸子、枸杞酒酿丸子、蛋花酒酿丸子,姑娘你要来哪种?摊主又高声问道。

    桂花酒酿丸子要一碗。

    章云又应了声,摊主忙道:嗳,客官们慢坐,这就好。

    当即就扭头唤道:老婆子,快给这几位客官端上元宵去。

    摊主动作还真挺快,元宵一碗碗端上来,有芝麻馅、红豆馅、枣泥馅、桂花馅、花生馅,糯米雪白软滑,元宵皮薄馅响,闻着还有股淡淡的酒香味儿,大家伙瞧着就更加饿了,不等所有人都端齐了,就开始吃了起来。

    不一会,所有人面前都放了热腾腾、香喷喷的元宵,只有章云的酒酿丸子没来,因为这个得现做,不像元宵,有口大锅架着,里面滚着许多元宵,只要客人一坐下来,就能勺了装碗端上来,这会到好,最饿的反而没得吃,章云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们吃,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更欢。

    云儿,我这碗先给你吃。

    章程见她的还没来,就把自个面前的碗推了过去,章云想着,自个饿的话,大哥自然也是一样饿,就手一伸,又推了回去,忙道:大哥,我要想吃元宵的话,就不点酒酿丸子了,你这碗还是留着自个吃吧。

    章程想想也是,就不再推让,接过碗去,低头大口吃了起来,其他人也全都津津有味吃着,唯有常满,却一直注意着对面的章云,见她手一直垂在桌子底下,肯定是捂着肚子,不由伸出脚去,小心地踢了脚章云身边的常娟。

    常娟被踢一脚,不耐烦地抬起头,正想嚷一声谁踢她,就见到对面的常满对她使眼色,一直往章云这边撇,她这个鬼灵精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由朝常满瞪了眼,对他老是指使自己表示不满,不过,瞪管瞪,还是顺了他的意,起身向摊主要了空碗和勺子,重新坐回来后,就从自个碗里,勺了几只元宵出来,递给了章云。

    呐,你刚才都说饿了,这些先拿去垫垫肚子。

    常娟将碗在章云面前一搁,开口道。

    算了吧,你自个吃,我那碗很快就能好了。

    既然大哥都推回去了,章云就干脆也推了常娟这些。

    常娟向来直来直往,不喜欢磨叽,当即就道:客气啥,你先拿去吃,况且我也想吃酒酿丸子,等下端上来,你分给我一些,正好让我也尝尝。

    这么一说,章云也就不再推让,笑着接了过去,拿勺子吃了起来,估摸着买元宵的客人实在多,章云这碗酒酿丸子到是等了好一会才端上来,摊主忙说了几声不好意思,章云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并没计较。

    酒酿丸子端上来后,章云就趁热勺了一些给常娟,其他人几乎都已经吃好,就剩她们两个了,让这么些人等着,章云怪不好意思的,就想吃快些,可刚出锅的酒酿丸子又烫,她急着入口,嘴巴差点烫去,害得她忙往一旁地上吐。

    云儿,咋样?章程一见,忙急声问了起来,章云这会嘴里还烫着,就伸手摇了摇,表示没事。

    对面的常满眉头一皱,到是很想关心几句,可这么些人坐着,他也不好太突出,只能朝着常娟道:小娟,你慢慢吃,咱们不急,等会没关系,可别烫着,别噎着。

    常满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点头称是。

    常娟趁大伙不注意,微微白了眼常满,没有揭穿他,只是笑笑道:满子哥,我晓得了,平日里到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今儿是不是心情不错,对我这般好。

    没揭穿是一回事,却不能不趁机戏弄调侃一番。

    常满被她说得,耳朵根子有些烧了起来,又怕引起其他人的疑心,就回道:你是我妹子,我啥时候对你不好了,别尽顾说话了,待会碗里都放凉了。

    常娟见他那窘迫样,就不再多说其他话,低头吃了起来,身旁的章云稍稍停了停,感觉嘴里还好,并没有烫得多严重,只是稍稍有一点点麻,就继续吃酒酿丸子,这回再不敢贪快,边吹凉边吃,等碗里的都下肚后,肚子到是饱涨起来了。

    等吃完,大家各自付了钱,就出了摊子,刚好就见到远处有龙灯迎过来,长长的龙灯由好多人擎着,龙头巨大,威风凛凛,金色的龙身也很显霸气,龙灯在舞龙人的手上盘旋翻腾,活灵活现。

    龙灯过处,有许多人围观,也有不少人打赏,更有人群尾随龙灯而去,形成了长长的跟随队伍,很是壮观。

    舞龙灯过后,还跟来舞狮队,狮子们摇头摆尾的,忽而跳跃,忽而翻滚,非常生动活跃,配上声声的锣鼓敲打着,马上给人异常喜庆的感觉。

    常娟本想追随热闹的舞龙队而去,却被其他人给拉住了,这时,常柱开口道:忘了你娘和我娘怎么说的了,咱们还得去走通宝桥,你要跟着舞龙队跑,啥时候才能转回头,快别去了,还是往通宝桥去吧。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大家都纷纷赞同,常娟敌不过众人,就只能舍了这个念头,跟着大家一道往通宝桥方向去了。

    过桥渡危是元宵最古老的习俗,所有人都会遵循,因此通宝桥上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整座桥显得很是拥挤,一群人慢慢地随着人潮走过通宝桥,桥那头也有街市,虽没这边热闹,大家也小逛了一会,瞧瞧时辰差不多了,就全朝着章家的摊子去了。

    到了摊子,常家、章家的几个大人全都已经等着,见到各自的闺女、儿子回来后,就出发到渡头登船回屯田村去了,热热闹闹的元宵夜,就落下了帷幕。

    正文 44旺家小农女元宵节过去后,一年的年关也就正式过去了,农家人都收起了冬日的悠闲,筹划起这一年地里的耕种,一年之计在于春,庄稼人的忙碌生活就从春耕日开始启动。

    //【 ]这里的习俗是把春耕日定在元宵过后的第三天,而不像章云所知晓的那样,春耕日定在立春日,春耕日对农家人来说,是一年中很重要的日子,代表一年的耕种之始,因此家家户户过完元宵节,就紧锣密鼓地准备春耕日了。

    在春耕日之前,周氏就遣了章程赶去下槐村一趟,去外婆家知会一声,告诉他们,家里的猪栏已经搭建好了,要是小猪娃抓来的话,不用在外婆家养一段时日了,直接送到家里就行。

    正月十八日,春耕日的一大早,章家人就全起身了,章云刚从炕上爬起来,就听到外边有隐隐的敲打声传来,她当即加快手脚,棉衣裤穿妥当后,就推门出屋去。

    到院子里时,见家里人都已经起来,章云站在院子里,敲打声就更响亮了,能听出来,是从不远处传来的,瞧瞧天色,一片青灰混沌,还未完全亮,没想到有人家爬得这么早,已经开始敲锅打盖送懒了。

    敲打送懒是这里农村的习俗,是代表着将过年的懒散送走,迎接春耕开田日的到来,因此家家户户一早起来,就会敲锅打盖地热闹一番,章家人也不例外,听到村子里陆续传来的敲打声,周氏匆匆从屋里出来,跑进厨房,也一手拿擀面杖,一手拿锅盖,跑到院里卖力敲打起来。

    章云、章程、章兴随后跑进了厨房,拿起任何能敲的东西,跟着一道敲打,他们几个小的,边敲打边嘻嘻哈哈闹着,这春耕日的一大早,就觉得很是开心。

    敲打送懒只是种形式,并不需要敲多久,敲打了一会后,周氏就笑着唤道:好了,好了,你们哪里是送懒,根本就是闹着玩,别把东西给敲坏,快放回去吧。

    这一喊,院里的兄妹三人收了嬉闹,将手里的东西全归置了回去。

    章云留在厨房帮周氏,章程、章兴出去了,帮爷爷和爹他们,去整理农具。

    春耕日一早,家家户户都是要吃阳春粑的,这也是多年传下来的习俗,昨儿周氏就已经将糯米浸上了,这会放下锅盖、擀面杖后,就捧了浸糯米的木盆,走去石磨旁,准备磨成湿粉,章云见了,就想跟过去帮忙。

    *.**/*【 ]云儿,这边我来就好了,你还是快点火烧灶,火旺了,就把腌雪里蕻放锅里炒,还有你大茂叔过年送来的腊肉条,我已经切了些出来,你跟雪里蕻一起炒。

    周氏见章云要往石磨边来帮忙,忙摆了摆手,让她不用过去,开口吩咐了她做其他事。

    章云应了声,就拨开灶门上的木板,拿枝条拨灶里捂着木炭的灰,不一会就拨燃点点星火,灶里的温度升了上来,章云忙取了一些干茅草塞进去,茅草一点即燃,火苗和浓烟窜了出来,捡了木柴往里丢进去,火很快烧旺。

    火烧旺后,章云就从水桶里舀水洗干净满手的灰,将油倒入锅中烧热,去碗柜里取了装雪里蕻的罐子,伸手从罐里抓出雪里蕻,挤干水,用碗装了,抓出半大碗后,把罐子放了回去。

    这时候锅里有些噼啪响起来,油烧热了,章云忙把雪里蕻,还有昨晚周氏就已经切好的腊肉粒一起下锅炒了起来,还挑了不少剁辣椒进去,煸炒了一番,直到锅里飘出香味,雪里蕻被炒得从青绿成了茶褐色,章云就拿碗盛了起来。

    娘,我炒好了。

    章云跑到厨房门边,朝外喊了一声,周氏那边应了,道:我这快磨好了,待会就进来包阳春粑。

    章云见周氏还没好,就在厨房里做起其他准备功夫,转声往回走时,一眼见到墙角堆的柚子叶,就装了一盆清水,捧着蹲到墙角边,将柚子叶放水里洗了起来,洗好将水甩干,堆放在水缸板上,将木盆的水倒掉后,就将干净的柚子叶放木盆里备用,之后就取出蒸笼刷洗干净,搁在灶头上。

    这边刚做好,周氏捧着木盆进来了,木盆里堆着黏黏的糯米粉,周氏将这些糯米粉和上少量的水揉匀,捏出一块块的面团,将炒好的雪里蕻、腊肉的馅料包进去,用手轻按成糯米粑,这些糯米和馅料,足足包出了三十多个糯米粑,全都放进垫上柚子叶的蒸笼里去蒸,同时烧上了整锅的玉米糊。

    今儿的早饭,一家人咬着软糯香辣的阳春粑,就着热腾腾的玉米糊,虽不算啥金贵吃食,也吃了个肚子鼓涨涨,很是饱足。

    一到春耕日,农家人就得要开田劳作了,因此吃完早饭后,章家爷孙就忙了起来,将农具全都检查清楚,该修的修,该整的整,该换的换,将农具全整理好后,章连根、章友庆带着章程、章兴就出了篱笆院,往章家的地里去了。

    周氏速手速脚地收拾好锅碗,章云也喂好鸡后,两人就跟着出了门,匆匆赶去地里,准备等自家地里的事完了,就凑上爷孙四人,一道去打麦场,每年的春耕日,打麦场都会进行闹春耕,村里的老少男女都会涌到那边去,可热闹得紧。

    章云、周氏赶到地头时,就见到章友庆蹲在田埂上,手里正在削竹子,身旁已经放了几根一头削尖的竹子,章连根一道蹲着,正在吧嗒吧嗒抽旱烟,章程则和其他同龄娃子在说话,章兴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爹,还在削竹子啊,快些吧,麦场那边的闹春耕可不等人。

    周氏见了,老远就唤了起来,旁边地里正忙活着的其他村里人,见到周氏,都纷纷扭头过来打招呼。

    周氏一一笑着寒暄几句后,就走到了章友庆身边,这会章友庆也削好了竹子,就站了起来,道:爹,竹子好了。

    章连根见竹子弄好了,就伸手在田埂上啪啪敲了几下,将烟锅子里的烟丝给敲掉,之后将烟杆子往腰后一插,就拿起搁在身边的锄头,站起身来,唤了章程,并大声喊了章兴。

    章兴听到喊声,不知从哪冒了头,兴冲冲地往自家地里跑了过来,几个人一道下了地,纷纷弯腰将盖在地里的干稻草给掀了,全拢到一处,堆放在田埂上,周氏、章云也一道下地帮了手。

    等把稻草都掀了,章连根就抡起锄头,在没有麦苗的空处,掘了下去,章友庆将手里削尖的竹子一根根插进地里,章程则从口袋里取了几颗种子出来,用手挖开一些泥土,将种子播进土里,之后拨土将种子盖严实。

    章云站在田埂上看着,又朝四周瞄了瞄,见其他地里的庄稼人,也都是这么做的,就仔细寻思,从记忆里将这些片段挖了出来,这才想起来,这也是家家户户春耕要做的事,锄地代表耕种,插竹代表插田,拨种则预祝丰收,全都是农人们对这一年的祈盼。

    章连根掘了几锄后,就收了锄头,扛在肩上往田埂上走,章友庆、章程、章兴也一道上了田埂,周氏就笑着招手道:咱们快去闹春耕吧,迟了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说着话就牵起章云走去,章家爷孙几个随后跟了上来。

    打麦场在祠堂的东北边,就紧挨在祠堂一旁,章家一行人径直往祠堂方向走去,眼见着祠堂的灰瓦白墙出现在了视线中,再走一小段就能到打麦场,却见到有一大群人绕过祠堂,正往他们这边走来。

    章家人颇有些奇怪,就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和那群人顶头撞见了,这才看见领头的是里正常向阳。

    常向阳看见章家人匆忙赶来,正准备开口,向来大嗓门的狗子爹郑长力就嚷了起来,连根叔、友庆大哥,别去打麦场了,咱们一道往镇上去。

    往镇上去?章友庆听了一愣,朝常向阳看了过去,常向阳笑着对章家人摆摆手,道:是啊,别往那边去了,回头出村吧,咱们都准备往镇上去。

    说着话就走了上来,既然里正这么说,章家人也就止住了脚步,扭头往来时的路走,一边听常向阳继续说道:今年咱们县上任了新县令,这个你们都晓得吧。

    这个晓得。

    那次周家去镇上卖棉花时,就打听到了这事,之后周民将章云送回来,跟周氏提过,因此章家人也都晓得了。

    新县令时分体恤民情,也重视农耕,发下文书,说是要奔走各镇,亲自主持闹春耕,前些日子,督办的衙役已经在镇上的土地庙旁,搭起了茅草长棚,就准备今儿迎接新县令过来主持闹春耕呢,这样的热闹,咱们怎么能错过。

    常向阳笑着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章家人这才清楚,当即也乐呵地随着大部队,一同往村外去了。

    一大群人往村外去的路上,又是顶头碰上不少赶来闹春耕的乡亲们,大伙就纷纷唤了他们,一同跟上,队伍就变得越来壮观,几乎整村子的人,都跟到了长长的队伍中来,大步往昌元镇的方向走去。

    因大伙都没有挑担子,除了锄头,几乎啥也没带,全没有负担,再加上人多,也就没去百里渡坐船,全都徒步行走,一路上大伙有说有笑的,到也不觉得慢,期间还有不少小娃儿在路上跑来追去,脱出队伍去,自家的爹娘,就纷纷高声唤起,一时大声责怪孩子的吵骂声,孩子们兴奋的笑闹声,此起彼伏,到是显得嘈杂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晚有三更,不过后面两更会比较晚,菇凉们就不用等更了,明天再来看吧!正文 45旺家小农女走出村口没多久,常娟就挤到了队伍前面来,找到章云,挽着她的臂弯,两人窃窃私语、嘻嘻哈哈地说笑了起来,没多会,常柱、常栓、小翠、常满、常富几个也都从人群里钻了过来,小翠加入了常娟、章云的话题中来,其他几个男娃则在章程、章兴身边扎堆,几个男娃儿,也吵闹说笑了起来,瞧着不比女娃儿们话少。

    村里其他一些差不多同龄的娃儿们,都渐渐凑了过来,到后来,就变成了小年轻们一堆,小娃儿们一群,汉子们一帮,媳妇、婆子们一圈,自然而来地分成了小团体,不过大部队还是没有脱离,牢牢跟着,一道欢声笑语地踏上去往昌元镇的黄泥路。

    走了约莫近两个时辰,大部队就进了昌元镇,大伙全都往土地庙走去,过了通宝桥,走上一段路,就能见到土地庙。

    估摸着这日知晓新县令要来主持春耕的乡亲极多,当屯田村的村民们进到昌元镇时,路上已经是人潮熙攘,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行,那就是土地庙方向。

    屯田村的大队伍随着人潮一道走过通宝桥,人群中的章云往四周环顾,只觉这场面,几乎可以赶得上元宵节的热闹了,可见新县令的吸引力有多大。

    没过多久,通过人群的隙缝间,土地庙已经隐约可见,章云微微垫起脚尖,仰头想要看清楚土地庙,可挡着的人实在太多,实在看不清楚,只能瞧个大概,就这么看上去,土地庙好像不是很大,稍稍有些残旧,不过香火似乎还不错,老远就能瞧见,有乡亲们在焚香跪拜。

    里正提起的茅草长棚,也渐渐能看见了,章云打量了几眼,虽站得远,看不真切,不过感觉同上次收棉花时,见过的长棚相差无几。

    人潮接近长棚后,就慢慢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章云也一起停下了脚步,后面赶来的人,还是源源不绝,因不晓得前面的情况,后面的都拼命往前挤,娇小的章云,被后面挤上来的人群,撞了好几下,身边全都是人围堵着,别提看清楚前方了,连转个身都困难,而原先一道走来的女娃儿们,都被人潮冲散,不晓得挤到哪去了。

    挤啥挤,前面已经停住了,再挤也走不过去,都别挤了。

    .]唯一留在身边的只有常娟了,她可没那么好脾气,被挤几下,就毛了,大声朝后边骂了过去。

    只可惜,骂了也是白骂,四周都是人,哪里晓得是谁挤的,而且就算挨着后面的不挤过来,后面接着涌来的,还是照样挤挤挨挨的,全往前推,根本止不住,没法子的情况下,章云只能拉着常娟,尽量缩着身子,往块头高一点的人旁边站,最起码可以挡一挡后面的推搡。

    章云、常娟正在挪来挪去,找好点的位置时,常满、常柱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两人都挤到了她们后头来。

    常娟一扭头就见到了常满、常柱,两人上来挡在她们身后,常娟朝他们望了眼,就灵机一动,伸手拉过常柱,让他站在自己身后,常满就自然而来站到了章云身后。

    章云起先并没发现,好一会才感觉到,身后没有再连着挤上来了,正准备扭头向后面望,远处就传来了咣、咣的铜锣声,还有震天的鼓声和爆竹声,人群开始沸腾起来,不少人在喊:新县令来了。

    这么一来,后边的人潮纷纷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想涌上来一睹新县令的风采,一下你推我、我推你,全向着前面压了过来,一阵猛力的冲击突然往人群前面撞了过来,哪有多少人经受得住,全都踉跄地往前跌撞去,常满也不例外,整个人被撞得贴向了章云的后背。

    章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被后边的冲力撞得往前倒,身后的常满想都来不及想,本能地就双臂一伸,将章云捞了起来,牢牢地箍在了臂弯里,跌撞了几下,才稳住脚。

    这一下,让章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人趁乱非礼,忙乱中就伸脚,用脚后跟踩了后边那人一脚。

    常满没料到这一招,就被结结实实地重踩了一脚,嘴里一声闷哼,忙松开了手,却还是用手臂顶住后边推上来的压力,让章云不至于摔倒。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一下松了开来,章云急忙往旁边躲,并转头看去,就对上了大张着双臂,顶得面红耳赤的常满,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他箍着自己,人家是在护着她,并不是有意吃豆腐,这下到让她骂不出来了,到了嘴边的骂声,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过,要让章云感谢他,又觉得别扭,他胸膛的热度,这会还残留在她背上,这种感觉,让章云心里闪过一丝怪异,说不出是啥滋味,害她急忙转过身去,不去看他。

    咣、咣的铜锣声及咚、咚的鼓声越来越近,人群也越来越骚动,常满顶得实在吃力,却还是护着章云,没有松懈下来的意思,也再没有唐突的举动,章云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稍稍扭头,小声道:你这样怪累的,歇口气吧。

    常满脖颈间的青筋都有些爆出来了,鬓角的汗往下滴落,说真的,一的人潮撞击过来,他真有些快顶不住了,可章云这么一说,他不觉嘴角勾起一丝笑,对她摇了摇头,觉得再费力,也得继续顶下去。

    章云也不晓得该说啥了,只感觉两人的氛围怪怪的,撇开眼看向两边,常娟、常柱也不知道挤哪去了,她想找人解一下尴尬的局面,都找不到了,唯有侧过头去,尽量不去同他多接触。

    正当章云感觉忐忑时,人群里费力挤过来个人,见到他们,就大声唤道:云儿,快过来。

    章云急忙扭头过去看,就见到章程正用力扒开密密实实的人群,朝她这边挤过来,章云脸上一下露出笑来,忙也用力朝他那边挤去,两人的手很快握在了一起。

    云儿,你随我过去,那边空些,这边实在太挤,根本看不到。

    章程抓住了章云的手,就嚷了起来,并用力拉了拉,示意她跟随自己的方向挤出去。

    章云大声应了,就紧抓住大哥的手,拼命往人堆里扎,想往外挤,刚挤出两步,突然想到啥,停下来往后望了眼。

    原先在她身后的常满,这时却有些愣愣的,看着章云头也不回往前挤去,心里不晓得怎么的,有些酸酸的,双眼看着她的背影,就发起愣,直到章云倏然转过头,朝他望来,心里的那种酸,就莫名散去了,脸上一下子笑了,整个人都动了起来,大手拨开人群,跟着一道挤了过去。

    章云见常满跟上来,就不再耽搁,再扎进人群,一直跟随大哥的指引,往外挤去,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章云终于挤出了拥挤的人群,到了外围,人群相对稀疏一点的地方,常满紧跟其后,也钻了出来。

    呼。

    章云大大吁了口气,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只觉这场面,和露天巨星演唱会有的一拼了,疯狂的粉丝一激动起立,可不就是你推我搡,挤得跟什么似的。

    云儿,你也出来了,里面挤死人了。

    章云正吁气时,常娟从后边窜了出来,章云一见她,就瞪了她一眼,嗔道:你咋就自己跑出来,都不叫上我,害我白白受累,真没义气。

    冤枉啊,我也刚刚才出来,还是被挤着挤着,给挤到外边来的,人家根本来不及叫你,就已经被撞走了。

    常娟一见她嗔怪,就厚脸皮地笑着走过去,伸手挽住她的臂弯,说完后,讨饶道:别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章云只是闹她一下而已,并没真的怪罪,当即就笑了起来,常娟见她如此,自然知道没事了,就又说笑了起来。

    这时,章兴突然从身边冒了出来,拉起章云、章程的手,就道:大哥、大姐,跟我去,我找到个好地方,没人跟咱们挤。

    说着话,就不由分说地用力拉他们的手,让他们跟着自己过去。

    章云、章程也没多问,就跟着一道走去,常家几个人也跟上了,章兴拉着他们钻来钻去,就钻到了一条小道旁,拉着他们从小道绕过去,不知怎么走到了一块荒芜之地,杂草长得有半人高,四顾看了看,才在身后头发现,这里原来是土地庙的背后。

    大哥、大姐,呐,咱们爬到那些树上,就能看得很清楚,不骗你们的,我刚刚跑上去看过。

    章兴朝挨着土地庙背后的几颗梧桐树指了指,嘴里说道。

    看来乱钻有乱钻的好处,然让这小子找到这个地方,大家一下子全笑了起来,都朝着梧桐树跑去,农村娃就算其他不擅长,爬树肯定是本事的,不管男女,两三下就爬上去了,章云小时候是农村长大的,自然也会,只是许久没爬了,到没他们几个熟练,稍稍慢了一些才爬上去,上去后喘口气,就在大树杈上坐了下来,往前一眺,还真是视野开阔,看得很清楚。

    一眼望下去,只见衙役们擂鼓鸣锣,抬着纸扎的春牛、耕犁一路走来,身后尾随着众多乡民们,一路放着爆竹,向着春牛、耕犁抛洒大豆、玉米粒等粮食,似乎是预祝这一年五谷丰登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第二更送上,稍后还有一更!正文 46旺家小农女章云仔细瞪大眼睛瞧,就让她看清楚了,衙役队伍的最前方,就是一身官袍的郑县令,他已经走到了长棚外,过了一会,就摆了摆手,衙役队伍跟着停了下来,抬着春牛、耕犁的衙役纷纷走到前边,春耕的祭祀就将由郑县令主持展开了。

    ....郑县令亲手点燃线香,撩起官袍,在预备好的蒲垫上跪下,三伏三拜,焚香祀奠皇天厚土,众多乡绅、村民们跟随在后,依礼参拜,一下子呼啦啦跪了一片,郑县令这时念祭奠天地神祈祷告词,一众乡民跟随祝祷。

    章云还真没瞧过如此盛大的祭祀场面,只见围着长棚外的整片民众,足有上千人,全都跪地叩拜,这场面比电视剧震撼多了,同时也庆幸,还好没留在下边,不然自己也得跪拜,长棚外边的石子路,该有多硌人。

    瞧着自己晃荡着脚丫,悠闲地观看场面宏大的祭祀,章云只觉兴奋,不过,其他人却不是这想法,旁边梧桐树上的章程,突然道:早知道不上来,咱们都错过春耕祭祀了,这可是咱们庄稼人最要紧的祭祀,要是让爹娘晓得了,准得骂咱们。

    常柱、常满都深表赞同,全点了点头,颇有些遗憾地朝长棚外的祭祀场地看去,常娟是女娃儿,地里的活干得少,感触自然没他们良多,不过这些是正事,她也懂得分,就没有乱插嘴。

    这么一来,原先高兴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树上的男娃们都想下去了,就一个个往下爬,见他们都下去,章云、常娟自然也不好再待着,两人也一道跟着下了树。

    当他们几个从小道又绕出去时,祷告词已经念完,叩拜天地神灵的祭祀结束,郑县令站起身来,众乡民也一道起身,章云他们几个趁着这会,走进人群里去。

    没过多久,人群就动了起来,所有人纷纷扭头往回走,章云他们几个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

    人潮过了通宝桥,居然往出镇的路走去,让他们都摸不着头脑,稍稍打听了之后,才晓得,郑县令要亲自扶犁,跟随春牛之后,演试用牛犁田,以示开始春耕,这会就是领着乡民们,往镇外的耕地走去。

    昌元镇临着九曲江,因此镇外耕地并不多,而且得离开城镇几里路,才能见到,郑县令却坚持步行而去,乡民们一时群情激动,欢呼声响彻云霄,全都兴奋地跟随其后,心里头对这样亲力亲为的好官敬佩不已。

    人群就这样走了几里路,终于见到大片阡陌纵横的水田旱地,这边已经属于临近昌元镇的村落,元亭村的土地,人群里有许多元亭村的乡民,见到县令居然到了自个村子,全都激动难抑,一个个欢呼雀跃起来。

    ^//^章云和其他人一起挤在人群里,她人娇小,根本看不见前方的事,只能听听围在身旁其他汉子、媳妇们的说话声,大致晓得,郑县令已经脱了官袍,穿着普通农人的衣衫,挽起衣袖、裤脚,穿上草鞋,下地赶春牛、扶犁春耕了,这时,人群里的欢呼声更甚,四面八方的欢呼声涌来,章云只觉震耳欲聋。

    人群不知欢腾了多久,才又移动起来,沿着原来的路线,重新向着昌元镇走去,人群前方的衙役们,将纸扎的春牛抬着游街,以示新年开始,五谷待种,百业待兴,乡亲们应该送懒,迎接春耕到来,人群还是一样欢呼闹腾,为了春耕来临,欢欣鼓舞,所以镇里的居民们,都临街放起爆竹,一路噼啪作响,闹春耕自然得热闹才行。

    游完街巷后,人群回到土地庙旁的长棚前,把纸扎的春牛、耕犁焚烧掉,闹春耕就完满结束了。

    郑县令还得赶去其他镇主持闹春耕,因此没留一会,就带着衙役们,在众多村民的欢呼声中离去了,有许多村民,沿途跟随而去,直护送到临镇才回头。

    章云他们没有跟随过去,因着同来的乡亲都被人群冲散,一时寻不到,他们就跑到渡口前的大道上等着,要回屯田村,必然得经过渡口这边的。

    等了没多久,就见到了章连根、章友庆和周氏他们,还有王大茂两口子,带着他家三娃子,以及常四良和他媳妇,还没见到春花、秀花还有栓子,一大群人就又等了一会,直到将这几个人都等到,才纷纷转身上路。

    不过章家、王家和常四良家都等齐了人,可常满他们家人却没见到,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在渡头等,不太好,常四良就上去说道:你跟着咱们一道去吧,你爹娘找不到你,肯定会先回去的。

    常满想想就应了,跟着三家人一道回屯田村去,来镇上这么一趟闹春耕,回到村里时,都已经过了晌午,进了村后,大伙就分了手,各自回家去了。

    这一趟来回赶了不少路,而且在镇上人群挤来挤去的,回到家后,所有人都觉得疲累,因此晚饭就将早上剩下的阳春粑热了热,点了锅面疙瘩,就这么简单对付了,吃完晚饭,收拾好之后,就都歇下了。

    章云躺在被窝里,只觉身上有几处地方隐隐作痛,估摸着是在人群里挤的时候撞到的,她也懒得看有没有淤青,反正过几日就会好。

    身子觉得疲惫,可在镇上人群欢闹地太厉害,弄得章云耳朵还有些嗡嗡响,而且神经兴奋得太久,一时反而睡不着,就窝在被窝里,伸手揉那几处作痛的地方。

    揉着疼痛,章云就不自觉想到镇上拥挤的场面,自然也就想到了,常满那时候帮她顶住人群的画面,这么一想,她心里隐隐觉出来了,常满好像对她有些不一样,那时候为了铁锁的事,如此紧张,又是打架又是翻篱笆的,还有那次一同坐船时,他的眼睛也一直盯着自己,这么多蛛丝马迹下来,作为现代灵魂的她,哪里还能猜测不出来,常满是对她有意思,喜欢她。

    这下她就更睡不着了,虽说过了年,章云的年龄已经十四,基本上可以议亲了,议好亲后,等个一两年,就能成亲了,可是她到这里之后,就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改变家里生活之上,心里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好像这些都离她很远一样,这会突然就发现,这事原来已经逼近了,而且还冒出个喜欢她的人,心里一下子就生出了压力,再无心睡眠,脑子乱哄哄的。

    章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能拖延议亲的法子,直到大半夜,才迷糊睡去,睡着了还不怎么安稳,不知怎么的,居然做了梦,而且还是和人成亲的梦,红彤彤的盖头遮在头上,有双手伸进来揭盖头,红盖头掀了开来,常满的脸一下子映入她眼帘。

    感觉心咚地被重击了一下,章云猛然醒了过来,醒来后,心还真的在砰砰直跳,感觉有些吓到,忙抬起微微发软的手,捂住砰砰跳的胸口,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虽说这梦让章云颇有些困惑,可花时间琢磨一个梦,总是无稽,侧过脸瞧了瞧窗户,有微弱的晨曦染上窗纸,外面天光似乎还没有大亮,不过章云再睡不着,就干脆起身穿好衣裤,下了炕。

    推开屋门,章云走进了院里,外边确实暗得很,天空还犹如泼了淡墨一样,浓黑里透着微微一点灰白,家里人还没有起炕,村里人似乎也都没有醒来,远处传来几声隐约的鸡鸣声,却听不到狗吠,这会已经开春,百虫开始复苏,偶尔有几声蛐蛐、蚰子的低吟声,窜进耳里来,细微的声响,衬得四野一片宁静。

    章云站在院子里,清凉的微风拂面,深吸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味道,心情莫名开朗了起来,再不去多想,径直往厨房去了。

    等到家里人陆续起身时,章云已经点旺了火,在厨房烧好了一锅小米粥,另外还揉好面,发了酵,在砧板上抹了油,手上也抹上,将面团在砧板上按压成长方形,用同样抹了油的菜刀,将大面片切成了小条,开油锅炸起油条来,不知怎么的,今儿突然很想念白粥油条这样的早餐,这是上辈子,爸妈最喜欢给她准备的早餐。

    油条下了油锅,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章云手拿筷子,按着记忆里炸油条的手势,轻轻拨着慢慢涨起来的面条儿,之后就不断翻面,让油条均匀地炸成金黄色。

    周氏进到厨房里时,颇为讶异,走到灶前往油锅里看了眼,就开口道:你咋想到炸油炸鬼啊,这个平日里很少吃的。

    呵呵,我突然就想吃了。

    章云笑着对周氏微吐了吐舌头,周氏脸上也笑了起来,动手舀水准备洗漱,嘴里不忘问道:你今儿咋起这么早,油炸鬼发面可得不少时间,昨儿喊着累,为啥不多睡会。

    许是开春了,人比冬里精神吧,早上自个就醒了,也没估过时辰。

    章云总不能说是做了那样的梦醒来的吧,只好胡乱编了借口。

    不都说春困秋乏,春里按说人会困一些,你咋反而起得早,不晓得你这是啥毛病。

    周氏笑着说道。

    章云呵呵笑了起来,也没答话,继续炸着油条,油香味飘出去,将章兴、章程都给勾了过来。

    呀,姐,都过完年了,咱家还能吃上油炸的吃食,真是太好了。

    章兴一冲进来,就见到章云站在灶头,锅里滋滋的炸声,还有飘香四溢的油味儿,就算没看见锅里,他也知道是炸吃食,不由得满脸笑开了花。

    瞧他那嘴馋的样子,厨房里的人都哄笑了起来,笑声传出去,把章连根、章友庆也引了过来,瞧着厨房里大大小小高兴的样,章连根直道:家里有油就是好,啥时候都能吃上喷香的吃食啊。

    其他人听了,纷纷点头。

    难得有这么丰盛的早餐,全家人自然是乐呵了一番,等到炸好后,就着热腾的小米粥,好好地饱餐了一顿,炸出来的十几根油条,全都祭了各自的五脏庙。

    往日早饭没那么早,全都要等爷孙几个下地后,才由周氏送过去的,今儿章云都已经烧好,他们几个就吃完了,才拿上农具,出院子下地去了。

    开春了,万物复苏、土壤解冻,在麦苗返青前,地里得浇水追肥、保墒提温、拔草除虫,该干的活很多,农家人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忙碌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三更完毕!明天没什么意外的话,还是三更,18会尽量早点更出来,免得菇凉们等得着急!PS:感谢芹菜菇凉给本文投的霸王票,谢谢菇凉的支持!正文 47旺家小农女春耕日过后五天,大舅周民就借了村里人的牛车,将抓来的小猪娃装在牛车里,送了过来。

    周民过来那会,章家爷孙几个都已经下地去了,家里只剩周氏和章云,听到周民在院外的唤声,周氏从厨房跑了出去,章云正在后院整菜地,听了也跑了过去。

    阿芬,三只小猪娃我送来了。

    周民从牛车上跳下地,转去后边将小猪娃抱进怀里,就喊道:猪栏在哪?周氏忙笑着跑过去,也去牛车上抱了一只小猪娃下来,当下就带头走去,笑道:搭在院角那边,我带你过去。

    周民就抱着小猪娃,跟在周氏身后走进院子。

    两人径直往新搭的猪栏而去,从后院跑出来的章云顶头撞见他们,就笑着道:还有只小猪娃,我去抱。

    别介,别看它们小,也得有二十多斤,你那小细胳膊,可不定抱得动,还是我来抱吧。

    周民脚上大步迈去,嘴里还不忘出声阻止她,怕小猪娃太重,压到章云。

    大舅,人家哪有这么弱,别把我当成小鸡子看,二十多斤咱还是抱得动的。

    章云呵呵笑了起来,觉得大舅太小看她的力气了,当即就往篱笆院外停的牛车跑去,到了跟前往里一张,就见到一只粉白的小猪娃躺在牛车上。

    章云兴奋地爬上了牛车,见小猪娃半眯着眼,手脚都用麻绳捆着,身上散发的味道虽不怎么好闻,不过瞧着懵懵的,到有一丝可爱劲,于是就蹲□子,伸手将小猪娃抱在怀里。

    小猪娃蜷着似睡非睡的,章云刚一抱,它全身就挣动了起来,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它身子圆滚滚的,外皮上如今还是细密的绒毛,颇有些滑不溜手,还真无处抓手,这么一挣,章云就有些抱不住了。

    眼见就要从她怀里挣脱。

    周民赶回了头,一步迈上牛车,伸手就接了过去,笑道:我说吧,这个不好抱,还是让大舅来吧。

    亲试了一回,章云再不敢夸大,乖乖地让周民抱过去,跟着他一道跳下了车。

    不一会,三头小猪娃全给关进了大间猪栏里,周氏还将小猪栏指给周民看,告诉他,那边准备关小母猪。

    这样不错,一道搭起来,免得下次还得翻手,又要请帮手,虽说都是自个村子的熟人,不要工钱,可请人做活,总得管饭菜,太差的席面也拿不出手,一天吃下来,得花不少钱。

    周民看了忙点头,直道这样好。

    就是这个理,公公和友庆也是这个意思,就干脆一道搭了起来,反正抓了小公猪,小母猪往后肯定是要抓的,留着也不会白费。

    周氏带周民瞧了瞧两间猪栏后,就笑着带他往堂屋去了。

    章云却早跑到后院去,自从上次外婆过来,说起抓小猪娃的事,章友庆和章程就花了两晚上时间,将冬里藏埋起来的鬼子姜,都给挖了出来,如今全在后院的茅草屋里放着。

    从箩筐里扒出了一些鬼子姜,抱在怀里跑进厨房,这些都是没清理过的,而且大猪可以直接喂,小猪娃的话,直接喂就太大块了,因此章云将怀里的鬼子姜放进木盆里,舀水大致洗了洗,把厚土洗掉后,就用刀切成两半,切出满满半木盆,拌上一些麦麸,就拿着去了猪栏,倒进木槽里,又装了些水过来,倒进隔起来的另一半木槽里。

    原先躺着的三只小猪娃,这会全圆滚滚地跑了过来,凑进木槽里吃了起来,瞧着小猪娃都爱吃,章云这才放心,脸上露出笑来。

    在猪栏外瞧了一会小猪娃拱食,章云将木盆放回了厨房,去了堂屋,一进去就听周氏说道:咋能这么便宜,大哥,你和娘不会贴了钱吧,我可事先说好的,你们贴钱,小猪娃我就不能收下。

    周民笑道:哪能,你都说跟娘商量好了,咱们哪会那么做,真的是亲家奶奶给的价,咱们一文也没贴过。

    周氏见周民说得笃定,到不像骗她,这才道:亲家奶奶这样咋成,三头小猪娃只收咱们一两银子,她不是得亏钱,咱们到她那买,图得是自家亲戚,买了放心,总不能让她赔钱吧,要不再多添几个钱,你带回去,让娘给送过去。

    娘哪能不懂这个道理,那会去抱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不让亲家奶奶赔钱,可亲家奶奶说,市面上就差不多这个价。

    周民说道这,周氏不禁插了句,不能吧,友庆去打听过,说是要七八百钱一头呀。

    周民跟着点了点头,笑道:亲家奶奶跟娘说,腊月和正月里,猪肉价涨了许多,小猪娃价钱也跟着涨,是有七八百钱可以卖,可那是外行人瞧着价高,实际上并没人买,大家全都等着年过了,价钱跌下来再买,寻常的市面价,也就三百多钱一头,卖上四百钱都算顶天了,她说给咱们的价,也就跟市面价差不多。

    听完周民的解释,周氏才算安了心,笑道:那就好,都是亲戚家,让人家亏钱总是不好,这样我就安心收了。

    说着周氏就站起身,去屋里取了一两的银子,递给了周民,让他带回去给李氏。

    章家原先预备着得花二两多银子,如今居然便宜了不止一半,周氏和章云心里头都乐呵得很,同周民又叙话家常了好一会,他起身说要回去了。

    这会过了春耕日,农家地里都开始忙了,周家也是如此,周氏也就没多留他,送了周民出院子,见他登上牛车,挥鞭驱驶老水牛慢悠悠走去,直到身影出了视线,周氏才转回院里。

    章家爷孙几个下晚回到家时,刚走进院子,周氏就拿着锅铲,跑出了厨房,笑着嚷道:他爹,有件好事说给你听。

    啥好事?章友庆本想把农具拿去后边放了,见周氏如此开心,满面笑容的,就止了脚步,章程、章兴也跟着围了过来。

    今儿大哥把小猪娃送来了,三头小猪娃只用了一两银子,比咱们原先想的,少了一半,你说是不是好事。

    周氏乐呵呵地把喜讯告诉了丈夫和儿子。

    章友庆一听,面上显出诧异,急问道:咋这么低,是不是岳母他们贴了钱,还是人家瞧着亲戚的面子,少收了咱们,要是那样,可不好。

    刚从后院跑出来的章云,一听爹的话,不由呵呵笑了起来,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爹和娘的想法,还真是一个样。

    没呢,要是那样,我也不会收下,大哥说,咱们家那个亲家奶奶,给的就是市面价,只是过了年,价钱跌下来了而已。

    周氏忙笑着解释给他听,章友庆听了这才舒了眉头,笑了起来,那敢情好,这样咱家又多了一两银子的积蓄啊。

    是啊,小猪娃买了,银子又省下来了,咱们家开年就遇到顺心事,这一年,准能过得顺遂。

    周氏只觉这是好兆头,会给一整年带来福运。

    大庆媳妇,这话说得好,咱老百姓,不就求日子能过得平顺嘛。

    在一旁笑咪咪听着的章连根,听完这句,不由笑着喝了起来,心里头很是开怀。

    一家子全都欢喜笑着,周氏突然想到啥,嘴里道:瞧我,只顾着说话,锅里还烧着菜呢,只怕都糊了。

    说着话就扭头往厨房跑去,身后所有人,全都哈哈笑了起来,章云也跟着进了厨房帮手。

    得了这么一件好事,全家人的心情都很好,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桌边,谈论起养小猪娃的事,全都盼着它们能快快长膘,到年底卖了,赚几个钱,当然,章兴更关心的是,小猪娃大了,就能有肉吃了,想起猪肉的香味,馋得直吞口水,一家人都取笑他,说他是三句话不离吃的。

    乐呵呵的一顿饭下来,饭后章云帮着周氏收拾,章友庆、章程拾掇农具,章连根又坐在了门槛上,编起箩筐,这些编多了,集起来也能卖几个钱。

    全家人各忙各的,直到天幕黑了下来,繁星圆月挂上天空,才各自歇了上炕,农家人平日生活都繁忙,到了晚上,就一觉睡到大天亮,翌日起来,又是一天的忙碌。

    有了小猪娃后,章云、周氏又比往日要更忙了些,喂猪、喂鸡、打理菜地、翻晒菜干、烧饭洗衣挑水,全都得一样样做下来,抽空还得掰玉米粒、磨玉米粉,家里的玉米棒子虽不算多,可两人掰的话,也得不少时日,还好并不急,只要抽空慢慢做,能接得上吃就行。

    这些活做下来,章云还不算数,脑子里又在动心思了,惦记起那些剩下的凤眼莲种子来,旧年那种子催不出芽,播进塘里到如今都没反应,可见是失败了,不过她也不气馁,想着旧年那时候天气冷,凤眼莲入冬都是要休眠的,估摸着是播的季节不对,这会开春了,她想着,等天气再暖和一些,还得再试试,看能不能催芽、播种成功。

    凤眼莲的事,章云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过,这小猪娃可不能等,平日得喂些青饲料才行,光吃鬼子姜拌麦麸,营养不均衡,肯定会影响长膘,在没有凤眼莲的情况下,只能打猪草给它们吃了,因此,章云又多了一样打猪草的活。

    每日章家爷孙出门后,章云喂了猪,喂了鸡,收拾一番后,就出门去打猪草,原先她是想去拔水蜡烛,这个猪和鸡都会爱吃,水蜡烛都是长在水边的,章云就跑遍了村里的三、四个塘,还有青岭河,却只见到少许抽出头的水蜡烛,看来这会还不到时候,得再等段日子,水蜡烛才会生长茂盛起来。

    没有水蜡烛,章云只能同其他娃儿一样,在青岭河边打猪草,所幸青岭河的水草到算丰沛,就算割的人众多,养三头小猪娃的量,还是有的。

    每日清早,给地里送过早饭后,章云就跟着周氏一道去青岭河边,周氏挑水,章云则打猪草,早上算是青岭河边最热闹的时候,每日都会聚集许多人,有像章云一样打猪草的娃儿,也有同周氏一样挑水的媳妇,还有拿着木盆、棒槌、皂角,带了脏衣裤来河边浣洗的媳妇、婆子们,整条河边,处处扬起欢声笑语。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后面两更估计会比较迟,菇凉们可以明天再来看!正文 48旺家小农女这日章云还是和往常一样,清早出去打猪草,到了青岭河边,找了水草最茂盛处,把背上的背篓摘了下来,放到一旁,拿出搁在背篓里的镰刀,弯腰割了起来。

    ...青岭河边打猪草的娃儿很多,大家全都钻在草丛里,俯着身子割草,有些小点的娃儿,整个人都埋在了半人高的草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很多都是几个人凑伴一起来的,这么一来,就到处飘起咯咯的笑声,和彼此应和的说话声。

    这些日里,章云在这边草丛里,碰到过好几个相熟的女娃儿,前儿还遇见王大茂家的秀花,两人就结伴,一道有说有笑地割猪草,时间会过得特别快,因此今儿一过来,就四顾望了望,却没见到她。

    没见到秀花,章云就自个埋头割了起来,一把把的猪草齐根割下来,就往背篓里放,割完一丛,就将背篓往旁拖一拖,再割旁边的一丛,不一会,章云头上就有些薄汗冒了出来,这会已经开春好些日了,天气越来越回暖,她身上还穿着厚重的袄子、棉裤,稍微动得多一点,就会冒汗,不过她也不敢在这季节脱下袄子,怕再受风寒。

    背篓里的猪草越推越高,章云停下手来,往里瞅了眼,估摸着再割个几把,就够小猪娃吃了,瞧着背篓里堆高的猪草,心里想着,要是能一次多割些,窖藏起来青贮就好了,青贮草料气味酸香、柔软多汁,猪是极爱吃的,营养又丰富,猪吃了长膘也快些,而且能保存很长时间,就算冬日百草枯萎,也不怕猪没得吃,她小时候在农村时,养猪的人家全都是把草料青贮的。

    其实从第一天割猪草开始,章云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这会刚开春,地里保墒、追肥、浇水的活很多,比较忙碌,每日见爷爷、爹他们忙得很晚才回来,就不想让他们再劳累,想着还是自己受些累吧,等忙过这段日子,再同爹提这事,让他挖窖将草料青贮起来,这个对养猪极有好处。

    心里琢磨着,手里也没慢下来,不一会就割满了半背篓,章云看看差不多了,就直起腰杆,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将镰刀放进背篓里,准备背起来回家去了。

    章云正半蹲身子,准备将背篓背起来,就听到前边的草丛里,清脆的喊声响起,满子哥,满子哥,你兜鱼虾啊,有没有兜到啥?声音响起后,草丛里就窜出一名女娃来,身形纤细,个子同她一样,也不怎么高。

    章云一听,头皮就有些发麻,她这会还真有些怕见常满,可恨的是,她要回去,就必须往前边走出这处草丛,才能绕去回家的路上,可听那声音喊来,常满应该就在前边,她怎么过去呢。

    正犹豫间,前边传来了常满的声音,是玲子啊,今儿刚兜了一会,还没兜到鱼,就兜了些虾。

    被换做玲子的女娃儿,章云也认识,是村里俞海家的小闺女,她爹是村里有名的胆子大,人称俞大胆,十多岁就出村到外边去闯,闯了几年让他发了点小财,原先家里穷得土胚房都住不上,一家子老少好几口都挤在茅草搭的两间屋里,俞大胆发了财一回来,就盖了崭新的瓦房,还买了十几亩良田,娶了镇里的姑娘做媳妇,在屯田村,算得上是风生水起的人物了。

    想起俞玲家的事,章云到是有些奇怪,她家算得上有钱,地里都有雇短工,哪用得着她来打猪草。

    章云一时好奇,就把身子蹲下往草里缩了缩,免得让常满看到,双眼则透过草丛隙缝往外瞄。

    兜到虾嘛,真好,我很爱吃虾呢。

    俞玲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娇脆甜美的,很是好听。

    你想要的话,这些虾给你吧。

    章云刚缩进草里,就见到常满说着话朝这边走来,手里拎着一只篾竹编的虾网,到了玲子跟前,问道:你有带篓子吗?还是有其他可以装的。

    没呢,满子哥,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我把虾装了,你再回来兜鱼。

    俞玲笑着说道。

    常满到有些为难,挠挠头道:我待会就得赶着去地里,要是去你家一趟,只怕要来不及。

    说到这想了想,又道:要不,等下晚的时候,我让小翠送去你家吧,她家离你家近。

    俞玲的柳叶眉微微蹙了蹙,正想开口,常满却先笑着道:就这样好了,我去兜鱼了,要是兜得多,也给你家送两条鱼去。

    说话间,常满就拎着虾网,往前边去了。

    哼,真是个木头桩子。

    看着常满身影远去,俞玲不由跺了跺脚,娇嗔了一声,声音虽不大,可还是飘进了章云耳里,嗔了一声后,俞玲就快步跑走了。

    这会前边堵的人都走了,章云才吁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朝着俞玲的背影望了眼,心里微微一动,她的心思,多少猜到了一点。

    没有想过会看到这一幕,章云不由稍稍愣了一会,之后才蹲下`身子,将背篓背了起来,往前边走去。

    眼见就要走出这片草丛,绕到通往自家的小道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了唤声:云儿。

    章云不用回头,就听出来,这是常满的声音,心里暗叫不妙,忙加快脚步走去,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没得逞,常满见她没回头,还往前走,就又唤了起来,并往她这边追了上来,云儿,云儿。

    常满嘴里唤着,不一会功夫就跑到了章云身边。

    云儿,你咋越叫越走啊。

    常满跑到她身边就开口说了起来,章云这会再不能装听不见了,只能停下脚步,略笑了笑道:刚在想事,没注意听。

    你来打猪草啊。

    常满到一点不介意,咧嘴笑着问道。

    嗯,你来兜鱼啊。

    人家问起,章云也不好不理,只能应了声,也回问了一句,这话自个听着,都觉得干巴巴的,好不尴尬,不由得双眼往旁边避了开去,朝他手里的虾网撇了眼。

    章云看过去时,正好虾网里有条虾弓着背蹦了起来,跳得老高,就让章云看了个清楚,感觉瞧着很像青虾,正当章云想仔细看时,虾又往下回落,掉进了虾网里去。

    你这是什么虾?章云本能地冲口问了出来,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时候,她应该能避则避,能不交谈就不要交谈,和他少接触,才是万全之策,本来说一声有事,就好赶回去了,结果自己嘴快这么一问,又得跟他多说一些话了。

    常满听她问起,脸上的笑更甚,指着手里的虾网,笑道:我也不晓得是啥虾,就知道青岭河这种虾挺多的,有时候运气好的时候,一兜一大篓子,而且自我晓事以来,这种虾一直就有的,听我爷爷说,他那一辈,河里就已经有这种虾了。

    见常满开怀地说了这么一通,章云心里更加别扭了,感觉脚都痒了起来,就想早些走,等他一大通说完,她就干笑了几声,开口道:哦,我晓得了,我娘还得我回去喂猪呢,我先走了。

    话一落,章云就转头,准备快步离开。

    云儿,等等,你要喜欢的话,这些虾你拿回去吧。

    常满却还没说完,当即就唤了声,又往前跑了两步,站到了她跟前。

    不用了,我没拿装虾的篓子,不好带。

    章云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就忘了,这虾已经说过要给俞玲了,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毕竟刚刚她是偷看到的,说出来不就露陷了。

    没事,要不我送你回去吧,等你把虾装了,我再回来兜鱼。

    常满却一点都没感觉出来,自己是遭拒了,还热切地提议着,章云听完后,只觉这话如此耳熟,大约一刻钟前,有个女孩子不是刚对他说过嘛,这一下,她颇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连忙摇手道:不用,真的不用,我走了。

    那要不,我这个篓子给你装。

    常满见章云一再拒绝,没法子,只能如此说了,说完后就抓起腰间绑的鱼篓子,将虾网凑到鱼篓口旁,往里一倒一拨,熟练地将虾都拨了进去,直接把篓子塞进了章云手里,这会不等她开口拒绝,常满就撒腿跑走了。

    章云愣愣看着手里的鱼篓,听着里面扑扑扑虾子跳动的声响,都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了,看着那奔跑而去的背影,一会就出了她的视线,只能拎着小半篓虾回去了。

    回到家,取下背上的背篓,章云就拎着鱼篓子进了厨房,将它交给了周氏,挑水刚回来的周氏,将倒空的水桶往墙边一搁,手里的扁担靠在墙上,就伸手接了过去,颇有些讶异地朝里面望了望,抬头问道:这不是虾嘛,哪来的?嗯,是虾,刚我在青岭河边打猪草,遇到了常满,他给的。

    章云声音略有些轻地回了周氏。

    周氏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虽说那会的流言,早已经没人再提起,可她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服,也有点怕,要是闺女和常满来往太多,流言会不会又起来。

    周氏心里虽有些想法,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笑着道:常满到是经常抽空去兜鱼兜虾,尤其是前几年,他娘怀上常富时,家里不能常吃鸡吃肉,他就想了法子,去兜鱼虾,虽比不上肉,多少也能补补身子,那会,常满娘可吃了不少鱼虾。

    周氏一边将鱼篓里的虾倒进水桶里,一边说起闲话。

    章云听着周氏的话,心里想着,农村人都讲究吃肉,觉得鱼虾比不过鸡、鸭、猪这些家禽,吃了没味也不管饱,平日里很少吃鱼虾,实在没菜时,才兜一些添碗菜,想想还真是不识货,鱼虾的营养价值和味道,可一点不比肉类差,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怀孕时,多吃鱼,孩子都聪明些,常满娘还真是误打误撞了,吃了不少好货。

    章云心里想着,就走到了木桶旁,蹲下来往里望,仔细瞧了瞧,确定自己真没看错,桶里装的确实是青虾。

    瞧着活蹦乱跳的青虾,章云不由看住了,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到了一条好路子。

    正文 49旺家小农女养鱼虾的念头一下子窜入章云脑中,心里不由地砰砰跳了起来,当下就伸手摸了摸胸口,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中的细节,看怎么做会比较好。

    有了此想法,章云就站起身来,对周氏道:娘,我有些累了,想坐院子掰会苞谷,这些猪草你来煮吧。

    嗳,你去吧。

    周氏应了声,章云就去从厨房取了簸箕出去,在院子的黄土墙上取下一串串的玉米棒子,丢进堂屋里取来的箩筐里,端了板凳,就在堂屋檐下坐下,慢慢地掰玉米棒子,并静静地寻思养鱼虾这件事。

    青虾算是最多人养殖的虾了,农村很多承包塘里,都会养些青虾,其中整片塘养青虾的也有,不过大部分还是以养鱼为主,套养青虾,或者黄鳝、泥鳅这些,小时候,奶奶家的门前,就有个承包塘,由住在隔壁的林叔承包的,奶奶家和林叔几十年的邻居,关系很要好,就经常收到林叔送来的鱼、虾、黄鳝、泥鳅这些,清塘的时候,她爸妈还去一道帮过忙。

    不过,章云也知道,塘里养的话,没点成本和技术,只怕会比较难,她心里想的是稻田里养鱼虾,这个在现代农村,也算是新型养殖,国家可是花了大力气加以推广,因为在稻田养殖鱼虾,可以起到除虫、除草、疏土、增肥的功效,对水稻产量大有帮助,还节省许多人力,而鱼虾则可以摄取稻田里的昆虫、杂草这些,饲料需求就大大减少,成本、费用都比塘养省很多,可谓是双赢双丰收的局面。

    这些章云心里都清楚,可是她清楚,家里人对这方面,却完全没有概念,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怎么实施,毕竟这技术太先进,而且还涉及到稻田的事宜,要想进行稻田养殖,总得先把稻田买来才行,否则就全都是空谈。

    一旦牵涉到买地买田,在农村里就算是头等大事了,章云如今还只是小女娃,如何能决定这样的大事,就算是提议,都得慎之又慎才行。

    章云坐在院子里好半晌,手里的苞谷却只掰了没多少,实在是左思右想,也没找着啥好法子,能够劝服家里人,买水稻田,进行稻田养殖。

    云儿,咋了,愣着想啥?苞谷只掰了这么点。

    周氏喂完猪,从猪栏那边走来,就见到章云有些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啥,出声唤了起来。

    这么一唤,章云就回过神来,抬头望着提空桶走过来的周氏,笑笑道:没想啥,刚看见两只燕子飞过,就看住了。

    周氏一听,也笑了起来,道:开春了,燕子又飞来了,旧年就有一双燕子,衔了泥在咱家的檐下做泥窝,你瞧,这会泥窝还在呢,也不晓得今年还是不是那对燕子。

    周氏说着就指了指厨房那边的墙角,章云顺着看过去,檐下确实有个泥窝,往日没怎么注意到,周氏不提,还不晓得有这么个燕子旧窝。

    也许是吧。

    章云仰着脸,喃喃了一句,周氏也没在意,拎着桶子回了厨房,章云定定看着檐下的泥窝,想着燕子都可能会恋家,人更是该如此,这里就是她的家,不管怎么样,为了让自己和家里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就算是困难,也得试试看。

    为自己鼓了气后,章云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决定抛开众多顾忌,想法子向着目标努力才行。

    章云向着目标走出的第一步,就是好好地烧一顿虾给家里人尝尝,她问了周氏,平日怎么烧虾的,周氏说就用水煮一煮,熟了就可以吃了。

    虽说直接水煮,在现代来说,也是很美味的,因为有许多鲜美的调料酱汁,可以蘸着吃,可对古代来说,那就是直截了当的水煮,没任何调料,最多放点盐,根本蘸酱,也难怪他们会觉得吃着没味,究其缘由,就是他们不懂得烧虾的方法,如果让他们尝到虾的美味,搞不好就对养鱼虾,会有信心得多。

    这么一想,章云就决定要好好烧一顿,让他们尝尝鲜,寻思了一会,就定了做香蒜蒸虾。

    其实这道菜也很简单,把虾洗干净后,放进碗里,将野蒜拍了,切成蒜蓉,和盐、米酒、胡椒一起调和起来,均匀倒在碗里的虾上,之后虾就可以上笼了,正好周氏晚饭准备蒸白面馒头,就干脆把装虾的碗搁在馒头中间,和馒头一道蒸了。

    这能不能好吃啊?周氏瞧着闺女过了晌午后,就一直在捣腾那些虾,这会见到这种新鲜吃法,周氏不觉有些疑虑,想着又不红烧,又不油炸,这样蒸的虾能好吃到哪里去。

    章云也知道,农村人口味比较重,喜欢咸辣香的口味,红烧和油炸都是他们最爱的吃法,也正因为这样,她没有选这两种做法,反而选了蒸的,她就是要家里人尝尝这种吃法,让他们知道,虾本身就是很美味的,根本不需要红烧、油炸来提味。

    娘,你放心好了,总比水里煮的好吃吧。

    章云笑着回道,周氏想想也是,反正心里也没抱啥期盼,就这么水煮他们也照样吃,好赖都是一顿,让闺女捣腾捣腾也无所谓。

    这么想来,周氏也就没再质疑,动手烧起玉米糊,等到玉米糊烧好时,蒸笼里的馒头和虾也就差不多了,章云就接了周氏的位置,站在灶头,将玉米糊用罐子装了,锅子涮干净后,就少少勺了一点点油,放进锅里烧热,将事先切好的葱段,还有自家腌的豆酱,一起放入热油里炝香,出锅后均匀淋在出笼的虾上。

    酱汁这么一淋,厨房里顿时飘出浓香味,蒜香、酱香、葱香混合在一起,让人一闻就忍不住嘴里冒口水。

    香味适时的飘进了章家爷孙的鼻子里,他们刚一进院子,就被香味吸引了,章兴这个小吃货,自然是最快的,之后章程、章友庆也跟着进了厨房。

    烧的啥,这么香,这味道以前没闻到过。

    章兴跑进来就嚷了起来,正好章云手里正端着碗,准备拿去堂屋摆上桌,见章兴顶头跑了进来,她就停住了脚步。

    今儿可是新鲜菜,包管你吃了叫好。

    章云笑着逗章兴,她就喜欢看章兴听到吃食时,双眼放光的样子,那样子可逗人了。

    章兴不负所望,一听这话,当即双眼就瞪大了,眸里发着光,一副急着想尝尝的表情,人也跟着扑了过来,直往她手上的碗里瞄。

    唉,你可不能偷吃,还不快去洗洗,饭菜、馒头已经好了,洗好就能吃到了。

    章云见他整个人扑上来,就手轻轻一旋,避了开去,将碗端高了,不让他看到,继续逗弄着他。

    姐,我这就去洗,你们可不准先吃哦。

    章兴一听只要洗好就有得吃了,就拼命点头,忙忙地往水盆方向跑去,蹲下来洗掉手里的泥巴。

    章程、章友庆也跟着进来了,同样问了今儿做了啥菜,章云神神秘秘的,都没告诉他们,直接捧着碗就出去了,走进堂屋里,往桌上一搁,就坐在桌边,等他们洗好过来。

    不一会,章兴就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进来就直接跑到板凳旁,爬了上来,趴到桌上看那道菜。

    章兴还没看清楚所以然,章友庆、章程、章连根也一道进来了,周氏随后进来,将其他菜都摆上,之后就捧来一大碗的馒头,并各自给他们装了玉米糊。

    章兴扑上桌看了几眼,就认出来了,这碗里装的是虾,不由嚷道:姐,我还以为是啥稀罕吃食,不就是虾嘛,不好吃。

    他这一嚷,刚走进来的章友庆他们,也全都看向那道菜,见确实是虾,兴致就没那么高了。

    这碗是虾,不过,虾也能烧得很好吃,不信你们试试。

    说着话,章云就转身跑出去,进厨房抓了一把竹筷子,重新回到堂里,将筷子一一分给了大家,嘴里就怂恿道:快点,都试试看,包管好吃。

    章家人都接过筷子去,瞧瞧虾碗,不管好不好吃,味道闻起来确实香,而且虾子被蒸得红澄澄的,颜色很是鲜艳,瞧着也好看,色香味占了两样,到是给他们很好的印象,听章云这么一怂恿,就全拿着筷子夹了起来。

    香蒜虾一入口,所有人的表情全变了,都很是惊喜,这虾的味道,实在是咸香鲜嫩,蒜、葱、酱各种香味融进嘴里,再加上少许胡椒的辣味,将虾的鲜味完全提了出来,别提多鲜甜美味了。

    这是咱们以往吃过的虾嘛,咋这么好吃。

    章程不可置信地追问起来。

    是呀,这些就是咱们吃过的河虾,全都是青岭河里兜的。

    章云笑眯眯看着整桌的人,正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夹,停都停不下来,别提多乐呵了。

    周氏之后也进来尝了,同样是赞不绝口,都道虾居然能做得这么好吃,真是奇了。

    得到赞誉后,章云虽满心欢喜,不过她还没忘记,自个的目的,因此等大家虾吃得差不多,大伙也正高兴时,轻声开了口,爹,娘,你们有没有想过,买亩水田来,插上水稻秧,那样咱们家也能吃上大白米饭了。

    章云突然这么一提,桌上所有人都停了筷子,全向她看来。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三更完毕,不好意思今天又更晚了,菇凉们可以明天来看!明天18还是会尽量争取三更的!PS:感谢rongmei菇凉投给本文的霸王票,谢谢菇凉对18的支持!正文 50旺家小农女见家里人都看了过来,章云就开口道:爹娘,咱们家买了小猪娃后,不是还有五两银子,如今咱们没有再欠账,家里一时用不到这些个钱,何不拿来买水田,收了稻谷可以补贴点粮税,自个家也能吃白米饭,不是很好。

    如今她第一步就得先说服家里人,买水稻田,至于养殖鱼虾的事,等买了水田,再试着提出建议,绝不能操之过急,毕竟这样的观念问题,要慢慢灌输引导才行。

    章云说完一番话,就停下嘴,默默瞅着一桌子的人,等他们说出想法。

    还好,她没等多久,周氏就开口了,你们当爹娘没想过啊,昨儿晚上,我就和你爹商量过,看手里这些个钱,要不要买田地。

    章云一听这话,双眼顿时亮了起来,原来爹娘也有这想法,那样的话,这件事就容易得多。

    心里才兴奋起来,就听周氏继续说道:不过,你们也晓得,咱们手里只攒了五两银子,最多只能买一亩田地,坡地、山地这种次地,咱们自然不考虑,五两买亩好田好地是没啥问题,可想要买熟田的话,就不一定够了,而且买熟田要靠凑,得有人家想卖时,才能买,我和你爹的意思,想再等等,看能不能碰到卖熟田的,就算一时碰不到,咱们趁机多攒几个钱,搞不好来年就能一口气买上两亩,不是比一亩一亩买得强。

    原来爹娘想买熟田,这还真不太好凑,别人家种了好几年的田地,不是急着等钱用,一般是不舍得卖的,这要等到何年何月去,章云听完就有些急了,忙道:可稻秧在芒种那会就要插下去了,要在三个月里,找到熟田,怕是不能吧,要是迟了,就赶不及插秧了。

    况且,插秧前还得选种、浸种、育秧,该做的事很多,要真准备赶在今年的插秧期把稻秧插下去的话,差不多这段时候就得开始准备了。

    也不必急在今年,咱们家又不是没地,先种着,再慢慢找好的熟田,这样稳妥点。

    章连根这时开了口,章友庆、周氏都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么一来,章云就没法再说下去了,家里都没人想现在买田,光她一个人,急也急不出个结果,只能歇了话,埋头闷闷地划拉玉米糊,再不多言。

    买水田的事得不到回应,章云颇有些泄气,晚上躺在炕上,心里一直在寻思,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说服爹娘他们。

    也许是晚上睡得迟,再加上有心事,翌日早上起来时,章云就没啥精神,人蔫蔫的,走进厨房时,周氏瞧她这样,忙洗了手上粘的面粉,在围裙上擦干水,上去摸她的额头,嘴里道:咋了,这么没精神,是不是病了。

    章云身子向来不咋好,尤其是连着病了两场,周氏难免紧张些。

    没事,只是晚上没怎么睡好,待会就好了。

    章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周氏摸了她的额头,到不发烫,稍稍放心了些,转身继续揉面,揉好后做面饼子,章云稍稍提了提精神,帮着周氏一道做早饭。

    等周氏烙好饼,烧好玉米糊,和章云一道吃了早饭,就用罐子装了,放篮子里,准备送去地里,给下地的人吃。

    你今儿没精神,就别去了,在家歇会,待会还得打猪草。

    周氏见章云站起来,准备一道去地里,就出声阻止了,章云点头应了,周氏出门后,她也没空着,去了菜地,拔了会草,又摘了些蔫菜叶,准备拿去喂鸡。

    手里捏着菜叶,章云站起身来,环视了下菜地,地里种最多的萝卜,早在入冬时都收了,地里空出一大片来,前些日子,章云已经同爹说过了,等过了芒种,想要在地里种些地瓜,种地瓜的话,地少了不行,因此收萝卜空下的地方,就准备拿来种地瓜了。

    地瓜叶能拿来喂猪,地瓜藤也是道爽口的菜,地瓜更不用说了,可以当粮食,家里往年也想过种,只是地不够大,也就作罢了,旧年新开了一块地,这样就够地方了,因此章云一提,章友庆就应了。

    等入了秋,家里就能吃上地瓜,不管是煮的,蒸的,还是烤的,章云都很喜欢吃,想着这个,心情就好了些,拿着菜叶回了前院,在厨房里切好了,拌上麦麸拿去喂鸡。

    刚喂完鸡,周氏回来了,两人就准备去清岭河边了,周氏拿了木桶和扁担,章云则拿背篓和镰刀,一道出了篱笆院。

    两人刚出篱笆院,在小道上走了没几步,老远就听到铛铛的摇铃声,一听就是林大夫的铜铃声。

    周氏忙拉起章云,循着铃声走去,才走出小道,就见到林大夫朝这边走来,周氏一下就唤了起来,林大夫,烦你给咱闺女瞧瞧。

    林大夫听到唤声,笑着向她们走来,章云自个到不觉得咋样,只不过没睡醒,最多也就蔫半日,很快就会好了,可瞧周氏不放心,也不好驳了她的好意,就由着她将林大夫唤到跟前。

    林大夫,我家丫头,今儿起来就没精神,你给瞅瞅,有没有啥不妥。

    周氏忙将章云的情况说了遍,之后笑着道:这路上也不好瞧病,云儿,带林大夫去家里坐,打猪草待会去吧,林大夫,你慢慢瞧,我先去挑趟水回来。

    说着,就推章云回去,见她领着林大夫回头了,才快步往青岭河走去。

    章云请了林大夫在堂屋里坐,将背上的背篓取下来,搁在墙角,就走过去坐下,伸手给他把脉。

    林大夫眯着眼把了会脉,就笑着开口道:并无大碍,气血略有不足,肝火虚旺,无需用药,只需歇息好,自然就会好。

    章云清楚自个是没睡好,见林大夫也如此说,就点点头,道:嗳,林大夫,我晓得了。

    林大夫动手将腕枕收回药箱里,笑眯眯看着她,道:小丫头,只有上了岁数的人,才会夜不能寐,你这种年纪,咋会睡不好,是否有心事?章云听了不由抬头看他,看来林大夫不但医术好,也很会察言观色,心里想了想,林大夫每日里在乡间行医,跑的人家多,乡亲们对他又很信任,村里的情况自然很熟悉,到可以向他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乡亲打算卖熟田的。

    这么一想,章云就笑着开口道:也没啥心事,只是昨儿听爹娘提起,想要买熟田,不晓得林大夫可否听说过,村里有要卖熟田的人家?林大夫捋着胡子,低吟了一番,道:这个到没听说过。

    说完见章云微微蹙起眉头,就笑道:娃儿,这种事就让你爹娘操持吧,等你大些许了人家,有你操持的,得轻松时且轻松,别想太多了。

    听林大夫这么一说,章云颇有些诧异,这林大夫到有几分老顽童的样子,和自己印象里老大夫的固执形象,不太一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心情松了些后,就想找人念叨念叨,正好林大夫看着挺开明,且平日不常接触,对他吐吐心事也没啥要紧,就同他说了起来,林大夫,你不晓得,我本想家里早些买来水田,赶在芒种时,将稻秧插进田里,最主要是,我想试着将田里的水沟挖深挖宽,在水沟里养鱼虾,可爹娘却想买熟田,这熟田一时半会哪那么容易找,这不,所有的事都得耽搁了,能不愁嘛。

    章云将心里的话一顿吐了出来,只觉轻松了不少,一旁的林大夫,仔细听完后,就捋着胡子微微点头,用有些惊异的眼神看着章云,道:丫头,你脑袋瓜子里,都是些啥,怎么有这么多新鲜想法,老夫还真没看错,丫头是个能耐的。

    吐了顿心事,又得了赞誉,章云心情更好了,不由笑着道:我哪有啥能耐,不过是瞎想,心又急,一想到就着急想试试,可惜家里没有水田,想试都试不了。

    说着就略撇开眼去,感觉林大夫老是夸自己,到有几分不好意思。

    林大夫开怀地笑了几声,就道:脑筋活是好事,丫头你也不用发愁,我到可以帮把手,许能让你试上一试。

    这话一落,章云立马回过眼去看他,双眼绽出惊喜的光芒,脱口问道:真的,林大夫有啥法子?林大夫到没直接说,还是捋捋胡子,颇有些气定神闲,道:法子到有一个,不过,也不定就能成,我先帮你办来,要是能成,再说与你听,要是不成的话,只能另外想法子了。

    虽说具体啥办法,林大夫没有透露,可最起码有了点希望,章云已经很欢欣了,当即就连声谢道:不管成不成,林大夫都帮了我,帮了咱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多谢你了。

    事还没成,就不必言谢了,到时候要能成,丫头你再谢老夫不迟。

    林大夫见她满脸欢喜,不由也笑得更加开怀,两人说笑间,周氏挑了水回来了,听到堂里的笑声,面上也露出了笑,心里想着,咱们家的云儿,到是入了林大夫的眼,一老一少,瞧着挺投契的。

    周氏心里想着,就径直进厨房,倒了水,搁下水桶扁担,转身去了堂屋。

    林大夫正巧起身,见到周氏进来,两人又聊了几句,就说要告辞了,章云当即送了他出院子,临去前,林大夫笑着道:丫头,等老夫好消息。

    之后就摇着铜铃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还是三更送上,以贺中秋,祝菇凉们中秋快乐!PS:后面两更会比较晚,菇凉们可以明天来看!


    正文 51旺家小农女林大夫那日来过之后,章云就只能等消息了,这期间,她把包好放置起来的凤眼莲种子取出来,分成了两半,一半拿来催芽,另一半还是包起来放好,经历过上次失败后,她不敢一次全拿出来催芽,保险起见,她就用了一半。

    .]将种子浸泡好,就捂起来催芽,这次她没有很快去查看,而是多捂了一天,结果还是一样,仍旧催不出芽来,这会她已经隐隐觉得,凤眼莲怕是不会成功了,不过她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将没催出芽的凤眼莲,投进了塘里,等着看能不能自然发芽长出来。

    对凤眼莲不抱希望后,章云就抽空跑塘里去看几眼,再不像上次那么勤力了,没有凤眼莲,只能卖力打猪草了,就这样,她照旧每日去青岭河边打猪草。

    打猪草到不算累,可让章云烦恼的是,在青岭河边,老是要碰上常满,她已经能躲则躲了,可糟糕的是,能躲掉的次数极少,几乎都会被常满看见,,每回撞见就又是鱼呀、虾呀塞给她,就算她很喜欢吃鱼虾,也不敢照单全收啊。

    被常满塞了几次后,章云都不太敢来打猪草了,可家里也没人做这活,于是就转了转,把打猪草改在了下晚,这样就好多了,有一段时间没碰到常满了。

    这日下晚,章云割好半篓子猪草,正背着背篓往回走,老远就见到章兴匆匆跑来,见到她就喊了起来,姐,林大夫、小洪大夫来家找你了,你快跟我回去吧。

    章云一听,就欢快起来,林大夫那终于有消息了,当即脚下没再耽搁,带着章兴,小跑着回了家。

    一进院子,章云就摘下背篓,递给了章兴,章兴把篓子抱在怀里,指了指堂屋道:姐,林大夫、小洪大夫在堂屋里坐着呢。

    嗳。

    章云笑着应了声,就往堂屋跑去,一脚跨进堂屋时,就见到林大夫、洪成正同章连根一道说话,这么一来,她反而一愣,她心里还没做过准备,不知道这事要不要让家里人知道。

    心里虽没准备,可这会已经进来了,她也不好再退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同林大夫、洪成打了招呼。

    丫头,我给你带消息来了。

    林大夫笑呵呵地招手让她过去,嘴里说道。

    章云忙往章连根那偷瞄了眼,见他脸上露出疑惑,就知道他还不晓得这件事,心里一下子急了起来,想着万一家里人反对,那该咋办。

    .]心里这么一急,就想阻止林大夫往下讲,当即抢着道:林大夫,也没啥重要事,咱们下回再讲吧。

    一边说,心里还一边打鼓,不晓得林大夫能不能意会到她的话里的暗示。

    听章云说了这么一句,林大夫往她面上看去,见她露出焦急的神情,心里到有一点觉出来了,不过,他自有一套想法,觉得这是件好事,为何要隐瞒,因此他只看了眼章云,就继续笑道:你上回提过,想要在稻田里养鱼虾,又因物色不到水田,心事重重的,这不,我找来愿意让你一试的人,呐,就是他。

    章云见林大夫没把这事给瞒了,还是直接说了出来,心里又焦急又忐忑,正寻思着该怎么和家里人解释,突然,听林大夫话锋一转,就指着身旁的洪成,道出了最后一句,不由双眼看向洪成,一时反应不过来。

    洪成坐在林大夫身旁,一直没开口说话,这会章云定定看着他,更不知道咋开口了,整个耳后根,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目光直往地下投去,不敢和她对视。

    章云正愣怔着,不知道该说啥时,身后章友庆和章程跨进堂来,正好把林大夫的话听进耳去,两人同时止了步,章程一下脱口而出,咋?稻田里养鱼虾?章程这么一问,章云回过神来,忙扭头看向身后,见章友庆急步走了上来,焦急问道:云儿,这是咋回事?你啥时候同林大夫说了这话,稻田养鱼虾又是啥意思?被这么一通急问,章云朝家里几个人面上扫了眼,全都是一脸疑惑,心里就更加忐忑了,可没法子,这时候只能把自己的想法,好好说出来,尽量劝解家里人,让他们不要反对。

    想到这,章云深吸了口气,正准备一一道来,原先坐着的洪成,突然站了起来,开口道:大叔,是这样的,上次师傅过来给姑娘诊脉,听她提起这事,回来后,就同我提了提,我听了很感兴趣,就托了师傅,想让他寻姑娘帮把手,教我怎么在稻田里养鱼虾,也能让家里多点钱,都是我太心急了,大叔要怪就怪我,不关她的事。

    洪成这么一通解释,章家人总算知道些事情的眉目,章友庆到也不是怪闺女,只是不晓得出了啥事,心里急,这会说开了,面上就缓了下来,又见洪成颇有些局促地站在那,忙摆了摆手,道:小洪大夫,别这么说,快坐下。

    章云见爹没当面责怪,小小松了口气,洪成朝她偷瞟了眼,才依言坐了下来,章程从旁边端了板凳过来,章友庆也一道坐了下来。

    章程悄悄走到章云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指了指身后的板凳,示意她也坐下,章云轻轻点了点头,就跟着章程一起坐在了长板凳上。

    大家都坐下后,林大夫才开口道:洪成这娃儿不容易,爹娘死得早,家里只剩祖孙三人,平日既要照顾祖父、祖母,又要帮着下地干活,还得在我身边学医,要是能有些其他进项,日子也就没这么苦了,如今他有这个想头,你们就当帮帮他吧,连根兄弟,你看如何?林大夫从年轻时,就在乡间行医,可谓救死扶伤了几十年,乡亲们对他向来推崇备至,他央求的事,如何能开得了口拒绝,章连根瞧着林大夫,再看看自个的孙女,到是有些不知该咋办了。

    云儿,这事你可有把握?如果是随意说说的话,就当不得真,要是到时候害得小洪大夫田里没收成,那可就麻烦了。

    想了半晌,章连根冲着章云沉沉问道,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关田里的庄稼,庄户人家的口粮,是绝对不能马虎的,他必须得问清楚了才行。

    说真的,章云还真没十足把握,虽说在乡下老家,稻田养殖的人家挺多的,可那也只是看到过、听到过,并没有亲手干过,如何能保证百分百成功,这么一来,她到是被章连根给问住了。

    章云心里挣扎起来,想着要不要把这事给应承下来,她原先是想在自家水田试验,就算失败了,那也只是自家的事,而且家里几亩地,已经基本够一家人的口粮,失败了也没啥过不去的损失,可如今牵涉到别人家的田地和生计,她怎么敢随意冒险。

    想到这些,心里头犹豫不决,堂屋里的人都朝她看来,均等着她的答复,一时屋里变得静悄悄,落针可闻。

    正在这时,洪成出声了,并站了起来,大叔,这是我求的姑娘帮忙,怎么好让她担这风险,你们大可放心,就算最后不成功,家里也不会因此吃不上饭,你们只管让姑娘试试,要是成了的话,我定会提着大猪头,来谢谢大叔、婶子的。

    明明这话正儿八百的,可突然蹦出个大猪头,章云就一时没忍住,噗地喷笑了出来,等笑出来后,才觉得自己太唐突了,忙捂住嘴,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再抬头看他们。

    章云这么一笑,打破了有些凝重的气氛,林大夫跟着笑了起来,道:连根兄弟,别再板着脸了,娃儿有娃儿的想法,别都认为他们是瞎捣腾,你得这么想,不捣腾,如何知道会不会成,指不定能开一条好路呢,行了,就这样吧,让他们试试,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常去看看,反正洪成就住邻村,他家的水田离你们的地又不远。

    林大夫就这么拍了板,章连根、章友庆心里虽还不放心,可也不好驳了林大夫的话,只能迟疑了一番,最终点头应承了,这事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事情定了,林大夫、洪成又待了会,把具体的事情稍稍商量了一下,到也没啥要紧事商量出来,毕竟水稻还远没到插秧的时候,总得要等到五月才行,至于下鱼苗、虾苗,就更远了,得把秧插上后才能放进稻田里,因此只商量了这段期间,选种、浸种、育秧的事,这些个事,章云同样是只看奶奶他们常做,自己没亲身参与过,于是只坐一旁听爷爷、爹和洪成他们谈论,啥也插不上嘴。

    等到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商量好后,林大夫就带着洪成起身,准备告辞出去,章家人当即也站了起来,跟着一道出了堂屋,将他们送出院门。

    林大夫一边往院门走去,一边跟章连根、章友庆说上几句告别的话,谁也没注意到,章云也悄悄跟了上来。

    章云轻轻跑到他们身后,趁没人注意时,从背后拉了把洪成的袖子,他当即回过头来,一眼见到章云,脚下就止了步。

    章云见他停下来,怕引起其他人注意,忙压低声,飞快地说了句,谢谢你。

    之后,调头就跑进了厨房。

    洪成定定看着章云跑去,直到背影消失在厨房门边,都没收回目光,只愣愣站在原地,瞅着那道门。

    林大夫被送到院门处,才发现洪成没跟上来,忙扭头唤了声,洪成这才回过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两人一道出院子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18很纳闷,怎么自个勤快更新了,留言反而少了那么多,难道是哪里写崩了,疑惑ing!正文 52旺家小农女稻田养殖的事定下来后,章云总算舒了口气,想着要是能成功,那么自家买地养殖的事,就不会再有阻碍了。

    有了这层想法后,章云就安心地等着插秧时节到来,其实她真帮不上啥忙,除了提供这个信息以外,她啥也不会,田里的事,还是得靠洪成自个来弄。

    既然田里的事帮不上忙,章云也就没参与任何准备工作,还是和原先的日子一样,忙完家里的活,到下晚就去打猪草,一点都没有改变。

    田里的事她插不上手,不过家里的事就够她忙得了,等进了仲春二月,章家地里的越冬麦苗,基本都已经返青,每日除了松土、浇水、除草外,就少量施肥,控制分蘖这些事了,地里的忙碌稍稍减轻了一些。

    地里没那么忙了,章云就把窖藏青贮草料的事提了出来,当然她不能直说,指明这些草料青贮后,口感、营养会更好,前些日子,她已经不晓得怎么解释,为何突然会想在稻田里养鱼虾,这会要再表现出啥都懂的样子,只怕家里人都得要疑心了,因此,她只说每日打猪草累,而且割的人多,很容易就割完,想要多割点窖藏起来,这样既保证不会短缺,又能省了每日打猪草的功夫,一举两得。

    这么同章友庆说,他就没有任何疑虑,当即就应承了,抽了地里回来后的空挡时间,在后院又挖了个地窖出来。

    如此一来,章云就要割大量的猪草回来,每日都得来回几趟,就更加忙了,到下晚时,章程从地里回来,就会帮着她一道去青岭河边打猪草,兄妹两人一同背回家来。

    两人忙忙碌碌割了三四日,家里的猪草每天都堆得高高的,章云想着,再割两三日,就差不多了。

    新鲜的猪草不能堆放太久,容易腐烂,因此她几乎每天都得把当天的猪草给切了,用麻袋装好、踩实,推进土窖里,准备等所有猪草都弄好后,再把窖给封严实,封里面发酵一段时日,等发透了,才能拿出来喂猪。

    这日下晚,章云还是背着背篓,出了家门,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今儿从晌午起,天就沉了下来,低气压下,让人有些闷闷的。

    章云一出篱笆院,迎面就吹来一阵冷风,直钻进她的衣领袖笼里,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由拢了拢袖子,双手捂住领口,低着头顶风而行,脚下加快了脚步,想着得尽快割好猪草,赶早回来,否则中途遇到变天就麻烦了。

    等赶到青岭河边,天空就好似泼了墨一般,镀了金边的浓黑云头越来越厚,几乎遮盖住整片天空,风也越刮越大,尤其是河风,无遮无挡的,直往岸边席卷而来,将半人多高的草丛,吹得倒了一片又一片,青草波浪般起起伏伏。

    瞧这势头,变天是必然了,章云有些后悔赶出来了,可既然已经到了河边,就不能白跑了,干脆将背篓一摘,握着镰刀,走进吹得东倒西歪的草丛里,揪起一把猪草就割了起来,想着动作快点,应该能赶得及回去。

    章云埋着头一把把割着猪草,河边本就不多的人,这会全一个个离去,四野一下子就静了,只余呼啸的风声,以及草丛被吹得窣窣作响声,章云的头发也被吹得散乱,却还弯着腰,快速割着猪草,不时抬头看看天空,瞧着天空越来越暗,不过并没有打雷闪电,这样她稍稍放心了一点,想着雨还没这么快落下来。

    眼见背篓已经堆了一半的猪草,章云手里头就更加快了起来,突然草丛里低飞过几只蜻蜓,直往她面上撞来,慌乱中,她忙侧身让开,却不想身子这么一扭,另一只手就砸到了镰刀的锋利处,手背一痛,血就溅了出来。

    蜻蜓迅速飞走了,章云手上的血却流个不停,伤口长长的一道,她又没带手帕啥的,一时都不知道能用啥包了。

    章云正有些慌乱时,身后窜出一条身影,上来就拉她的手,有些低吼道:这样的天,你咋还留在这干嘛,快回……好死不死的,那人刚好抓住她受伤的手,话还没落下,章云就啊一声叫了起来,忙丢下镰刀,用另只手狠抽那人的手臂。

    来人一下子松了手,整个人跳进草丛里,冲到了她面前,急声问道:云儿,咋了?到这会,章云才看清楚,拉她的是常满。

    还没等章云开口,常满就见到自个手里沾到的血,吓得他忙又去抓她的手,这回再不敢抓原来的地方,而是抓她的手臂,一把拉到面前,就见到她手背上,已经血流如注。

    你快放手。

    章云这会心里正郁闷,被常满这么一抓,火都来了,劈头就喝了一声,抬脚向他踢去。

    常满被踢了好几脚,还是没松手,他根本没去管这些,就任她踢,转着头往四周搜寻,想找到可以包扎的东西,可这边除了石滩、草丛,啥也没有,到哪去找东西包扎。

    章云正要再骂,常满突然将她的手轻轻放了下来,之后掀起自己袄子的下摆,伸手进去,用力拽了几下,就将里面的中衣给撕开了道口子,嘶一声,中衣下摆撕下长长的一道布条,忙又拉过她的手,用撕下的布条将她的伤口包了起来。

    布条一包上去就被血水浸透了。

    这会章云停了踢打,她再想避开常满,也不能不顾自己的伤口,只好由着他包扎了。

    常满细细地将布条绕了几圈,伤口就被裹住了,渗透出来的血,只剩下殷红一点。

    好了,这个包了,血就不会越流越多,赶紧回去吧,回家把伤口洗洗,再用干净的布包上,那样就不会烂起来了。

    常满说着话,就推了她几把,催促她快点走,到这会,章云无法割猪草了,就再不耽搁,走到背篓旁,准备背着回去了。

    这时常满却跨到了她面前,一把夺过她的背篓,往背后一甩,弯下腰捡被丢下的镰刀,嘴里闷声道: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割,等割满了,我会拿去,丢在你家院子里的。

    捡起镰刀后,就又轻推了她一把,章云瞅了瞅缠布的伤口,又看了看天,就没说啥,抬脚出了草丛。

    常满看着她走去后,就转身抓起风吹乱舞的青草,挥刀割了起来,割下一把就往背后的背篓里甩,刷刷的动作很快。

    章云跑了几步,就见到了前面通往她家的小道,她加快脚步往前跑了过去,转弯时,侧头往后望了眼,被风吹得伏低的草丛中,常满的身影立在那里,不知怎么的,倏然停住了脚步,愣愣看了一会,低下头瞧了瞧手上缠的布条,布条上还残留着他暖暖的体温。

    殷殷的红血渐渐渗透了一片出来,章云这才醒过神,忙捂住伤口,快步往前跑去。

    刚跑到院门前,有人顶头就撞了过来,章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往旁边避去,扭头见到了章程。

    啊,云儿,你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接你,快,快回家去,天就要下大雨了。

    章程的话一落,天空就配合着亮起一道闪电,犹如狰狞的赤焰,像是要撕裂天空一般,电掣而下。

    这道闪电好似劈在了章云心上,她的心一阵猛跳,一个箭步就上去抓住章程的手,焦急道:大哥,你快去青岭河边看看,常满还在那边割猪草,你让他别割了,这会太危险了,快让他回去。

    嘴里说着话,手上就推起章程,章程糊里糊涂就被推得踉跄往前跑去。

    见大哥往河边跑去,章云心里还是忐忑难安,干脆就在院子门前,等着章程回头。

    狰狞的闪电过后,轰鸣的雷声接连而来,声声震动四野,甚至有巨雷打落在大地上,轰隆隆的让人害怕。

    巨雷让章云心里更加焦急,怕大哥和常满出事,不自觉地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下脚步,退了回去,继续等着,踮脚往路上张了好几次,也没见到他们的身影,多等一刻,她心里的焦急就多一分,当天空又劈下闪电和响雷时,章云等不住了,拔腿就往小路前方跑去。

    刚跑出几步,小路上两条身影出现了,也正往这边跑来,章云只感觉整颗吊着的心,猛然落了下来,就好像高空落下来一样,有些涨涨地发痛,不过总算可以安心了。

    章程、常满很快跑到她跟前,两人抬头见到章云,同时嚷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

    两人嚷完,对视了一眼,常满稍稍避开眼去,没再和章程对看,章程也没心思管这些,一下冲了过去,拉起章云,就往院子里跑。

    跑了两步,想到背篓还没拿,又止了步,放开章云,扭头跑到常满跟前,道:背篓给我,你也快回去,大雨眼见就要落下来了。

    常满点了点头,将背篓摘下来,递给章程,嘴里却不忘叮嘱道:你快带云儿进去,她手受伤了,你回去帮她洗洗,重新包过,不弄好我怕要烂起来。

    常满这么一提,章程才注意到章云一只手包着布条,心里猛一跳,忙上去抓起她的手看,嘴里焦急道:云儿,咋样,怎么会受伤的。

    咱们进去说吧。

    眼见常满还不肯离去,章云忙拉着章程往里跑,心想,只要她回到家,常满就会走了。

    章云的背影在院门处消失后,常满才紧了紧领口,转身往回家的路跑去,过不了一会,倾盆大雨从天空倒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实在太迟了,菇凉们明天看吧!正文 53旺家小农女章程带着章云匆匆跑进院子,直接就拉她进了堂屋,摁她坐在板凳上,道:你坐着,我去拿清水和布。

    ....说完就跑出堂屋,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周氏,一听章程提起章云受伤的事,焦急往堂屋跑去,跨进堂屋就问道:咋了,伤得重不重?娘,没事,就割了一道,伤口长,看着血多,并不深。

    章云忙安慰道,免得娘担心。

    周氏刚到章云跟前,章程捧着水盆也进来了,周氏忙接过去,道:我来,你粗手笨脚的,别弄痛了你妹妹。

    章程应了声就跑去屋里,寻干净的布条了,周氏端张板凳坐在章云身前,将她手里裹着的布条慢慢拆了下来,就见到她一手的血污,心疼道:还说不重,你瞧这满手的血,咋也不当心着点。

    嘴里念叨着,就撩水轻轻洗手背上的伤口。

    章云知道娘心疼,就由她念几句,并不回嘴,清水流淌过伤口,感觉丝丝的疼痛直钻,章云咬了咬牙,没发出声响,不然娘更得心疼了。

    章程很快取了布条过来,这时章兴也跟了进来,将布条递给周氏后,章程又跑去厨房,从灶膛里抓了把草木灰回来,周氏将伤口洗净后,轻轻擦干水,章程这时已经回头,凑上去将草木灰均匀撒在伤口上,周氏拿起布细细将伤口包扎起来,嘴里还不忘吩咐道:程子,你快拿蓑衣、斗笠,去接你爷爷和爹,他们这会也该在回家路上了。

    嗳。

    章程应了之后就跑出堂屋,想往后院去,哪只前脚刚跨出去,章连根、章友庆后脚就从院子外边进来了。

    两人刚进院,还来不及放回农具,豆大的雨就落了下来,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扛着农具就冲进堂屋里来。

    雨很快就密了起来,哗哗地砸在泥地里,章连根、章友庆跑进堂屋后,就将农具往墙角一搁,抖了抖袄子上被溅到的雨水,转头就见到周氏在包伤口,忙都围了上去,问道:云儿,咋会受伤了?刚去青岭河边打猪草,给割伤了。

    周氏当即开口回了句,章连根、章友庆端板凳在一旁坐下,章连根双目有些微瞪道:今儿是惊蛰,晌午这样的天色,你咋还让娃儿去割猪草啊。

    见章连根有些不悦,章云忙解围道:爷爷,是我自个要去的,娘在厨房,也没瞧见我出门。

    周氏到不以为意,她向来知道公公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就没事了,忙也开口道:我这记,还真忘了今儿是惊蛰了。

    说完心里一寻思,才想起来啥,忙又道:呀,那明儿不就是二月二,家里啥都没弄,我这就去准备。

    周氏一拍腿面,说完就起身,沿着堂屋的檐下,跑进厨房去了。

    真是糊涂。

    章连根嘴里又念叨了一句,之后站起身,站在堂屋门边,朝下着磅礴大雨的天望了望,就扭头对章友庆道:这会刮的北风,俗话说‘惊蛰刮北风,从头另过冬’只怕等雨停,天就得冷了,这倒春寒可不是闹着玩的,冻起来比三九天还冷,大庆,别歇着了,咱们还是把猪栏、鸡笼拾掇拾掇,多垫些稻草,免得冻着。

    章连根一唤,章友庆就站了起来,应了声跟着他一道出了堂,去后院取了蓑衣、斗笠戴上,就去了猪栏,将猪栏里的粪便、脏污都铲掉,打扫过之后,抱来干稻草,将猪栏里垫得厚厚实实,又在猪栏外多加了块板,也能多挡些寒气。

    猪栏收拾好了,就把鸡笼也清理了一下,同样垫上厚实稻草,并将鸡笼提进堂屋里来,免得在院子檐下,吹风溅雨的,受了寒。

    料理完家禽,还得料理自个身上,大伙都跟着多添了一件夹衣,预防伤风感冒,为了这个,周氏还特意煮了姜汤,就算没淋到雨,也让大伙都喝了一碗,暖暖身子,也能防着点。

    雷雨一般都下不长,一阵大雨过后,雨势就渐渐止住了,等到吃完晚饭,已经完全停了,院子里弥漫着浓重的泥腥味,屋檐下顺流而下的水,滴滴答答掉落下来。

    二月二在古代算是大日子,周氏为了准备明儿的吃食和祭祀,在厨房里忙到很晚,章云想帮忙,她却不让,说手伤了不能沾到水,就把她撵出了厨房。

    章云帮不上忙,就回了屋,洗漱之后歇了下来,没一会就迷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蒙间眼前似乎有亮光跃动,感觉有人轻拉她的手,渐渐转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见到炕旁的油灯,火苗轻摇,周氏坐在炕边,将她的手摆在自己腿面上,正在往手上套东西。

    娘。

    章云轻轻唤了声,周氏这才发现她醒了,忙道:没事,你睡吧,我弄好了就出去。

    这是干啥?周氏的半边身子拦着了她的视线,看不清楚她在做啥,章云就喃喃问了句。

    周氏没马上回话,等手里套好后,就将她的手放开,章云将手拿到眼前一看,见手上套了一截布套子,将她的伤口部分遮了个严实。

    套上这个,多少能挡点水,伤口可不能沾水。

    周氏说着话,就将她的手塞进被窝里,将两边的被头掖好,这才站起身来。

    娘,这会很晚了吧,你可以明天再做,不用熬夜这么辛苦。

    章云颇有些心疼,想着娘一个人在厨房已经忙了半宿,还要连夜给她缝制这个,实在太辛苦了。

    周氏微微笑了笑,傻丫头,你忘了明儿是二月二嘛,整天都不许动针线的。

    说着话,就伸手拿起灯盏,轻声道:好了,别说话了,早些睡吧,娘走了。

    如豆的灯火慢慢移到门旁,周氏开门走了出去,门一合,屋里就笼罩进黑暗中,章云睁着眼,愣愣看着屋门好一会,才合眼入睡。

    翌日一早起来,全家人就按着习俗,拿长竿子敲击房梁,把龙唤醒,俗称敲龙头,敲完龙头,章友庆、章程、章兴就上了青屯岭,去摘艾叶,他们上去时,村子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摘艾叶了。

    章云则跑去塘边,拔了一些已经抽长出来的水蜡烛,回来摘出了茎,让周氏炒了,二月二这天,家家户户一早就得摊煎饼,章云瞧了瞧周氏摊煎饼,发现这跟现代的春饼差不多,摊好还得往里包料,因此出去拔了水蜡烛回来,炒了蒲菜好包进煎饼里。

    煎饼的料可不止这一样,昨儿晚上,周氏就准备了包煎饼里的料,摊了些鸡蛋,炒了些粉丝,还有腊肉丝,以及上回搭猪栏那日后,剩下的狍子腿肉,周氏给腌了起来,昨儿也割了一点,切丝炒了,再加上炒蒲菜,煎饼里的料已经很足了。

    章云拔水蜡烛回来后,就窝在厨房里,虽然洗涮这些活帮不上,不过烧火啥的,到没问题。

    一边往灶里塞茅草、木柴,一边看周氏摊出薄薄的煎饼,按村里的说法,这叫龙鳞,正所谓二月二,龙抬头,这是龙的节日,因此凡是二月二这日的吃食,都得跟龙沾上关系。

    等章友庆、章程、章兴回来时,除了艾叶,还带了一大把野韭,也给了周氏,让她炒了,包进龙鳞里去。

    周氏动作很快,没多会就摊了好多煎饼出来,足够一家老小吃个饱了,之后往一张张的煎饼里包上各种料,卷起来一个个摆在盘子里,等卷好后,再挑豆酱出来用热水兑稀调匀,就可以蘸着吃了。

    他爹,龙鳞好了,让他们洗洗都来吃吧。

    龙鳞包好全摆上盘子后,周氏就捧着去了堂屋,出厨房就笑着喊了起来。

    大伙一听可以吃了,就全歇了手上的活,进厨房洗了手,就去堂屋里坐下,一家人围着吃了起来。

    龙鳞里面包的料足,蘸上咸咸的酱汁,咬在嘴里,味道很丰富,章兴这个贪吃鬼,边吃边嚷道:娘,今年这么多料,比往年好吃多了。

    嘴里嘟囔着,手里也没空下,拿着龙鳞一个劲往嘴里塞,嘴角流满了酱汁。

    瞧你吃的,慢点,没人和你抢。

    周氏笑着吩咐了句,又道:等吃好了,拜完祖宗、土地后,就去四良叔家,让栓子娘给你剃头,等剃好头,再跑出去玩,可别把正事给耽搁了,晓得不。

    晓得了娘,有哪年我误了这事过,你要不说,婶子剃完栓子的头,也准得来唤我,年年不都如此。

    章兴满嘴咬着龙鳞,就回了几句。

    就你能耐,出去玩也得顾着时辰,别太晚回来。

    周氏笑呵呵说着,并扭头对章程道:待会你和云儿去四良叔家接他,出去玩时看紧点他。

    嗳,娘,我晓得了。

    章程当即应了声,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章云,一听自个也能出去玩,才想起来,二月二也是踏春日,家家户户都会出去踏春,不由面上笑了起来。

    见儿子、闺女都言笑晏晏的,周氏面上笑得更甚,不一会又开口道:他爹,艾草熏得怎么样,墙角、炕底这些角落里,也得仔细熏,这样才能把虫给熏死。

    刚还没开始熏呢,等吃完再熏,放心好了,里里外外都会仔细熏的。

    章友庆笑着回道,周氏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一家人说笑着,整盘龙鳞很快都下了肚,周氏收拾掉后,一家人就得准备祭祖先、拜土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还是三更,以贺国庆,菇凉们国庆快乐!菇凉们,看在18这么勤快的份上,就包养一下18吧,戳进去点收藏此作者就能包养了哦正文 54旺家小农女相传二月二是土地神的寿辰,因此这一日,家家户户都得祭拜土地神,望土地神能保一方水土平安兴旺。

    章家人当然也不例外,吃完龙鳞后,就将供桌抬进院里,把祭品一样摆上桌,祭品周氏昨晚就已经准备妥当,大部分还是老样子,香烛、果品、糕点、水酒、三牲等,供桌前摆个火盆,用以焚烧元宝、金纸。

    一家人聚集于供桌前,焚香跪拜祖宗,同时也跪拜土地神,三跪三拜后,章连根念念有词,大多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祝词,之后就起身将线香插入香碗里。

    祭祀礼成后,周氏就唤了章兴去栓子家,章友庆、章程则动手点燃艾叶,在院里、屋里、堂里熏燃,按民间的说法,惊蛰雷响,震苏百虫,一入了惊蛰,蛇虫鼠蚁都复苏出没了,因此每年惊蛰前后的二月二这日,乡间农户都得熏燃艾草,以杀死百虫,不论管不管用,一辈辈都是如此下来,就渐渐成了风俗。

    章友庆、章程忙着熏百虫,周氏也不得空,祭祀完了之后,就进了厨房,章云一同跟了进来。

    二月二这日不光要熏百虫,还得炒百虫,当然这是个叫法,其实就是炒豆,昨儿周氏就已经将黄豆浸泡起来,经过一夜的泡发,黄豆已经泡涨了,一早起来时,周氏就把黄豆捞了出来,摊在筛子上,摆院子里沥水、晒干。

    昨儿下了场雨,今儿到是天晴,等到祭祀完后,黄豆也基本晒掉了水分,周氏就把筛子收了,将黄豆拿进厨房炒起来。

    章云端张小板凳,坐着看周氏炒豆,并时不时唠嗑几句,锅里炒得差不多时,章程拿着铲子走了进来,到了灶边,笑道:娘,艾草都已经熏了,爹让我来铲些草木灰,咱们要引钱龙和打囤了。

    章程说着,就蹲到灶门前,将灶膛里的草木灰铲了一铲出来,拿着就要出去,周氏却唤道:待会百虫就炒好了,我给你们装点,带着吃,也带点去给栓子他们。

    周氏嘴里说着,手里加快翻炒。

    章程应了声,就拿着铲子出去了,章云忙也跟了出去,去院子里看爷爷和爹引钱龙和打囤。

    章程到院子里后,就将铲子交给了章连根,章连根接过铲子,将整铲的草木灰倒一些进章友庆手里的铲子里,两人分头进行,章连根引钱龙,章友庆打囤。

    .]章云瞧着章连根拿着铲子,去了院门处,把草木灰一点点向地面撒落,移动脚步,如龙蛇状蜿蜒走入院子里,之后一路撒着进厨房,一直延伸到水缸旁,绕着水缸撒一圈,这就完成了引钱龙。

    章友庆则在院子里,将草木灰撒成一个个大圆圈,将事先准备好的五谷杂粮放在圆圈中间,寓意把粮食囤入粮仓,以预祝五谷丰登,仓囤盈满。

    章云在院里、厨房两头跑,笑着看完引钱龙和打囤,才在小板凳上坐下歇气。

    这会周氏也炒好了百虫,去碗柜里取了罐子,将炒百虫装些进罐子,好让他们拿去常四良家。

    装好罐子里的,又用干荷叶包了一些出来,这些让他们带着路上吃,手里一边装着,嘴里边道:云儿,要不要回屋梳个头,换身衣裳再出去?周氏这么一提,章云低头往自个身上瞧了瞧,青色的罩衣,土褐色的单裤包着里头的棉裤,全都素得很,对小姑娘来说,确实不怎么出挑,不过,章云自个没觉得有啥不好,她不喜欢穿花花绿绿的,还是素的清爽,因此就回了句,没事,就这么出去好了,左右还不是在村子里,又不去远。

    周氏见闺女一点不以为意,心里想着,自个家的闺女,怎么说都十四了,咋就这么不爱打扮,同别家姑娘都不一样。

    章云不晓得娘心里想这茬,见炒百虫包好了,就站起身,过去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抓着包好的荷叶,笑着道:娘,我和大哥出去了。

    这一声唤,让周氏回过神来,忙笑着应了,章云正打算出厨房,章程跑进来了,舀水洗了把手,就同章云一道出去,两人正往院子外走去,身后传来唤声:程子、云儿,等等。

    章云、章程扭头看去,见章连根向他们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风筝,没有啥花俏的图样,就是最朴实的四方竹架,上面糊了纸,下面拖着长长的细麻绳。

    程子,把这风筝带上,给兴子他们玩。

    章连根将风筝递了过来,章程忙接了,爷爷,你昨儿个夜里扎的吗?嗯,赶得很,也弄不出啥花样来了,就这么吧,能放上天就行。

    章连根说着就摆摆手,让他们快去。

    章程应了声,就捡了细麻绳的头,迅速地卷起一团,连风筝一道拿着出了院子,两人出了小道,转过青岭河,就走上了入村的羊肠小径,从一间间的院落前走过,不一会就到了常四良家的院外。

    四良叔、婶子。

    两人径直进了院子,在院门前,章程唤了起来。

    听到唤声,栓子娘从堂屋里跑了出来,手里握着把剃刀,见到章程、章云,就笑着嚷道:程子、云儿来了,正给兴儿剃头呢,待会就好了。

    栓子娘说话间,栓子从堂屋里钻了出来,乐呵呵地朝章程跑来,章程笑着道:没事,咱们也不急,等都弄好了,再一道出门。

    章程回着话,章云则把手里的罐子递给了栓子,笑道:咱娘炒的百虫,拿去,等会抓点带着路上吃。

    咱家也炒了百虫,云儿姐姐要不要尝尝。

    栓子高兴地抱过罐子去,嘴里就说了起来,栓子娘也笑着道:友庆嫂咋还带些炒百虫过来,咱家也有炒,待会我包点出来,你们也尝尝咱们家的。

    栓子娘嘴里说着,就往堂屋里去了,章兴坐在那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早屁股都痒了,巴不得快剃好头,就能跟着一道出去玩了。

    栓子接了罐子后,就抱着进了厨房,章程、章云正往堂屋走去,屋里的常四良、常柱也跑了出来,手里正抓着点燃的艾叶,还在熏百虫。

    程子、云儿来了,家里百虫熏好了吗?常四良见到他们,当即就高声笑道。

    四良叔、我出来那会,已经熏好了,你们家还没好啊,要不要我帮把手。

    章程说着话就将风筝递给了章云,跑上去想帮忙,常四良忙摆手道:哪用你帮手,咱们只剩后院没熏,这就快好了。

    常四良正说着话,小翠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跑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俞玲,看见俞玲,章云一愣,随后就想起来了,俞玲就住小翠家隔壁,两家也就相隔几步路,两个人平日算是挺要好的。

    云儿姐、程子哥,你们来了,待会咱们去哪玩?小翠笑着跑到了他们跟前,见到章云手里的风筝,就兴奋地上来,笑道:呀,还有风筝啊,那咱们去青岭河边吧,那里有石滩,风又大,放风筝最好了。

    章云想了想,确实没其他地方更适合放风筝了,就点点头,应了下来,常四良见闺女这么乐呵,就笑道:那咱们要快些了,熏好还得引钱龙和打囤,弄好后,你们再一道去石滩。

    说着话,就同常柱又转回屋去,继续熏百虫。

    这会栓子早从厨房出来,又跑到了他们跟前,章兴头也剃好了,栓子娘将他身上的碎头发扫了扫,就放他出来了。

    章兴几步就跑出了堂屋,钻到大伙站的圈子里来,嘴里嚷道:大哥、大姐,我剃好了,咱们啥时候去?他在堂屋里,早听到有风筝了,因此一钻过来,就到了章云跟前,从她手里将风筝接了过去。

    章云不由笑了起来,正待回话,院子外跑进来几个人,一进院子,就嚷道:大叔、婶子。

    大伯、大娘。

    堂屋前几个人都扭头看了过去,就见到常满、常娟、常富、常东一同进了院子,栓子娘正扫堂屋地上的碎头发,听到唤声,忙放下手里的扫帚,跑出堂屋来。

    常满进院子后,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站着的章云,心里砰一跳,脚下一时停住了,目光像黏在章云背上一样,移不开去,直到栓子娘走到他们跟前,才醒过神来,忙笑着将手里的篮子交给了她,道:我娘一早打了些龙须,让我送过来,说是省得婶子再打了。

    栓子娘笑着接了过去,将篮子上的盖布掀开,往里一瞧,就见一条条的面条整把放在篮子里,足有好几把,不由道:咋拿那么多,你们家也四口人了,不多留点哪够吃。

    说着话就想分点出来,让常满再带回去。

    常满忙阻止道:婶子,不用了,咱家已经够吃了,这些你们留着。

    一旁的常娟忙笑着挽起栓子娘的臂弯,道:大娘,满子哥有龙须送来,我可没带东西,你不会怪我吧。

    瞧你这孩子说的,自家人还有啥好送来送去的,好了,你们娃儿一道玩吧,我把龙须放厨房去。

    栓子娘笑着拧了把常娟的脸蛋,就摆手让他们去跟其他人玩,自个拎着篮子去了厨房。

    常娟摸了摸脸蛋,就笑着往章云跟前冲去,立时挤进他们中间去了,常东牵着不足四岁的常富,也跑了过去,常满定定看着章云的背影,慢慢地走过去。

    正文 55旺家小农女常满还没走到他们中去,俞玲就迎了过来,甜美笑道:满子哥,咱们商量好了,要去石滩放风筝,你同咱们一道去玩吧。

    [].【 ]围着说话的人全扭头看了过来,常满不经意地往旁边退开了一步,就道:石滩放风筝是好,不过今儿挺冷的,会不会受寒,你们有没有多穿一件夹衣?说话间,就往章云看去。

    满子哥,放心好了,昨儿惊蛰下了雨,今儿肯定都添衣了。

    俞玲又笑嘻嘻地说道,小翠一听,就嚷了起来,呀,就我没多添夹衣,我这就去穿,你们可得等着我,别先走掉,落下我一个。

    小翠嚷着就往屋里跑去,突然想到啥,又止了步,跑过去拉起俞玲,就往屋里带,并道:玲子,进去给我梳头吧。

    俞玲不是很情愿,扭头看了眼常满,见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不由有些气闷,就跟着小翠进屋去了。

    站在一旁的章云,从刚才就觉出来,常满一直在看自己,总感觉那目光好像有重量一样,直压过来,让她有些闷闷的,不由眼眸微垂,尽量做到不去在意。

    章兴、栓子、常东几个差不多大,全围着看风筝,常富虽小,可是最爱跟着大点的娃儿玩,一个劲钻到里面去,要看风筝,章程站旁边笑着看他们,常娟叽叽呱呱说着话,在场的其他人,哪里晓得两人之间如此细微之处,全没觉出来。

    不一会功夫,常四良、常柱就熏好百虫,在院子里引钱龙和打囤了,所有人就都围了上去看。

    小翠很快加好夹衣,重新梳了头,拉着俞玲出来,跑进人堆里,等到引钱龙和打囤好了,常柱就进厨房,洗干净手,拿了娘包好的炒百虫,同大伙一道出了院子,往青岭河去了。

    刚出院子,常娟就嚷道:柱子哥,咱们往前头绕吧,明子哥他们说过,要出去玩的话,让我叫上他们一道去。

    常明他们兄弟三个,是常铁力家的三个儿子,也是常满、常娟的堂兄弟,他们几个时常都在一起玩的,听常娟这么一说,自然不会反对,大家就往前边走去。

    常铁力家住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从他们家后院看出去,就能看到村口,一行人绕到他们家院门处,高声将他们三兄弟唤了出来,就准备从一旁的小径过去,这条小径出头,就能见到青岭河了。

    一大群人刚往前走去,顶头撞见林大夫和洪成走来,两人全都挑着大箩筐,并没背药箱,到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林大夫,你这是做啥?章云一见到林大夫,就拉起常娟,笑着跑了过去,林大夫见到章云,也是笑容满面,回道:咱们是来分避瘟药的,每年惊蛰一到,瘟死的猪、牛、羊、鸡就多起来,而且还传得快,不防着点可不行。

    章云听林大夫说完,就朝箩筐里瞧了眼,只见箩筐里的中草药,全都是一段段切好了的,黑乎乎的堆满了整箩筐,看来花费了不少功夫,心里头不觉很是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医者父母心啊。

    林大夫,我帮你一道分吧。

    章云见他们只两个人,人手肯定不足,就想着帮把手,做这个要比玩有意义得多。

    咱们可不光分你们一个村,还有不少村得分,待会就得走,你怕是帮不上手,还是咱们自己来吧。

    林大夫笑着摆摆手,就准备往前去了。

    章云忙急着道:你们要分好些村,两个人哪分得过来,咱们人多,帮忙一道分,肯定快得多。

    说到这,章云就扭头朝后边几个人道:咱们帮把手好不好,反正都是踏春,多跑几个村,就当远足好了,你们看,行不行?几个人全一下子围了上来,都纷纷说要帮忙,林大夫见了,呵呵笑了起来,道:好,好,你们几个,都是好娃儿,那咱们就去吧。

    说着就挑着担子往前走去,章程忙跑了上去,接过林大夫肩上的担子,道:林大夫,还是我来挑吧,你歇会。

    这会林大夫也就没再客气,把担子交给了章程。

    一行人都往前走去,常满却回身,将常富抱了起来,直往常铁力的院子跑去,嘴里还嚷道:我把常富安置一下,你们先走,我等会就赶过去。

    转眼就跑进了院子,将常富托给了常铁力的媳妇,让她帮忙带着,说是下晚过来接。

    将常富安置好后,常满又转身跑出了院子,往前边追去。

    跑了没一会就追上了,一行人分散开来,挨家挨户去唤人,让乡亲们出来领避瘟药。

    章程和洪成将担子歇下来,没一会功夫,三三两两的乡亲们都往这边来了,手里头全都拿着碗、罐什么的,等他们到了跟前,林大夫就一把把的把药抓了,装进他们的碗、罐里,并将用法一一告知。

    这些拿来点燃熏,这些煮了,拿来洗猪栏、牛栏、羊圈、鸡舍,猪、牛、羊、鸡身上也可以洗一洗,分几次煮,多洗几次,就不会瘟了。

    林大夫一边装药,一边细细讲来,洪成也是如此,两人一同分药,乡亲们仔细听着,并连声道谢,全都满脸感激和喜悦。

    林大夫啊,你每年都给咱们分避瘟药,要不是你,咱们的牲口也不能长这么壮,啥病都没有,真不晓得该怎么感激你。

    被唤来领药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的嘴里,都是交口称赞,感激涕零。

    林大夫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摆手让乡亲们快点回去煮药,只道这些药得趁早用,迟了就来不及了。

    乡亲们听了,也就不敢多耽搁,又是连番道谢后,就纷纷赶回家去了。

    农村里,几乎家家都或多或少有养牲畜,避瘟药全都用得着,因此全村每家都得领,林大夫一行人,分完一处,就挑着担子前行,在院落密集的小道上,歇下担子,几个娃儿家家去唤人,一下子担子又被围满了。

    到了青岭河这边时,林大夫他们就没有再过去了,因为过了青岭河,那边的人家很少了,就只有几家,章程说他挑了送过去,让他们别跑去了。

    章程挑着担子很快往前走去,一会功夫就回头了,这么一来,屯田村就都分完了,一行人一道出了村,往隔壁长岭村去了。

    长岭村也是背靠青屯岭,整个村子却是被青岭河贯穿而过,有一半村子,还得踩着河上的木桩子走过去,一行人分完半边村子的药后,就往青岭河边走去。

    青岭河边是大片的石滩,也没有树木灌丛,河风呼呼直吹,刮在人的脸上、手上,只感觉浑身发冷,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越往青岭河走,章云越感觉冷,比屯田村的青岭河边要冷得多,因为这边是靠青屯岭西麓,有一处开裂的峡谷,穿过峡谷的风带着河风刮过来,直冻到人骨缝里去。

    章云实在冷得不行,手就一个劲地搓,并放在嘴边,不停地呵气,好让嘴里的热气,稍稍暖和一下冻僵的双手。

    其他的女娃到还好,也许是身子骨比章云要好,就没她那么怕冷,只是搓会手就暖和一些了。

    一行人慢慢走到了河边,准备一个个踩着木桩,过河去了。

    几个小娃儿,抢先就上了木桩,身后的林大夫,怕他们出意外,忙也跟了上去,嘴里喊着,你们慢一点,别大意,小心脚底下,要踩空就麻烦了。

    就这么一路吩咐着往河对面走去。

    之后一个个都踩上了木桩,章云感觉手脚僵硬,怕到时候踩上去,手脚不灵光,掉进河里去,就说了不过去,准备在这边等他们回来。

    章程忙叮嘱了几句,这才放心上了木桩,到最后,只剩下挑担子的两人,洪成和常满。

    常满见他们都走去了,就将担子歇下来,准备将自己的罩衣解下来,给章云穿,刚把担子歇下,手还没伸到襟口,洪成也歇下了担子,俯□子,从箩筐里扒拉出一件夹衣来,给章云递了过去。

    我出来的时候,我奶奶怕天气冷,给我塞了件夹衣,我放在箩筐里也没穿,这个给你穿上吧,免得受风寒,你别站在河边了,找个避风的地方站着,也能挡当风。

    洪成将夹衣递过去后,就吩咐了几句。

    章云这会正冷,见有衣服,哪里还挑,当下就接了过来,把自个裹进夹衣里去,洪成见她穿好后,就伸出手道:你跟我一样,这么搓,这里有穴道,师傅说这样搓,能预防伤风。

    说着话,就教章云双手合掌,将大拇指根部贴合,然后互搓。

    章云仔细看他示范,然后有样学样,合掌互搓起来,洪成这才安心,过去挑起担子,道:你快去避风的地方站着,别在这吹风了。

    见她转身后,洪成才踩上木桩,往前去了。

    一直站旁边看着的常满,瞅着洪成的背影,心里头闷闷的,见章云转身要走,忙伸手进口袋拿出东西,过去一把塞进她的手心里,之后挑着担子踩木桩走了。

    章云当时一愣,见常满挑担走去,才低头看自己的手,只见几块切片的老姜躺在手心里,一下就想起来了,刚刚往青岭河走来时,常满突然回头,跑进一户乡亲家去,当时还不晓得他干嘛,这会想来,应该是去讨老姜了,把老姜含在嘴里,是能御寒的。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三更完毕,明天18还是会努力的,尽量做到三更!56旺家小农女这趟跑了好几里路,将附近一些村子都分了药,等章云、章程、章兴往家赶时,一路上到处炊烟袅袅,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辰。

    【 ]兄妹三人紧赶慢赶,回到院子里时,周氏已经做好晚饭,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就从厨房跑出来,嚷道:都饿了吧,龙须已经在锅里烧好了,你们快洗洗,好坐下吃了。

    兄妹几个应了声,就全涌进厨房,笑着挤在一只木盆旁,撩水洗手,周氏则取碗,将锅里的龙须面一碗碗装起来,捧去堂屋里。

    几个人洗完手后,就往堂屋里跑去,还没进堂屋,就见到章连根坐在门槛上,脚边堆着一条条劈开的竹片,到和平日不一样,没有编箩筐,而是在做一种类似弓形的东西,章云一时停住了脚,好奇问道:爷爷,你这是做啥?你这都不认识了,这是捕耗子的弓夹啊。

    跟在章云身后的章程,听她这么问,就凑了过来,一瞧就笑了起来,嘴里说道。

    章云听了,新奇地蹲到章连根身边去,仰着脸问道:爷爷,要夹耗子吗?农村乡间,老鼠肯定都有出没,这几日,章云见到好几次老鼠从角落里跑出去。

    一到惊蛰,蛇虫鼠蚁都出来活动了,要是不捉的话,就会偷粮食,家里的猪啊、鸡啊,也会被咬,很容易得瘟病。

    章连根手里熟练地做着弓夹,嘴里笑着道。

    家里耗子用得了这么多弓夹? 章云瞧地上堆的整把竹片,心想也用不了这么些老鼠夹呀。

    家里自然用不了这些,还得去地里夹田鼠,那个就得好些弓夹才行。

    章连根还没回话,章友庆从身后走来,嘴里笑道。

    章云听到话音,扭头看去,就见到章友庆提着两只木桶,脚上裤管卷得老高,草鞋上满是猪粪,一瞧就是从猪栏刚出来。

    爹,林大夫那药都用掉了?章云一瞧那两只木桶,就猜到,爹肯定是煮了药汤去猪栏冲洗过了。

    煮了一半,等过几天再煮一锅,再洗一遍就差不多了。

    章友庆说着就拎着木桶,往厨房去了。

    刚走进堂屋的章兴,一听到章连根说捕田鼠,忙扭头又跑了出来,钻进章云和章连根之间来,急声问道:爷爷,啥时候捕田鼠?章程一听这话,就上来巴了他一下,笑道:你这小子,尽惦记玩,你忘了旧年在地里睡着的事,今年不带你去了。

    大哥,带我去嘛,带我去嘛,我保证今年一定不会再睡着。

    【 ]章兴一听,立马跳了起来,上去抱住章程的腰,使出撒娇耍赖的功夫。

    章程、章云都呵呵笑了起来,章程一提他的衣领,将他推到旁边去,故意逗他道:耍赖也没用。

    章兴见大哥这里说不动,就又扑到章连根身旁,抱着他的腿直摇,爷爷,让我去嘛。

    啪一声,章连根用手里的竹片拍了一下他的手,故意板脸道:听你大哥的。

    一见两边都没指望了,章兴一下子泄了气,脑袋耷拉下来,嘴里再没话,这边大家正逗着章兴玩,那边章友庆冲干净手脚,同周氏一道往堂屋来了。

    都待这干嘛,快点去吃龙须,龙须放久,就涨糊不好吃了。

    周氏见一堆人围在堂屋门槛处,就走过来催着他们进堂去。

    兄妹几个就停了话,起身跨进堂屋去,章连根也跟着歇了手,将竹片拢了拢,放进一旁的箩筐里,去厨房洗了把手,也进堂屋来坐下,吃起龙须。

    一屋子人稀里呼噜吃着长长的龙须,喝几口热腾腾的面汤,冻得发僵的身子,就渐渐暖和起来,一家人还时不时说上几句,都在讲这些天地里该干啥活的事,正所谓一过惊蛰节,锄头忙不停。

    一过了惊蛰,庄稼人就完全进入了春耕的忙碌期,趁着春拂大地、气候回暖的时节,地里该播的播,该种的种,做好了播种,才能有好的收获。

    讲了一会,就谈到了捕田鼠的事,一提起这事,章程、章云都往章兴看了过去,这半天功夫,他一句话都没讲,埋着头吃龙须,瞧着颇有些没精打采的,两人不由都憋住了笑,没去管他,收回目光,继续吃碗里的龙须。

    吃完晚饭,周氏收拾碗筷,章连根继续做弓夹,章云伤口还没好,不能帮着周氏洗,就干脆在门槛上一坐,看章连根做弓夹,不一会章兴也坐了过来,却没说话,只待了一会,就起身回屋,脸也没洗一把,就钻被窝里去睡了。

    章云瞧着章兴那没劲样,就招手唤了章程过来,笑道:大哥,这回你可打击到兴子了,瞧他那副闷样,指不定捂被窝里哭呢。

    傻小子,不用管他,等到捕田鼠的时候,再告诉他,可以跟着一道去,包管乐死他。

    章程笑呵呵地说着,端板凳过来坐下,拿起刀子,帮着章连根劈竹片。

    就知道大哥是逗章兴的,哪里会不带他去,章云心里想着,就站起身,去厨房打水洗漱,之后就回屋歇着了,今儿冻了一天,又走这么多路,还真有些累了,章云躺进被窝里,一会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起来,章云推门出院子时,就见到章连根在墙角处放弓夹,章程也跟在屁股后头,忙跑了上去,问道:爷爷,弓夹都做好了?嗯,昨儿晚上都赶出来了,今儿下晚吃过饭,就好去地里捕田鼠了。

    章连根放好弓夹,直起腰说道。

    章云晓得,田鼠是喜欢夜间活动的,要捕田鼠,就得晚上去,总得候上大半晚才行。

    听完章连根说晚上捕田鼠,章云心里就痒痒的,对这个很是新奇,不由小声问道:能不能也带我去?章程当即呵呵笑了起来,道:有哪回你不跟去,你呀,最喜欢捣鼓这些,山里、地里、塘里,老爱抓这些有的没的,都不像个女娃儿,咱们村,就你和小娟两个,最闲不住。

    章云一听自个能跟去,也不计较大哥调侃,兀自呵呵乐了起来,两人正有说有笑,章兴从屋里出来,听完这话,嘴一扁,端张小板凳,一屁股坐下,脑袋一耷,也不说话。

    章程、章云都知道,章兴为啥没精神,不过为了到时候给他惊喜,就谁也没点破,由着他蔫头耷脑的,自管自去忙了。

    虽说章云手伤了,不过也不严重,她就没在家里空待着,到了晌午过后,继续去青岭河边打猪草,她今儿特意早些出去,想着到下晚时,还得去地里捕田鼠,可不能因为打猪草,而耽搁了这件事。

    打猪草之前,章云绕去了趟圆塘,好几天没去了,想去看看凤眼莲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抽出芽来。

    到了圆塘,章云走到播凤眼莲的地方,朝下边张了张,塘里还是原样,凤眼莲根本没抽出芽来,都已经过去好些日子,章云心里也没有过多期盼了,见没抽出芽来,也没因此难过,看了看之后,就在塘边蹲了下来,拨开草丛,拔起水蜡烛。

    水蜡烛这会已经开始萌芽抽长,虽说还没长茂盛,也没抽高,不过水蜡烛的草芽长得尤其快,这会已经可以摘了,摘了草芽,也不影响水蜡烛的生长,因此她就放心地将背篓放脚边,摘起草芽来,准备拿回去炒了,添碗菜吃。

    章云蹲着身子,摘了好一会,瞧瞧背篓里,已经铺了浅浅一篓底的草芽,看看也差不多了,就站起身,准备背起背篓,去青岭河边了。

    刚一起身,就见到前边走来两人,章云稍稍一愣,走来的不是铁锁嘛,他身边的小娘子,应该就是他刚娶进门的媳妇。

    前边的铁锁肩上挑着担子,正笑着跟媳妇说话,而他身边的媳妇个子娇小,面容姣好,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身边走来,小圆脸微仰着,双眼含笑地看着铁锁,听他讲话,满满的幸福洋溢在脸上。

    这画面让瞧见的人,都能体会出两人间的温馨,章云自然也是如此,当下就不想破坏这场面,也怕大家碰上尴尬,就想趁他们还没瞧见自个时,重新蹲□子,避开他们之后,再离开。

    可章云身子还没转过去,铁锁就回过脸来,目光不经意看了过来,正好对上了章云,当下嘴边僵了一下,不过只一会,就恢复常态,向着章云走了过来。

    云儿,摘野菜啊。

    铁锁算是开口打了招呼,章云再不能避开,当做没看见了,只能微笑着道:是啊,出来打猪草,顺便到这边来摘野菜。

    说着朝他媳妇笑着点了点头。

    铁锁稍稍犹豫了一瞬,就拉起媳妇的手,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张彩花,彩花,这是村里友庆叔家的闺女,章云。

    张彩花不是屯田村的,又只嫁过来两个月,和章云并不熟,因此只笑着打了声招呼,就不再说话,只是微微地扭动手,想要将手从铁锁的大掌中抽出来,面上浮起一抹红,有些含羞,又有些甜蜜。

    章云一时也没啥话说,就客套地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打哪来?二月二那日,岳父、岳母接了彩花回娘家,这不,我今儿过去接她回来。

    铁锁说着话,朝媳妇笑了笑,手上握得更紧了些。

    新嫁娘在二月二这日,要接回娘家去,这是村里的习俗。

    章云实在觉得对着他们,好不尴尬,又没话讲,就干脆说道:我赶着去打猪草,先走了。

    说着话就背起背篓,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才迈出几步,章云停下脚来,回身笑道:都忘了恭喜你们了,祝你们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到时候生下大胖小子,可别忘了请咱们喝满月酒。

    张彩花听了这话,很是欢喜,忙声多谢,铁锁到没说啥话,章云见该说的都说了,就再不耽搁,告辞一声转身走去。

    张彩花见章云走了,也拉着铁锁准备回去,铁锁却没有移动脚步,瞅着章云离去的背影,张彩花见他没动,就转头看来,铁锁忙收回目光,对媳妇笑了笑,道:咱们回去吧,娘只怕已经烧好晚饭,等着咱们了。

    嗳。

    张彩花冲着铁锁甜甜应了声,小两口就径直往家里方向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晚还是三更!57旺家小农女章云离开圆塘后,并没有把这事放心里,去青岭河边打好猪草,就匆匆赶回家去了,回到家里,章家爷孙几个已经从地里回来,周氏烧好了晚饭,大伙都速速地将晚饭吃了,收拾好之后,天已经擦黑,就带着一摞弓夹、锄头,火石、火把,还带了些用油炒过的玉米面团,赶去地里了。

    //【 ]章友庆没让章连根一同来,捕田鼠得待在地里等许久,总得到大半夜才能回来,他年岁大了,怕吃不消。

    一路往地里赶的时候,最高兴的属章兴,昨儿还以为不能跟去了,今儿章程一喊,立马乐呵起来,屁颠颠地跟来了。

    章友庆带着儿子、闺女踏上田埂路,到是碰到了不少乡亲,这个时节,地里的麦苗正要拔高,是田鼠爱出没的时候,因此乡亲们一个个都想着法子,来地里捕捉田鼠了,免得地里的粮食遭殃。

    章家几人很快到了自家的地头,章友庆将弓夹都放在田埂上,然后一声令下,大伙全都各抓几个弓夹在手里,再纷纷散开去,半弯着腰,扒地垄边的草丛,寻找窟窿、土洞,只要在窟窿、土洞附近发现有鼠粪,或者有很多断枝树叶的,那就基本是鼠洞了。

    几个人低头搜寻,只要发现一处鼠洞,就将洞口的杂草拔掉,或有老草根拔不动的,就用锄头小心铲掉,尽量不要发出太大响动,免得田鼠闻风而逃,再不敢冒出头来。

    将杂草、草根都去干净后,就将弓夹插在洞口前的泥地里,稍许掰一小块炒过的玉米面团,放在弓夹的中心,检查清楚弓夹是否插牢固,之后人就可以撤退了。

    章家几个人将自家几亩地的田埂旁全寻了一遍,还没全搜寻好,天就已经黑透,再看不清楚鼠洞,章友庆就取了火把,用火石点燃,让几个小的跟在他屁股后头,一点点地找过去。

    火把只有一个,章云、章程、章兴他们几个,就分工合作,章友庆一照到有鼠洞,章程就上去拔草、锄根,章云则抱着弓夹,等他清理好,上去插在泥地里,章兴负责下诱饵,这么一来,到也挺快,没多会功夫,就已经全妥当了。

    将机关都设好之后,所有人就可以回去田埂上,只等田鼠自个跑出来吃饵了,为了避免田鼠挣脱出弓夹,或者撞倒弓夹,一般都得候在地旁,不时检查一下,要是有哪个弓夹前的诱饵不见了,那就得把弓夹换掉,重新设机关。

    ..其实说真的,设好机关后,只要留一个人下来看着,其余人就好回去了,可几个小的哪里会错过这么难得的夜出机会,一个个硬要待在地头,不愿意回去。

    章家几人上了田埂后,就往几步外的大槐树走去,初春夜间天还是很冷的,他们也不敢就这么待在田埂上,而是找棵大树靠着,好避避风。

    到了槐树下,章程就开口道:爹,明儿地里还得忙,你早些回去吧,咱们留在这就行了。

    章友庆扭头看看儿子、闺女,不由脸上露出笑来,你们啊,哪里是为捕田鼠,就是贪玩,不过,玩归玩,可得当心着点,这会夜里能冷得牙都打颤,可千万别给冻着了,晓得不。

    一听爹话里有应允的意思,兄妹三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都乖乖应了,章兴上去就讨好道:爹,咱们都晓得了,你放心回去,躺暖被窝里歇着吧。

    章友庆咧起了嘴,伸手在章兴头上挠了挠,笑道:你要听大哥的话,别乱跑。

    章兴连连点头,章友庆这才将火把交给章程,背着锄头快步走去了。

    爹一离开,章家兄妹就开心地蹲到了老槐树底下,都有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大人都不在身边,想干啥就干啥,但其实,他们也没干其他啥事,只是享受夜里这么出来,没人管着的自由感觉,光这点,就够他们乐呵的了。

    兄妹三个蹲在树下,全挤挨在一处,却还是感觉有些冷,过了会,章程就站了起来,道:你们待这,我去捡点柴枝来,咱们生堆火,也能烤烤,就不用这么干受冻了。

    章云、章兴一听,都道这主意好,忙都笑着应了,章程就举着火把向前跑去,一没了火把,四周就暗影曈曈的,风吹着枝叶摇曳,地里的麦苗被风吹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感觉周身都有东西在爬一样,姐弟俩人心里都有些毛毛的,身子一缩,抱成了一团。

    所幸今儿初三,如银盘般的圆月悬挂于夜幕,撒下一地清辉,让四周不至于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姐弟俩就稍稍挪出来一点,让月光能照在身上,就没那么吓人了。

    这时,章程也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整把枝叶,跑上来就全丢在了地上,之后将手里的火把,重重插进泥地里,就拾掇起枝叶,将枝叶交错搭好后,打着火石,从树叶开始点燃。

    干枯的树叶一点就燃,呼呼的冷风掠过,微小的火苗摇晃得厉害,他们怕火苗会吹熄,忙跑上去挡住些风,让火苗能顺利窜升,慢慢的越来越旺,树枝也都燃了起来。

    火燃旺之后,就不怕风吹熄了,兄妹几个就往旁边撤开一点,蹲下`身子,暖烘烘地烤火,嘴里说着闲话。

    蹲了一会就觉得腿麻,兄妹几个连着起身,跺脚的跺脚、跳脚的跳脚,脚全都麻得可以。

    这么蹲着脚一下就麻了,你们等我一下。

    章程说着话就又往前边跑去,背影一会就融入黑暗里去了。

    章云、章兴也不晓得他去干嘛,两人脚上虽然已经不怎么麻了,却还是在那跳来跳去,实在是没东西玩,这样也能乐呵一会。

    章程这回很快就回头了,跑到火堆前时,章云、章兴扭头一瞧,他抱了满满一怀的干稻草回来。

    大哥,你这是哪找来的。

    章云不由好奇问了起来。

    章程跑过来,就将稻草丢在了火堆旁的地上,这会正蹲着身子铺起来,听章云问起,就道:大成叔家的地头,不是插着稻草人嘛,我从那边拿来的。

    大哥,你拆了人家的稻草人啊?章云一下子脱口而出,章程忙扭头过来,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之后朝四周指了指,示意她小心被人听去。

    见大哥这样,章云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起来,章兴也哈哈哈地笑了,几个人正乐着,突然身后传来嚷声:喔,你们把大成家的稻草人拆了,我可是听到了,小心我告诉他去。

    这冷不丁的,章家兄妹到是吓了一跳,全扭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黑暗里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很快眼睛的主人就跑到了光亮处,大家这么一瞧,原来是常娟,她故意粗着喉咙说话,到是没人听出是她的声音。

    哈哈哈,吓到你们了吧。

    常娟一跑过来,就哈哈笑了起来,为自个的恶作剧而乐呵得不行。

    好你个偷听贼,看我不打你。

    章云一见常娟笑得猖獗,不由伸手过去拉她手臂,状似要打她报仇。

    常娟忙几步跳了开去,仍旧笑哈哈道:我是偷听贼,你们不也是偷稻贼嘛,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章云自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闹她,听她这么一形容,面上就绷不住了,跟着爆出了连串笑声,章程、章兴也呵呵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笑了,再笑下去,田鼠都得被你们吓逃跑了。

    笑了一会后,章程举手朝她们摆了摆,让她们好歇了笑声,免得惊了田鼠,那这一夜不就白费了。

    这么一听,章云、常娟就慢慢歇下了笑声,这会肚子都有些疼了,全都泄气地往铺好的稻草上一坐,捂着肚子揉了起来。

    两人歇过气来,章云就问道:都这时辰了,你咋会在这?啊,看我,都忘了过来干嘛了。

    听章云这么一问,常娟原本有些歪着的身子,立马竖了起来,扭脸朝向章云、章程他们,开口道:我也是出来捕田鼠的,刚在地头那边,瞧着这里有火光,就跑过来瞧瞧,看是不是认识的人,一跑过来,就听到你们说话声,结果一闹就忘了,我过来是想唤你们过去,看咱们捕田鼠的。

    常娟说着话,人就跳了起来,伸手抓起章云的手,用力拉她起来,连声催促道:快,快,快点,咱们快过去看,他们捕田鼠可厉害了。

    嘴里嚷着,见章云还没起来,就干脆一蹲,伸手往她腰上一抱,想将她拖起来。

    常娟的手这么一抱,章云觉得痒,整个人都扭了起来,笑着推她的手,嘴里忙道:别,别,怪痒了,我自个起来,你别拉了。

    章云这么一顿扭,常娟这才放开手,自个站起身来,章云随即手一撑,也站了起来。

    别急,先等等,让我先瞧瞧饵,看有没有被吃掉的。

    章程见常娟一个劲招手,让他们快点跟着去,就出声说了几句,当即伸手拔出泥里插着的火把,并取了些弓夹,往自家地里跑去。

    见大哥跑去检查了,章云忙拉住常娟,道:咱们还是等等吧,等我大哥一道过去,也不急在这一时。

    常娟虽性子急,却也不是不懂分寸的,听章云这么一说,就停住脚步,等着章程过来,再一道过去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今晚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就更得晚了,不过放心,三更不会少的,菇凉们别等更了,明天再来看吧!58旺家小农女章程不一会就回头了,跑过来时,顺手扒了一些泥,将火堆的火给扑灭了,这才举着火把往章云他们这边跑来。

    ....【 ]见章程过来了,常娟忙拉着章云往前快步走去,章兴跟在他们身后,章程则走在最后,举着火把给他们照明,嘴里还不忘吩咐道:你们走慢点,小心脚下,别踩进水沟里去。

    常娟嘴里应着,可脚底下却没慢下来,章云被她拉着,自然也慢不了,只能尽量看着脚底下,跟着常娟一路走去。

    常娟他们家的地,跟常铁木、常铁力他们是连在一处的,是他们三兄弟分家时,爹娘给划分开来,各自分给他们的,常家三兄弟这二十几亩地,离章云他们家地头并不远,因此走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明子哥,亮子哥,满子哥,你们看,我带谁来了。

    还没走到常家地头,常娟就高声嚷了起来,常家堂兄弟几个,都扭过头来,将火把照向他们。

    程子,你们也捕田鼠啊?常明正站在田埂上,这会见到章程他们,就笑着问了起来。

    嗯,咱们设了弓夹,这会还没夹到呢。

    章程回了话,底下加快了脚步,一行人朝着常明他们走了过去。

    章云刚听到有常满,脚底下到是滞了滞,可被常娟拉着,她也不好往后退,只能跟了过去,想着这么些人在,应该没啥事吧。

    站在地里的常满、常亮,这时都停下手,也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常明手里高举火把,照着常满、常亮,这会常满一抬头,火光就映进他的双眸,亮晶晶的眼瞳里,跳跃着火苗,就好似烧着了一样。

    这双闪着火苗的眼瞳,正对上章云的双眼,顿时觉得,那火苗好似向她蔓延而来,有股热气从脖子直冲而上,双耳都好似嗡嗡作响,章云自个都吓一跳,忙双眸一垂,避开了他的视线。

    双眼一低下来,章云就暗暗吸了几口气,调整一下气息,让自个能镇定下来。

    两人也只对了一眼,之后常满就低下头去,继续捕田鼠。

    章程瞧着他们捕田鼠,就感兴趣地往前凑近了几步,火把往地里照去,仔细看了起来,章兴自然不会落后,直往大哥身边靠去,常娟见章云站着不动,就拉了一把,将她也拉到了近前处。

    [].章云不想自个被打乱了心绪,就干脆把心思都放在捕田鼠上,也一道半伸着身子,瞧他们怎么捕田鼠。

    【 ]刚好这会常明照到了一处土洞,指着土洞,嘴里就嚷起来,快,这边,这边有一个。

    常明一嚷,手里头提着水桶和锄头的常亮,忙一步跨了过来,放下水桶,用锄头将洞边的杂草、老草根两三下给锄掉了,之后忙放下锄头提起水桶,一手斜拎起桶底,将桶里的水,直往土洞里灌去,而身边的常满,早已经凑过来,手里头拿着的虾网一下子就把土洞全给罩住了。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配合得刚刚好,常满虾网一罩上去,洞里就发出吱吱的尖锐叫声,是田鼠被水冲出来的惊叫声。

    这时,常满手一转,将虾网给拎了起来,把田鼠都给兜进了虾网里,灌进洞里的水,有多半倒冲进虾网里,再加上虾网做得好比撮箕一样,是个斗状的,里面的田鼠一下子爬不出来,只能吱吱叫着在水里挣扎。

    常满根本不给它们爬出来的机会,一兜起来,就将虾网快速一伸,向着常明身边另一个木桶凑了过去,这个木桶上面盖着一块木板,虾网一靠近,常明就将木板猛然一掀,常满手里的虾网一个倒转,里面的田鼠连着污水,就一起倒进了水桶里,木板随即盖了回去,田鼠闷在水桶里,再爬不出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在水里淹死了。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一气呵成的,常家几个堂兄弟很有默契,章云他们过来没一会,就连着灭了三个土洞,让章家三兄妹,看得啧啧称奇,三个人头碰头小声说着,都道他们这个法子好,比他们用弓夹,要稳、准、狠得多,用这个法子,田鼠想逃逃不掉,想躲也躲不了,只得受死了。

    怎么样,厉害吧。

    常娟见章家兄妹三人,窸窸窣窣讲着话,都很是叹服,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法子咋想到的,有了这个好法子,咱们往后再不用怕捕不到田鼠了。

    章程是真觉得厉害,忙向常娟请教,一点都不怕丢面子。

    这是满子哥想到的,正好他有虾网,今晚就想着来试试,没想到,还真灵。

    常娟笑呵呵回道,章程、章云、章兴一听,不由全将目光投向了常满。

    章家三兄妹没来之前,常家堂兄弟就已经捕了好些田鼠,这会所有地里都已经找了一遍,再找不到新的土洞,就干脆歇了手,将锄头、木桶收了收,就拎着准备跨上田埂。

    这时常明将盖着木桶的木板掀了,拿火把往里一照,见浮在水面上的十几二十只田鼠,全都僵硬不动了,看来已经死透,就拎起水桶,反个头往地里走去,准备将田鼠连污水,一起倒进麦苗地里,到时候就让它们自然腐烂,就可以化成肥料了。

    章云一撇眼看过来,见到常明已经快倒转水桶,将田鼠倒掉了,忙出声嚷了一句,田鼠不要倒掉。

    章云这么一声嚷,常明手上的动作就顿住了,扭头向她看来,她忙说道:田鼠要是倒掉就可惜了,咱们可以将肚子挖了,烧起来吃,味道很好的。

    想当年她去福建旅游时,就吃过那边餐馆里烧的田鼠宴,味道确实好,据导游说,田鼠的营养价值挺高的,岭南民间还流传‘吃一鼠,当三鸡’的说法,那边有个宁化县,土特产就是田鼠干,在闽南一带可出名了。

    章云心里觉得可惜,就这么脱口而出,话一说出来,人就反应过来了,这话如果在现代说,到没什么,现代人啥稀奇古怪的事没听说过,吃个田鼠算啥,可在古代,田鼠在他们心目中,那可是害鼠,整日藏在污秽地洞里的腌臜物,怎么能入口,这话说得让所有人都愣怔住了。

    可惜等章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她只觉头皮一麻,朝在场所有人扫了一眼,大家全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这下好了,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呢。

    章云只觉头隐隐作痛,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突然有人抢先开了口,这是真的,田鼠真的很好吃。

    这些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一转,又全都投向了说这话的常满,在大家目光注视下,常满一步跨过去,接了常明手里的木桶,朝大家晃了晃,道:不信你们试试看。

    这下,大家全都半信半疑地看看常满,又扭头瞧瞧章云,全都不晓得,该不该相信这话。

    满子哥,你啥时候吃过田鼠了,不然你咋知道好吃呢?几个人里面还是常娟脑子最活,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处,她这么一问,其他几个人都附议地点了点头,觉得常满不可能吃过田鼠,又怎么会晓得美不美味。

    咱们村没人吃,不等于别村没人吃,我小时候去外婆家时,我那个姨婆就提过,说田鼠是很好吃的。

    常满满脸认真地说了起来。

    姨婆?是不是住青屯岭背面村子的那个姨婆,她不是早几年就不在了嘛。

    常明毕竟年龄稍大点,家里一些亲戚,认识的多一些,常满娘的娘家亲戚,也知道几个,他提起的姨婆,小时候来过屯田村,到是见过几面,近些年就没再来过,听人说,已经走了有几年了。

    嗯,现在是不在了,这些话,都是当年她在的时候提的,既然姨婆说吃过,那田鼠自然是可以吃的,你们要不放心,烧起来后,我第一个尝就是了。

    常满见他们还是不放心,就干脆以身试法,让他们亲眼瞧瞧,那样总放心了吧。

    这么一说,在场几个人稍稍信了一些,常明就道: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拿回去烧来试试看吧。

    不用拿回去烧的,正好现在咱们都在,直接挖了肚子,生火拿来烤着吃,味道更好。

    章云一想,自个家的田鼠还没搞定,夜里也没啥事干,正好烤田鼠吃,而且她也怕他们拿回去后,仍旧不敢试,最后还是倒掉,白白给浪费了,还不如现在就祭了五脏庙,吃进肚子里,才最保险。

    章云这么一提议,在场几个人就勉勉强强点头应承了,章云忙跑过去,想去接常满手里的木桶,嘴里边说道:那就由我来挖肚子吧,大哥,你们多检点柴枝,好生火。

    章云嘴里吩咐完,章程、常明、常亮就动了起来,纷纷转身准备去找柴枝,章云跑到常满跟前,伸出手,常满就将木桶递给了她。

    章云接过木桶,转身之际,刚好撇到常满,就见到他头略略侧到一边,吁了口气,好似整个人松了下来,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她瞬间就明白了,常满根本就不知道田鼠好不好吃,他是撒了个谎,替她把不合理的失言,给掩饰了过来。

    他就这么信任我,居然敢说第一个尝,不怕吃了田鼠,会有什么后果?章云心里头默默想着,朝常满的侧脸看了眼,只稍稍停留了一瞬,就收回目光,转身踩上了田埂。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三更完毕!ps:18瞧着书评区,咋这么多菇凉不待见常满呢?看来18塑造的不是很成功,让菇凉们生厌了,是不是该改改思路,让常满转转性格呢?深思中……59旺家小农女常家地里的田鼠洞几乎都已经消灭,常家堂兄弟三人、常娟就跟着章家兄妹一道去了章家的地头,有了常家几个兄弟,这边再不用愁捕捉不到田鼠了。

    //【 ]常明、常亮、常满三个捡了好多枝叶回来后,又再次合作,在章家的地里忙碌起来,章程、章兴两人也跟着帮忙,将鼠洞的位置一一指给他们,并顺手将洞前的弓夹都收拢起来,弓夹的竹片都是两头削尖的,正好可以拿来割田鼠肚子,也能将它们串起来,拿去火堆上烤。

    男娃儿都去捕田鼠了,章云、常娟就跑到草沟子旁蹲下,章云负责剖开田鼠肚子挖内脏,还有扒皮,常娟则负责清洗。

    章云虽吃过田鼠宴,可修理却从来没做过,没有经验,动作就很慢,费了好大一会功夫,才将常家捕的这些全弄好。

    她这边刚弄好,常家几个兄弟,还有章程、章兴就跑了过来,又冲章云晃了晃水桶,笑道:又捕到十来只,云儿,拿去。

    章程接过常明手里的水桶,跑到了章云跟前,蹲下来帮着修理了,他向来晓得妹妹的脾气,爱捣鼓这些有的没的,到是一点不觉得惊讶,不过田鼠可以吃,这点到有点意外。

    常明、常亮虽答应试试味道,可修理这些,还是敬谢不敏了,于是两人去了章程先前铺好的稻草处,席地坐了下来,常满却是跑到了章云他们身边,想动手帮忙。

    章云感觉到常满跑了过来,脚下不觉挪了几步,常满一下停住了脚步,站那瞅章云蹲着的娇小背影,双眸有些暗淡了下来,停滞了一会,就脚步一转,走到了常娟身边,帮着她一道清洗起来。

    加入两个人后,田鼠很快就修理好了,之后将弓夹的竹片掰直,把田鼠穿起来,拿着去生好的火堆旁,架着烤了起来。

    大哥,我跑回去拿些盐和胡椒面来,你看着火,别烤焦了。

    吃烧烤的东西,怎么能没有调料,刚在剥皮的时候,她已经用竹刀在田鼠背上划了几道口子,不需要现代那么多花样,只要抹点盐,再撒点胡椒面,烤出来包准酥脆喷香。

    还是我去吧,女孩子家的,大晚上跑来跑去也不便,再说这里离我家近些,拿了能快些回头。

    章云刚说完,章程本想阻止,说自个去拿,却被常满抢先一步,只见他腾地站了起来,说话间就跑走了,连火把都没带,不过乡里男娃,对地里一般都很熟,不用火把也一样能摸回家去,这到不用担心。

    ....【 ]冬里的田鼠,要贮存脂肪过冬,相对比较肥美,到了夏季则较瘦,这会天气刚过了冬,田鼠身上的脂肪还是很厚实的,因此架在火上烤了没一会,就响起油滋滋地滴落火中的声音,香味也慢慢飘了出来。

    大家伙闻着香气,都觉得挺神奇,一个个均站起来,往搭好的烤架子上看,只见一只只被竹片架起的田鼠,如今已经烤得略透出焦黄来,香味一阵阵随风扑面而来。

    几个人正张着脖子看,常满跑回头了,喘着气就将手里的小罐子递给了章云,章云接过去,寻了一片稍大一些的叶片,在草沟子里洗了把,往袖子上抹干水,就打开罐子,微微卷起叶片,把叶片当个勺子使,一勺一勺地将已经混合好的盐和胡椒面撒上去,配料一撒,味儿就愈加香浓起来。

    到这会,大家心里真正有些相信起来,这田鼠看来真的好吃,心里头有了这层想法,大家也就开始期待起喷香的烤田鼠了。

    田鼠个头小,稍稍翻了几趟后,基本已经烤熟,章云就一只只地分给大伙,几个人手上都接了之后,全扭头看向了常满。

    自个说过的话,常满还没忘,见他们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捏着竹片的手紧了紧,摈住呼吸将烤田鼠往嘴里塞了进去。

    烤田鼠一入口,常满就尝出滋味来,只觉味香肉滑,吃起来肉质很细腻,而且还没啥腥臊味儿,同他以前吃过的烤野兔,到有些相似,同样鲜美无比。

    嗯,好吃,你们快试试。

    常满一尝出鲜味儿,面上就露出笑来,不由用手指指他们几个手里的烤田鼠,催促他们快点吃了看看,边说着话,自个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见常满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其他几个人再没疑虑,全拿着吃了起来,章云笑眯眯看他们都入了嘴,才坐回稻草上,细细品尝起来。

    几口咬下去后,所有人都尝出了鲜味儿,不由得都说好吃,大家忙将剩下的田鼠全架了上去,撒上盐、胡椒面烤起来,之后就围着暖暖的火堆,坐着边吃边聊,没多会,大家都吃得嘴儿油油的,说笑声也越来越热闹,一派和乐融融。

    大家一聚集起来说笑,时间就拖晚去了,捡的枝叶慢慢烧尽,火堆的火苗越来越暗,章云几乎快挨进火堆里了,却还是觉得丝丝寒气透背,抱着曲起的双腿,整个人有些蜷了起来,挨在身旁的章兴,头也直往下耷,已经好一会没声响了。

    常满往章云这边看了过来,见她缩着身子,就知道她肯定觉得冷了,忙一下子站了起来,开口道:这会也晚了,该回去了,咱们都散吧。

    在座的都是年轻娃儿,虽然平日都睡得早,可难得夜出,都兴奋得很,这会又聊得兴起,哪里有倦意,几个人正要开口回绝,远处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打更声,一慢两快,这就是说已经三更天了。

    都三更了,是该回了。

    听了打更后,章程也站了起来,表示要回去了,这么一来,大伙也就歇了话,全一个个站起身来。

    章云实在是有些挨不起冻,这会大家说要回去,自然是求之不得,忙也站了起来,她一站起来,靠着她的章兴就身子一歪,倒地上去了,章云一见,章兴这样都没醒来,不由咧起嘴,蹲下`身子,伸手想唤醒他,拉他起来。

    他正好睡,别叫他了,还是我来抱他回去吧。

    章程这时也跨了过来,阻止章云将他唤醒。

    章程正蹲下`身子,准备抱章兴起来,章云却突然道:大哥,不对,兴子的手好烫,你快瞧瞧。

    嘴里说着话,手就摸上了章兴的额头,只觉无比烫手,比起手上的温度,还要略高一些。

    章程立马也摸了上来,旁边几个人正站起来,啪、啪拍身上的草屑,一听这话,全都围了过来,凑上来问道:咋样,兴子这是发烧了吗?如此高的热度,毫无疑问是发烧了,章程、章云心里全一下子紧了起来,章程二话不说,就将章兴抱了起来,道:咱们快回去。

    说完就大步往前走去。

    见到这种情形,常家几个人也很是不放心,全一个个跟了上去,才走了没几步,常明突然道:会不会是吃烤田鼠,吃坏了呀?常明这句话,就好比炸雷般炸了下来,在场所有人心里全都咚一下,就已经有七层信了,不由都焦急起来,道:咱们大伙都吃了,万一有个好歹,那咋办?章云虽觉得不太可能,可也没有十足的信心,说完全不是田鼠的缘故,心里不由打起鼓,怕是自个一时心血来潮,害的弟弟得病,一旦这想法起来了,就甩也甩不掉,跟在章程后面走去时,手脚都感觉有些打颤了,一时慌了神。

    章程这会也是整颗心提了起来,既担心章兴,又怕真是田鼠的缘故,要是其他人也出了问题,到时候大伙得怪到章云头上,心里就更加焦急,脑子都有些糊了,想不出啥法子来。

    幸好常满还算镇定,听完常明的话,朝章云撇了眼,就开口道:大家别乱想了,章兴这会烧得厉害,得立马去找大夫,干脆咱们也一道去程子家,让大夫瞧瞧,万一有啥问题,也好尽早治。

    常满的话一落,其他人都纷纷点了头,这时常娟急道:可林大夫家住得远,一来一回恐怕天都得亮了。

    这一提,刚刚有些放松下来的人,心又提了起来,章云这时稍稍镇定了一些,忙道:林大夫住得远,不过小洪大夫就住隔壁村,干脆分头去找,林大夫没来之前,小洪大夫也能先诊断,能顶一会是一会,总比大家悬着心要好。

    这法子立马得到大伙地赞同,当下就止住前行的步子,大伙一合计,兵分三路,章程、章云、常娟带章兴回去,常明去找洪成,常满、常亮去找林大夫,合计好后,大伙就再不耽搁,朝着各自的方向分头行事了。

    章程抱着章兴大步往家里赶去,章云、常娟紧紧跟在他身后,没多会,三人就转过青岭河,上了通往章家的小道。

    眼见就快到篱笆院,章程再忍不住,大步跑了起来,一口气跑进院里,章云、常娟自然不能落下,也跟着一道跑,等进院子时,大伙全都气喘吁吁了。

    章兴是跟爹娘同睡一张炕的,章云怕就这么抱章兴回屋,会吓到爹娘,去章程屋里的话,章连根又在,他老人家就更不能吓了,当即就拉着章程的手臂,指指自个的屋子,章程很快意会过来,就抱着章兴进了屋。

    将章兴放上炕,盖好被子后,章程才喘口气,稍稍冷静了一会,出屋去敲了爹娘的门,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

    章云点亮油灯,到炕边俯着身子看章兴,见他面色潮红,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见清醒,小小的眉头微蹙着,好似很不舒服的样子,心不由抽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继续三更放送!60旺家小农女章友庆、周氏很快爬下炕,穿好衣裤,跟着章程跑了过来,一推开屋门,周氏就奔到炕前,一眼见到儿子脸颊绯红,双眼闭合着,心就像被锤子重击了一下,双眼顿时就酸了,整个人趴在炕边,唤道:兴子,兴子,你醒醒,有哪不舒服,跟娘说啊。

    话才出口,喉咙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娘,别这样,程子不是说,去请林大夫了,你别急,会没事的。

    章友庆也几步走到炕边,瞧着儿子眼皮都不睁一睁,心里好像压了块大石一样,可他再憨实,碰到这样的事,也不能没主张,否则媳妇、娃儿都得乱了套。

    坐在炕边的章云,鼻头已经酸涩难挡,这会她的心揪成了一团,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很害怕,在古代夭折的孩子太多了,这会的章兴,几乎是陷入昏迷了,她怕贪吃爱玩的小弟,就这么被死神带着,她更怕这个结果是由自己造成的,恐惧紧紧抓住了她。

    周氏默默垂泪,章友庆在旁扶着,用不太擅长的言语安慰着她,章程一直拿着油灯,候在院子里,向外张望,此时,也只有常娟,站在章云身前,见她满脸沮丧、害怕的神情,就伸手握着她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其中常娟心里同样七上八下,害怕自己也会像章兴那样。

    一时间,整间屋子笼罩在愁云惨雾里,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等候的章程,突然拔高声喊道: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这声喊,让屋里的人全都一震,尤其是周氏,话刚一落下,就猛然站了起来,直往门外跑去,模糊见到两条身影向院子里匆忙跑来,就冲了过来,等到了近前,辨认出其中的洪成,一下扑上去,大声道:小洪大夫,你要救救我的兴子,你一定要救他。

    章程这时也跑了过来,举高油灯照明,屋里的章云一点不比周氏慢,周氏前脚跑出去,她后脚就跟了出来,心里同是焦急得不行,连带着,常娟也随后出来了。

    洪成这会还喘着气,见周氏喉咙哽咽、神情慌张的样子,也顾不得喘息了,忙道:婶子,已经去请师傅了,你别慌,先让我看看兴子。

    这一提,周氏才惊觉过来,忙拉着洪成的手臂,带着他往屋里跑,嘴里急道:你快看看,快看看。

    这么一来,所有人又全都回头,往屋里涌去,谁都没有注意到,陪着洪成一起跑进来的常满。

    常满这会弯着腰,双手支在膝盖上,也是喘着粗气,双眼却瞪大了,在夜色笼罩下,模模糊糊瞧见站在众人里的章云,可是眼怎么睁,都看不清她的面目,正想跑过去,她却已经转身往屋里去了,心里不由焦急,不晓得她这会到底如何。

    所幸,他看见了常娟,她正好也背过去,准备跟进屋,忙一个箭步过去,拉住常娟的手臂,把她拉到一边去。

    常娟一时没搞清楚状况,见有人用力拉她,本能就一肘子撞了过去,重重地撞在常满的肚子上,害得常满捂着肚子,急往旁边避开。

    是我。

    常满人往旁边避去,嘴里忙唤了一声,常娟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常满的声音,这才扭头看来。

    满子哥,怎么是你,你不是去请林大夫了吗?常娟诧异地瞪大眼,虽然黑乎乎看不清楚,不过凭借两人的熟悉,她也已经感觉出来,面前的是常满。

    我跟明子哥换了,别说这个了,我问你,云儿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过?有没有哭?还有兴子,有没有醒来?你有没有安慰云儿?云儿有没有……常满连声追问,常娟都不晓得回哪句了,干脆不等他问完,就把话给截了,兴子还没醒,云儿怎么可能不难过,到是没有大哭,我也不晓得怎么安慰,其他的我真不清楚,你还是自个进去看吧。

    常娟把话一说完,就扭头进屋去了。

    此时屋外只剩常满一个人,他站在黑暗里,犹豫了一会,终还是往屋里走去,进到屋里,就见到本就不宽敞的屋子,如今已经塞满了人,他只能站在门边,踮起脚往里看,却只看到章云侧对着门,坐在炕边,根本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心里虽焦急,可也不能硬冲进去,只能站在门边等了。

    屋里的章云,提着心瞧着洪成把脉,半晌过去,洪成收了把脉的手,俯□子看章兴,章程忙把油灯凑上前去,让他看得更清楚,这会大家都是摈住呼吸,等着诊脉结果,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屋子里落针可闻。

    洪成就着油灯,看了看章兴的脸,随后又挽起他的袖子瞧,被窝里的裤腿也卷了看,肚子、背后全没放过,最后还撑开嘴,往嘴里也瞧了瞧,之后被子重新盖好,回头看向章友庆和周氏。

    大叔、婶子,我诊脉经验不多,实在没啥把握,我只能说,有六七成的可能,兴子是出水痘了。

    洪成并不是谦虚,是真的不能肯定,他跟着林大夫跑了几年,见过出水痘的,都是很小的娃儿,向章兴这样八岁的娃,还没碰到过出水痘的,况且瞧着症状也比一般出水痘要严重,所以他没把握。

    洪成这话一说,章家人全都心焦如焚,这会都请来大夫了,却得不出肯定的结果,这诊断结果没有,根本没办法对症诊治,让他们如何能不急。

    周氏这会再忍不住,眼泪成串掉下来,扑到炕前,声声换着章兴,兴子,你快醒醒,快醒醒,别吓娘啊。

    这会小的没法子,章友庆只能顾大的,忙到周氏身旁,拍背顺气,说话安慰。

    小洪大夫,连你都看不出,兴子到这会也没醒来,咱们该怎么做才好?如今家里人都慌了,章程心里虽然也是一团乱麻,可家里没人主事总不行,只能强压下难过,提起精神向洪成询问。

    洪成这会心里也是很懊恼,恨自己学艺不精,帮不了人家,只能略有些丧气道:我虽然没把握,不过不管怎样,总得先想法子,让他不要再烧上去,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他降温,等着师傅过来了。

    那好,我去拿水,给兴子擦身子。

    章程一听,忙回了句,转身欲走,章云这时却突然跳了起来,逃也似的往屋外跑去,嘴里道:让我去拿水。

    章云埋着头往屋外撞去,这会常满刚好站在门边,章云跑出去时,直直撞上了他,常满忙双手一箍,将她的身形稳住,免得摔倒。

    章云一句话都没有说,用力将他一推,挣脱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跑去。

    章云一挣脱出去,常满就本能跟着她跑,朝着黑暗里她的背影追去。

    章云撞进了厨房,厨房里没有一丝亮光,在她撞翻了第三样东西后,终于到了灶台旁,伸手在灶台上摸到了火石,拿在手上摩擦撞击起来。

    咯咯咯撞了好几下,火石还是没有点燃,她感觉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根本没办法点燃,慌忙又猛撞了一下后,火石给撞落到地上,忙往下一蹲,在地上摸了起来,可怎么摸,都摸不到,这时,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溢出眼眶来。

    章云身上的力气好似全被抽走一样,屁股砰一下砸在地上,整个人就这么坐在了冰冷的泥地上,全身缩成一团,抱着头,泪如泉涌。

    她害怕失去亲人,因为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当初在这个时空醒来时,她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心里很痛,可她告诉自己,最起码还活着,虽然是一个人,也得坚强,要活下去。

    才短短四个月,她的想法变了,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因为在这个时空里,也有了家人,让她觉得安心、温暖的家人,她融入到这个家庭里,不再孤独。

    可是,到现在,那种失去亲人的痛,突如其来就向她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包围,就像跌入深海中一般,感觉透不过气来,仿佛随时会溺毙,泪水是她唯一能选择的发泄方式,所以它决堤而出了。

    常满冲进厨房时,只觉眼前黑暗一片,那一直追赶的背影,一下子消失了,心好像被捏住了一样,不管不顾就往里冲去,脚下撞到了好些东西,可他找不到云儿,整个人都慌了神。

    云儿,你在不在,云儿,云儿……常满嘴里唤了起来,声音都有些打颤了,往前一路撞的时候,突然脚下撞到一处柔软,他忙止住了脚步,像是感觉到啥,一下子就蹲了下来。

    云儿,是你吗?常满伸手一摸,就摸到章云的头发,他现在可以肯定,是她了,不由整个人都松了。

    云儿,有没有摔到哪?火石在哪,我帮你打起来。

    常满以为她只是太黑摔倒了,张嘴问了起来,可是等了半天,没人答话,就感觉有些不对了。

    云儿,你怎么啦?你说话啊。

    这会才想起来,这么半天,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常满不由焦急起来,手上又不敢乱摸,只能一直问她话,却没有一点回应。

    常满这会急死了,正准备不管不顾,先抱她出去再说,万一她摔伤说不出话来,在这干耗着怎么行,因此他两手一伸,就想将她抱起。

    手来没碰到章云,黑暗里就发出了一阵喉音,常满立刻就听出来,这是哭到喘不过气时,换气的声音,心里不由一紧,手往前一伸,就碰到了她的胳膊,忙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云儿,你是不是在哭,别哭了,一定不关你的事,兴子会没事的,真的,你信我。

    抱着脑袋的章云,这会被整个揽进结实的胸膛里,她想要挣扎,想要推开,可是她没有一丝力气,脑子很混乱,前世爸妈、亲人的脸,一直在脑子里回旋,除了落泪,她什么也做不到。

    不要哭了,你躲在这里哭,能帮到兴子什么,快擦掉眼泪,我给你打热水,你去给兴子擦身,他还发着烧呢。

    常满知道,这会只有章兴,才能让她警醒过来,说着话,就摸索起来,想摸到她的脸,帮她擦干眼泪。

    常满的话一下子劈进章云混乱的脑子里,对啊,兴子在等我擦身,她一下子松开抱头的手,想要站起来,去打热水。

    云儿,你怎么这么久,热水还没好嘛。

    门外突然响起说话声,亮光也随着照了进来,章程拿着油灯走进厨房来。

    一见厨房,一眼就见到了满地狼藉,还有缩在那的两个人,常满正把章云搂在怀里,这画面一映入眼帘,章程只觉轰一声,怒气直冲脑门,啥也没想,油灯一摔,冲上去一把揪住常满,飞起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61旺家小农女程子,你误会了。

    ....【 ]油灯一落地,火苗立时就熄灭了,黑暗里,常满头一歪,想避开章程飞来的拳头,可太黑看不清楚,拳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脸颊顿时**辣的疼痛,他忙伸手一抓,拧住章程的手臂,嘴里解释道。

    章程一条手臂被拧住,立马就换手,又飞起一拳,嘴里骂道:误会啥,分明是你趁夜里黑,占云儿便宜,我打死你。

    常满向来知道,章程对这个妹妹,就跟眼珠子一样宝贝,一时哪里会听他的解释,只能又伸手一抓,使出力气,想要再拧住章程剩下这条手臂,可章程也不是吃素的,乡里娃儿,别的没有,浑身尽是蛮力,又加上盛怒,常满哪里钳制得住,一下子就被他挣脱了开去,没办法,只能低头一抱,使劲将章程的腰抱住,两人顿时都摔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才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成这样了,章云虽然看不清,却能猜到是怎样的状况,忙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水,开口唤道:大哥,别打了,刚刚是我摔倒,常满只是扶我起来而已,你别误会了。

    章云这么一喊,章程才算稍稍找回点理智,停下捶打常满后背的手,喘了几口气后,粗着喉咙道:不打了,你快松开我。

    常满也是踹着气,慢慢松开手去,章程见腰上的力道松了,就用力推了常满一把,往后退开去。

    常满踉跄退了几步,一下撞到水缸上,放出砰一声响,脚上一痛,差点又摔倒地上,不由怒道:你不是说不打了嘛,说话不算话。

    不管怎么样,自己妹妹总是吃了亏,章程这会心里还有气,听常满这么说,就从鼻孔里发出哼一声,没去理他,也不解释,直接喊道:云儿,你出去,水我来打。

    大哥开了口,章云也不好反驳,就挪着步子,慢慢出了厨房,到了门边时,小声说了句,你们别再打了。

    说完往屋里走去了。

    刚走到屋门前,西屋的门开了,章连根终于被惊动,这会正从屋里出来,向着章云的屋里走来,走到近前,才发现章云站在门边,忙声问道:云儿,出啥事了,大半夜的,咋这么吵?章云也知道,这事肯定是瞒不住的,就老老实实说道:爷爷,你别急,是兴子生病了,不过小洪大夫已经过来,林大夫也已经让人去找了,这会应该快到了。

    ...【 ]病了?重不重啊,小洪大夫有没有说啥病?章连根一听,哪能不急,忙问了起来,并伸手推门,往里走去。

    章云也一道跟了进去,这会也不用她解释了,进屋后,爷爷自然就晓得目前是啥情况了。

    章友庆、周氏见章连根进来,忙都站了起来,章连根也顾不上问话了,朝着炕边大步走了过去,就着油灯看向炕上的章兴。

    瞧着如此情况,章连根自然是一阵心疼,手啪啪拍着炕,大声道:为啥会弄成这样,你们是怎么带娃的。

    章连根脾气急,这个家里人都晓得,而且他是长辈,自然没人敢顶撞回嘴,章友庆低着头,由着他骂,周氏直抹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

    章连根骂了一句,也没心思再接着骂,忙扭头看向洪成,急声道:小洪大夫,兴子到底咋样?洪成对着焦急、心痛的老人,心里很是惭愧,想要安慰,又不晓得该怎么做,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吐不出话来,实在是怕伤了老人家的心。

    这真是急惊风碰上慢郎中,章连根见他几次开口都没讲出来,只觉心里压得更重了,脾气也更焦躁起来,正想催促,外边又响起唤声,友庆叔,婶子,林大夫请来了。

    章连根一听,眼立马亮了起来,一个转身就快步出屋了,周氏当然更等不及,忙忙往外旁。

    成昌,你来了就好了,快,去瞧瞧兴子。

    章连根上去就抓住进院来的林大夫,拉着他急往屋里走,听到唤声的章程、常满都跑出了厨房,见到林大夫来了,章程就很想进屋去,看看他给章兴诊断的结果,可热水还没打,他又不能去,不由踌躇地踱了几步,直往屋子那边张望。

    常满也看出来了,章程是想过去,当下就推了他一把,瓮声瓮气道:过去吧,热水我来打。

    冷不丁被这么一推,又加上身子斜着张望,章程整个人就往前直倒,慌忙冲出几步,摇晃了好几下,才算站稳脚跟,一下子火就来了,猛回头怒道:你这是报仇是吧,还是想再打。

    你是不想听林大夫的诊断嘛,要是不想听,你就继续跟我耗着,要想听的话,还不去。

    刚刚那一下,常满确实有点故意,不过让他回屋去,却是真的为他着想。

    章程听了这话,气得牙痒痒,可这会还是弟弟最要紧,没工夫跟他死磕,也不管这么黑,人家能不能看到,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扭头往屋里跑去。

    见章程跑去,常满吁了口气,往厨房去了,摸了半天才找到火石,打燃火石找到掉地上油灯,将灯芯燃,瞧瞧满地摔落的东西,俯□子捡了起来,刚将灶旁的筲箕拾起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刚刚搂住章云的样子,全身突然就像烧起来一样,浑身发热,热气将耳后根都染红了,那感觉,好像柔软的身子还在怀抱里一样,害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想啥呢,人家弟弟还病着,还有空乱想,别想了。

    常满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嘴里喃喃了几句,强迫自己不要乱想,忙将筲箕放回灶头,把其他东西捡了归置回去,拿起木盆,去灶头中间的铁罐子舀热水。

    常满端着木盆,到门前推进屋去,正好听到林大夫说道:嗯,是出水痘,只是寻常出水痘大多在幼时,兴子年岁大些,就比幼时出要重上许多。

    那咋办?到底要不要紧啊?周氏一下就急了起来,忙声问道。

    不妨事,我开张药方,服上几日,就能好了,不过,稍后他就会出疹、长泡,你们得留心看着点,别让他抓破了,否则容易留疤,再有,燥热、生冷、油腻、发物不要给他吃,尽量清淡些,粥、汤为佳,多饮水即可,林大夫捋着胡子,对着章友庆、周氏一一吩咐,周氏忙连连点头,到这会,她提着的心,才慢慢落了下来。

    瞧林大夫的样子,应该不会有致命危险了,章云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跟着松了下来,只觉全身酸痛,很是疲累。

    林大夫说着,站起身来,从药箱里拿出笔墨纸砚,在桌子上搁下,提笔开起药方,细细将几味药写好,林大夫搁了笔墨,用嘴吹了吹,让墨迹能快点干。

    身旁的洪成,一边帮着磨墨,一边看着师傅开药方,心里头很是矛盾,既为自己的医术浅薄感到难过,又对能成为如师傅一样的大夫,充满憧憬,只觉自己学得实在太少了,一定要努力再努力,把医术学好,能同师傅一样,济世悬壶才行。

    想到这些,洪成就把目光投向师傅,林大夫这会已经吹干墨迹,把方子交给了章友庆,说道:这方子里,像黄芩、黄连、生地黄、柴胡,这些我都有,可以马上入药,不过还缺石膏、牡丹皮、升麻这三味药,得去镇上的药堂捡,你们拿着药方子过去,就说捡这三味药即可。

    药堂里的药,向来比林大夫这边要贵,因此林大夫这边有的药,乡亲们都不会去药堂里捡的。

    林大夫话一说完,门边就传来了嚷声:林大夫,石膏我大伯家有,不用去药堂捡,你吩咐一声要多少就行了。

    这话一响起来,所有人都往门边看去,就见到端着木盆的常满,常满这么一喊,同样站在屋里的常明、常亮才反应过来,忙道:对,对,石膏我家有,友庆叔不用去药堂捡了,去我家拿就行了。

    他家是做豆腐的,石膏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章友庆听了,忙道了谢,常满这时才往屋里走来,将装着热水的木盆递给了章友庆,之后重新退回门边去。

    林大夫瞧了眼木盆里的热水,就道:要给兴子擦身退热的话,要用温水,这些还太热,摊凉一些再用,记住,得摊凉,可别兑冷水进去。

    嗳。

    周氏忙应了下来,就将木盆放到一旁的板凳上,让热水自然摊凉。

    如今已经诊断好,方子也开了,再没其他事,林大夫就说告辞了,章程忙道:林大夫,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对,对,程子,你送林大夫回去。

    章连根连忙附议,林大夫推辞不掉,只能由着章程跟随身后出屋,洪成背起药箱,朝章云看了眼,才一同出了屋,常明、常亮、常娟忙也告了别,常满朝章云看了眼,见她再没有像刚刚那般失控的神情,才放心下来,跟着告辞了出去。

    常明、常亮、常娟几个追着林大夫而去,还没出院子,就询问了吃烤田鼠,会不会得病的事。

    烤田鼠?林大夫听了很是诧异,得知是章云的主意,不由哈哈笑了起来,直道这丫头稀奇,笑完后,才告诉他们不会有事,常家这几个人听了,终于松口气。

    背着药箱跟随的洪成,听到烤田鼠出自章云,脚步顿了顿,扭头看向篱笆院里的屋子,好一会才加快脚步,追上林大夫他们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今晚又更晚了,实在是昨晚睡得太迟,凌晨五点多才睡,头有些晕,写了又改,改了又写,就弄得这么晚了,18要奋起,明天争取早点更新,让菇凉们不用等这么迟!62旺家小农女屋里的人一下子都走光了,顿时变得冷清,章云站起身来,安慰了周氏一番,之后开口道:爹、娘,你们回屋去吧,不用这么多人耗着,这里由我看着就行。

    ...你刚从地里回来,也累了半宿,还是由我来看着吧。

    周氏见闺女脸上深深的倦容,不由心疼。

    娘,你忘了这是谁屋里,我反正要待在这屋里的,不正好看着兴子,再说,你们明儿都有大把的活要干,我要是累了,大不了明儿睡迟点起来,我年纪轻,经得住的。

    章云忙推着章友庆、周氏出屋,让他们去歇息。

    周氏拗不过她,只能应了,又俯着身子看了会章兴,两人才出了屋。

    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至极,章云俯身过去,轻轻抚摸章兴的脸庞,喃喃道:快点好起来哦,好起来姐给你烧好吃的。

    喃喃说了会话后,章云去试了试木盆里的水温,觉得不烫了,就取布巾,仔细地给章兴擦身降温。

    过不了多久,章兴身上的红疹渐渐发出来了,最初是像蚊子咬似的红色小疹点,很少只一两处,慢慢延伸到手臂、腿上,几乎密密麻麻布满了,很多涨成了水泡,颜色都红得发紫,看着吓人。

    红疹、水泡发出来后,高烧还是持续不退,身上又不能乱擦,怕弄破水泡,章云只能去打冷水,拿布巾浸水,拧干放在额头上,用冷敷的法子了,这么反反复复取水冷敷,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

    这期间,章家人都多番过来探看,全让章云给推走了,连章程送完林大夫回来,想留下帮忙,也被她回绝,实在是农家人整日都从事体力活,不歇息好可不行,家里这会,也只有她稍微闲一点了,让她来照顾正合适。

    天边露出鱼肚时,章云有些熬不住,眼皮直往下落,头一点一点的,啥时候趴炕上睡着都不晓得。

    有心事毕竟睡不安稳,朦胧中感觉身边有微小动静,章云一下子就醒来,身子猛然竖直,往炕上一瞧,不知啥时候,章兴已经睁开眼,看着很是无力,有些蔫蔫的。

    兴子,你醒了,别怕,你是出水痘了,林大夫已经给你看过,等吃过药,很快就会好的。

    章云整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俯身过去,轻轻安慰他,让他不要怕。

    章兴的小脸蛋还是红红的,眼睛一张一翕,精神萎靡,不过听完章云的话,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抬起小手想抓章云的手。

    **章云忙伸手握住,轻抚他的手背,轻声道:这会天还没亮,再歇会吧,乖,眼睛闭上。

    被章云握着手,章兴或许觉得安心了,慢慢就将眼重新合上,章云就一直握着他的手,听着他的气息渐渐调匀,感觉心里松了很多,在这种静谧中,深深的倦意涌来,章云终抵不住,混沌中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章云转醒过来,睁开眼发现不在自己屋里,而是在爹娘的东屋,马上知道,自个是不知不自觉睡着了,心里惦记着章兴,就速速穿好衣裤,下炕跑出了屋。

    出屋一瞧,天光已经大亮,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几只鸡在院子里转悠,一个人都没有,正想跑去自个屋里,就有一股药味飘了过来,她忙转身跑去厨房。

    一跑进去,就见背对门,坐在板凳上的身影,稍一辨认,就认出来是洪成,他身前放着煎药炉子,正在煎药。

    小洪大夫,怎么是你煎药?章云说着忙跑了过去,洪成一下站了起来,扭头看她,微笑道:婶子这会在屋里看着兴子,大叔他们都去下地了,正好我过来,就顺手帮着煎药。

    还是我来吧。

    章云忙开口道,想接过他手里煽风的扇子,自个来煎药。

    我来没事的,你……去歇着吧,要累病了,婶子顾两个更顾不过来。

    洪成来时就听周氏提起,说章云照顾了一夜,结果累得睡着,没想到这会就起来了,生怕她还没歇息好,就开口说道。

    煎药也不累人,你不得跟着林大夫出诊嘛。

    章云想着,洪成事多,也不好麻烦人家。

    来时我知会过师傅,他今儿上山采药了,不出诊。

    洪成说着,就重新坐下,继续扇风煎药。

    章云见如此,就没再推拒,多谢了一声转身跑去屋里,轻轻推开门,屋里有细碎的说话声传出,她忙走了进去,就见到周氏坐在炕边,低声说着话,炕上的章兴睁着眼听她说话。

    娘,兴子烧退没?章云悄声走过去,到周氏跟前,俯身看章兴,嘴里问道。

    还没呢,云儿,你咋这么快起炕了,不多歇会,忙了一夜,你也累坏了。

    周氏见到闺女,忙拉她坐下,心疼她整夜的辛苦。

    没事,我已经歇够了。

    章云嘴里回着话,手就伸过去,摸了摸章兴的额头,还是烫的,不由心焦道:咋还没退,这得啥时候才能好啊。

    出水痘总得烧几天,你和程子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刚小洪大夫来了,他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不打紧的,等痘子憋了、结痂,烧自然就会退了。

    家里有两个孩子出过水痘,周氏多少有些经验,这会再没那么慌了。

    章云也不记得自个有没有出过水痘,估摸是很小的时候出的,早已经没有记忆,这会听周氏如此说,见她神情也蛮安稳,想来应该没事,就安心了不少。

    兴子,肚子饿不饿,姐给你烧点吃的来。

    章云安心一些后,就轻声问了章兴,都这么长时间未进食了,想来应该饿了。

    章兴点了点头,开口道:姐,我有些饿了。

    听着他略微嘶哑的声音,章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轻点了点头,就同周氏道:娘,我去厨房烧点粥给兴子。

    说完就出了屋。

    章云刚走出几步,篱笆院外就有人进来了,出声唤道:云儿,兴子咋样了? 章云一瞧,是常娟,身后还跟着常满。

    看见常满,章云心里不由有些别扭,她不太习惯,自己脆弱崩溃的样子,被人家看见,虽然那时候厨房很黑,他也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别扭管别扭,章云还是迎了过去,对常娟道:还没退烧呢,不过娘说,出水痘都得烧几天,不妨事,你进屋坐吧,我就不陪你了,得烧点粥给兴子吃,他饿到现在,啥都没吃。

    正好,我就是送吃的来,我二伯母说,出痘发烧,最好吃水芋、马齿苋烧的糊,我们家几个小时候出水痘,都吃这个的。

    说着话,常娟就推了推待旁边的常满,常满忙将手里提的篮子递了过来。

    章云接过篮子,就见篮子里放着一堆荸荠,还有整把的马齿苋,嫩叶上犹带着水珠儿,本想烧好了再拿来,又怕兴子醒了想吃东西,就赶着过来了,这些马齿苋是我和满子哥,在青屯岭山脚下刚摘来的,这会还嫩着,你快拿去烧吧。

    章云点点头,拎着篮子就往厨房去了,才走出几步,洪成从厨房出来了,唤道:药煎好了。

    章云一听,忙加紧脚步走过去。

    常满见章云接了东西,瞧着面上精神也还好,本想转身离去,这会见到洪成从厨房出来,脚步倏然就转了个方向,朝着厨房而去,并嘴里说道:云儿,你以前没烧过水芋、马齿苋糊吧,要不要我教你,这个我娘常常烧的。

    常满两三步就赶到了厨房门外,正好截断了章云和洪成的说话声,两人全扭头向他看来,章云忙道:厨房的活,我比你熟,我自个会烧的。

    章云没答应,常满却还是杵着不动,洪成瞧了他两眼,就对章云道:你要烧粥啊,那煎好的药,我拿去屋里吧。

    章云正想道谢,常满却突然挤进章云和洪成之间,用背挡住章云,面对洪成道:大夫这么忙,这种小事不用你来,让我来就行了。

    这话一说,章云顿时觉得尴尬,不禁恼火,就踢了常满的后腿一脚,用手把他推开去,说道:不用你,药我自己会弄。

    说完颇为抱歉地对洪成道:小洪大夫,不用了,你已经帮我煎了药,剩下的我自己来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洪成面上没显出来,后背却是一僵,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其实不需要这么客气,兴子出水痘,应当是上次帮着分药时,从外村染来的,我来照顾他,是应该的,是我的本分。

    说着话,就一个回身,钻回厨房里去了。

    这一下,常满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也想跟着跑进厨房去,却是被章云一个横身,将他拦住,压低声道:闹够没,我的事不用你管。

    章云这么一说,常满整个人都愣住了,脚步戛然而止,双眼定定看着章云,身旁的常娟见形势不对,忙上去拉住常满的胳膊,道:满子哥,二伯在地里,只怕忙不开,还等着你过去吧,咱们一道回去。

    常娟的话让常满恢复了些理智,这会地里确实忙,他本来也打算送完东西,就赶回地里,没想到会成这样,只感觉有东西扎他的心,隐隐作痛。

    走吧,满子哥。

    常娟实在怕常满太难过,忙又用力拉了拉他,常满脚步动了起来,朝章云又看了眼,就跟着常娟走去。

    小娟,你留下,我有事同你说。

    这会章云突然唤住常娟,常娟扭头看她,又看了看常满,正待说啥,常满手臂动了动,就挣开了常娟,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63旺家小农女常娟看着常满跑去,直到背影消失不见,才向章云慢慢走去,你等我一会。

    ....【 ]章云轻轻对常娟说了声,就进了厨房。

    小洪大夫,这里还是我来吧,真不用麻烦你了。

    章云进去后,就直接对洪成说道,洪成正拿着药罐子,准备将药倒碗里,听她这么一说,手就顿住了,扭头看了眼她,才将罐子重新放回了炉子。

    那我先走了。

    洪成垂着眸子,轻声说了句,就转身出了厨房。

    章云忙把药逼出,又去碗柜里取了过年剩下的几条灶糖,端着热腾腾的药碗,往屋里去了。

    将药碗递给周氏,安慰章兴几句,让他不要怕苦,又灶糖可以甜嘴,见到章兴喝下药后,章云再没耽搁,出了屋,朝常娟径直走去,拉着她出了院子,绕过自家的篱笆墙,向院子后头的青屯岭走去。

    常娟瞧着章云脸上没有一丝笑,神色颇有些凝重,就没有开口,默默跟着走去,青屯岭离章家很近,走出一小段就到了山脚下,章云带着常娟绕来绕去,绕到了一处树荫下的空地,远远就看见,在一颗参天大榕树之下,有一间还不足一人高的草房子,靠在粗壮的树干上。

    常娟瞧见草房子,就跑了过去,招手道:云儿,咱们好久没过来了,快过来坐。

    说完就矮着身子钻进去,盘膝坐了下来,章云跟着一道钻进去坐下,两人几乎全挤在了一处,因草房子宽度很窄,她们两人坐进去,几乎已经将空间塞满。

    小娟,你还记不记得,这间草房子,咱们搭起来有几年了?章云双手抱着曲起的双腿,将下巴搭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向常娟。

    常娟笑着仰头,看向被雨下得几乎快塌的草顶子,嘴里道:总有六七年了吧,咱们好像也有两年没来过这里了,屋顶都塌成这样了,有空得好好修修才行。

    嗯,是好久了,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搭这草房子时,咱们说过的话?章云将身子轻轻斜靠在常娟肩膀上,声音很柔,她脑子里的记忆片段,将她带到了过去那欢乐美好的时光里。

    当然记得,我说搭好房子,把它放到树上去,那咱们就能住在树上了,你说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傻。

    **【 ]常娟想起过往说的傻话,做的傻事,不由咯咯笑了起来,身子一歪,也靠在了章云身上,章云调整了一下姿势,两人变成了背对背,互相倚靠着。

    你那时候说的到挺像那么回事,你说大了要给家里盖房子,给爹娘、爷爷、奶奶、程子哥和兴子住,那时候的兴子,我记得才刚会走路,你还特意说,给兴子盖一间小点的住。

    常娟笑着说起往事,不免很是怀念。

    章云沉默了一会,说道:如今,我的想法也还没变,要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这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其他的,我真的顾不上,也没那精力心思去想。

    常娟心思向来活,章云的话一落下,她就觉出一点弦外之音来,慢慢直起身子,扭过身子看向章云,章云也跟着转过身面对她。

    云儿,你这话里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咱们这么要好,你不用绕来绕去,有啥话,直说就好。

    常娟直性子惯了,所以她没费其他口舌,直接就问了。

    章云微微垂了垂眼眸,再掀起眼帘时,眼神中透出了坚定,伸手拉起常娟的手,道:小娟,你一向知道咱家的情况,过了年,大哥已经十六,这些年因着家里欠债,娘也不太敢让人帮着说亲,今年家里好些了,欠债还清了,可大哥还跟爷爷挤一张炕,连像样的屋子也没有,到时候怎么说亲,嫂子娶进门,睡哪里,所以咱家,还得尽快攒够钱,起间屋子,让大哥能娶上媳妇。

    常娟听着章云的话,这些情况她心里也有数,确实穷人家的日子难过,连讨媳妇都难,不由跟着轻轻点头。

    章云心里其实存了很多心思,可是不能和家里人说,怕他们操心,和常娟说,就没有这种负担,话开了头,不由得慢慢说下去,想将心里的话,找个人全吐一吐,心里也能轻松些。

    不止大哥,兴子今年也八岁了,家境宽裕的人家,早已经开蒙了,咱们虽是农村人,可也想有好前程,过上好日子,兴子自然得送去学堂读书的,就算不为功名,也能明理,总比在地里挖泥巴好,爹娘虽没明说,可有时候,我也能听出他们有这个心思,要把兴子送去集上或者镇里上学堂,这又是笔不小的开销,还有爷爷年岁大了,干不动几年活了,家里总得攒些钱给他养老,这些事样样都得银子,你说,我除了赚银子,哪还有功夫想其他的。

    章云索性把一肚子的话,都倒给了常娟。

    常娟听了,不免想到自己家里,虽上面还有大伯、二伯,奉养奶奶的事,不太需要她操心,可下面也有个弟弟,过了年七岁了,她却一点都没有考虑过爹娘和弟弟,平日尽顾玩,娘虽然整天念她,可心里是很疼她的,念她也是怕她没有一点操持家事的能耐,到时候嫁人要受苦,这么想来,自己和章云,真是完全不能比,日子过得太没成算了。

    想到这些,常娟不由反握住章云的手,道:云儿,我咋一点都没为家里人操心过,真太不应该了,往后我也得跟你一样,好好为家里人打算才行。

    章云瞧常娟满脸惭愧的样子,面上露出微笑,道:像你这样的性子,没啥不好,做人简单点,没心没肺点,就能更快乐,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我有啥好羡慕的,要让我娘选的话,肯定巴不得你是她闺女,就不用整日盯着、念着了。

    常娟听完她这句,不由翻了翻白眼,身子一歪,又靠上章云的肩膀,嘴里自我吐槽了一番,之后想想自个娘笑眯眯直夸章云的样子,只觉很不习惯,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章云被她的笑感染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拧了下她的胳膊,道: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娘多疼你啊,哪里舍得不要你这个闺女。

    被章云这么一拧,常娟身子一下坐直了,忙伸手揉胳膊,嘴里嗔道:痛。

    章云瞧她眉头微蹙的撒娇样,就又笑了起来,常娟不服气拍了她一下,之后就绷不住了,也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通后,章云摆摆手,慢慢收了笑,等常娟也笑停后,正紧面对着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提那些事了,我今儿是想让你帮个忙。

    帮啥忙,你尽管说。

    常娟想也不想,直接就应了。

    章云吸了口气,开口道:刚的话,你都记清楚了,我想让你把这些话,全转给一个人听,然后对他说,三年之内,我是不会考虑自己亲事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常娟哪里会不明白,面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常满对章云的感情,她看得很清楚,让她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云儿,你就非得这么做嘛,他对你是真心的,由他帮着你,日子指不定能过得更好呢。

    常娟实在有些不忍心见事情变成这样,她都可以预见,常满会伤得多重。

    我一定会亲手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的。

    章云很肯定的把这句话说出来,说她执拗也好,说她矫情也好,她从来都认为,自己和家人的幸福,要靠自己来打造,绝不依靠男人来达到目的,也许这就是现代人的独立意识吧,不管在这个年代适不适合,她都无法做到违背自己的性格生活,对这点,她很执着。

    见章云如此坚定的神情,常娟也没法再说什么,低着头沉吟了一会,抬头看她道:这些话我会帮你带过去,不过,他会不会放手,我没法保证。

    这话一落下,章云的脑子里,突然映出常满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里面透着固执,她不由地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就是不想让他打乱自己的生活,她才要这么做的,反正话已经点明了,能不能成功,就尽人事听天命了。

    你尽管把话带去就好,其他的我会想法子的。

    章云将话说完,就钻出了草屋,常娟往章云的背影瞧了眼,吁了口气,也跟着钻出草屋。

    两人又循着原路,回到了章云家的篱笆院外,你不再考虑考虑?站在院门前,常娟还是忍不住劝上一句。

    章云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常娟看出她已经决定了,只能无奈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离去。

    章云瞧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进去院里,走进厨房准备做吃的,一进厨房,就见到了水缸板上放的篮子,篮子里躺着荸荠和马齿苋,默默看了一会,还是把篮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动手烧荸荠和马齿苋糊。

    常娟出了章云家的小道,慢慢走到青岭河边,在那看了半晌流淌的河水,终于吁了口气,径直往常满家走去。

    等到她从常满家出来的时候,只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头钻进自家院子,径直进屋躺进被窝里去,蒙着头再没出来,连晚饭都没吃,被自个娘又是念叨了好大一通。

    64旺家小农女 满子哥,你知不知道,小娟去哪了?正在给菜地浇肥的常满,听到身后有人唤他,就扭头看去,一眼就见到篱笆院外,那条娇小的身影,正在蹦跳着向他招手,原来是章程的妹子,平日也经常一处玩的。

    [].【 ]正想回话时,突然想到,上趟她和常娟两人联手,戏弄了他一回,害他出了好大一顿糗,心里不由一动,就想也戏弄她一回,于是高声回道:小娟去青屯岭了,说是去摘蓬蘽。

    她咋一个人去了,不是说好明儿一道去的嘛,肯定是嘴馋忍不住了,那满子哥,我去找小娟,先走了。

    说完后,转身就跑走了。

    看着章云跑走,常满心想,到时候发现空跑一趟,小丫头气得哇哇叫,那情形一定很逗,想起来就觉得乐,不由低声笑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起来了,才过了不到两刻钟,明明很晴朗的天,突然就乌云密布、阴风阵阵,常满瞧瞧天空,发现雨云积得很厚,整片天灰蒙蒙的,眼见就要落下大雨,一下子就想到了章程的妹子,她是不是还在山上。

    有了这层想法,常满心里一下就焦急起来,虽然大家都是山里跑惯的娃儿,可这种天气,就算是有经验的猎户,都不敢在山上行走,要是运气不好,随时有可能滑下山坳去,想从山坳里爬上来,没点力气和能耐,根本不可能,像她那样的小身板,哪里有这种力气,恐怕只能等死了。

    轰隆隆一声巨雷响起,常满再耐不住性子,飞快地夺门而出,真恨不得身上长两条翅膀,能一下子飞上山,心里头焦急万分,一个劲念着,可千万别出事,不然他得内疚一辈子。

    也许他的念力感动了上苍,虽然大雨已经滂沱落下,他还是在半山腰的一处荆棘丛里,发现了被荆棘缠身,已经让大雨打得昏沉沉的章云。

    云儿,云儿,你怎么样,能不能起来,我扶你下山。

    常满顾不上自己被荆棘割破好几道口子的手,只是搀着章云的胳膊,嘴里大声唤着,想要唤醒她,扶起她。

    可章云只是掀了掀眼皮,眼里很快有雨水砸落进去,双眼又闭了回去,嘴里发出不成句的呻`吟、喃语,完全被雨声掩盖住,听不出说的是啥,瞧着似乎已经半昏迷了。

    雨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章云的身子恐怕吃不消,常满心里想到这点,再看看她脑子已经往下直耷,身子根本无力撑住,软软地直往一旁倒,要不是他抓着手臂,早已经倒地。

    这种情形,也由不得他再犹豫了,常满牙一咬,就伸出手,将她身上缠的荆棘,一根根扯开,手上被荆棘刺划得血直流,也不顾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她死掉。

    ....【 ]好不容易把荆棘全扯开,常满一下子就把她娇小的身子,背上了后背,抹了把被雨水冲糊的双眼,往下山的方向跑去。

    常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他只知道,得赶快送章云回去,一下山就埋头奔跑,连路上撞倒了两个人,也顾不上去扶一把了。

    当他把浑身湿透,衣裤还被荆棘划破几道口子的章云,交到章程手里时,他能感受到,章程眼里冒出的火焰,恨不得能把他烧着。

    他没有说一句话,任由章程重重打了他几拳,自己确实该打,要不是他的戏弄,好好的姑娘,怎么能弄成这样,都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一病不起。

    被章程打,被章家人赶,他都无话可说,可是他实在担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里突然就流言四起,这种流言,对女娃来说,实在太伤人,尤其她还是有娃娃亲的人。

    他很担心,想要知道她的近况,可是不能直接去看她,在青岭河边徘徊了好些天,都没踏上那条去她家的小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这日他在青岭河边,就遇到了栓子娘,说是从章家刚出来,栓子娘是他的堂婶,大家亲戚总好说话,他忙询问章云的情况,晓得她已经醒来,心里头再憋不住,很想去看一眼,看她好不好。

    脚好像不由自己控制一样,就这么慢慢地走到了篱笆院外,本想隔着篱笆院,偷偷往里看,看能不能瞧见章云。

    哪里知道,他刚瞟到院子里的小身影,就被从地里回来的章家人发现了,根本就由不得他看清楚,一路被章兴追着丢石头,他觉得自己很丢脸,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自个生自个的闷气。

    娘进来时,他都不晓得该怎么说,只是埋着头,可是娘却坐到炕边,突然就说道:人家是女娃儿,被村里人说成这样,她哪里还有脸面,这是你造的孽,就得由你来承担,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咱们去提亲,把人家女娃娶回来,堵了村里那些没口德娘们的嘴。

    娘的话就好比响雷一般,打在他心上,余音回荡,他真的仔细考虑了,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于是郑重地去给堂叔婆蒋氏下跪,求她登章家的门,去求亲。

    他知道章家未必会同意,叔婆也很为难,可他已经下了决心,必须得这么做,就算三跪九叩,也得求得叔婆点头。

    只可惜,结果和预想的一样,章家一口回绝了,他很是沮丧,连干活都没啥心思了,第二日下晚,下地的人都回去了,他却一个人坐在田埂上,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被突然冲来的铁锁喊打喊骂的,原先还忍得住,毕竟铁锁和章云有娃娃亲,他生气也是应该,两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能体会铁锁的心情,可他一口一个媳妇,不知怎么就戳了心,毛起来就干上了。

    农村娃,打架本也是常事,打完后,常满心里虽不舒服,到也没怪铁锁,可这该死的铁锁,居然和别人相看,前几天还一口一个媳妇,这都是空口白话不成,气得他想去揍人。

    人没揍到,去了趟铁锁家,还没进门就听说铁锁跑出门了,没相看,铁锁娘急得到处找人。

    一听铁锁跑出去,常满撒腿就往章家跑,他怕铁锁去找她,这样她不就知道,铁锁家要给他说亲的事,那得多伤她的心,流言都还没停,就要往她伤口上撒盐,他决不允许。

    可是,去了一趟回头时,常满心里更难受了,她好像并不领情,对他又踢又打的,应该心里还很恨他。

    当晚,常满就做了个梦,梦里章云老是打他,他却很开心,翌日醒来,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也不知怎么的,之后他老是做梦梦到章云,尤其是白天遇到过她之后,晚上就老是发梦,就好比大雨里送蓑衣碰到,镇上赶集碰到,青岭河边兜虾碰到,无数次碰到她,或远远见到她,都会让他发梦。

    他心里已经深深知道,自己是喜欢上章云,到底是怎么会喜欢上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因为内疚,也许是因为怜惜,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总之不管怎么样,他就是喜欢上了。

    他心里老是想着她,惦记她,想要见她,所以千方百计想办法靠近她,借各种机会,比如帮着垒灶头,送干荷叶,送豆腐,只要能靠近她,他心里就会很欢喜,越接近她,越觉得她是好姑娘,又孝顺又能干,又勤快又聪明,不管哪里,都那么好,那么可爱。

    可这么好的姑娘,铁锁居然舍得放弃,他心里很恨,怕她伤心,可又止不住心底丝丝缕缕的开心,心里很矛盾,又想去安慰她,可他知道,章云是不会理他的,左思右想,弄得跟没头苍蝇一样。

    所幸,他找到了一点曙光,因为有常娟,自从出了那事,常娟都不敢去找章云,好一段日子断了来往,没想到这日章云娘亲自来找常娟,刚好让隔壁院子的他瞧见了,他一下子就上心了,一整天都盯着常娟,见她从章家回来后,再也忍不住,跑去找她,本想把心事瞒下来,不想让常娟知道,可这丫头鬼得很,一个劲试探他,而他又想她帮忙,只能求到她跟前去了。

    他从来都不晓得,原来为喜欢的人下厨,是这么快乐的事,就算瞒着家里,每天偷偷摸摸上山采薄荷叶,偷偷摸摸进厨房烧薄荷粥,都还是那么欢喜。

    可惜欢乐的日子很短,她的病总有一天会好,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她生病能长一点,真是傻了。

    虽然心里有过这样的念头,可见她欢欢乐乐同大家一起说笑,一起去镇上时,他还是觉得她永远不要得病,每天这么开心,是最好的。

    没有想到,只是一次闹春耕,居然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只要想到,曾有一瞬间,章云在他的怀里过,他的心就抑制不住狂跳,那种感觉太幸福了。

    不知道是不是幸福都很短暂,明明闹春耕的时候还好好的,之后在青岭河边碰到她,就变得不一样了,他很焦急,很想要对她好,也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好,他不断趁她去河边打猪草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急,她居然为此躲开他,把打猪草的时间改了。

    他觉得很难过,变得有些不敢靠近她,只能没天下晚时,偷偷跑去河边,看她打猪草,目送她回去。

    可是她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连惊蛰日都敢出来打猪草,看着她娇小的身子,站在狂风里,发丝被吹得乱舞,他实在忍不住,就算她要逃要避要骂,他也得冲出去。

    怎么回事,她居然受伤了,看着那血流如注的血口子,心里揪着痛,这傻妞,居然为了割猪草,弄得自己成这样,他心里又生气又心疼,既然猪草这么重要,他就帮她一把,把猪草割了送去。

    原本以为,这么一来,她又得避开自己了,没想到才隔了一天,就在堂叔家见到她,还能跟她一起踏春,只可惜,和她一起踏春的好心情,被那个大夫破坏光了。

    居然连着又碰到她出来捕田鼠,他心里又砰砰跳起来,可惜章云还是明显避开他,就算这样,看见她为了弟弟,那么慌张、害怕,他还是忍不住要靠近她,想要安慰她,想要保护她,就算被章程打也一样改变不了心意。

    可他的心坚定有什么用,她居然为了那个大夫,如此对他,本以为够难受了,却原来,真正的灭顶之灾在后边,常娟带来的话,让他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感觉心被撕裂了一般。

    三年,三年不谈亲事,是为了拒绝他编造的理由吗?还是为了那个大夫?他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三更完毕,送上番外一篇,描写常满的心路历程,希望误会他的菇凉不要再误会下去了!65旺家小农女章兴在周氏和章云的轮流照顾下,身上的水痘依次结痂脱落,病了十几天后,终于好全了。

    **【 ]这期间,常满再没出现过,不过他的消息,多多少少都有传入章云耳里,她让常娟带去消息的当晚,常满就整夜未归,翌日家里人才发现,他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将地里松土、除草、追肥、浇水的活全干了,并且连着两三天,都埋头在地里,没日没夜干活,家里人都不晓得他发了什么疯,到后来,直接让常明、常亮他们,合力把他拖回家去,这才没在地里累倒。

    这些消息,大多是常娟在她耳边碎碎念得来的,章云心里也不怎么好受,只能让常娟多劝着点了。

    常满在地里闹了这么一通后,就被爹娘强迫在家待了几天,之后再出门时,就再没任何过激的举动,恢复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这些事,传到章云耳朵里时,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章兴身子也已经完全恢复,章云心里总算松口气,不管是常满还是章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日子到了二月中,天气稍稍暖和了点,最近,整个村子都变得异常忙碌,在里正号召下,从每家抽出一名劳力,带上七桶八桶,桶里装上调匀的石灰水、煮开的艾叶水,跟着里正一同上青岭山,帮着给山上的树都刷上石灰水、艾叶水,以达到灭虫防蛀的目的。

    这些活干好了,就得动手栽新的油茶树了,运用插扦的方式,将从原有油茶树上剪下的带芽枝条,□事先已经培高的苗圃里,等到插扦枝条生根后,才能移植到开垦好的地里。

    这些都是关系到全村的事,家家户户都积极配合,章家也不例外,抽了章程去山上帮忙,地里少了一个人,这会又忙,周氏就跟着一道去下地了,家里的活全交给了章云。

    章云因此就更加忙碌了,再加上章兴病的这段日子,为了照顾他,家里不少活落下了,这会都得捡起来做,尤其是猪草,前些日子割的基本都已经吃完,她得赶紧去割些回来,否则家里的猪没得吃了。

    这日一早起来,烧完早饭,家里稍稍收拾了,章云背着背篓,带上早饭送去了地里,这样从地里回来,就好直接去青岭河边打猪草了。

    将早饭送去地里后,章云顺道去了趟圆塘,虽说凤眼莲这么长时间没动静,机会已经很渺茫了,可她还是惦记着,反正地里回来也顺道,就打算去看一看。

    ...【 ]还没到圆塘,老远就见到塘边有好些个人,手里拿着竹竿,正在打捞塘里枯萎的荷叶。

    章云加快脚步走过去,凑上前去问道:大叔,这是要做啥?把枯的荷叶捞起来,准备播新的莲子,还得下藕芽,到秋后才能收莲藕、莲子菱角啊。

    身边的大叔很是和蔼健谈,见章云问起,就说了起来。

    听完这话,章云才想起来,周氏提过,年年秋后,村里都会分莲藕、莲子、菱角、菱角菜给大家,不过家家户户分得也不多,只能算是添几天菜而已,旧年她穿来那会,这些都已经吃完,因此她没啥印象,这会提起才想到。

    一般来说,家家户户都用荷叶来包吃的,摘得人多,自然也就没啥枯萎掉的,章云站着看他们捞了会残荷,只是一会就捞完走了。

    这会功夫,章云已经扫过塘里,还是没凤眼莲的影子,因此她准备顺手掐些水蜡烛的草芽,就去打猪草了。

    章云蹲在塘边,拨开草丛,见到水蜡烛已经抽长了好多,也长密了很多,要不了多长时间,只怕塘边就要长满了。

    章云一边蹲着,一边寻思刚的事,想着塘里光养莲藕、莲子、荷叶这些,真有些太浪费,虽说年年也会放些鱼苗下去,不过都是放养,并没人打理,等到捞鱼时,自然量多不了,其实村里已经有塘里养殖的意识,只是不强,只为养了添点菜吃,并没有正紧养了赚钱的概念。

    要不是章云已经想到,稻田里养鱼虾的法子,做到鱼虾、稻谷双赢的局面,她就会考虑,把鱼虾塘养,不过这会就没这打算,况且鱼虾和莲藕、莲子、荷叶一起养,塘里就会很拥挤,产量一般也不会高了。

    章云低头寻思着,身子挪到一旁去掐一棵草芽,不小心就撞到了放脚边的背篓,背篓一下倒地,压倒一片草后,落进了塘里。

    章云忙伸手一捞,湿漉漉的背篓就捞了上来,所幸没飘走,只是背篓里的草芽,散落了不少在塘面上,白嫩嫩的草芽随着水流荡漾开去。

    背篓捞上来后,章云忙朝篓里看,见篓里的草芽,已经所剩无几,大半都散在塘里了,掐这些草芽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因赶着打猪草,章云就没有再继续掐过,稍稍沥干背篓的水,就背起背篓准备往青岭河去了。

    临去之前,章云看了眼塘面荡漾的草芽,想着散了就散吧,就当在塘里播芽好了,过不了多久,也许就会抽出新的水蜡烛来,心里想着就转身走去。

    才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往塘面看去,脑子里一个念头油然而生,她记得以前陪爸爸看新闻访谈时,曾有采访过一名养殖大户,专门将莲藕和水蜡烛一起间作,既收水蜡烛,又收莲藕,莲藕自不必说,用途多多,蒲草则供应到编织厂,以编织出大量的工艺品和生活用品,销售进大城市里,花粉、雌花全都利用起来,水蜡烛的花粉是一位药,就销售到药厂,雌花拿来填枕头卖,草芽、嫩茎供应给菜馆,烧蒲菜用,可谓利用得当,难怪越做越大,连电视台都去采访了。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后,章云就边走边琢磨,想着蒲草可编织鞋、席、扇、篮、筐,就连家具,她都见过用蒲草编织的,家具自然是不现实的,可扇、席、篮、筐这些,一般人家都用得上,编织起来的话,少少也能卖几个钱,花粉卖给药店应该也会收,至于雌花估计就卖不了了,只能自用,芽茎这些的话,人畜都是可以食用的,而且最重要的是,种水蜡烛不费成本,现成的苗摆着,挖了栽种进塘里就行,这东西天生天养,也不需要怎么培育,只要适时加点农肥,就能生长得既快又好。

    章云心里越琢磨,越觉得可行,等到割完猪草后,就迫不及待赶回家去了。

    回到家,她到没想直接说要种水蜡烛,而是跑去后院的茅草屋里,去找堆放在那的蒲草。

    旧年章云就摘了不少水蜡烛回来,这些日子也摘了些,到是积了不少蒲草在家里,她先前没顾得上,这会就得用到了。

    章云跑进茅草屋里,见到角落里堆的蒲草,过去蹲□子,抓了几根出来看了看,蒲草堆得时间长,如今大多都已经干了,拿在手里扯了扯,韧性很大,很难扯断,用这些蒲草拿来编织,绝对没问题。

    瞅了瞅堆的蒲草,估摸着应该能编出好几样东西来,章云面上不由笑了起来,站起身出了茅草屋,继续忙碌家里的其他事,等着家里人回来。

    到了下晚,在地里干活的章家人全都回来了,章云正在烧晚饭,还没等她出去看,周氏就进来了。

    要不要娘来烧?周氏进来就想接了她的位置,章云忙笑着道:娘,我会烧的,以往家里忙,你跟着下地时,不都我烧的,你累了一天,歇会吧。

    以前周氏大多跟着去下地的,家里里外都有章云打理,自从章云那次大病一场后,周氏才留在家里多起来,就是为了顾着闺女的身子。

    周氏见章云这么说,就不再说啥,转身想出厨房,章云忙唤道:娘,你在这边歇吧,我还有事想问你。

    周氏一听就止了脚步,端了板凳坐在灶门旁,一边帮着烧火,一边问道:有啥事?是这样的,我今儿在后边收拾茅草屋时,看到角落里堆着水蜡烛的叶子,发现那些叶子很韧,到是可以拿来编草鞋,或许还能编篮子、筐子呢。

    章云慢慢说了起来。

    咱们家草鞋也不缺啊。

    周氏不以为意,随口回了句。

    那我想拿来编篮子、筐子这些,你说咱们家谁能编得起呢?章云心里想着,要得先找到能编织的人才行,否则光有蒲草,没人会编那咋成,反正她是只见过成品,至于编织,那是完全一窍不通。

    周氏手上一停,抬头道:这个咋编啊,从来没人编过,你爷爷和你爹,编篾竹筐到是会,用草编也不知道能不能编得起。

    说到这,周氏不解道:你咋想到用草编这些,咱们一向用篾竹编的,用得不好好的,草编的都不知道牢不牢。

    章云心想,篾竹编是没问题,可麻烦啊,得砍竹子,还得劈成篾竹,编出来的东西又笨重,蒲草编出来的,牢靠绝对没问题,而且还很轻巧,应该能受欢迎的。

    不过这是她心里的想法,也不能直接告诉周氏,只好笑道:我想试试看嘛,娘,你说让爷爷或爹,试着编编看,能不能行?你问我,我也不晓得,既然你想要,就去跟你爹说一声,让他试试,这也不是啥大事,他准会应承你的。

    周氏见闺女又想捣鼓新鲜花样了,不由笑了起来。

    听周氏这么说,章云手里就加快翻炒,速速将饭菜烧好后,就端去堂屋,准备吃饭时,问问爹。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这些天睡得实在太晚,弄得上火,牙齿痛、喉咙痛,还一直咳嗽,今天去看了医生,吃完药人晕得很,再写下去,怕会写得很乱,今天就写一章更了,明天尽量争取多更!66旺家小农女章友庆自然是满口答应,吃完晚饭后,就动手了,将整把的干蒲草抱到堂前,坐在门槛上,趁着天色还未全黑下来时,开始慢慢地编起筐底。

    章友庆向来编惯了硬挺的篾竹,编柔韧的蒲草,颇有些不顺手,编得就有些慢,每日趁着晚饭吃完这段时间,前后花了四天,才编出一只蒲草筐子来。

    这几天,章云帮周氏收拾完后,就端板凳坐在爹面前,帮着打下手,看他编筐子,这日终于编完,章友庆剪断多余的蒲草,唤了声章云,就将筐子递给了她。

    云儿,好了。

    章云接过蒲草筐一瞧,整只蒲草筐编得并不美观,有那么一点歪歪扭扭的,还有些塌塌的,看着一点都不硬挺。

    章友庆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道:云儿,你咋想到编这个,我瞧着这东西不怎么扎实,有点软绵绵的,比不上篾竹筐子,只怕也不好使吧。

    章云瞧着手上这一坨歪歪扭扭的,确实不行,当然她晓得,这个不关蒲草的事,是爹不懂得怎么编,这事到有些棘手了。

    翌日,章云趁着周氏地里回来时,又问了起来,娘,你晓不晓得,咱们村有谁编东西比较在行?她心里还在想这事,想要找到编织能手,试试看能不能编出像样的筐子,要真没人能编得出,那也只能放弃了。

    周氏正帮着揉面,准备烙饼子,听章云这么一问,想也没想,随口就回道:要说编东西在行,那当然是铁木家的,她娘家就是专门编篾器卖的,集上的货栈都特意跑去她家收货,手艺极好的。

    铁木家的……也就是常满的娘,章云心里一突,想着咋这么巧,这种时候,她怎么好去常家,不说人家爹娘乐不乐意见到自己,就光想到可能会遇到常满,她就觉得很是尴尬。

    章云没有再问下去,把这件事搁在了心上,吃完晚饭回屋后,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心想就为了怕见常满,把一条有可能赚钱路子给弃了,好像太不值得,难不成她还能一辈子不见常满,大家同个村子,难免有一天还是会碰面的,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有了这层想法后,章云就抛开了顾忌,决定去趟常家,看能不能求常满娘帮忙编蒲草,要是能编出理想的物件,还得求人家教一下窍门才行。

    心里的想法定了,翌日一早,章云背着背篓,就往常家方向去了,不过章云也不打算就这么进常家,总归还是避一避常满会比较好,因此她去寻了常娟帮忙。

    到了常娟家,常娟的爹娘已经下地去了,常东也不晓得去了哪,家里只有常娟,见到章云这会过来,常娟到有些讶异,不过没问啥,就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屋里,两人坐在炕边说话。

    *.**/*什么,要我帮着找二伯母,还得趁满子哥不在家时,你就这么不想见他?常娟还是挺心疼常满的,想着章云真够狠心的,连见一面都不肯。

    章云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双眸略略低垂了下来,脚轻轻划着地,低声道:你觉得,他见我一面,能改变什么,我这是为他好。

    常娟心里不由气闷,真想上去抓住章云,狠狠一顿摇,将她摇醒,让她看清满子哥有多在乎她。

    气管气,谁让章云是她最好的姐妹,常娟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当即就站起身,道:你在这等着,我去隔壁瞅瞅,看二伯母在不在。

    章云正想再叮嘱一声,常娟就回道:放心,我会瞧瞧满子哥在不在的,不让你们碰面就是了。

    说完就往外跑,章云这才安心等着。

    常娟去了一会就回头了,跑进屋来,道:云儿,二伯母正好在家,满子哥去地里了,你要去就赶紧去吧。

    章云忙从炕上跳了下来,拉着常娟跑出院子,去了她家隔壁的常满家。

    章云还没穿过来前,到是跟着章程,去过常满家几次,穿过来的她,却是第一次去,常满家和常娟家一样,外面围着土墙,比起自己家的篱笆院,到是能挡些风雨,上了几级台阶,见到院门是敞开了,章云和常娟直接就跨了进去。

    进到院里后,一眼见到三间土胚房,外加一间堂屋,外墙到是有整过,瞧着平整牢固,并不像自个家一样,墙上的黄泥土都有些剥落了,整间院子比章家稍稍大些,角落里还种着桃树,这会满树的桃花盛开,粉白相间煞是好看。

    章云进院稍稍掠了眼,常娟则高声唤道:二伯母。

    嗳,小娟啊,我正在烧早饭,你到厨房来吧。

    厨房里传出一道唤声,常娟看了眼章云,见她点点头,两人就一道进了厨房。

    两人进去后,就见到常满娘邵氏正站在灶头,在灶上的两口锅之间忙碌着,一口锅搅着玉米糊,一口锅翻着菜饼子,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就扭头看来。

    见到章云,邵氏到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笑着道:是云儿啊,小娟你咋不早说云儿也来了,你瞧我手里也不得空,厨房里烟火气大,你还是陪云儿去堂屋里坐会吧,我这就快好了。

    邵氏到是大大方方的,见到章云一点也不显尴尬忸怩,就好似从未被章家拒婚过一样,章云原先心里还有一点点担心,这会就全都化为乌有了,不由面上露出笑,道:婶子,没事,咱在家也大半待在厨房,哪里会怕烟火。

    章云话一落,常娟就跑去灶头,笑道:二伯母,其他忙我帮不上,帮你烧火我还行。

    说着就蹲下帮忙烧火了。

    邵氏也没过多客套,只笑道:小娟就是疼伯母啊,你娘见了,只怕都得吃醋了。

    常娟被这话逗得呵呵笑了起来,章云也不好去帮手,就端了张板凳,挤到了常娟身边,侧着头,稍稍打量了下邵氏。

    邵氏一瞧就是个爽利的,头髻梳得纹丝不乱,身上的衣裤虽不是好料子,可是干净清爽,全身都是素色,整个人瞧上去显得精神,干活也利落,没多会就将玉米糊烧好了,拿罐子盛了,另一口锅里的饼子,也一只只得烙好了,盛进了大海碗里。

    见邵氏灶头的活都忙完了,章云、常娟忙站了起来,邵氏解了围裙,洗了把手,就笑道:都去堂屋里坐吧。

    章云、常娟跟着邵氏进了堂屋,邵氏招呼了两人在板凳上坐下,就开口道:云儿,有啥事要找婶子啊?邵氏自然清楚,出了那事后,章云就没再来过家里,这会拉着常娟一同过来,必然是有事,因此她就直接问了。

    章云知道,农家人都忙,邵氏刚刚烧了早饭盛起来,自然是要送去地里给干活的人,因此也没拐弯抹角,免得浪费人家的时间,开口就道:婶子,是这样的,我听我娘说,你编篾编得极好,是家里祖传的一门手艺。

    友庆嫂太夸奖我了,嫁到村里来后,就没怎么捣鼓这些了,最多也就家里用的编一些,要是存多了,就拿去集上卖点,自从生下常富后,为了照顾他,已经很久没碰了,哪来还有啥手艺。

    邵氏忙摆摆手,笑着说道。

    章云一听,到有些犹豫了,随即又想想,反正都已经来了,试试也无妨,总比就这么放弃好吧,想到这,章云就道:婶子客气了,手艺这东西,总不是说丢就丢的,我这趟来,是想你帮个忙,帮着编些东西。

    那到不是难事,你想编啥尽管告诉我,虽谈不上手艺,不过编点家里用的东西还是能行的。

    邵氏也没推脱,爽快就应了。

    章云一听,忙站起身来,道:婶子,你稍等一下,我带来的东西还放在小娟家院子里,我给拿过来你瞧瞧,看好不好编。

    听邵氏应了声后,章云就跑了出去,将放在常娟家院子里的背篓提了过来。

    婶子,是这样的,我想用这些草,看能不能编出筐子、篮子来。

    章云将背篓放在邵氏脚边,弯腰取了些蒲草在手里,说着话就递给了邵氏。

    邵氏接过蒲草瞧了瞧,章云又开口道:这种草是塘里、河边的一种野草,你别看是草,可韧得很,不信你扯扯。

    邵氏瞧了眼章云,就拿起一根蒲草,扯了扯确实韧性十足,心里不免琢磨起来,这草得怎么编才好。

    婶子,实话不瞒你说,我心里的打算,是想试试看,看这草能不能编点家里能用的东西,要真能编得出,就准备去找里正,把这种草多养些起来,编器具拿去卖,要是咱家能走得通这条路,那么村子里也就多条赚银子的路了。

    章云心里早有这样的打算,并不想瞒下来,小打小闹完事,而是想着,这条路要能成功,就阔大规模,这样才能发展出产业。

    你原来还存着这个心思,这么好的事,咋不先跟我说呢。

    常娟一听完这话,就从板凳上跳了起来,又是兴奋,又是嗔怪。

    章云到也不是想瞒着常娟,只是蒲草还没编成功之前,她不想过多人知道,免得到时候不行,反而落了口舌。

    邵氏笑眯眯看着章云,道:旧年你们家将祖传的榨油方子说了出来,已经给咱们村做了天大的好事,如今你又寻了新路子,要能成的话,村子里的人,都不晓得该咋谢谢你们家了。

    婶子哪的话,咱们家不也是村里的一份子,村里要家家都能过上好日子,咱们不也开心嘛。

    章云忙谦虚了几句,邵氏面上的笑容就更甚了。

    行,这样的好事,我能出分力,是咱的荣幸,婶子定会好好编,要是我自个编不出来,会拿去给我爹他们试试,要有好消息,会立马去你家知会的。

    邵氏一下站了起来,乐呵地应承了下来。

    章云忙声道了谢,想着邵氏也忙,就不打算再叨扰,同常娟一道告辞了,邵氏还特意将她们送出了院门,临走前,章云略微不好意思道:婶子,这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在没成之前,婶子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婶子晓得,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邵氏又是直接应了,章云这才放心,同邵氏、常娟都告别后,就赶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今天又晚了,稍后还会有一更,菇凉们就不用等更了,明天再来看吧!67旺家小农女章云回到家里,忙碌起一天的活,等到下晚,章家人回来时,她已经烧好晚饭,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吃晚饭时,章云将今儿的事,告诉了家里人。

    //**//你咋也不跟爹娘商量一下,一个人就去了常家,你就这么去,不难免尴尬嘛。

    周氏一听章云自个跑去了常家,就急着说道,心想万一铁木家的给闺女脸色瞧,那不是很难堪。

    娘,你瞧我又没事,常婶子挺客气的,还答应了帮忙。

    章云见娘着急,忙声安慰道。

    这时,章程也说了起来,云儿,你心里存着这心思,咋不先同家里人说,反而到让外人先知晓了。

    章程话里,有那么点不悦,他一想着自个家的事,反而让常家人先知道了,心里就不怎么舒服。

    章云到不是有意瞒着,只是想着托付的事成了,再告诉家里人,免得他们担心,见大哥有些不悦,忙笑着讨好道:别人哪能和家里人比,我这也是没法子,求人家帮忙,总得把事说清楚了,人家才会应承不是,大哥,你就别怪我了。

    自家人哪有真和她计较的,被章云好生哄了几句后,章程就不再提这事了,一家人反而聊起了蒲草,家里人到是不怎么看好蒲草,觉得不一定能编出好物件,不过章云想试试,到也无妨,大家全都没有反对的意思。

    得了家里人的同意,章云就安心等着常家的消息了,直到过了四五日,常家都没有啥消息传来,章云想去问问,可又怕碰到常满,也不好意思每回都麻烦常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

    可是一转眼,又三天过去,章云就有些等不住了,想着上次去的时辰,常满已经下地,就特意寻了上次一样的时辰,跑去了常家,应该不会碰到常满才是。

    到了常家院外,章云站在台阶上,朝里面张了张,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见到人影,这下就更加放心了,抬脚跨了进去,在院里喊道:婶子,在不在家。

    嗳,在家呢,谁呀?厨房里响起声音,随后邵氏就走了出来,见到章云,忙笑着迎了上来,道:云儿来了,是来问编筐子的事吧。

    是啊,婶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要催你,只是见这么多日,都没消息,就过来瞧瞧。

    章云忙客气地说了几句,总不好让人家感觉像催货一样吧。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早该去你家知会一声才对,也怪我懒,家里事多,一忙完就不想出门了。

    **邵氏忙也笑着说道。

    章云一听,忙摆手道:婶子家里忙,我却还让你帮忙,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咱们都别客套了,是这样的,你给我的草,我琢磨了两天,还是觉得没把握,就想带去娘家,让我爹他们试试,这不,满子带着去了,也不晓得咋回事,到今儿还没回来。

    邵氏将事情的缘由,一一告诉了章云。

    章云一听,想着今儿是得不到回应了,就不再耽搁,同邵氏客气了几句,准备回去了。

    刚说了告别的话,章云一转身,就见到常满正踩上台阶,就要往院子里来了,身上背着她那个背篓,手里头却提着一只草编的筐子。

    满子,你回来了,正巧云儿来问消息,你快把东西给她瞧瞧。

    邵氏一眼就撇到了儿子的身影,忙出声唤了起来。

    常满手里提着筐子,走上台阶时,还没往院子看过,听邵氏这么一唤,脚步倏然停住了,头低着,略略停了会后,才慢慢抬起头来。

    章云慌忙将眼错向一旁,不怎么敢同他对视,总感觉尴尬,很想尽早离开,可是编蒲草的事还没问呢,又不好就这么走掉,那样就显得太刻意了,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院里,等着常满过来。

    常满的目光在章云身上略微停留了一会,就上台阶跨进院来,径直走到章云跟前,将手里的蒲草筐子递给了她,啥话也没有说。

    章云连忙接了过来,眼眸一垂,看向手里的蒲草筐子,免得和常满对到眼,就更尴尬了。

    章云只撇了一眼,就感觉手里的蒲草筐子,编得很像样,同自个在采访里见过的样品,已经有七八分相似了,心里不免一乐,面上的笑容就露了出来。

    婶子,这个行,这筐子又结实又轻巧,样子也不错,你瞧瞧是不是。

    章云忙笑着将蒲草筐子递给了邵氏。

    邵氏接过去仔细瞅了瞅,不由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常满,道:满子,这筐子瞧着怎么不像你爷爷的手艺,他编东西的手势向来较松,没这筐子紧呀。

    站在一旁的常满,已经默默将身上的背篓摘了下来,听邵氏这么一问,就顺手将背篓递给了她,并低声道:嗯,这个不是爷爷编的,是太叔公编的。

    太叔公?他老人家不是去了敞州吗?啥时候回来了?邵氏一听更加不解,据她所知,叔公他老人家,几年前就被在敞州经商的孙子接去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她可一点都不晓得这事。

    常满略略摇了摇头,道:娘,别问了,篓子里还有几样呢。

    常满好像不怎么想提,伸手指了指背篓,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去,进了自己的屋里。

    满子,你该不会去了敞州吧?邵氏见儿子急步走去,忙拔高声问了句,常满却没回,径直进了屋。

    邵氏见儿子进屋了,才转回头,嘴里喃喃了句,难怪这么多天才回来。

    低喃了一句后,才恍过神来,忙将背篓里的东西取出来,递给了章云。

    章云见常满进屋去了,到是稍稍自在了些,忙接过了邵氏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原来是三只大小不一的篮子,手工都好得没话说,如果都按这种样子来编的话,那么销售应该是没啥问题的。

    咱这叔公,编活的手艺,那是没话说的,我爷爷、我爹他们,全都是跟我叔公学的,他那孙子,如今就在敞州做篾器生意,听人说,店铺可大了,连官老爷家里,都有他店里的篾器,叔公他老人家,可算是享孙子福了。

    邵氏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章云一听,这种老前辈的手艺,自是没话说,只是这位邵氏嘴里的叔公,听着好像不住在这边,这样的话,该怎么讨教编蒲草的窍门呢?想到这些,章云不由说道:婶子,老前辈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可是咱们要想编器具卖,总得大家都懂怎么编才行,不知道老前辈,能不能来一趟,把窍门教给咱们呢?邵氏一听到真有些为难了,敞州这么远,咋来呢,正准备开口说啥,屋里突然传来话音,太叔公已经教过我了,我稍后会教给我娘的。

    常满话里的意思,她马上就听懂了,就是说,她到时候可以直接请教邵氏,不用常满手把手教授,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见到他的尴尬,心里到是一松。

    章云也不知道怎么和常满道谢,踌躇了一会,还是没说啥,直接改为多谢邵氏,邵氏忙道这是为村里办事,出力是应当的。

    章云见事情已经有着落,就准备走了,临走前想到啥,就道:婶子,我对编活是一点不懂的,能不能麻烦你,抽空去我家,把窍门告诉我爹或是我爷爷,他们对编活,比较拿手。

    行,我一得空,就会过去你家的。

    邵氏二话不说就应了,章云忙又是一番多谢,之后就告辞了出去。

    听着章云离开的脚步消失,常满才从门后边走了出去,站在门前,愣愣看着门前的那条小径,那里已经没有章云的身影。

    邵氏刚进厨房,就想起草筐子和篮子都没给章云,就急急赶出厨房,想看看还能不能唤她回来,刚一出厨房,远远就见到儿子站在门前,痴痴看着院外的路,心里一下就明白了,毕竟是自个的儿子,哪有不了解的道理。

    略一迟疑,邵氏就向常满走了过去,等走到他跟前,常满才回过神来,见娘看着自己,忙将眼往旁一错,道:爹在地里怕忙不过来,我这就去地里帮手。

    说着话,就迈开步子,准备出去。

    邵氏一把拉住常满,道:自个娘面前,有啥难为情的。

    说着话,邵氏也扭头看向院外,轻声叹了口气,道:云儿是好姑娘,是咱们家没福气,不过……邵氏重又扭回头来,看向儿子,继续道:你也别太气馁,云儿如今也没许配人家,总还是有机会的。

    说完拍拍儿子的肩膀,回头往厨房去了。

    常满看看娘的背影,再看看院外的小径,深深吁了口气,重又大步出了门,往自家地里去了。

    章云回到家里,就开始忙碌起家里的活,想起蒲草器具成功的事,心里就乐呵,手里干的活都变得轻松起来。

    等到下晚,在地里干活的章家人回来了,章云张罗了饭菜端上堂,一家人坐着吃饭,章云就把蒲草器具编成的事告诉了家里人,还有邵氏这些天里,就会过来教爹和爷爷的事,也一并说了。

    章家人一听,也有几分高兴,不过对邵氏过来教的事,多少还有些别扭,不过想想人家都无条件将绝活透露了出来,自己还有啥好不满意的,想到这层,章家人心里都放开了一些。

    一家人正说着话,章云突然问道:爹,娘,敞州在哪啊?敞州?怎么问起敞州,咱们昌徕县就归敞州管的,要问在哪的话,我也没去过,就知道挺远的。

    章友庆见闺女突然问到敞州,到有几分讶异,想想就回了几句。

    说起敞州,我年轻那会,到去过一次,去敞州的话,路上要换好几次船,从百里渡坐船到昌元镇,之后从昌元镇去昌徕县,在县城的大码头那里,就有去敞州的大船,这一来一回的话,总得好几天才成。

    一旁的章连根不由念叨了起来,想起年轻时的这次出行,不免有些怀念,寻常的乡下人,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出县城,他有这么一次,也算幸运了。

    听章连根说完这番话,章云的筷子不由顿了顿,原来敞州那么远,那么说,常满为了她,跑了一趟这么远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两更完毕!68旺家小农女如今已经二月底,再过些日子,就将近清明,水蜡烛一般都在清明过后,就要进行种植,种上三、四个月,就可以进行第一次采摘,水蜡烛的草芽长得快,要是生长稳定旺盛的话,再过两三个月,又可以采摘一次。

    水蜡烛种植前,还得沤肥,总要沤十多天才行,因此章家人一商定好,就展开行动了,章友庆同章程一起,带上编好的蒲草筐和篮子,还有炒好的蒲菜,去找了里正,把蒲草种植的事,告知于他。

    接下来就看里正的意思了,要是他赞同,大力扶持,就能进行大规模养殖,要是持观望态度,那么章家人就按商定好的意思,准备自家承包个塘,先试验一下,如此的话,之后的采摘、编织、销售全都得自家独自承担,要是销售好的话,就付一年承包塘的租金,要是销售不好的话,采摘下来的莲藕、莲子、菱角这些,章家全都拿出来,分给村里,这样的话,对村里人来说,照样有莲藕、莲子、菱角分,没有任何损失。

    章友庆、章程怀着这样的打算,一早起来就去了里正家,章连根则带着周氏去下地,章云在家忙碌收拾,并等待着爹和大哥的消息。

    下晚章家人回来时,带来了好消息。

    章程一进院子,就冲进厨房,笑着嚷道:云儿,好消息,今儿我和爹去找里正,他已经点头应承了。

    章云一听自然很欢喜,手里头一边炒菜,一边问道:里正到底是怎么说的?章程舀了水进木盆,蹲在木盆边洗手,边笑道:咱们刚开始说时,里正还有些犹豫,结果你让爹带去的那碗菜,里正尝了尝,爹告诉他,就算水蜡烛编的筐子、篮子卖不掉,自家也能用,而且还可以采了烧菜来吃,绝对不会白种的,里正听了,立马就应承了。

    章云站在灶旁,听地乐呵点头,她当初就是这么想的,种水蜡烛不费成本,最多花点劳力,而用处却那么多,将心比心,她觉得划算的,里正自然也会觉得划算,尤其对农家人来说,桌上能添碗菜就咋样都好,种莲藕、莲子、菱角这些,包括种田种地,不都是为了吃饭、添菜,混个饱肚嘛,所以她算到,带上蒲菜去,里正包管能答应。

    章云自个心里在乐着,一旁章程洗完手,将水倒掉后,又回头兴奋说道:里正说了,要将村里所有的塘,都种上水蜡烛,他还说,要是这些筐啊,篮啊好卖的话,明年再挖些塘全给种上。

    屯田村的里正,再一次没让章云失望,这才是做村干部的最佳态度,肯听取,肯带动,肯推广,有这样的里正,就不怕村里走不出一条致富路来。

    两日后的下晚,里正常向阳邀请了村里辈分高的长辈们,在祠堂商议了这件事,得到了一致支持,水蜡烛养殖的事,就敲定了下来。

    事情敲定下来后,翌日常向阳就召集了全村的壮年男丁,将这件事宣布了出去,并商定好,每户抽调一名劳力,进行池塘整地、沤肥,等到三月中,就可以将水蜡烛挖苗栽种下去了,并顺道栽藕芽、播莲子。

    章云事先就让章程告知过里正,说水蜡烛得当天挖苗,当天栽植,而且最好每栽蒲草三行,留出些间隙空地,栽植莲藕一行,莲藕入土较深,而蒲草在表土生长,互不干扰,两样都能正常生长,百利而无一害。

    之后屯田村的乡亲们,除了劳力实在少的人家外,几乎都抽出了人手,大家动手将村里的五、六处泥塘,全都进行整地、沤肥,干得热火朝天。

    男丁们干得起劲,女人们也不落后,原本邵氏答应了来教章连根、章友庆,这么一来,就变成全村的事了,章云就干脆同邵氏商量了,麻烦她帮着教全村妇孺如何编织,这样才能让全村人都具有动手能力,形成产业化。

    邵氏满口答应,并帮着号召全村的大小媳妇、婆子们,下晚吃完晚饭后,就端着自家的小板凳,在打麦场集合,周氏将家里所有的蒲草全都拿了出来,让邵氏拿这些蒲草,现场编织教给大家。

    这会已经入了三月,天黑的时辰渐渐推迟,下晚吃完饭到完全天黑,中间间隔个把时辰总有,全村的大小媳妇、婆子们就趁着这个把时辰,聚齐起来,学蒲草编织,每日的饭后,就能见到三三两两的女人们,端着板凳结群而往,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日子转眼到了三月初六,来到了寒食节,寒食节是在清明的前两日,这两天是早晚都不动烟火的,只能吃冷饭、冷食,因此事先就得准备好这两天的吃食。

    因着寒食节和清明节连着,家家都得做吃食和预备扫墓的果品、纸钱、元宝、香烛,打麦场教编织的事,就搁下了两天,让媳妇、婆子们能腾出空忙家里的活。

    这日周氏吃完饭后,就动手做了预备寒食节吃的炸寒具,明儿还得做扫墓必备的清明果,章云在旁一道帮了手。

    周氏舀了面粉,兑上水,打进个鸡蛋,撒了点盐,用手把面抄匀,再把面扎成柔软光滑有筋力的面团,盖上湿布饧一会,之后在砧板上抹些油,把面放在砧板上,在面皮上再抹一层油,搓成筷子样粗细的长条,分层盘入盆里,层层都要刷油,从头到尾搓成一根。

    周氏这边搓着面,就开口唤道:云儿,好开油锅了,我这就快搓好,等会就好炸了。

    章云忙应了,打开锅盖,将油倒进锅里,差不多倒了小半锅油,之后就添柴加火,把油烧热。

    娘,油热了。

    章云见锅里冒出热气,瞧瞧油已经差不多,就唤了周氏。

    周氏那边也好了,就拿了盆过来,搁在灶头上,将面条的一头夹在左手的虎口处,用右手捋住面条,往左手并排伸出的四个指头上缠八`九圈,取一双筷子,撑在缠好的面条圈套内,用双手拿住两头往外抽,之后就投入油锅中,刚一见热,立即将一头扭一个半剂,然后抽出筷子,在油锅中炸成形,变金黄色了就捞出来。

    见着一块块寒具捞出油锅放入碗中,香味四溢,章云忍不住拿了一块入嘴,只觉咸香酥脆,很是好吃,不由笑道:娘,我能不能拿点给兴子吃,他肯定爱吃。

    少拿一点,这东西吃了热,不能吃多,况且还得留着寒食那两天当饭吃呢。

    周氏晓得她疼弟弟,到也没有不允,只是让她少拿些。

    嗳。

    章云忙应了,取了小碗,用手抓了两把寒具进去,跑出了院子,去了泥塘边,找到在那玩的章兴。

    兴子,快洗把手,有好吃的给你。

    章云跑到章兴身后,一把拉住他,忙将他拖过去塘里洗手,之后才把碗递给他。

    呀,大姐,炸寒具啊。

    章兴一瞧碗里一块块金黄色的喷香吃食,双眼立马笑成了弯月牙,伸手捡了块放嘴里,吃得嘎嘣脆,嘴里还一个劲说着好吃。

    见到章兴吃得起劲,塘边玩的其他小娃儿,都纷纷围了上来,章云见碗里只有十几块寒具,这么些人也分不过来,就动手掰成两半,嘴里道:你们都去洗手,洗完手每人都有,不用急。

    小娃儿们一听,全蹲去塘边洗手了,从一堆娃儿中,就钻出个小身影,窜到章云身边来,她一瞧原来是狗子。

    云儿姐姐,我都好久没去你家玩了。

    狗子仰着脸,笑着同章云说道,章云捏了把他的小脸蛋,趁着别的娃儿不注意,从碗里拿了两块寒具,塞到他的一边口袋里,嘴里悄悄道:这两个给你,留着回家吃,可别让其他娃看到。

    狗子一见章云对他最好,不由乐开了花,忙用力直点头,章云拍了下他的屁股,催道:还不去洗手,待会吃的被抢光了,可别哭鼻子。

    嗳。

    狗子撒腿就往塘前跑去,挤进其他娃儿堆里,蹲着洗起手来,等娃儿们都洗完手,一个两个重又围了过来,章云就将掰成两半的寒具,一个个分给了这些娃儿们,娃儿们纷纷丢嘴里咬了起来,吃得香喷喷,嘴里还哈哈笑得欢。

    呦,云儿,家里弄了啥好吃的,咋也不给咱们尝尝。

    章云正笑看娃儿们吃着,身后传来唤声,她转身一看,原来是正在塘里堆肥的常明。

    这些日村里的男娃们,在吃完饭后,都会下泥塘帮忙堆肥,已经前后沤好了四五处泥塘的肥,今儿只剩最后一处,就是离章云家最近的一处泥塘。

    常明这么一唤,其他卷高裤管,站在泥塘中,正往塘里铲肥料的男娃们,都笑了起来,纷纷起哄似的嚷道:是呀,咱们怎么没有啊。

    章云见他们都调侃自己,不由没好气回道:你们这么大人了,还跟娃儿们抢东西吃,羞不羞啊。

    说着俯身对身旁的娃儿们嚷道:你们说,他们羞是不羞啊?娃儿们也懂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一见章云这么说,全都纷纷点头,朝着塘里干活的男娃们,吐着舌头,刮着脸,齐声嚷道:羞,羞,羞。

    章云见这场面,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塘里的男娃们也跟着大笑起来,此时常明笑着走向塘边去铲肥,他身后的常满就露了出来,章云一下就和他对到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天两更,后面一更会比较迟,菇凉们不用等更了!69旺家小农女章云忙将眼一错,唤了声:兴子,别玩太晚,早点回来。

    【 ]见章兴应了之后,就拿着碗转身跑回去了。

    寒食节过了就是清明节,每年清明的祭祖扫墓都是件大事,周氏一早准备妥当,等到清明这日,章家爷孙几个就带着周氏备妥之物,去往先祖坟墓前祭拜扫墓,而周氏和章云,则是不能前去的,女人不参加扫墓,这是风俗。

    不过,女人这一日,也是可以出外踏青的,可这个季节,家里、地里都忙得很,媳妇、婆子们也没啥空出游,照旧如常操持家务、下地,周氏也不例外。

    等到章家爷孙从祖坟回来,又被里正召去,一同上了青屯岭,自古清明多栽树,清明算得上是传统意义上的植树节,因此里正就选在这一天,带动全村老少爷们,一同上青屯岭将油茶树的苗,移植到开垦好的地里去。

    清明节就在忙忙略略中度过,过了清明节,媳妇、婆子们又恢复去打麦场学编蒲草,几处塘的肥也全都沤好,不过家家户户抽出的男丁,足足花了四五日时间,才将所有油茶树苗全移植好。

    油茶树苗移植好后,抽出来的人手就全回去地里忙活开来,不过,也就十来日后,家家户户的人手又再度抽调出来,开始挖水蜡烛苗,进行栽种,还要一同下藕芽和播莲子。

    屯田村算算也有百多户人家,家家户户抽调出人手,也就有上百人,里正就将这上百人全分掉,在五六个泥塘里,一同进行栽种。

    水蜡烛在所有池塘边都有生长,青岭河边也有一些,因此大家就地取材,将事先已经选好、发好芽的藕节堆在泥塘边,选好的莲子用筐装好,而塘里被分配到的二十来人,也全分了工,一半在塘边挖水蜡烛苗,一半站在塘中,接过挖出的水蜡烛苗,进行栽种,同时取发好芽的藕节,一同栽种下去,并在空处,将莲子播下。

    人手虽多,可分塘栽种的话,也足足干了三天,才将所有的泥塘全都栽种妥当。

    泥塘里栽种好后,并没就此完事,往后还得适时除草、追肥、管水,这些都得分工,水蜡烛生长快,两三个月后就能采摘,采摘的活也得事先定好才行,因此栽种完后,里正就召了大家过去,将除草、追肥、管水、采摘等活样样都划分好,这样才能有条不紊进行下去。

    【 ]男丁们干得起劲,女人们学得起劲,一时间,整个屯田村里的人都显得忙碌,却又干劲十足。

    章云却没有去学编蒲草,也不是她要偷懒,而是她有更重要的事得办,那就是稻田养殖鱼虾的事。

    这些日屯田村上下都忙,日子过得尤其快,一眨眼都已经三月底,谷雨已经过去,眼见就快到立夏,每年立夏一过,水稻秧就得插进水田里去了,到那时候,鱼虾苗就也得下进田里去。

    这段日子地里忙、塘里忙,家里忙,又加上过节,章云也是忙得团团转,都没时间去寻洪成,商量稻田养殖鱼虾的事,只在前些日子,洪成跟着林大夫到村里出诊时,碰到过一次,有问过他育稻秧的事,知道在清明过后,他已经将水稻种子翻晒、浸种好了,并播进育秧田里,如今只怕已经出苗,就等立夏过后插秧了。

    也许是育秧田里忙,这些日子,林大夫每次摇着铃来屯田村时,都没见到洪成跟随,章云想找他商量,都一直找不到机会,因此,上次碰到林大夫时,就向他询问了洪成那个村子的路该怎么走,准备抽空去邻村找他。

    这日,章云将早饭送去了地里,家里的猪草前日已经多割了些放着,鸡和猪都喂过后,就出门往洪成住的柏塘村去了。

    柏塘村离屯田村不远,章云一路走去,花了两刻钟不到,就见到了柏塘村村口,进村后稍一打听,就找到了洪成家。

    据章云打听的老人家指路,洪成家在村东,院子门前,有一棵老槐树,她就依照这个一路寻去,很快就见到了粗壮的老槐树,树上枝桠繁茂,有少许枝叶伸进旁边的篱笆院里。

    章云看着样子,觉得应该是这里,忙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到了篱笆院外,往里眺了一眼,就见到院子里有东西两边各一间土胚屋,中间是堂屋,另外还有一间,应该是厨房。

    稍稍打量了一眼,院子里好似没见到有人影,章云也不敢随意乱闯进去,就站在篱笆院外,高声唤了起来,请问,小洪大夫在家吗?院子里一片寂静,章云不由又拔高声,再唤了一遍,这才见到有条身影,从一侧的厨房出来,慢慢往前走过来,到了院门前站定。

    章云一瞧,是名老婆婆,应该有六旬上下,头发已经半数花白,满面风霜,身上穿着洗白并打着补丁的衣裤,此时正觑着眼,往她这边看来。

    以前听林大夫偶尔提过,说洪成父母已经过世,一直都长在爷爷、奶奶跟前,这么看来,面前的老婆婆,应该就是洪成的奶奶。

    章云瞧着洪奶奶的样子,似乎耳目有些不便,就往前又走近几步,提高声道:洪奶奶,请问,小洪大夫在不在家?洪奶奶这才算听清章云的话,忙咧开嘴笑了起来,伸手拉着章云的手,就转身往前走去,嘴里道:你找成儿啊,他去田里了,姑娘,来,来,来,进堂屋里坐会。

    老人家拉着她往堂屋去,章云也不好意思推拒,只能乖乖跟着慢慢走去,这会她才发现到,洪奶奶有些跛脚,走路一踮一踮的,走得就更加慢,章云忙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扶着她跨进堂屋。

    姑娘,来,坐这,你坐着,我去泡点糖水喝。

    农村里的人,大多都不怎么喝得起茶叶,因此待客一般也就凉白开,像这种勺一点糖进开水里,泡成糖水,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洪奶奶,别客气了,我不渴。

    章云只想早点找到洪成,商量稻田养殖的事,可见洪奶奶乐呵呵地笑着,又那么热情,实在开不了口,只能说两句客套话,准备稍稍坐上一会,再询问她家水田的方向,寻过去找洪成。

    小姑娘都爱吃甜的,我这就去泡。

    洪奶奶耳朵真有些不太灵,章云这么说完,她还是自说自话,笑着就转身准备出堂屋了。

    章云见洪奶奶走路有些费劲,就坐不住了,忙上去扶着她,跨过门槛出了堂屋。

    姑娘,你坐,我自个会走。

    洪奶奶忙笑着推她的手,并摆摆手让她进去坐,章云见洪奶奶走平地还算稳当,也就依言进堂屋去了。

    在堂上坐着,往四周望了望,堂屋里四壁都空荡荡的,除了桌凳,还有供奉牌位的条案,几乎没其他东西,朝院子里看去,有三四只鸡悠闲地走来走去,并没瞧见猪栏啥的。

    章云稍稍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老实坐在板凳上,过了一会,洪奶奶拿着大海碗走到堂屋前,章云忙上去,接过海碗,扶着她跨过门槛进来。

    姑娘坐,坐,喝点糖水。

    在洪奶奶的客气声中,章云又坐回了板凳,拿起手里的海碗,只见碗里装着浅浅半碗糖水,却用了这么大的海碗,到是有些奇怪,随后一想,就想到了,洪奶奶这是怕走路摇晃,把糖水撒出去。

    人家一番好意,章云也不好白费,就拿起海碗,轻轻啐了口,水里有淡淡的甜味,喝着到挺清爽。

    洪奶奶见章云喝了糖水,就笑呵呵起来,咧起了少几颗牙的嘴,问了起来,姑娘,瞧着不像村子里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嗳,我是隔壁屯田村的,不是这个村子里的。

    章云忙回了话,之后洪奶奶就絮絮叨叨问了许多话,章云都快觉得她是在查户口了,可老人家大多爱唠叨,她也不好不回,只能问啥说啥了。

    叙了好一会话,洪奶奶才算歇口气,停了下来,章云见机不可失,忙道:洪奶奶,其实我找小洪大夫,有点急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的水田,在哪个地方?这话章云说得很响,就怕洪奶奶听不清楚,又自顾自说话,到时候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开口再问。

    这回洪奶奶总算听清楚了,一听到说有急事,她忙站了起来,道:姑娘你有急事啊,那你快跟我过去,到田里去找成儿。

    说完就开步走去了。

    洪奶奶,你告诉我在哪就好了,你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她腿脚如此不便,章云哪好意思让她带着自己去,只想知道大致位置,好寻过去。

    姑娘,你跟着我,不要急,不是很远,很快到的。

    洪奶奶好似又没听见章云的话,自个脚用力一踮,跨过了门槛,并朝章云招了招手,让她跟上。

    章云见如此,想想同洪奶奶鸡同鸭脚,不知道要说道啥时候去,也就由了她,上去扶着她的手臂,两人一道出了院子,往水田方向去了。

    章云跟着洪奶奶,被一路带到了村外,前方是一望无垠的土地,这会正好是油菜花开的时节,很多人家地里都有栽种,一眼望过去,青色麦苗、稻秧中,夹着黄灿灿的油菜花儿,一片青黄交接,让人看了不觉神清气爽。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两更完毕!70旺家小农女成儿。

    章云扶着洪奶奶在阡陌纵横的田埂上走了会,老远见到自家水田,洪奶奶就唤了起来。

    章云往前望去,就见到前边的水田里,洪成正背对着她们,卷着裤管,弯腰在田里拔杂草,一整片育秧田里,全都长出青泱泱的水稻苗子来了,瞧着长势,很是可喜。

    洪成听到唤声,忙直起腰,扭身看来。

    成儿,有位姑娘找你,说是有急事。

    洪奶奶还未走到他跟前,就急着嚷了起来。

    洪成一见洪奶奶,忙涉着水走到田边,一脚跨上了田埂,上前来扶住洪奶奶,有些急地喊道:奶奶,你咋出来了,田埂上泥土滑,要是滑倒咋办。

    没事,我走了一辈子田埂路,哪里就能滑倒,呐,就是这位姑娘找你。

    洪奶奶不以为意,笑眯眯指着章云道。

    洪成这会才顾得上同章云点头打招呼,章姑娘,你找我有啥事?章云正打算开口,田里又传来嚷声:老婆子,你咋又乱跑出来。

    章云顺着话声望过去,就见一名六旬多的老人家,同样挽着裤管,涉水往这边走来,老人家瞧着瘦骨嶙峋的,嗓门到是很响亮。

    章云见老人家几步上了田埂,面孔板着走到洪奶奶跟前,似乎想责怪,忙开口道:洪爷爷,你别怪洪奶奶,她是为了带我过来,找小洪大夫的。

    女娃儿,你咋这么不懂事,没见老婆子腿脚不好嘛。

    洪爷爷面孔还是板着,指责反而冲着章云来了,章云正不晓得该咋说时,洪成忙开口解围道:爷爷,没事的,我这就送奶奶回去,待会再来田里。

    洪成说着话,就朝章云看来,双眼往前边的路直撇,示意她走去,章云虽觉得有些不礼貌,可看看洪爷爷的黑面孔,就顺应了洪成的示意,扶着洪奶奶往回走了。

    老头子,我做了艾窝窝,待会给你带过来吃。

    洪奶奶一边走去,还不忘扭头喊了一嗓子,洪爷爷忙摆摆手道:回去,回去,别再出来,让成儿带来就行了。

    此时洪成也跟随后面走来,听洪爷爷这么说,就应了声,之后上来扶着洪奶奶,一同往家里方向走去。

    洪奶奶一路又是念念叨叨说着话,直到进了院子,停下脚步,转过脸对着章云,拉她的手轻拍道:姑娘,你和成儿在堂屋里坐,我灶上还蒸着艾窝窝,得去看着火,待会好了装几个出来,你尝尝。

    [].瞧着洪奶奶这般热情客气,章云也不好同她说,自己待不了一会,商量完事就得走了,只能轻声应了,洪奶奶笑着转身,摆摆手道:成儿,快带姑娘去堂屋里坐。

    奶奶,我先扶你进厨房。

    洪成说着话,就扭头看向章云,道:章姑娘,你堂屋里先坐下,我马上过来。

    洪成扶着洪奶奶往厨房去,洪奶奶还一个劲说不用,让他陪章云,洪成也不晓得低声同她说着啥话,就哄着她走进厨房去了。

    前脚刚迈进厨房,洪奶奶就笑眯眯拉着洪成,道:成儿,奶奶瞧着,这姑娘不错,可有许了人家?洪成先是一愣,随后整张脸就涨红起来,慌忙道:奶奶,你说啥话,要让人家姑娘听到咋好。

    怕啥,这不是只有咱们俩嘛,再说,你今年都十六了,也该想想取媳妇的事,奶奶还等着抱曾孙,你这样磨磨叽叽,啥时候才有指望啊。

    眼见着奶奶又得念叨开来,洪成忙跑开去,端张板凳过来,扶奶奶在灶门前坐下后,丢下一句去堂屋了,就出了厨房。

    洪成跑到厨房外,摸摸自个的脸,感觉有些烫,忙走去厨房一边放的大水缸旁,撩水洗脸,并用水瓢舀水冲洗手脚,放下裤管,整理了一下衣物,擦干脸上的水后,才转身往堂屋走去。

    章姑娘,有啥事吗?章云在堂屋里坐着等了会,洪成就快步跨进堂来,就见他卷起的裤管已经放下,脚上的烂泥也都冲洗干净,说真的,刚刚见到洪成在地里干活的样子,她还真有一小会不适应,感觉他小大夫的形象,跟下地的农民总挂不上钩。

    我瞧你这些天都没同林大夫过来,想着你田里应当挺忙的,就自个跑过来了,想看看水稻秧苗长得怎么样了,还想问一下,你准备几时将水稻秧移到大田里去?见洪成进来堂里,章云忙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她也不想耽搁人家的功夫。

    洪成听了,就在章云对面的板凳上坐了下来,认真说道:秧苗在育秧田里,总得要个把月,我是初十播的种子,那么到下月初十左右,就该移到大田里去了。

    等秧苗移到大田里去后,鱼虾苗也就得下到田里了,那咱们商定个日子,看哪天便宜,我把鱼虾苗带过来,放进田里去。

    章云忙同他商量起下鱼虾苗的日子。

    稻秧插了后,得等到收麦子才会再忙,中间十多日空闲还是有的。

    洪成说道。

    那就定在十二那日好了,要是天气不好下雨啥的,再推迟一天,你觉得行不行?章云一听,忙笑着说了日子,洪成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不过,要养鱼虾的话,那么稻田里就得起垄,还得将田边的沟再挖宽点,这样吧,初十之前,我带大哥他们来几趟,把稻田给挖整一下,等整好,你把稻田插在垄上,鱼虾就养在沟里。

    章云将稻田养鱼虾的一些事项说明了一下。

    洪成一一应了,两人又商量了会细小杂事,章云就站起身来,道:小洪大夫,事就这么定了,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尝一下我奶奶的艾窝窝?洪成急忙跟着站了起来,嘴里脱口而出。

    章云想想老人家的客气,也怪不好意思的,可家里还有活没干,也确实忙,没空多逗留,就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家里实在忙,就不多留了,你同洪奶奶转告一声吧。

    嗯,那我送你出村,顺道回去田里。

    洪成稍点了点头,就跑出堂屋,进厨房去知会奶奶一声。

    姑娘,咋就走了,艾窝窝就快好,再待一会,带几个路上吃。

    洪奶奶一听章云要走了,忙踮着脚急急出了厨房,洪成跟在后面急道:奶奶,别急,慢点。

    洪奶奶脚步还是没慢下来,直往站在院里的章云走来,章云一瞧,这下是走不掉了,忙迎了上去,怕洪奶奶又得费口舌,就笑着道:洪奶奶别急,我尝过你的手艺再走,好不好。

    洪奶奶这才笑了起来,扭头同洪成嗔了一句,姑娘明明没说要走,尽乱说话。

    洪成也不知道说啥,冲着奶奶呵呵笑着,伸手挠了挠头。

    傻小子。

    洪奶奶笑着念了句,就牵着章云回去堂屋,让洪成留下陪她,自己则出堂去了厨房。

    真不好意思,为了我奶奶,耽搁你时间了。

    这会再没有要紧事商量,洪成反而有些拘束起来,并没坐下,站着低声说道。

    洪奶奶是好意,顺一下老人家的意思也没啥,小洪大夫不用过意不去。

    章云笑道。

    两人歇下这话后,洪成就不知道该说啥了,总感觉心慌慌的,手脚都不晓得怎么放,脖颈耳后烧得发烫,双眼不敢看向章云,喉咙发干开不了口。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章云起初还没觉得咋样,可洪成一直站着,脸撇向一边,又好半晌不开口,就感觉气氛有些怪怪的,想着该找点话说说才好。

    小洪大夫,你不要怪我冒昧,洪奶奶的腿……章云刚刚心里就在想这事,不由开口问了起来,可话一出口,又觉得确实太不礼貌,一下子就刹住了话头。

    洪成一听,面上闪过一丝惆怅,双眸往下垂了垂,轻叹口气道:都好几年了,连师傅也没法子。

    见洪成满脸失落,章云立马觉得自己太多口了,凭白惹人家想起伤心事,不由脱口而出,是我多嘴,你别难过,不过我晓得有个法子,能活血止痛,就是把盐炒热,用布包了在腿上热敷,这法子挺好的,你可以试试。

    章云急急把曾经用过的炒盐热敷的法子说了出来,那时候老妈也是腿脚痛,老爸就是用这个法子给她敷腿的,还挺管用的。

    章云只想着做点弥补,话一出口就想起来了,洪成自己就是学医的,先不论他医术的深浅,单单有林大夫这么个师傅在身边,哪里还用得着她来出主意,再说她那只是偏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症,就信口说出来,到有些鲁莽了。

    真对不住,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有林大夫,还有你在,哪用得着我这种土法子,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章云忙忙又说了一番话解释,只感觉自己真够囧的。

    洪成瞧着她满脸尴尬的表情,不知怎的,刚刚还有些失落的情绪,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丝笑,说道:没事,章姑娘也是为我奶奶好,我哪能见怪。

    虽然洪成这么说,章云还是觉得有那么点尴尬,正不晓得回啥话时,堂屋外传来说话声:姑娘,来,来,来,尝尝我做的艾窝窝。

    这时洪奶奶捧着海碗进来了,里面叠着好些个艾窝窝,足足装了满满一大碗。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不好意思,明天一大早18就得出趟不近不远的门,今儿想早点休息,就一更了,明天我尽量赶回来更新,要是实在赶不回,就只能在这先请假了!71旺家小农女在洪奶奶热情招待下,章云又吃又拿,从柏塘村出来时,只觉肚子胀饱,瞧瞧天色,已经过了晌午,忙加紧脚步,赶回家去。

    ....回到家里,里外收拾好后,章云就进厨房淘米、洗菜,准备烧晚饭了。

    等到下晚章家人从地里回来时,饭菜已经差不多都好了。

    一家人坐下吃晚饭时,章云把去过柏塘村的事告诉了家里人,大哥,过几天你帮着去起垄挖沟吧,咱们借人家的水田养鱼虾,总得帮着干点事,你说是不是。

    行,干脆到时候约上柱子他们,人多的话,干起活来也能快些。

    章程满口应承了下来。

    听大哥答应下来,章云就把这事搁下不提了,转头看向章友庆,道:爹,你能不能用篾竹编出虾网来,咱们这些日子里,就得到青岭河里兜鱼苗、虾苗了。

    虾网我没编过,不晓得能不能编得起,明儿我就去砍竹子回来,试着编编看。

    章友庆想着自己以前没编过,到没什么把握。

    一旁的周氏搁下筷子,凑上话来,我瞧常满老用虾网兜鱼虾,估摸是他娘给编的,要不明儿我去打麦场时,顺道请教一下铁木家的好了。

    那行。

    章友庆点头应了,这事一家人就商定了下来。

    翌日下晚吃完饭后,章友庆就上青屯岭砍了竹子拖回来,周氏则去了打麦场学编蒲草,顺道问一下虾网编织的方法。

    在邵氏的指点下,章友庆利用每晚晚饭后的时间,花了两日将虾网编了出来,得了虾网后,章程就提着两木桶还有扁担,并带上虾网,去青岭河边兜鱼虾去了,章云随着一道去,章兴自然也凑上来,跟屁虫一样跟去了。

    如今已经四月初,可谓春暖花开的日子,吃完晚饭后,日头往西渐渐跌落,斜阳晚霞却依旧染满天空,章家兄妹三人,一路往青岭河边走去,老远就见到玉带般的青岭河,在夕阳下,整条河波光粼粼的,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章兴瞧着如此耀目的景色,再加上河边石滩上,有几个小娃儿,正追逐玩闹,顿时兴奋地跳起来,直往河边跑去。

    兴子,小心着跑,可别掉河里去。

    章云忙高声唤了起来,章兴边跑边摆手,转眼就冲进小娃儿堆里,嬉闹了起来。

    ^//^章云笑看着,慢慢走上石滩,同章程一起,寻了河水比较平缓的地方,将扁担搁下,两个木桶都舀了半桶水,放在脚旁,之后章程就将虾网浸入河水里,慢慢地往前伸,过一会就定在了水里,等着鱼虾往里撞或者钻进来,手上稍稍感觉有些抖动,马上就一兜,将虾网提起。

    见章程提了虾网,章云兴奋地凑上去往里瞧,就见有几条小鱼在虾网斗里扑腾,大哥,快,快放水桶里去。

    章云怕小鱼缺水太久很快死掉,忙催促章程将小鱼倒入了水桶里。

    章程以往都没兜过鱼虾,手上难免生疏,直到天上的蛾眉月隐隐现出来时,也才兜成功了五六网,估摸着有十几条小鱼,二十多只河虾,收获确实不多。

    大哥,天都黑了,咱们还是回去吧,明儿再来兜好了。

    见章程不太甘心,一直想再多兜一些,虾网一次次下水,一次次又空提出来,天越是黑下来,成功率就越低,到后面几乎都是白费劲,章云不由出声劝说起来。

    直到虾网又一次提出水面,却是一无所获,章程有些沮丧地吁了口气,朝四周瞧了瞧,夜色已经不知不觉笼罩四野,原本河边洗碗、洗衣的媳妇、婆子们都回去了,小娃儿们也纷纷被唤走,整条青岭河边,几乎就剩下他们兄妹三人,这种情况下,章程也只能作罢,收了虾网,将两只木桶套在扁担两端,挑着返回家里去了。

    回到家后,章云忙将水桶里的鱼连着水一同倒入大木盆里,并将河里捞来的水草放进去,将鱼放在口大一些的容器里,再加上水草,就能减缓鱼的耗氧量,让鱼活久一点。

    鱼都倒入木盆里后,章云将木盆放在厨房外边的架子上,这样夜里的低气温,能让水温也降低些,耗氧就会少很多。

    将木盆放好后,章云一回头,就见到章程蹲在门边,低头翻转着手里的虾网,在仔细琢磨。

    大哥,别想了,早些歇了吧。

    一天累下来,章云这会也有些困了,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章兴早已经被她催促着洗漱完,回屋歇着了。

    章程嘴里嗯了声,却头也没抬,继续捣鼓虾网,嘴里喃喃出声:怎么会兜不起呢。

    好了,歇着吧,别琢磨了。

    章云忙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硬往厨房外拉去,她要不来这手,只怕大哥不知道得琢磨到啥时辰去了。

    被章云这么一拉一拖下,章程没法子,只能将虾网搁下,跟着出了厨房,将水桶里剩下的水,拿来冲洗了一下手脚,抹了把脸,就回屋歇着了。

    翌日兄妹三人,踏着夕阳,又来到了青岭河边,经过一天的琢磨,章程到是有所进步了,不过也只是比昨天多了一些,成功率还是不高,天黑下来时,瞧着桶里寥寥的鱼虾,章程真郁闷到了。

    明明河里鱼虾这么多,怎么兜来兜去,就兜不起几条呢。

    章程烦躁地将虾网往水里一打,砰的一声溅起几团水花来。

    章云瞧瞧水桶里的鱼虾,再瞧瞧郁卒的大哥,心里想着,看来这兜鱼虾,也得讲求技术,不是谁都能兜得起的。

    原本她还想,在鱼苗里选出大量草鱼苗,再少少选些鳙鱼和鲫鱼苗一起养,这几样是奶奶那个村里,最多人一起养的鱼种,以前在奶奶家玩的时候,听他们聊天提到过几句,说养草鱼产量最大,配着养点鳙鱼和鲫鱼,是最有利于草鱼生长的。

    章云满心的打算,却没想到,在第一关兜鱼苗上,就遇到了这样的阻碍,苗都兜不起几条,哪里还能有得选。

    她心里也颇为郁闷,可总不能怪大哥,反而还得劝着点,只道慢慢兜总会多起来的。

    过后又试了一天,情况却没有多少好转,可时间不等人,眼见就快到初十,稻田的挖沟、起垄得着手进行了,没有法子的情况下,只能兜多少算多少了。

    这日吃完晚饭,章程又拿着虾网、木桶、扁担准备去青岭河边,章云跟着一道往篱笆院外走去,边走还边问道:大哥,柱子他们几个,你有没有打好招呼,明儿可是初七了,再晚的话,就赶不上初十插秧的日子了。

    都说好了,明儿就同我一起去柏塘村,柱子还找来了常明、常亮,我也另外找了大牛、峰子、丁子和他弟弟,加上小洪大夫,九个人一起干,我想两天时间保准能好了。

    章程将明儿的事,都已经准备妥当。

    章云一听就安心了,道:那大哥,今儿兜好,明儿就不要兜了,不然你白日在田里累了一天,晚上还兜鱼虾,我怕你吃不消。

    章程正待说什么,篱笆院外却顶头跑进来个人,眼见就要和章程撞个满怀,所幸章程动作快,往旁边一下跳开,两人这才没撞上。

    人虽没撞上,可水却溅了一身,因为跑进来的人手上,拎着满满一桶水,这么一撞一刹,水桶里的水全给溅飞了出来。

    呀,快,快,快捡起来,程子哥,你别踩去呀。

    拔高的声音骤然响起,章程、章云这才回神看去,原来跑进来的是常娟,而她手上水桶里溅出来的,还不止是水,连着有几条小鱼,也一道飞起落了地。

    小鱼儿在干燥的泥土地上扑腾跳着,只跳了两三下,就没力气,翻着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只怕再不入水,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瞧着这情形,章云一下反应过来,忙蹲下去伸手捡,嘴里喊道:大哥,快捡,不然小鱼得死了。

    这一唤,章程才后知后觉缓过神来,忙也跟着一道捡落地的小鱼,常娟提着水桶凑到两人跟前来,他们捡起一条就往水桶里放,虽说只五六条鱼,可鱼身上滑溜溜的,再加上小鱼这会还活着,一碰到有人抓,就拼命扑腾,一时拿不住,老是滑掉,这么几条鱼,也费了一会功夫才捡完。

    小鱼捡完后,章程站起身抹了把额头,这么一急一抓的,头上都出汗了,章云也好不到哪去,满手的鱼腥味。

    小娟,你咋提着桶鱼过来?章云也顾不上满手的黏腻,朝常娟手里的水桶望去,只见桶里密密麻麻游着不少鱼苗,仔细看,还能瞧见中间夹杂的虾苗。

    章云这么一问,常娟才想起正事,忙将水桶往章云递来,嘴里道:这些是给你的,明儿我还会再提来,你和程子哥,就不用再去兜鱼苗、虾苗了。

    这话让章云一愣,一下没反应过来,常娟见她愣着不动,干脆就上前,将水桶往她手里一塞,也不等他们兄妹问起,就转身往外跑,她的话儿随着风吹了过来,云儿,程子哥,我先走了,明儿晚点再送来。

    章云低头瞧着水桶里的鱼虾苗,有几条扑通扑通地翻跳着,心里不觉一动,想到了啥,忙将水桶塞给大哥,跑出篱笆院,想追上常娟,可跑出去一瞧,门前的小道上,哪还有常娟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晚坚持两更,后面一更会晚点!72旺家小农女小道上看不见常娟,章云稍稍愣了一会,就转身慢慢往回走了。

    ^//^云儿,啥事?章程见章云回头,就问了一声。

    没事,只是有点事想同小娟说,跑出去已经看不见她了。

    章云笑着摇了摇头,接过章程手里的水桶,进去厨房,看了看再没有更大的木盆可以装,所幸就将水桶搁下,去移了洗澡的浴桶出来,将桶里的鱼苗、虾苗连带水一同倒进去,并从原先的木盆里,扯了些水草放过来。

    大哥,来帮把手,把大木桶移到院子里去。

    见章程将木桶、扁担、虾网都搁回去后,章云就高声唤了他过来,两人一道将浴桶搬抬出去,搁在厨房外的墙角边,这样有屋檐拦着,夕阳照不到水面,温度就不会升高很多,等到夜晚,水温就会降下来了。

    等到手里七零八落的事都做完后,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家里人都纷纷漱洗过后歇下,章云回到屋里,在炕边坐下。

    屋里没有点油灯,显得很昏暗,章云在炕边坐了会,心里头不由想到常娟送来的那桶鱼虾苗,那时她灵机一动,本想问一下常娟,这鱼虾苗哪来的,可惜常娟溜得很快,问不到啥,刚手里有事忙,到没觉得怎样,这会空下来,刚刚的想法又油然而生,默默坐着想了会,就站起身来,推门跑出了院子。

    章云出了篱笆院,沿着院前的小道,慢慢往青岭河边走去。

    今儿初六,天上的一线弯月如今已经淡如水,几近隐没,夜幕的星子也不多,小道的泥地显得异常幽暗,所幸路不算远,而且她天天打猪草走惯了,就算黑乎乎的,也很顺利地走到了青岭河边。

    章云慢慢在石滩上走去,一旁半人高的草丛,被风吹得哗哗响,河水的流淌声,在黑夜里也很是清晰,河面上泛着清冷的光,河上的风呼呼地直吹过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双手抱胸,搓着两边手臂,往前走去。

    脚上踩着石滩的石子,发出咯咯的微响,风吹草丛翻飞得厉害,显得暗影曈曈,章云心里还真有些毛毛的,走了一会,就有了回头的念头,正准备就此止住脚步,就见到前边出现了火光。

    火光在风里不断摇曳,光影就跟着摇晃,在晃动的光影照映下,现出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章云瞪大眼仔细看,依稀分辨出,是有人蹲着的身影。

    *.**/*看清楚身影后,章云到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走向前去,她当时是很想证实心里的想法,才跑了出来,可当真看到身影后,她又有些怕印证了。

    万一真是他呢……正当章云犹豫着要不要走向前去时,那身影站了起来,火光朝着河边移去,不一会水声哗啦啦响起一片,那身影就开始忙碌起来。

    才一会功夫,身影转过身来,火光也跟着流转,常满的脸就在火光下显现了出来,映入章云的眼眸。

    常满一转身之际,也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章云,虽然四周夜色笼罩,可那娇小的身影一闯入眼,他一下就认出来了,整个人都为之愣怔住。

    原来真是他。

    章云这会才觉得,自己真太冲动了,跑来干嘛,弄得如此进退两难,直接走掉,显得太伤人,上去的话,又不晓得该说啥才好,就这么站着同样尴尬,不由略略低下头来,感觉心头,忐忑不安,说不出来是啥感觉,好似有那么一点慌。

    章云的眼眸微低下来后,对面的火光往她身上照来,常满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是……云儿吗?两人之间的沉寂被打破了,章云再不能不回应,只能轻轻嗯了声,抬起眼眸来。

    这会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这里风又大,你还是快回去吧。

    常满声音里,透出一丝焦急,脚步微挪了几下,好似有些踌躇,最后还是走上前来,到了章云跟前,伸手将手里的火把递了过来,这个给你,快回去。

    随风霍霍舞动的火焰,照亮了两人,也照亮了常满手里提着的篾竹笼子,章云正好垂下眸子,就见到了笼子,这才想起来,有些话还没说,抬眸看向他,道:谢谢你的鱼虾苗。

    常满一下又沉默了,只是将手里的篾竹笼子,往身后挪了挪,让身子将它盖住,手上的火把,则更向她伸过来一些。

    章云没有接过火把,只是轻声道: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只笼子?常满略微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臂,将笼子从身后慢慢拿了出来,递给了章云。

    章云接了过来,就着常满凑过来的火把,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篾竹笼子,竹子劈得很细,编得好似一口小钟,上头小底下大,面上篾竹编得密密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感觉拿在手里,有扑腾扑腾的振动,里面的鱼虾却掉不出来。

    看了看后,章云就将笼子递还给常满了,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估计你也知道了,我大哥兜不起多少鱼虾,不知道你能不能教我怎么用这种笼子?靠着章程兜鱼虾,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够一亩水田的养殖量,如果不另寻一种法子,只怕到时候轮到自家的水田,鱼虾苗的量,也同样会远远不够的,不管怎么说,在捉鱼虾方面,常满要有经验太多了。

    行。

    常满一口就答应了,之后将火把往后照了照,水桶在那边,你跟我过去,我做给你看。

    章云点了点头,迈步往前走去,常满将火把前倾,照亮她脚下的路,跟着她的脚步,往河边的水桶走去。

    到了水桶边,常满将火把递了过来,章云这回接了,举着照亮常满,只见他俯□凑近水桶,她忙跟着蹲下`身子,将火把朝着笼子照去。

    常满将笼子略微倒转了点,让底端露在了火光下,章云这才发现,笼子底下原来是往里凹陷下去的,底下细如线的竹丝编织得有点稀疏,这样的编织,让竹丝有一定的弹性,常满的手往底下细小的洞口伸进去,顿时洞口撑开了,足可容纳他整只手放进去,手在里面稍稍动了一会,就拽出一层细麻布来,细麻布翻转出来后,里面兜住的鱼虾就一股脑儿扑通扑通掉进了水桶里去,足有数十条之多。

    常满略抖动了几下,确定鱼虾全掉落后,就从桶旁的地上拿起荷叶包着的小包,打开荷叶,里面是一条条扭动的蚯蚓,常满低声道:这个你应该见过,家里的柴泥底下,草垛堆下,沤肥池旁,应该都能挖到不少的。

    章云赞同的点了点头,双眼瞪大看着常满下一步动作,只见他抓起几条蚯蚓,将笼子重新拿起来,在翻出的细麻布旁,摸到小口袋,将蚯蚓放进了口袋里。

    章云仔细看了看,麻布袋的口袋做得很深,而且袋口朝上,蚯蚓放进去后,即爬不上来,也不怕掉进水里,这设计到是非常好用。

    她还在琢磨口袋时,常满就将细麻布从底下的小口处,重新塞回竹笼里,之后朝章云招招手,道:跟我过来。

    章云依言跟随过去,火把举高了照明。

    常满往前走了两三步,就快走进河水里时停了下来,蹲□子捡起脚边的竹竿子,章云忙也蹲下,将火把照过去,就见到他手里的竹竿子,那是一根普通的竹竿子,不过上面捆着一根细麻线,麻线很长,竹竿子也长。

    章云正好奇这个要做啥,常满就将笼子放了下来,将大半浸没在河里的竹竿子提了起来,立马哗啦啦一片响,章云一看,竿子上还挂了另外两只笼子,同她见过的这只一模一样。

    常满并没说话,只是将竹竿往回撤,把最顶端拿到了面前,只见细麻绳在这端也紧捆起来,他动手将细麻绳的结解开,将麻绳上吊的两只笼子取了下来,把原先那只装好蚯蚓的拿过来,取细麻绳的绳头,从竹笼顶端的篾竹隙缝里穿进去,竹笼就吊在了绳子上,麻绳重新打结捆紧,竹竿就可以往前伸去,将竹笼浸进河里去了。

    另外两只竹笼里的鱼虾苗,也被常满取了出来,掉进水桶里,三笼下来,水桶已经有了大半桶鱼虾苗了。

    章云整个流程瞧下来,只觉这个法子实在太有用了,鱼虾经不起诱饵,都纷纷往里钻,可钻得进去,出来的时候,却是被合拢回去的竹丝给挡住了,再出不来,你……能不能教我家里人编这种笼子?章云想了好一会,还是开了口,她也晓得自己有些过分,可为了鱼虾养殖能顺利完成,她也只能厚着脸皮,开这次口了。

    常满正低着头,想往口袋里放蚯蚓,听她这么一问,微扭着头看她,只一眼,他的眼眸就垂了下去,低声回道:这些你都可以拿去,我平日兜的话,都用虾网的。

    说完就将蚯蚓丢回荷叶里,笼子递给了章云。

    章云也不知道该说啥,犹豫了一会,伸手接了过来,很快三只竹笼,还有那桶鱼虾苗,都到了章云手里。

    等我用好了,再还给你吧。

    半天,章云就挤出这么一句话,之后连忙转身,迈步走去了,实在是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慌乱。

    章云在石滩上疾步走去,身后的火光,却一直远远照亮着,如影随形。

    作者有话要说:两更完毕,今天累翻了,留言就晚点再回复了!73旺家小农女章云在火光的照亮下,回到了篱笆院,在院门前停下脚步,微微扭头,向着那执火把的身影,轻声道: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 ]说完转身走进去,将手里提的竹笼、水桶放进厨房。

    手里的东西搁下后,章云慢慢走到厨房门边,双眼往篱笆院外望去,小道上映出的火光忽明忽灭,可见他还没有离去。

    章云靠在门旁,看着泥地上摇曳的光影,好一会才渐渐消失,四野重归暗沉,她垂着眸子,沉默了半晌,才慢慢走出厨房,回到自己屋里歇下。

    这一夜,章云不知怎么,睡得不是很安稳,老是做着零碎的梦,翌日鸡鸣时分,章云醒来,只感觉身上有些酸,头也有些沉。

    章云坐在炕上,瞅着透入晨曦的窗户纸呆了一会,感觉头好些了,就穿好衣裤爬下了炕,刚推门而出,就听到章程唤道:云儿,起来了,厨房怎么突然多了一桶鱼虾苗,你晓不晓得是哪来的?这话让章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只能岔开道:大哥,你不是说约了柱子他们嘛,怎么还不见人影,你们要去柏塘村,还是早点去吧。

    嗯,娘正在烙饼子,说烙好了让我包几个去,到那边要是饿了,可以和大伙一起吃,也能填填肚子。

    章程到没再追问下去,直接讲起其他话来。

    章云想着能把话岔开就行,边听大哥说着,边走向厨房,到了章程身边,听他问道:那你过不过去?原先章云是打算一同过去的,这样她可以现场教他们,该怎么挖沟、起垄,可昨晚得了那竹笼,她到有了另外的打算,想待会去青岭河边,再捉些鱼虾苗回来,这样两边进行,等水稻秧子插下去之后,就有足够的鱼虾苗可以放入水田中去了。

    大哥,我也挖不动沟,还是不去了。

    章云虽然不准备去,可挖沟、起垄方面的一些要求,还是得告诉章程,因此趁着周氏还在烙饼,大哥还没有出发之前,拉着他细细商量了一会,见他都一一记住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兄妹两人蹲在厨房檐下的墙角说话,周氏烙好饼从厨房出来,见到他们俩,就笑着道:你俩蹲在这干嘛,程子,别光顾说话了,你不是说和柱子他们约好在村口见的嘛,饼子已经烙好,我给你包了一些,你快带着去吧。

    ....【 ]嗳。

    章程忙站了起来,应声往厨房走去,接过周氏包好的荷叶包,拿着就跑出了篱笆院,往村口方向去了。

    章云见大哥走掉,就转身进了厨房,母女俩匆匆吃了早饭,她就帮着周氏装好,将早饭送去了地里。

    收拾好厨房,章云去了趟菜地,这会地里的地瓜、豌豆荚都已经种下了,很多菜都抽出了绿泱泱的小苗,等到天气再暖和一些,菜地里就有好多种菜可以收了。

    章云边打理菜苗,边拿了小锄头,在一些稀烂的泥地上,掘上几锄,到是找出了不少扭动的蚯蚓。

    将蚯蚓一一包进小块的荷叶里,章云就出了菜地里,顺道拔了些菜叶,剁碎了喂完鸡后,将竹笼拿出来,放进背篓里,还找了一条长长的细麻绳出来,与荷叶包也一同放进去,背上背篓,提上水桶就出了门,心里打算把竹笼放河里去诱鱼虾时,就顺道割些猪草,到是两不耽误。

    章云刚走出院子,一撇眼就见到自家的篱笆墙角落里,靠着一根长竹竿,竹竿上捆着长长的细麻绳。

    章云一下子顿住了脚步,这个不是……他什么时候,把这个放到了她家门前,是昨晚回头去拿的,还是今早送来的。

    这个问题,章云也无从去解答,只好慢慢走到竹竿前,伸手握住,微微愣了会,就拎着往青岭河边去了。

    竹笼诱鱼虾的法子并不难,章云昨晚只看了一遍,就已经全会了,到了青岭河边后,两三下就将三只竹笼,全放进了蚯蚓,吊在了竹竿的麻绳上,浸进了河里去。

    诱饵放了,鱼虾也没那么快就收满,章云就将水桶搁在竹竿旁,转身跑进一旁的草丛,摘了背篓,拿出镰刀,弯腰割起猪草来。

    章云动作快速地割了小半篓子猪草,就将镰刀一放,跑回河边提起竹竿,哗啦啦水声响起,竹笼里发出很大的扑腾声,一只只竹笼解下来,从里面拔出细麻袋,鱼虾苗就纷纷掉进水桶里,水桶里事先已经装了小半桶河水,此时鱼虾掉进去后,就活奔乱跳地跳腾起来。

    三只竹笼子全抖落出来后,就有了半桶子鱼虾了,章云忙又取了蚯蚓放入袋,竹笼重又放下河,等背篓里的猪草堆满时,桶里的鱼虾也已经挤挤挨挨,密密麻麻全满了。

    章云看看两边都搞定,就将三只空竹笼重新吊在麻绳上,背起背篓,一手拎水桶,一手抬竹竿,吃力地往回走了。

    回到家里,章云将水桶的鱼虾苗,都倒进浴桶里,如今里面已经有小半桶水,桶里足有几百条鱼虾苗了。

    章云把鱼放进浴桶后,将东西都搁了,之后将今儿捞来的水草放进桶里,就趴在桶旁往里瞅,水里的鱼扑腾腾跳得起劲,有了这么些鱼苗,她就可以有选择的余地了。

    章云原本想将鱼苗分一分,选出草鱼、鳙鱼和鲫鱼,可惜除了几条稍大点的大鱼外,其余鱼苗都不是很大,水里密密麻麻一片,她还真分不出哪些是草鱼,哪些又是鳙鱼、鲫鱼。

    扒在浴桶旁瞅了半天,章云最后还是放弃了,她真的分辨不出来,还是等爹娘、爷爷回来后,再让他们分分看,只将草鱼、鳙鱼和鲫鱼选出来,其余不适合养殖的鱼,就好放回河里去了,让它们能自然生长。

    章云想好后,就直起身子,准备去忙其他的事,正要转身时,浴桶里一条最大的鱼扫了扫尾巴,发出哗啦一声水响,她就扭头看了过去。

    其他小的,章云或许辨不清,可这条大的,她随意这么一撇,就认出来是鳙鱼了,看着足有一尺多长,笨重的大脑袋几乎占了身子的一半,鳙鱼在她们乡下,是叫胖头鱼的,这个做鱼头豆腐或红烧鱼头,都是一级棒的。

    一想起鱼头豆腐,章云口水就不觉漫了出来,她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就是鱼头豆腐,想想那浓郁的汤头,滑溜的豆腐,细嫩的鱼头,让她怎么忍得住,今晚的菜就是它了。

    瞅准目标后,章云一下子兴致高昂起来,忙去拿了水瓢过来,伸手进浴桶里,捞起大鳙鱼,这家伙滑来逃去的,还真不好捞,章云捣腾了半天,额头上汗都出来了,才将它捞出了浴桶,摔进了空木盆里。

    别的事章云也许不敢夸口,可这烧鱼头,她可是很拿手的,谁让她自己爱吃呢,将大鳙鱼捞出后,章云就撸起袖子,动手杀鱼,利落地砍下鱼头,将鱼身的鱼鳞刮了,内脏挖了之后,里外都抹上盐,就将鱼身挂在檐下,这个留着明后天烧鱼块,总还有两天可以吃的。

    章云速速将鱼头处理好后,就搁在了木盆里,洗干净满手的鱼腥,动手干起其他家务,等过了晌午,日头偏西时,她带上几枚铜钱,捧着大碗出了院子,去村口铁力大伯家买豆腐,等豆腐买回来,就可以准备烧灶滚鱼头了。

    章云从青岭河边的羊肠道走去,从这边到铁力大伯家,会比较近。

    绕过一片草丛,再走几步就能出羊肠道,铁力大伯家的院子,已经隐约可见。

    大伯母,那我先走了,富子,快,跟我回去。

    章云刚要出羊肠道,转到铁力大伯家院外,老远就听到了院门处响起唤声,这声音让她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她能听得出来,这是常满的声音,他应该是来接常富回去。

    章云往草丛里稍稍靠了靠,没走出去,透过草隙往外看去,就见到常满抱着常富,笑着同送出来的大伯母说了几句话,之后转身大步而去,不一会背影就从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吁。

    章云轻吁了口气,瞅着常满远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就走出了草丛,往铁力大伯的院子走去。

    脚下走去,心里头却升起一些烦绪,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躲,可不知道从何时起,只要见到常满,就感觉心头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让她有些憋不过气来,总是难免慌乱,干脆还是不要照面,会比较自在。

    心里虽这么想,可常满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还是心存感激的,从铁力大伯家买了豆腐回去后,章云心里突然就起了个念头。

    细细想了想后,章云就动手点火烧灶,等火烧了起来,就倒油入锅,将剖成两半的鱼头,一片片滑进油锅里,两面都煎成略微焦黄,之后就下水、下豆腐,盖上锅盖慢慢滚起来。

    等滚到一定的火候,豆腐鱼头的鲜白浓汁都溢满锅面时,章云将鱼头豆腐用海碗装了起来,把事先切好的青绿葱段撒入碗里的鱼头上,并洒上一些胡椒面,鲜香浓郁的鱼头豆腐就好了。

    这锅鱼头豆腐章云特意烧多一些,装了一海碗后,还剩下一小半,也装进另外的碗里,留着家里人回来吃,装好的这碗,则用大盖子盖了,放篮子里拎着出门去了。

    74旺家小农女章云提着篮子进了村,绕过村里的泥道,一会就到了常满家的院门前,不由停下了脚步,心里头稍稍有些犹豫起来,不过只犹豫了一会,就迈步踏上了台阶,跨进了院子里。

    ...【 ]进了院子,抬头见到常富在院角的桃树底下,挖泥巴玩,院子里再没其他身影,章云不由高声唤了起来,婶子,婶子在家吗?听到唤声,邵氏从厨房匆匆跑了出来,一见到章云,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忙迎上来道:是云儿啊,来找婶子有啥事吗?也没啥大事,呐,就是送点东西过来,这是我自个做的,给大叔、婶子尝尝,要是不好吃,可别笑话我。

    章云笑着将手里的篮子举了起来,伸手递给了邵氏。

    邵氏到也没过分客套,伸手接过去,笑道:你还特意送东西过来,婶子到不好意思了。

    婶子帮了咱们这么多,就送点吃的算啥。

    章云忙笑着回道,之后稍稍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再说,这鱼还是常满给捉的,我也只是出点柴火、油盐,要真算起来,咱可摊不上功劳。

    邵氏听完这话,到是一愣,随后就想起来了,难怪昨儿个夜里,儿子很晚才回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心里已经有数,面上到没显出啥来,只是笑道:这话说的,人家馆子里的大厨,动动锅铲还能有银子赚,咱们尝了云儿的手艺,咋能说摊不上功劳呢。

    两人笑着说了会话,章云就道:婶子,家里还等着烧晚饭,我就不多留了,这就走了。

    瞧我的罗嗦劲,你等会,我给渡出来,篮子和碗你好带回去。

    邵氏说着就进了厨房,将篮子里的海碗取了出来,掀开盖子一瞧,乳白浓滑的鱼头豆腐汤就现了出来,那香味儿一下钻进她的鼻孔里,顿时面上笑开了,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邵氏取了自家的碗,将鱼头豆腐汤倒了过来,并将章云带来的海碗洗了洗,这才放回篮子,拎着出了厨房。

    一出厨房,就见到章云蹲在桃树底下,常富正仰着脸,同她说话,说的啥也听不清楚,只是常富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邵氏看了,心里不由欢喜,心道,这样好的女孩子,谁家要能娶回去,真是有福气啊。

    邵氏顿住脚步瞧了一会,章云这时扭头看来,见邵氏已经出了厨房,忙站起身来,对着常富道:那你自个玩,姐姐要走了。

    ..姐姐,这个送给你。

    【 ]常富一下子也起身了,举起手,献宝似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章云,她一瞧,原来是树上飘落下来的桃花,此时正粉嫩嫩地开放在娃儿的小手间。

    章云笑着接了过来,将桃花放在鼻尖一嗅,笑道:谢谢小富送姐姐花哦。

    心里却道这么小的娃儿,就会送花了,长大搞不好是泡妞王,这么一想,不由噗嗤笑了起来,露出了莹白的贝齿。

    是云儿啊,今儿咋这么难得。

    章云正好笑着,外面传来了粗犷的嚷声,她扭头望过去,就见到常铁木扛着锄头跨进院来,身后跟着常满,他却是双脚定住,一双眼直直望向她。

    常满愣愣望着前方,只觉心砰砰跳得飞快,满树的粉嫩桃花,映照得她更显俏丽,真真是人比花娇,此时章云一望过去,他才觉出自己失态,忙将目光一转,避了开去,可心里的悸动,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章云见常满避开眼去,才笑着回道:铁木叔,这段日子多亏婶子帮咱们,想着也没啥好的谢礼,刚好今儿烧了道拿手菜,就端了过来,让铁木叔、婶子尝尝。

    还是云儿好啊,还惦记着大叔、婶子,那咱们就不客气了,也尝尝云儿的手艺。

    常铁木到是挺爽直的性子,将锄头往墙角一靠,就笑着说了起来。

    本来就不用客气,铁木叔、婶子,我得回家做晚饭了,先走了。

    章云瞧瞧天色已经不早,再待下去,还没等晚饭下锅,爹娘、爷爷都该回来了。

    邵氏一听,忙迎了过去,将篮子递还给了章云,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章云就匆匆往院外去了。

    常满一直就待在门边,没有挪动过脚步,这会见章云要出院子,忙往旁边错开几步,让出了院门,章云走过他身边,稍稍停了停脚步,轻声道了句,谢谢你的竹竿。

    说完就跑出了院门,往回家的路跑去。

    娇小的身影在视线中越走越远,常满还是愣在院门处,凝目望着那道身影远去,常铁木一大老爷们也不懂这种心思,拿着锄头就想去后院放置,走了几步见常满没跟上来,就唤道:满子,还愣着干啥,把东西放放,待会吃饭了。

    常满嘴里应了声,身子慢慢转过来,可脸却扭不过来,双眼还是望着远方,脚步迈出一步又停顿住了。

    邵氏本想回厨房,见儿子这样,女人家心思细,又是晓得儿子想法的,不由走了上去,道:别看了,再怎么看也回不来。

    常满听到娘的声音,不由扭头看向她,邵氏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胳膊,道:有时候,男娃儿得把眼放大了,别老是紧紧盯着,好好把自己的事拾掇好,也许那样,女娃儿反而会喜欢,娘是过来人,你听娘一句。

    邵氏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常满瞧瞧娘的背影,又扭头望向已经没有那道背影的小道,不知不觉眉头微微蹙起,陷入沉思。

    那边章云匆匆赶回家去,刚将淘好的米加满水,放灶头烧起来,章家老少就回来了。

    爹娘、爷爷他们前脚到家,后脚章程也回来了,章云又炒了青菜和腌菜,同鱼头豆腐一道端上了堂,一家人洗漱好后,就围着桌子吃起晚饭来。

    吃晚饭时,章云问了下挖沟、起垄的事,章程就滔滔不绝说起来,说了一会,扭头对章云道:小洪大夫还问起你过,问你为啥没去。

    那大哥怎么说的。

    章云忙问了声,怕大哥答得不好,反而让洪成不舒服,毕竟当初稻田养殖的事,是她的主意,真到行事的时候,她却没过去,多少会让人家觉得没诚意。

    也没咋回话,就说你家里有事忙,小洪大夫也没再多问其他的。

    章程到是不以为意,随口回了句。

    章云从大哥的话里,也听不出什么,想想鱼虾苗应该差不多了,既然是合作,自己还是得拿出诚意才好,于是就道:明儿我和你们一道过去好了。

    嗯,明儿有个半日功夫,应该就差不多了。

    章程说道。

    这事也就这么说定了,吃完晚饭后,章云没去帮着周氏收拾,反而拉着章连根、章友庆,带他们到了浴桶旁。

    爷爷、爹,我想养草鱼、鳙鱼和鲫鱼,可这么些鱼苗里,我也分不出哪些是哪些,你们看看,能不能分得出。

    章云指着浴桶里游来游去的鱼苗,分辨鱼苗的事,还真有些头痛,可要是不分辨出来,不管啥鱼,就这么胡乱一气养下去,只怕成活的机会会小很多。

    真要分出来的话,也不是不行,可这得花不少功夫,你就不能全养了?章友庆往浴桶里望了望,里面起码有上两百条鱼苗,这要一一分出来,没几天的功夫,只怕是不行。

    章云总不能说这是科学养鱼,只能胡乱说道:我听人说,这三种鱼最好养,而且买的人也多,咱们要养鱼虾,不就是为了能越养越多,到时候能卖个好价,多赚几个钱嘛。

    章友庆瞧了她一眼,想想闺女说的也对,哪有不花劳力,就能赚到的银子,麻烦是麻烦点,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啥事也得干。

    想到这一层,章友庆就点头应了,趁着这会天还未黑下来,就撸起袖子,取来水瓢,章云忙也帮着取来了两个小木桶,两只木盆子,让章友庆能好好地分装开来。

    章程虽不太辨认得出,却也跟在一旁,帮着打打下手活,章兴则蹲着时不时玩会水,章连根搬来板凳,在浴桶旁一坐,取出烟锅子,抽起旱烟,有他在一旁,要是章友庆实在认不出来,就让他过目,老人家吃的盐比别人吃的米都多,自然比其他人要在行一些,稍稍仔细一认,基本都能认出来。

    章友庆耐心地一瓢一瓢从浴桶里舀鱼出来,细细辨认后,再分到装不同鱼的桶或盆里,直到天黑的实在看不清时,才停下来。

    大伙歇了手,章程就帮着将大浴桶挪到檐下的墙角,章云则将水桶、木盆搁到架子旁,分别将分装的鱼细细数了数,目前辨认出来的草鱼有二十多条,鳙鱼十来条,鲫鱼七八条,剩下的就是其他鱼种,而浴桶里,总还有上百条没有辨认,只怕要再花个两天,才能分妥当。

    将浴桶、木桶、木盆都归置好后,章云趁着爹娘都进了屋,就拉了章程到院子里,悄悄说道:大哥,咱们一起去河边,再捉些鱼虾回来吧。

    今儿将鱼这么一分,章云就觉出来了,草鱼、鳙鱼、鲫鱼只怕还不太够,得赶紧再多捉一些才行。

    刚吃饭的时候,章云已经说了明儿跟着一起去柏塘村,既然明儿没时间,就干脆趁晚上去,反正有竹笼,捉个两三趟,也就差不多了。

    章程想着自己兜鱼虾的技艺太差劲,实在没必要再去,心里想回绝,嘴上就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晚上兜不了几条鱼,还不如歇会好了。

    大哥,你跟我去就是了,包管能捉到鱼,真的,你信我。

    有了竹笼,章云对捉鱼到是信心满满,不用大哥也能捉到,拉他去只是觉得这时候河边怪冷清的,待久了让人发毛,想找个人陪着,能有伴说说话,也能打发些时间。

    就这样,章云硬是拉上了章程,带着水桶、竹笼、竹竿、麻绳一道去了青岭河边。

    等见识到竹笼的威力时,章程只觉奇妙,一个劲说这东西好,硬是夸了一通。

    兄妹两人回家时,又是带了满满一桶子鱼虾苗回来,章云全都给倒进了浴桶里,望着浴桶里扑腾欢快的鱼虾苗们,只想着,希望这趟草鱼、鳙鱼、鲫鱼苗能多些,否则还得继续再捉才行。

    75旺家小农女翌日,章云跟着章程以及柱子他们,一同去了柏塘村。

    ...【 ]进到村子里后,章程他们就直接去了洪成家,在院门外高声唤了起来,小洪大夫,咱们来了。

    娃儿们,你们又来了,成儿已经去水田了。

    听到唤声,洪奶奶踮着脚从厨房走了出来,老远见到昨儿来过的这些娃儿,就笑着嚷了起来。

    洪奶奶。

    章云越众而出,同洪奶奶打了声招呼。

    洪奶奶觑着眼看向章云,立马就认出她来,忙笑着迎过来,嘴里道:姑娘你也来了,快,去堂屋里坐。

    洪奶奶别客气,我也得跟着去水田里了,待会回头再来看你吧。

    章云上前去扶着她,轻拍着她的手背,笑着道。

    洪奶奶客气地挽留了她几句,章云一一婉拒了,接着就跟着章程他们,一道去了村外的水田。

    这几个人昨儿都已经来过,今儿就熟门熟路地从田埂上走去了,近到洪家水田处,就高声唤了起来,小洪大夫,咱们来了。

    洪成这会已经在水田里,挽着裤管俯身挖沟,唤声响起时,正将一铲的泥土抛到身旁的垄上,一听到唤声,就停下手,扭头看了过来。

    见到跟着众人走来的章云,洪成稍稍愣了一下,随即面上就露出笑来,手往一旁的土垄上一撑,整个人就从沟里跳了出来。

    你们来了,昨儿大半都已经挖好,今儿应该用不了多少时辰了。

    洪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章程,笑着接话道:是呀,我昨儿就跟云儿说,今儿只要半天时间,就差不多能好了。

    听他提起章云,洪成顺势就往她看了过去,嘴角轻轻咧了起来,微笑道:章姑娘,你也来了。

    章云笑着点了点头,有些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昨儿个有点事,就没能过来,小洪大夫可别见怪。

    洪成一听,忙抬手摆了摆,道:我哪会,你们这么些人过来给我家的水田挖沟、起垄,多谢都来不及,哪还能说见怪这种话。

    好了,咱们就不用客套来客套去了,还是干起来吧。

    一旁的常柱见两人都说着客气话,不由笑着插上嘴来,洪成一听,忙点了点头,转身从一旁的田埂上,抱来一捆干稻草,往泥地上一铺,略微朝章云笑了笑,就道:章姑娘,你坐这吧。

    //**//【 ]章云还没回话,水田里传来了唤声:成儿,别磨磨蹭蹭了,快点动手挖吧。

    章云顺着话声看去,才发现泥沟里站着洪爷爷,这会还在一铲一铲地挖泥。

    见洪爷爷催促起来,章云忙不好意思道:小洪大夫,你不用管我了,快去给洪爷爷帮手吧。

    屯田村的几个娃儿,听到洪爷爷的催促声,都纷纷弯下腰将裤管卷起,接着就一个个从田埂上跳进水田里,朝着洪爷爷站立的方向走去。

    洪成见他们都走去,自己也不好多耽搁,就对章云点了点头,之后也跑下了水田。

    几个男娃分散到了水田最外圈,将手里提的铲子一搁,肩上扛的锄头就全抡了起来,朝着还未拓宽的水沟锄了下去,几锄下去,泥土都翻了起来,等到锄开一些泥土后,就换上铲子,将翻出来的泥土,铲了往沟旁推填起来,用铲背敲几下把土给压严实了,泥土推填得多起来后,也就形成了垄。

    章云站在田埂上,到没在洪成铺好的稻草上坐下,而是想走几步,看看起垄的情况,原先她就告知过大哥,水田里起垄得隔开大致多少距离,还有垄得起多宽,这样垄上就能插上几行稻秧,而垄下的凹地,就可以作为鱼虾自由活动的空间了。

    在田埂上走了几步,大致看了看水田里起的垄,如今最外两侧的垄基本都已经堆填起来,而水田中间的则还没有,再瞧瞧水沟,比一般水田里的水沟,已经拓宽开来不少,瞧着这种情况,她到还满意。

    章云正到处看时,身后传来了唤声:娃儿们,干得还真起劲。

    听到唤声,章云扭头看了过去,只见林大夫背着药箱,踩着田埂路往这边走来。

    林大夫。

    水田里正忙着抡锄的娃儿们,一听唤声,全都停手看了过去,笑着打了招呼,章云则往前迎了过去。

    丫头,你也来了,瞧着样子,再有几天,你的鱼虾就能养进田里去了。

    林大夫见章云走来,就捋了捋花白胡子,笑着说道。

    说话间章云已经到了林大夫跟前,忙笑着回道:是呀,今儿这边的水田就能整好了,等插完秧苗,鱼虾就能放下去,要是养得好的话,过几个月我就能请林大夫吃红烧鱼,喝鱼汤了。

    那成,那我就等着吃你烧的鱼,老头子嘴馋,丫头你可得多烧几样给我尝尝。

    林大夫说完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很是洪亮,这话传了出去,水田里干活的娃儿们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大夫想吃鱼还不简单,昨儿个云儿才烧了鱼头豆腐,味道可好了,下回等得了鱼,就好让她烧了给你尝尝,试试她的手艺可还好。

    笑完,章程就高声应和了起来。

    林大夫眯眼笑着瞧向章云,道:丫头不仅脑子好使,看来这厨活手艺也好,往后谁家要娶了你做媳妇,还真是修来的福气啊。

    这话说的所有男娃都往章云瞧来,站在洪爷爷身旁的洪成也一样向她投去了目光,甚至连洪爷爷,也稍稍向她看了眼。

    章云虽不像其他古代姑娘一样,讲到亲事、婚事就害羞,脸红得不行,可毕竟还是女孩子,当着这么多男娃的面前,提起这种事,还是难免会报赧,不由伸手摇了摇林大夫的胳膊,微嗔道:林大夫,你咋当这么多人面,说这种事,让人多难为情。

    哈哈,哈哈哈,怪我不好,怪我不好,以后再不提,我还是先走了,得往村子里瞧病去。

    林大夫笑哈哈地说了一番,就朝水田里的洪爷爷点了点头,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走出没几步后,就从怀里取出了铜铃,铛铛地摇了起来。

    不一会,林大夫的摇铃声就远去了,男娃儿们继续埋头干了起来。

    章云走到了章程那边,在田埂上蹲下,边看他们干活,边听几个人嘴里说的闲话,偶尔招手让大哥附耳过来,同他咬几下耳朵,让他帮着传达一下指示,毕竟她一女娃,在旁指手画脚的不是很好,尤其是有洪爷爷这种老人家在时,就更加不妥,这样通过章程把话说出去,就能好很多。

    在章云的几次指示下,水田旁的土沟都已经拓宽妥当,田里的土垄也全都一道道推填起来,过了晌午后,整田的所有活就全都妥当了。

    好了,全都干完了。

    章程瞧着水田里一道道堆高的土垄,不由舒了口气,笑着嚷道。

    听他一嚷完,其他男娃儿们也纷纷笑闹了起来,手里则收拾起农具。

    娃儿们,真是辛苦你们了,走,去咱们家洗洗,坐会喝口水,这半天都饿了吧,家里老婆子应该做了吃食,大伙都去吃点,能填填肚子。

    洪爷爷说着话,就爬出了土沟,朝他们几个男娃招了招手,背起锄头跨上了田埂,带头往村里方向走去。

    章程几个本想就回去了,可见洪爷爷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去,有点不容推拒的意味,他们几个就不好开口回绝了,只好将锄头、铲子全收拢好后,也纷纷跨上了田埂。

    真不好意思,我爷爷就这急脾气,不过你们忙半天也累了,还是去我家坐坐,歇会吃点东西吧。

    洪成也一道跨上田埂,忙为洪爷爷解释了起来,并也客气地招呼他们几个去家里坐。

    章程、常柱他们就更不好意思推脱了,大家纷纷点了头,起步往柏塘村方向走去,洪成扭头看向章云,几步走到她身边,道:章姑娘,你也一道过去坐会吧,自从你上趟来过后,我奶奶就一直念叨着你,你去了,她一定会开心的。

    嗯。

    章云当即就应了,朝他微微笑了笑,两人说着话,一道慢慢跟着其他男娃身后走去。

    到了洪家院外,洪奶奶得了他们要过来的消息,就从厨房走到了院门处,张着身子朝外望。

    老婆子,别站门口招风了,这么大的娃儿,都会自己过来的,不用你候着。

    洪爷爷站在厨房外,用水瓢舀水冲洗手脚上的泥巴,见洪奶奶站那一直张望,就忍不住唤了起来。

    洪奶奶扭头看了过去,嘴里道:我也没啥事,站着只是瞧一瞧。

    话虽这么说着,洪奶奶还是转身往里走去了,走进厨房去取碗,将锅里烙好的饼子一张张地取出来,拿了大葱搁在饼子上。

    章程几个娃儿很快就进了院子,洪奶奶听到动静,忙捧了满碗的饼子走出来,却被洪爷爷一把接了去,端着碗走去堂屋,边走嘴里边唤道:娃儿们,快去舀水洗洗,洗好了就来拿饼子吃。

    几个男娃闻到饼香后,全笑呵呵地涌去水缸旁,舀水冲洗手脚,草草冲洗好后,手都来不及抹,就都涌去了堂屋里,接过洪爷爷分来的烙饼子,卷起大葱,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等到人人都将饼子吃完,水也灌下一大碗后,这才纷纷起身告辞,章云忙示意章程,让他和洪成定好了放鱼虾苗的时间,这才一道出了院子,一群人回屯田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不好意思,前两天出门一趟,还有一些后续的事得处理,弄得今晚很晚才开始码字,更得就晚了,第二更18实在吃不消码了,今晚就一更了,明晚会继续双更的!76旺家小农女章云跟着大哥从柏塘村回来后,翌日就开始动手在自家后院挖坑洞,她人娇小,力气也不大,自然挖不了多少,于是,就等到章程下晚从地里回来时,拉着他一道帮忙,兄妹俩一起出力,挖了三个不算小的深洞。

    ..云儿,这要干嘛?等到洞挖好了,章程才问了起来,不晓得这些洞妹妹准备用来做啥。

    章云却只是上去取下他手里的锄头,拉着他去茅草屋,抬来了用箩筐装起来的油茶饼,将箩筐搁在洞旁,就去打了好几桶清水过来,将三个深洞里都灌个半满。

    大哥,快帮忙,把这些油茶饼掰开泡进水里去。

    章云放下水桶后,就招手让章程一道帮忙。

    泡油茶饼做啥?章程不由好奇问道,手里头到是跟着干了起来,动手将油茶饼一块块掰下来,浸进深洞的水里去。

    章云手里也没空下来,蹲在深洞旁,一边伸手在身旁的箩筐里取油茶饼,一边道:油茶饼泡上个几日,再捞出来就可以喂鱼虾了。

    章程瞧瞧手里已经掰碎的油茶饼,到是没想过,油茶饼还有这功效,愈加觉得这东西真是宝贝,心里一高兴,手里干得就更加起劲了。

    没多会章兴也跑过来帮忙了,兄妹三人忙到天完全黑下来时,才将三个深洞都浸上了满满的油茶饼块,并找来大木板将洞口盖起来,压上石块封严实,让油茶饼在里面发酵,发酵好了才能喂鱼虾,这些足够鱼虾苗吃上好久了。

    过了两日后,水稻秧就插进了水田,这回章程只拉了常柱过去,帮着洪成、洪爷爷一道插的稻秧。

    插完水稻秧又间隔了两日,章云就跟着章程、峰子、丁子以及常柱,一道再次去了柏塘村,几个人一大早出村,肩上全都挑着大桶小桶,桶子里都装满了草鱼、鳙鱼、鲫鱼、河虾苗。

    和鱼虾苗一同挑去的,还有另外浸泡过一夜的油茶饼,并在油茶饼里混了石灰。

    油茶饼对水生生物有杀灭作用,如蛙卵、蝌蚪、蚂蝗及螺蚌等有害鱼虾苗生长的,都可以杀灭,石灰则可杀死多种病原体,两者都起到清理的作用。

    上次章程就已经和洪成约好日子,因此这回过来,就直奔水田而去了。

    峰哥、程子、丁子、柱子鱼挑来了。

    [].几个人挑着担子在田埂上走去,老远就见到洪成站在自家的水田旁,看到他们几个走去,就高声唤了起来。

    章程几个笑着应了声,加快了脚步,到了水田旁,将水桶连着担子,都搁了下来。

    经过这些日子一起干活,洪成和屯田村的几个男娃,全都变得很熟悉,见他们都停下脚来,忙上去帮着他们卸下肩上的担子。

    好多鱼虾苗,是不是就这么倒进田里就可以了?洪成帮着把水桶取下扁担,往桶里瞧了瞧,见鱼虾在水里扑腾,不由面上露出笑,就扭头看向章云,问了起来。

    先别急,先往水田里撒上一些油茶饼、石灰,鱼虾苗就不容易得病害。

    章云忙从后头跑了出来,阻止他们把鱼虾直接放水稻田里去。

    章云说着话,就将自己手里提的木桶搁了下来,木桶里就放着一块块浸泡过的油茶饼,里面拌着石灰粉。

    好,那咱们一道来撒。

    洪成听完章云的话,到也没问啥,就笑着伸手进桶里抓了一把油茶饼块,并招招手,招呼大伙一起过来抓。

    章程、常柱、峰子、丁子就全都围了上来,弯下腰先后抓了油茶饼块在手里,章云也一道抓了起来,走上前去,带头将油茶饼块往水稻田里撒去。

    撒完油茶饼块后,鱼虾苗就不能直接放进水稻田里去,总得等到毒素淡了才能放下去。

    章云将这些话说了之后,洪成就笑道:那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待着了,都去我家坐吧,等到迟点再过来放鱼虾苗。

    几个人听听也对,就全点头应了,重新将装鱼虾的木桶都挑起来,跟着洪成身后,踩着田埂路,往柏塘村走去。

    他们一群人一过去,洪奶奶又很是客气,在厨房忙活了好一会,做出喷香的吃食招待大伙,这些日子,大伙来过几趟洪家,对洪奶奶的热情都已经习惯,大家也就没再多客套,吃着吃食说笑聊天,整间院子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时间到是过得很快。

    直到日头偏西,瞧瞧时辰已经不早,大伙才起身,挑起担子、水桶,重新回去水田旁。

    到这会,油茶饼的毒素自然已经淡去,大家到了水田旁后,就各自歇下担子,准备将鱼虾苗放进水田中去了。

    峰哥,别拿来倒,要把桶口斜放在水面上,让鱼、虾能自己游跳出去,这样就不会伤到它们了。

    几个人全提着水桶到水田旁,其中峰子到是最性急,托着水桶底就准备倒个头,将鱼苗往水田里倒去,章云见了,忙出声制止,这么倒的话,鱼苗从高空骤然跌落,肯定会伤到的。

    峰子一听,原来还有这种讲究,就再不随意拿来倒了,而是按着章云说的那样,蹲下`身子,将水桶浸进水里,让桶口倾斜靠近水面,水桶里的鱼苗就慢慢地游向了水田里去。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一样照做,几桶鱼苗和一桶虾苗很快都放进了水田里去。

    等鱼虾苗都进了水田,几个人这才站起来,朝着水田里一眼望去,小鱼们在沟垄间悠闲地游来游去,小河虾们则时不时蹦跳出水面,显得一派生趣盎然。

    来,把这些撒下去,给小鱼虾们吃。

    章云笑眯眯地看了会,就伸手去章程的口袋里拿出一只荷叶包,伸手打了开来。

    几个人凑过来一瞧,见荷叶包里放着切成细碎小段的蚯蚓,章云这几天里,到处捉蚯蚓,凑足了一包,就让章程帮忙,将它们都切碎了,好让小鱼虾吃了容易消化一点。

    鱼虾爱吃蚯蚓,几个男娃都晓得,见到这些蚯蚓段,也没说啥,就全抓了一些,在水田的四周分别撒进去,好让各个角落的鱼虾都能吃到蚯蚓。

    鱼虾苗都已经放妥当,蚯蚓饲料也撒了,这时,天边的红日即将跌落下去,大家不能再耽搁,全将水桶扁担一收,准备回屯田村去了。

    洪成一路送了他们出田埂路,等到踏上黄泥大道,才止了步。

    章姑娘放心好了,我会好好打理这些鱼虾苗的。

    洪成朝章云微笑着说道。

    章云当然相信他会尽力的,忙笑着感谢道:那多谢小洪大夫了,稻田养鱼虾到是不怎么需要下饲料,咱们这趟撒了蚯蚓,基本能保证鱼虾苗不用饿肚子了,下趟我来时,会再带一些蚯蚓和油茶饼过来,撒一次应该够吃好些天了。

    嗯,那好,等地里收麦子之前,总会有几日空闲,过几日会跟着师傅出诊,要是有啥事,我会去你家知会一声的。

    洪成把自己的近况稍稍说了几句。

    章云听了忙点了点头,笑道:嗯,那咱们先走了。

    章程以及其他几人,都纷纷和洪成告了别,大家一起从黄泥道上往屯田村走去。

    经过了这么些天的准备、忙碌,鱼虾苗终于放进了水田,也算是告一段落,章云只觉轻松愉悦,一路同几个人说说笑笑回到了家。

    翌日起来,章云忙碌完一些家务后,就跑出了院子,往圆塘去了,好些日没去圆塘,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不晓得栽下的水蜡烛苗怎么样了,长势好不好,只是这些日都在忙鱼虾苗的事,直到这会才抽出空来,跑去瞧上一瞧。

    还未到圆塘,章云老远就见到塘里绿油油一片,中间夹杂着水蜡烛红褐色的花序,光这么瞧上去,就能感觉出来,水蜡烛的长势喜人。

    章云心里一阵欢喜,忙加快脚步跑到了圆塘旁,仔细瞧了瞧,水蜡烛的叶子抽得很茂盛,不过还不是很长,只是冒出水面一小截,不过瞧这样子,最迟到了七月,水蜡烛的叶子一定能采摘了。

    水里不光水蜡烛的叶子长得茂盛,草芽也长得很快,草芽分蘖多了,就会分走不少营养,影响水蜡烛的长势,章云瞧了瞧,想着等哪天有空,跟大哥、兴子一起来,摘些草芽回去,到是可以炒好几天的蒲菜吃了。

    水蜡烛长得不错,不过莲藕、莲子这些到还看不出来,想着总得等到入夏,才能见到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景致吧。

    章云在塘边稍稍看了会,就转身回去了。

    两日后的下晚,还真拉了章程、章兴过来,一道卷裤管下塘,摘了好些草芽回去,草芽多了虽有碍水蜡烛生长,不过摘去太多的话,蒲草的分株也会打折,等到第一批蒲草采摘掉后,第二批就长不出来了,因此章云摘草芽也是有个度的。

    摘了满满一篮子草芽后,章云就爬出了塘,章程、章兴也一道停了手,兄妹三人一起回家,瞧瞧满篮子白嫩的草芽,足够他们一家吃好些天了。

    鱼虾苗已经下了田,塘里的水蜡烛又长得好,章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只觉样样都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着,只怕用不了多久,家里又能有笔不小的收入了。

    章云这两天正乐呵着,哪里知道,这日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却将她的好心情彻底打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又更晚了,稍后还有一更,菇凉们明天再来看吧!77旺家小农女这日一早,章云割完猪草回来,正准备要动手喂猪,院外走来了一人,来人脚下踌躇了好一会,才迈进院来,见到提着木桶往猪栏走去的章云,犹豫了一会,开口唤道:章姑娘……章云一听唤声,就止了脚步,扭头看去,见到洪成站在院门处,忙将桶往地上一搁下,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迎了上去。

    小洪大夫,你过来出诊啊,咋没见林大夫?章云瞧瞧他身后,并没有林大夫的身影,就笑着问道。

    洪成抬眸看了眼章云,嘴嗫嚅了几下,好像想说啥,可又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似的,章云这会才觉出不对,瞧他那副面有难色的样子,并不像是过来打招呼那么简单。

    小洪大夫,咋了?章云见他半晌说不出来,就干脆主动开口问了。

    章云都已经直接问了,洪成也不好再磨叽下去,只能开口轻声道:章姑娘,我也不晓得该咋说……你直说就好,有啥事都不要瞒着我。

    章云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忙接话道。

    洪成垂了垂眼,再抬起时,就像下了决心般,说道:章姑娘,你听了不要难过,上趟放进水田的鱼虾苗,这几日里,陆续……死了一些,到今日已经有大半都不行了。

    什么?大半都死了,那你咋这时候才来告诉我?章云一听,急得声音徒然拔高。

    洪成听完这话,就更觉羞愧,整个脑袋都低了下去,章云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忙将围裙一解,往板凳上一放,直接就往院外走去,嘴里边道:小洪大夫,别待着了,快带我去看看。

    见章云快步走去,洪成忙追了上去,两人一道出了屯田村,去往柏塘村外的水田。

    一路走去,洪成将这事解释了开来,章姑娘,不是我有意要瞒着你,只是一开始只死了几条,我也没觉得不对,就捞了起来,可后来越来越多,我也急了,怕你会担心,自个又不懂这些,就去找了师傅,想让他瞧瞧有没有法子。

    林大夫瞧过了?那他有没有说啥?章云虽然心急,可实际她也没有应对这方面的经验,听说林大夫瞧过了,心里到有了丝希望,虽然林大夫不是兽医,不过有些药理还是通的,想着总比自己要在行一些吧。

    洪成这时放慢了脚步,朝章云瞧去,见她眼里含着希冀,心里到有些不忍心,可实情又不能不告诉她。

    瞧洪成满脸凝重的样子,章云一下子止住了脚步,急道:难道林大夫也没有法子?洪成的摇头告诉了她答案,林大夫真的没有办法。

    这消息,让章云顿时有些泄气,可再泄气也不能放着不管,章云还是打起精神,一路疾步去了柏塘村。

    到了水田旁,章云一下子刹住了脚步,双眼紧紧瞅着水稻田,里面可以说是尸横遍野,好多小鱼都翻了肚皮,一动不动的在水面上漂浮。

    洪成一瞧,心里也是一睹,嘴里喃喃道:我去你那时,刚打捞过,没想到这么一会,又……说道这里,他再说不下去,声音哽在了喉咙里。

    虽说章云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见到如此惨烈的场面,还是感到难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只怕事态一时无法好转了,只会越来越严重下去。

    怎么会这样?到底哪个步骤出了问题?章云愣愣看着水面,嘴里喃喃出声,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居然引起鱼虾大面积死亡。

    章云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虽难过,可有些事还是得做,于是扭头看向洪成,道:小洪大夫,你用什么打捞的,给我吧,这样摊着总不行,得把死的鱼虾,尽快捞出来,免得其他的也受影响。

    还是让我来吧。

    洪成说着就往水田旁的矮草丛走去,这会章云才看见,那边搁着一只篾编的细箩。

    洪成弯腰卷起了裤管,上去捡起细箩,就下了水田,两只手捧着细箩,一勺一勺地捞死去的鱼苗,一捞起来,水就从竹缝里直漏下去,细箩上只剩下了死鱼苗。

    洪成每捞到几条,就涉水到田边,将死鱼苗倒在田埂上,之后转身继续捞,约莫两刻钟后,浮起的死鱼苗,还有部分死虾苗,就全都捞了出来。

    捞完后,洪成从田里跨上了田埂,之后将倒在田埂上的死鱼虾苗全拢进细箩里去,这些到还可以舀回去烂了做腐肥。

    将所有死鱼虾苗都拾掇好后,洪成直起腰,扭头看向章云,见她眉头微蹙,好似在琢磨啥,不由低声道:章姑娘,都怪我不好,当初还答应你会好好照管,结果才过去没几天,就弄成这样,我真是没脸见你。

    章云一直站在田埂上,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这会听洪成如此说,才回神过来,忙道:小洪大夫,别这么说,就算是我,也一样想不出啥法子来,咱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事怨不得你。

    见章云反而倒个头安慰他,洪成愈加感到惭愧,见她满面郁郁,他真想好好宽慰与她,也想能速速解决这事,助她一臂之力,可实际上,他啥也做不了,上次章兴出水痘,他没法子诊治,这次还是这样,心里不免有些怨自己太没用。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啥,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慢慢地往回走,等上了黄泥道,章云开口道:小洪大夫,你也别太责怪自己,这事没人能预料到,咱们还是得尽快分头想法子,看能不能保住剩下的鱼虾苗才行。

    洪成听了,这才心里好过一些,忙点头应承道:那好,那我待会就去镇里一趟,不管是药堂还是医馆,都跑去请教一下,指不定有老大夫能懂这个,那样或许能得个方子,保下其余的鱼虾苗。

    章云一听,虽觉得这法子有些不靠谱,不是兽医的话,哪里懂这个,可又想想,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管怎么说,洪成对药堂、医馆还是比较熟悉的,搞不好真能撞见一个懂行的,这也说不准的。

    想到这些,章云就点了点头,道:行,那你快去吧,我得赶回去,到时候让我爷爷,去问问村里的老人,看有没有人懂这些。

    有时候生活经验,比任何医术都来得有效,说不定有老人家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得到过这方面的经验,那么就可以讨教一二了。

    两人这么说定后,就此分道扬镳,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刚走出几步,洪成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章云的背影,嘴里低喃道:你不要太担心,我一定会想到法子的。

    直看着章云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回头,向着昌元镇的方向急步走去。

    章云赶回村里后,等不及到下晚再同章连根提这事,而是直接就去了自家地里,到了地头后,将这件事告诉了家里人。

    章家人一听,一个个都眉头蹙了起来,想着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云儿,你别急,我这就去帮你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懂得治鱼。

    章友庆一听,忙出声安慰闺女,并准备跨上地埂,去村里到处打听打听。

    大庆,还是让我去吧,村里还有些老家伙,懂得比较多,让我去问问好了。

    这时,章连根开口接了话去,说完放下手里的农具,就往地埂上走来,这到正中章云下怀,她心里就是想让爷爷去打听的。

    章连根跨上地埂,走到前方的一处草沟子旁,撩水洗了洗手脚,就往黄泥道上走去。

    见爷爷去打听了,章云就没再地头多待了,家里还有事得做,虽然担心鱼虾苗的事,可家里的家务总不能就此耽搁下来,于是同爹娘说了声,就往家里赶去了。

    赶到家里,章云稍事休息后,就开始忙家里里外的活,一边做着家事,一边心里还惦记着鱼虾苗事,直等到下晚,章家人都回来后,却还没见章连根的身影。

    爷爷还没回来,要不我去寻一下。

    章程自从晓得鱼虾苗的事后,心里也是担心不已,毕竟这件事,他也出了不少力,总不想自己的心血白花。

    章程正说着,章连根从院外走了进来,兄妹俩一见到他,忙都迎了上去,问道:爷爷,咋样?章连根径直走向堂屋,嘴里嚷道:快,先吃饭,等吃完饭,我还得出去一趟。

    周氏一听,忙往厨房去了,章云也只能跟了进去,饭菜都已经准备好,她同周氏一道端进堂,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了。

    章连根扒拉了几口,就道:我同村里的老郑那里打听到,说咱们这边再下去一点的青岭河边,有个常年打鱼的渔夫,他对鱼虾这些很懂行,也许他有法子也不一定,待会吃完饭,我就去找一下他。

    爷爷,我也去。

    章程、章云听完,居然异口同声,都想一道跟去。

    章连根到没拒绝,就道:要去的话,就快点吃,拖下去的话,天都要黑了。

    兄妹俩一听,忙大口吃起来,没几下就把晚饭扒下了肚。

    搁下碗筷后,章连根就带着章程、章云一道出了院子,章兴本也想跟去,可是章连根怕会回来较晚,就没准他跟去了。

    三人沿着青岭河边的石滩往前走,走过了大片的草丛灌木,才又重新踏上一处石滩,这边的石滩比屯田村的要荒芜许多,踩得满脚都是青苔、淤泥。

    爷孙三人互相扶着走过石滩,远远见到了停靠在河边的一艘渔船,应该就是那边了。

    终于见到目标,章家三人不由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才刚走出没几步,就见到一条身影从渔船上跳了下来,稍稍站定脚后,就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经稍稍暗沉下来,那身影略微低着头,大步往前走来,却是没看见章家的爷孙三人,直等到了二十几步开外,才好像发觉有人走来,不由抬头看了过来。

    两方的视线就这么一下对到了,章云定睛一瞧,心里不由砰一跳,昏沉暮色中,那人的眼瞳显得尤其明亮,此时正直直向她看来,迎面走来的那人分明就是常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苑梨襄菇凉给本文投的霸王票,谢谢菇凉对18的支持!78旺家小农女见到常满,章云其实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不免忐忑,感觉自己好像欠他越来越多了。

    章连根、章程看清楚常满后,也只是稍稍一愣,双方的关系总归有些尴尬,章家人心里都有芥蒂,因此没同常满做出交谈,只想与他错身而过,往前边的渔船走去。

    章连根、章程打算绕过常满往前走去,常满却定在那里没有动,章云慢慢挪步到他跟前,本想低着头跟在爷爷、大哥身后走去,可总感觉他在注视着自己,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又一次对到了,常满的双眼似乎闪过一簇火苗,就这么开了口,你们不用去了,坚伯不在船上。

    章家人全停下了脚步,向常满看了过来。

    我刚从船上下来,坚伯出去夜捕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总得等明早才能归来。

    常满将情况解释了一下。

    章连根、章程对看了眼,就由章程开口道:多谢你告诉咱们,既然找不到人,那咱们先走了。

    章程说话间,章连根已经转身,往回走了,章程自然紧跟其后,话一说完就转身了。

    章程走出两步,侧头看去,见章云缓慢转身过来,忙走过去伸手拉她。

    程子,我想和云儿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章程刚伸手拉她过去,常满就开口说了话。

    这话让章程、章云都止了步,扭头向他看来,有啥话好说的,云儿没话跟你说。

    章程直接就给回绝了,伸手继续拉章云离去。

    章云却拽住了章程,看向他道:大哥,别这样。

    常满一次次帮她,说真的,章云不想家里人这么对他,要能和缓的话,就别弄得太僵了。

    章程瞅瞅章云,又扭头看看常满,最终还是松了手,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盯着他们俩看。

    章云也不在意,回转过身来,面对着常满,问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常满定定站在前面,两人之间距离几步之遥,可他的眼神,却好似看着很远之处一样,章云略略避开了他的眼神,将头微垂下来,看向石滩上发白的石子。

    此时天幕已经黑沉下来,圆月、繁星相继爬上天空,虽说已经近了四月底,天气暖和很多,可夜里吹起的河风,还是带着嗖嗖的凉,卷着潮气直钻进她的衣领、袖笼中,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常满一直注视着她,见她有些怕冷的样子,才回过神来,准备开口,前边走去的章连根,这会停下脚步,向后看来,见兄妹俩还没跟上来,就高声唤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跟我回去。

    章程、章云都扭头看过去,见爷爷颇有些不耐烦,章程就跟着蹙起了眉头,上来拉章云,嘴里道:这半晌了,都没话说,干脆就别说了。

    说着对章云道:快走吧,爷爷要等急了。

    章云朝常满撇了眼,随即就点了点头,准备跟着大哥往前走去,常满却一下子高声道:就说几句,是关于鱼虾苗的事。

    这下兄妹俩都刹住了脚步,常满就继续说道:刚我去坚伯船上时,坚伯虽然不在,不过坚伯七十多岁的老爹却在船上,他也是打了一辈子鱼的,我就向他请教了鱼虾苗的事。

    听到这里,兄妹俩全扭头向常满走去,到了他跟前,章云道:那老大爷有没有说啥法子?常满点了点头,道:他说是有个法子,不过也说了只能试一试,并不保证有用。

    不管什么法子,我都会试的。

    章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试了没用是死,不试也照样是死,何不搏一搏呢。

    那好,我把法子告诉你,坚伯的老爹说,鱼虾苗这么快死,可能是一直都在河里,一下子去了其他地方,不适应那里的水,所以熬不了几天就死了,他说可以试试,把这边的河水挑过去,让鱼虾还是能在这些河水里,也许就会好了。

    常满将得来的话,一一告知于她。

    章云听了双眼一亮,只觉这话很有道理,人都有水土不服的时候,鱼虾自然也有这种可能,不由频频点头。

    老大爷打了一辈子鱼,真的是比咱们了解鱼虾,他这话很有道理,那我明儿就将河里的水挑过去试试看。

    一等常满说完,章云忙接口道。

    一旁的章程,也是满脸兴奋,觉得这法子可行。

    常满见兄妹俩都认同这个法子,面上不由也露出了笑。

    章云、章程两人凑着头,简短地商量了下,就把明儿挑河水的事定了下来。

    这事定了,章云才想起来啥,转脸看向了常满,微微沉吟了一会,就道:这事多谢你费心了。

    话音刚落,章云心里就一动,这话她好像说了好多回了,不知不觉中,常满真帮了她不少。

    常满却没接话,双眸微垂了垂,想起那日常娟带来的话,她说她想多赚银子,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他没办法让她放弃想法,只能帮她早日完成,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

    章云见他神情沮丧,不由想再说点啥,身后章连根的催促声却又响了起来,怎么回事,还磨叽啥,快走。

    爷爷的声音里已经透着暴躁,章云再不敢耽搁,吐出一句我先走了。

    之后就转身欲行。

    我也有个法子,你可以试试。

    常满却再次唤了她,不过这次章云却没停住脚步,只扭头道:你也一道走吧,有啥法子,路上说。

    章程原想说啥,可想想还是鱼虾苗的事要紧,就没开口阻拦,常满略微停顿后,就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到底有啥法子?不等章云开口,章程先催促了起来,常满上来同他们并行,开口道:我以前经常在河里捞鱼虾,开始时吃不完,在家里养着,也常常会翻肚子,后来听我爷爷说,煮熟个鸡蛋,取一点点蛋黄出来,冲水捣成蛋黄浆水,兑入养鱼虾的水里,用了这法子之后,就再没有死过了,不知道,这个法子会不会有用。

    说真的,章云之前没听说过这个法子,不过照常满这么说,应该会起到一点用处的,况且鸡蛋黄也不是啥药,就算没用,试了也不会有副作用,想到这些,她就点了点头,道:不管有没有用,我都试试看,总比让鱼虾苗等死要强。

    三人说话间,就到了章连根的身旁,章连根夹着眉心,朝常满看了眼,不高兴道:咱们两家不同路,还是你管你走,咱们管咱们走,别掺和在一起。

    说完,就伸手拉了章云到另一边,带着她往前走去。

    常满就此止住了脚步,看着她往前走去,走出几步后,章云略微扭头,朝他这边投来了目光。

    在爷爷的拉扯下,章云一步步往前走去,看着常满定定站在那,身影越来越远,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背后,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中,可面容却笼罩进黑暗,变得模糊不堪。

    为了她的事,常满一次次奔波,而她却来不及再对他说句道谢的话,直到走出这片石滩,常满的身影再看不清楚,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疚,而且,夹杂着一丝丝难过。

    章云回到家里时,爹娘、章兴都已经歇下了,她一路已经同大哥都商量好了,因此再没说啥,各自洗漱过之后,就回屋上炕,全都睡下了。

    在被窝里躺下后,章云就将明天该做的事,细细想了想,觉得再没有遗漏,这才放心。

    想起鱼虾苗的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常满,想起那逐渐在视线里模糊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当时的情景所致,那月光下的身影,给她一种悲伤的感觉,心里头不由也涌起一丝伤感。

    啊,别胡思乱想了。

    章云不禁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一下子将被子蒙上了头,整个人都钻进了被窝里。

    翌日醒来时,章云感觉头昏沉沉,没什么精神,不过想想今儿还有很多事得做,就强打起劲下了炕,推门而出。

    到院子里时,见章程已经在忙碌了,看到章云从屋里出来,他忙嚷道:云儿,我这就快准备好了,待会就去约柱子他们,你也准备一下,等下一道去。

    嗯,我晓得了。

    章云应了声,见大哥准备得有条有理,也就没过去帮手,反而去了厨房,帮着周氏做早饭。

    等到早饭做好时,章程也从外边回来了,跑进厨房来,道:云儿,柱子、峰子、丁子、常明、常亮我都约过了,丁子说没空,其他的都答应一道去了。

    章云一听有这么些人手,也应该足够,就笑着道:这些已经够了,大哥,快吃早饭,吃完咱们就可以走了。

    章程应了声,舀水冲洗了手之后,就端板凳过来,在水缸旁同章云、周氏一道吃起早饭。

    吃完早饭后,章程、章云挑着空的大桶、小桶,还带了装着捣好蛋黄浆水的罐子出门,周氏则拿了早饭送去地里。

    章程同柱子他们几个,都约在青岭河边碰面,因此兄妹俩沿着小道去了青岭河边,到了石滩,老远就见到峰子、柱子已经等在那,身旁都搁着水桶、扁担。

    几个人在石滩等了一会,常明、常亮也过来了,大家一道用木桶装了青岭河水,挑着往柏塘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茶叶蛋菇凉给本文投的霸王票,谢谢菇凉对18的支持!稍晚一些会有第二更,菇凉们明天来看吧!79旺家小农女这日,章程、常柱他们几个,在屯田村、柏塘村来回了好多趟,才把水田给灌好。

    他们几个找到洪成时,他满口答应下来,当即就下田将余下还活着的鱼虾苗捞起,把田里的水排了好些出去,章云怕会影响稻秧生长,就阻止了洪成将水排光,留了一些下来,就算这样,河水也灌入了不少。

    水田中灌入了青岭河水后,章云就将捞起的鱼虾苗放回田中,并将罐子里捣好的蛋黄水浆洒入水田各处,所有功夫都做足后,夕阳都已经沉落,章云就跟着章程、常柱他们几个,一道回屯田村了。

    临行时,章云对洪成道:剩下这些鱼虾苗,先等上几日,瞧瞧会不会活下来,要是能活得好,那么我和大哥会再捉些鱼虾苗来,把死掉的数目全补上。

    嗯,但愿能好转。

    洪成见着章云比上次镇定的面容,心里头说不出喜悲,只觉自己一点都帮不上忙,有些懊恼。

    章云这会虽还不清楚效果,到是没上次那么慌了,事情都已经这样,再慌也没有用,心里想着要是情况好转,鱼虾苗能存活下来的话,那她就继续养下去,要真存活不下来,也只能放弃了。

    有了这层想法,章云就淡定多了,从田埂路转上黄泥道后,就笑着和洪成道别,并道:过两日,我会再过来瞧瞧情况。

    洪成满口答应,并送了他们一段路,才转身回村,章云、章程匆匆赶回家时,周氏都已经摆饭菜了。

    鱼虾苗咋样?周氏听到动静,从堂屋走了出来,见到儿子、闺女,忙声问了起来。

    娘,才刚换上水,还没这么快晓得有没有用。

    章云忙回道。

    周氏想想也对,就摆摆手道:你们快去洗洗手,这就吃饭了。

    说着话,周氏就往厨房去了。

    章云、章程跟着一道进厨房,刚到厨房门外,就见到章连根、章友庆从后院出来,两人一道进去洗了手,之后一同去堂里坐下吃饭。

    隔了两日,章云抽空跑去了柏塘村一趟,这次她直接去了水田,到了田边,就见水里的小鱼儿悠哉地游着,再没有上趟那种翻肚皮的景象了,瞧这情形,章云心里一乐,忙对着水田里细细瞅了瞅,虽然具体数目没点算过,可就这么瞧着,好像并没有再少去多少。

    章云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到了屯田村,之后每隔两日,就跑去柏塘村一趟,直到七八日过去后,她才完全安了心,可以确定,鱼虾苗再没有死亡现象了。

    有了这层认知,章云就又开始动手捉鱼虾苗了,每日下晚吃完晚饭后,就拉着章程一道去青岭河边,带着竹笼、竹竿、水桶、麻绳,还有带上诱饵蚯蚓,有了这些,几日间,章云他们又捉回了大半浴桶的鱼虾苗。

    等鱼虾苗攒够了,就又拉着章友庆将鱼虾苗分出来,还同上次一样,把草鱼、鳙鱼、鲫鱼这些筛选出来,其余的鱼苗放生回河里。

    这趟将草鱼、鳙鱼、鲫鱼、河虾苗放进水田后,章云再不懈怠,连着几日都跑去察看,确认鱼苗、虾苗的适应情况,直到大半个月后,水田里的鱼虾苗还活得好好的,这才完全安心下来。

    这段日子,章云跑柏塘村跑得很勤,和洪奶奶处得就更加好了,但凡她去的时候,洪奶奶就又做吃的,又弄喝的,并一个劲拉她说话,絮絮叨叨讲一些自个年轻时的事,还有就是洪成的童年趣事、糗事,到是听得章云咯咯笑个不停。

    大半月过去后,章云就再没啥空过去柏塘村了,因为芒种到来了,就意味着地里收割冬小麦日子到来了,全家人都投入了抢收中去,冬小麦收割完后,地里就得马上种下玉米,这一段日子里,家里的事就全由章云包揽下来,再抽不出任何空来。

    每日里一大早,章云做好早饭,就得送去地里,给家里干活的人吃,这时候踩着地埂,穿过一家家的地头时,放眼望去,一片金灿灿的,几乎望不到边,风吹而过,压弯腰的饱满麦穗随风摆荡,掀起一层层的金黄麦浪。

    地里的农人们,弯腰割着麦子,在百忙中,还不忘高声吆喝着应和几句,说笑一番,丰收的喜悦洒满田地间,只觉欢欣扑面而来,瞧了让人心情舒爽。

    全村的人忙忙碌碌差不多快一个月,才将地里的麦子全抢手完,之后是翻晒、打麦、磨面的活,这边还没忙空,地里又得种下玉米,好确保等到秋收时,玉米能够成熟。

    农人们将玉米全种下地后,就得着手忙上缴上半年粮税的事,等到衙门里的钱名师爷带上衙差来过一趟后,村子里家家户户抢收下来的麦子,大多都交了出去,留下小部分,以充做家里的口粮。

    大半年忙忙碌碌得到的粮食,转眼就被收缴一空,章云瞧着茅草屋里空下的箩筐,心里很是无奈,农人们的生活,就是这般周而复始,大家都辛勤劳作着,到头来却肥了朝廷,自己只得勉强糊口的结果。

    为了摆脱这种命运,尽快过上好日子,就势必得走出其他路子,章云心里就更坚定了决心,得把稻田养鱼虾,还有蒲草编织这两条路,尽快拓展开来,这样才能让农人们看到富裕的希望。

    章云心里这么想着,章家人到是难得闲了一些下来,麦子抢手完,玉米种下去,地里就基本忙空,只剩下平日的一些田间管理,再没春里那么忙碌了。

    一转眼就过了立夏,时间进了六月,天气已经转为炎热,早在端午过后,大家身上的袄子就已经去了,这些日子里,到了烈日悬空的晌午时分,村里都有人穿上无袖衫了。

    这日未过晌午,周氏和章云就将家里的活忙空了,这会天气热,猪和鸡都吃得比以前少了,前个月原先那些小鸡都到了抱窝的时候,到是隔天就能生下鸡蛋,可这些日天一热,就生得少了,大多三日才能下蛋,各项活都减轻了,母女俩就轻松了不少。

    章云、周氏忙完后,就坐在堂屋门边,拿着蒲扇扇风,这还是前段日子,拔了青岭河边剩下的蒲草,晒干了托邵氏编成的,总共得了三把蒲扇,到不是章云她们不想多得几把,而是这蒲扇一编出来,村里人瞧了好,就都去拔了蒲草,章家人就再拔不到了。

    不过村里人也就去青岭河边拔些零散蒲草,各个塘里的蒲草,里正明令过,不准村里人随意乱拔,得等到了能采摘的时候,拔下来编织出器具拿出去卖,要是不管谁都去拔几把,那还编啥器具,做啥买卖。

    有了里正发的话,塘里的水蜡烛,就能安安稳稳地生长起来,章云这些日常跑去塘边,瞧着水蜡烛的长势,也最多再过大半个月,就肯定能采收了。

    章云坐在堂屋门边,扇着蒲扇,悠闲地想着这些事儿,日头晒在堂屋门前,腾起的热气,到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正当章云有些迷瞪时,院外传来唤声:云儿,别窝在家里了,跟咱们去山上吧。

    听到唤声,章云一下就醒过神来,站起身跑出堂屋,往篱笆院外一张,就见到常娟往院门走来,身后跟着小翠、俞玲、春花、秀花,另外还有常柱、常栓、三娃子,他们几个一道进了院子。

    呀,你们这么多人啊,到山上干嘛去?章云忙笑着迎了上去,嘴里问道。

    也没干嘛,山上林子里凉快,咱们去乘凉,还想去山涧里玩水,看能不能摸到螃蟹。

    常娟笑嘻嘻地说道,一提到玩,她可是精神百倍,就算烈日当空,也阻不了她的玩兴。

    呀,去摸螃蟹啊,这会的螃蟹只怕还瘦得很,总得到入秋,才能脂膏肥美。

    周氏听到外边的说话声,随后也出了堂屋,笑着走了过去。

    几个女娃、男娃忙同周氏打了招呼,听完周氏的话,常柱笑道:婶子,她们哪管螃蟹肥不肥,只是打个幌子,正紧去玩的。

    玩又咋了,难得地里空了些,你们不也想玩嘛,不然为啥跟来。

    常娟嘴可不饶人,听常柱这么说她们,就回了几句。

    常柱忙摆摆手,往旁边一避,道:好,好,当我啥也没说,总成了吧。

    女娃们见他赶着投降,全哄笑了起来,周氏见了,也跟着一道笑着,嘴里道:反正家里也没啥活,云儿,你跟她们一道去玩吧。

    章云想着在家打盹,还不如去爬爬山,也算强身健体的活动,挺不错的,于是就点了头,上去挽起常娟的臂弯,就随她们往外走去。

    程子哥、兴子呢?都不在家吗?常柱还是想凑章程、章兴他们一道去,见不到他们,就问了起来。

    大哥、兴子跟我爹去地里除草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这段日子地里不怎么忙,爹他们大多都晌午不到就回家来了,这会瞧瞧时辰,也差不多了。

    你们先上山吧,我去唤他们,约好他们再一道上去。

    常柱一听,忙带着栓子、三娃往小道跑去,准备去章家地头,唤上章程、章兴一道上山。

    女娃们可等不及,见常柱这么说,几个人就先行了,绕过章家的篱笆院,往青屯岭的山脚走去。

    --------------------------------------------------------------------------------80旺家小农女章云、常娟她们几个女娃儿,全挽着臂弯,说笑着到了青屯岭山脚下,从山脚往上望,到处是郁郁葱葱的,繁茂的枝叶接连在一起,将烈日都给遮挡住,山林间显得尤为幽暗清凉。

    女娃儿们一个个连着走上林间小道,树荫下只觉通体凉爽,金灿的阳光从树隙间漏下来,在泥道、灌木、草丛间投落斑驳的光影。

    林间的羊肠道几乎被杂草、灌木遮蔽,在没人开道的情况下,女娃儿们走得就很慢,不过她们也不急,边走边说话,到也惬意自在。

    走了不多时,身后传来了唤声:你们才走到这啊,咱们都赶上来了。

    女娃们纷纷扭头看去,就见常柱、丁子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章程、峰子给章兴他们几个小娃儿们垫底,一大群男娃从后边赶上来了。

    章云见大哥、兴子都来了,正想向他们招手,走在她身后的春花,突然就扭回头来,微垂下脸,从章云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瞧见她雪白的后劲和耳后,那处已经是绯红一片,一直往双颊蔓延过去。

    章云心里正纳闷,春花为何突然就脸红害羞了,身后的秀花一下靠了过来,跳着脚唤道:丁子哥,你也来了,我姐也在这呢。

    秀花,你……本就害羞的春花,听妹妹这么一喊,更是又急又臊,整张脸都染成红布一般了,急忙往秀花身前跳过来,打了一把她的胳膊,想阻止她乱说话。

    女娃们瞧见这情形,八卦细胞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顾不上道边杂草丛生,一个个都围了上来。

    章云面上也露出了笑,将目光投向了男娃那边,一眼就见到最前方的丁子,两只脚定在那边,脸上也没比春花好多少,红得跟啥似的,不过总归没有女孩子那般忸怩,脚步只停了一瞬,就又开步往上走来。

    男娃们一下子也围了上去,几个人搭住丁子的肩膀,将他一把就拉进了包围圈里,全问了起来。

    看来男娃的八卦程度,也不比女娃差多少。

    春花,怎么回事?快告诉咱们。

    女娃这边也是围到一处,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春花却只是低着头,脸都几乎低到胸口了,女娃们再怎么问,都不见她吭声。

    秀花,你姐不说,你来说。

    常娟一瞧春花这问不出啥来,就干脆换个方向,问起秀花来。

    这么一问,春花再装不了鹌鹑,急着想伸手捂住秀花的嘴,却被常娟一拽,给拉了开去。

    秀花见姐姐这般羞急,到是挺乐的,忙一个错身,就躲到常娟身后,伸出小半个脑袋,道:姐,这有啥不让说的,丁子哥家都来相看过了,搞不好过段日子,我就得喊他姐夫了,这事你还想能瞒到几时去。

    哇一下,女娃这边全都哗然出声,而男娃那边也传来了哄闹声,在场的都是青春少艾,全是情愫萌动的年岁,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又开心又兴奋,多少还带着点羡慕,一下子全都骚动了起来。

    得了这个消息后,大家明显情绪高涨,两群人都拥着当事人,一道往林间的山涧走去。

    清冽的山泉从耸起的山壁间奔流而下,汇集到蜿蜒的溪流中,潺潺地往山腰下蔓延。

    常娟在林间隐隐见到溪流,忙笑着高声道:到了,到了,就在前边,咱们快点过去。

    大家的兴奋情绪一下调动起来,全跟着常娟往前跑去,不一会就到了山溪边,一个个全喘气笑着,章云略歇了会,就蹲下`身子,撩水洗脸,并将袖子稍稍卷起,将濡湿的手臂也洗了洗。

    山泉水清新冰凉,打在脸上、手臂上,只觉丝丝沁凉,全身的燥热一下子就解了,心情顿感舒爽。

    常娟也立马撩水洗脸、洗手了,其他女娃纷纷跟着到溪边蹲下,边洗边笑着说话,男娃儿们自然不会傻呆着,好几个人已经脱下鞋子,卷裤管跳进山溪中去。

    瞧着男娃儿们跳进山溪,女娃们一时也忍不住了,常娟一下子站起身来,喊道:你们去远一点吧,让咱们也好脱鞋洗脚。

    虽说农村娃没闺阁女子那般保守,可女孩子家的脚,还是不能随意在人前裸`露的。

    男娃们那边正待开口,丁子却抢先应了,嗳,那咱们就走去前头,那边决计看不到啥,你们放心洗吧。

    丁子,有媳妇就忘了咱们了呀,干嘛不让她们走远点,非得咱们走开。

    丁子话一落,常柱就上去,一把箍住他的脖子,说了起来。

    一旁的峰子见了,忙道:柱子,别这样,咱们让一下女孩子们,也没啥的。

    章程瞧峰子想打圆场,忙上去拉过常柱,笑道:好了,别戏弄丁子了,咱们快往前去吧。

    男娃们这才笑着上了岸,往前边走去。

    女娃们在旁看着他们戏弄丁子,全都捂嘴偷笑,一个个都拿眼瞟春花,弄得她又是羞红了脸。

    等男娃们都走开后,女娃儿们就肆无忌惮了,全都脱了鞋袜,坐在溪边草上,将白嫩的双脚伸进溪水里去,划水洗脚。

    向来最调皮的常娟,就更加玩得疯,学着男娃们的样子,将裤管卷老高,直接跳进水里,两只脚定在溪底的鹅卵石上。

    溪水清澈透明,常娟站在溪中,溪里的小鱼儿反而慢慢游到她身边来。

    呀,快看,小鱼都游过来了,云儿,快找点啥能喂鱼的东西给我,让我好喂鱼。

    常娟见到小鱼游过来,兴奋地直指溪中,嘴里嚷了起来。

    女娃们全往她那边望了过去,一个个都嬉笑了起来,伸手将身边的水草划拉开来,看有没有能喂鱼的草或虫什么的。

    不一会功夫,大伙都拔了一些水草,也有捉到蚯蚓的,全递给章云,让她涉水送到常娟手里。

    章云卷起裤管,也走到了溪水中去,将手里杂七杂八的递给常娟,章云的涉水让小鱼儿们逃散了开去,害得常娟啊啊叫了半天,把手里的东西全洒进溪水里,小鱼儿也没再游过来。

    见小鱼儿都散开去,常娟就失了兴致,将水草往岸边一扔,俯□子,扒拉起大石块来。

    云儿,你也来,把石块推开,也许能找到螃蟹,它们都爱躲在石缝里的。

    常娟一边搬石块,一边唤章云也加入进来。

    章云觉得好玩,就应了声,跟着常娟一道,俯身摸进清澈的溪水里去,找一些稍大点的石块,推开来瞧瞧有没有螃蟹躲在下边。

    章云和常娟推开了几块大石,却是一无所获,不过她们主要还是为了玩,能不能摸到螃蟹,到是其次,因此摸了几次没找到,也没觉得有啥,划了划水,洗把手,又找下一块石块。

    其他女娃儿们坐在溪边,双脚浸没在冰凉溪水里,时不时抬脚划水,嘴里叽叽喳喳聊天说话。

    章云搬了几块大石,到有些累了,就同常娟道:小娟,我到边上歇一会,待会再来摸。

    说着就涉水往溪边走去。

    刚靠近溪边,女娃们的说话声,就传了过来。

    我听我二哥说,满子哥最近每日天没亮,就挑担子去镇上,说是在家做了豆腐花,拿去镇上卖钱,满子哥家又不是穷得过不下日子了,小翠你说,他干嘛这么拼命。

    坐在小翠身边的俞玲,微有些嘟嘴说道。

    我咋晓得,许是想存点娶媳妇的钱吧。

    小翠说着话,就嘻嘻笑着朝俞玲撇了眼,颇有些调戏她的样子。

    俞玲一听,一下子就羞红了脸,伸手掐了小翠一把,嗔道:我正紧问你,你到好,尽说些胡话。

    我哪有说胡话啊,满子哥也十六了,存钱娶媳妇,不是很正常的事嘛,瞧你这样子,难不成是想嫁给满子哥了。

    小翠嘴里还是不饶人,继续戏弄俞玲,身边的春花、秀花忙也把脸凑了过去,想瞧热闹。

    你个小妮子,原来一开始就在戏弄我,看我不掐死你。

    俞玲这才觉出来,小翠这是在调侃她,又羞又臊,伸手就往小翠腰上掐去,害得小翠一下跳进溪水里,躲开了她的手。

    春花、秀花在一旁全呵呵笑了起来,俞玲气不过,就拉住春花,道:春花姐,你自个要订亲了,就和她们一样,来打趣我,我可不依。

    说着也往春花手上打去,春花只能跟着跳下了溪,秀花自然不想被殃及,忙也一道跳下溪水里去。

    见她们一个个都跳下溪水,俞玲也恼了,跟着也跳了下去,脚下涉着水,去追她们几个,一时溪里全笑闹开来了。

    溪里热闹得紧,此时却只有章云坐在了溪边,望着她们几个玩闹,心里头却在想刚刚的话。

    小翠虽然是打趣俞玲说了那番话,可章云心里却难免猜想,常满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做起这些事,总感觉其中有原因,隐隐觉得,也许跟自己有关。

    有了这层想法,章云的心里就乱成了麻,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般绝了,只怕一般男孩子,都会罢手了,可瞧着样子,常满根本没打算放弃,只是从原先的急近,变成了如今的含蓄,所做的依然是绕着她,一直没改变过。

    章云默默想着这些,不由将双腿屈起,手抱住了腿,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轻叹了口气,心道:我到底哪里好,值得他如此放不下。

    81旺家小农女你们这边有没有捉到螃蟹,我们这边有,要不要分给你们。

    章云正发愣时,身后传来了喊声,一时所有人都停下笑闹,扭头看了过去,就见常柱、峰子两人站在老远处,高声喊着话。

    女娃们一听有螃蟹摸到,忙收了笑闹,上了溪岸边,甩干脚上的水,穿上鞋袜,纷纷往男娃那边跑去。

    章云也收了思绪,起身跟着大伙一道走去。

    男娃那边毕竟比她们厉害,这会功夫已经摸了一堆螃蟹,虽然个头都不大,堆在岸边的水草地上,瞧着到也不算少了。

    见到这么些螃蟹,女娃们都围了过去,峰子不知从哪摘来了一些较大的叶子,将它们摊在地上,分别挑了些螃蟹进去,包起来分给了她们。

    女娃们一个个都接了过来,感觉叶子里的螃蟹动得厉害,全都哇哇地笑闹了起来。

    章云走在最后,等她们都分了,峰子踮脚朝后边张了张,在众多身影后面见到她,忙拿起包着螃蟹的叶子包,迎了过去。

    呐,云儿,这是你的。

    章云心里存着心事,颇有些心不在焉,其他女娃们都分到了螃蟹,她却不晓得去拿,这会峰子递过来了,才回过神,忙伸手接了,道:谢谢峰哥,其实给我大哥拿就可以了,不用特意跑过来给我的。

    峰子听完她的话,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头略低了低,伸手挠头,有些结巴道:没事……没事,我……我现在就拿给程子。

    峰子说着话,就想伸手再将这包螃蟹拿回头,过去给章程,可是螃蟹章云已经接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拿回去,颇有些慌手慌脚起来。

    瞧他慌张的样子,章云噗嗤笑了起来,道:峰哥,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不给我大哥,由我接了也一样的。

    峰子听完不觉松了口气,略微抬头看了眼章云的笑脸,不觉耳后红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跑走了。

    女娃们都得了螃蟹,瞧瞧天色也不早了,就算这会地里不忙,可家里多少都会有点活的,大家也就没多耽搁,等男娃们从溪里爬上岸,穿好鞋子后,就一道下山去了。

    到了章家篱笆院外,大伙同章家兄妹三人告了别,都各自往回家的路走去。

    兄妹三人进到院子里时,章友庆还没回来,章程就返身跑走,去地里找爹去了。

    日头偏西时,章家父子俩扛着农具回来了,一进门,章友庆就喊道:他娘。

    周氏听到唤声,从厨房跑了出去,手抹着围裙迎过去,笑道:喊我啥事?我刚回来时,得了个消息,说丁子他爹摔断了腿,这会家里人去找林大夫了。

    章友庆将事告诉了周氏。

    周氏一听,忙道:怎么好好的,会有这种事,那咱们吃完饭,去他家瞧瞧。

    章友庆也是这个意思,忙点头应了下来。

    站在厨房里的章云,也听到了爹娘的说话声,眉头不由一蹙,晌午才得了丁子、春花的喜事,怎么才一会功夫,丁子家就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两人的亲事会因此拖延下来。

    晚饭后,章友庆带着周氏去了丁子家,章程担心丁子,也一道跟了去。

    他们回来时,天已经全黑,这会天热起来,大伙到没那么早歇下,章云、章兴端板凳坐在院子里纳凉。

    爹娘,咋样?章云一见爹娘、大哥他们回来,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嘴里问道。

    周氏颇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道:林大夫来看过了,说丁子爹摔得重,只怕往后得在炕上躺着了,要想再下地走动,恐怕是难了。

    章云一听,只觉心里一凉,原本好好的,儿子都快要订亲了,突然发生这种事,让丁子家里的人一时怎么接受得了。

    林大夫还说了,保险起见,让他们去镇上找专治跌打的大夫瞧瞧,也许会有法子也说不定,哎,如今也只能这么指望了。

    周氏上前来,拉着章云的手,轻拍道。

    一时间,章家人都唏嘘不已,再没心情说些啥,各自洗漱了去炕上歇下。

    翌日章友庆带着章程他们下地时,周氏特意叮嘱了,让他们小心点,实在是见丁子家出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有些怕了。

    章云心里虽有些感叹,可家里的活还是得照样做,母女俩分头干着家务,还未到晌午时,院外突然跑进来一人。

    正在院子里,蹲着身子从草窝里摸鸡蛋的章云,听到动静,往院门处看了过去,就见春花埋着头,匆匆跑了进来。

    章云忙站了起来,往春花那边迎了过去,春花,你没事吧。

    丁子家出事,作为未来儿媳的春花,心里一定难受,章云一迎过去,就想安慰几句。

    哪里知道,春花听到章云的声音,一下子抬起头来,她脸上布满了泪痕,扑上来慌忙道:云儿,你帮帮我,快找个地方让我躲躲,要是我娘来找,你就说没见过我。

    话音落下后,春花抬起满含着泪水的双眸,用哀求地眼神看着章云,来不及多想,章云就拉着春花跑进了自个屋里,安抚有些慌张的她在炕边坐下。

    不用急,我这就出去,要是你娘来,不会告诉她的,我想你娘也不能硬闯进屋来的。

    章云伸手拉起春花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之后就推门而出。

    章云才穿过院子,走到厨房门外,篱笆院外就响起了喊声:云儿,春花有没有跑你这来?章云回头一瞧,就见春花的娘冯氏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忙转身迎过去,笑道:婶子咋到咱家找春花,我今儿一直在家,到没见过她。

    冯氏有些狐疑地四顾望了望,倏然迈开脚步往章云的屋子走去,章云忙一个错身,不着痕迹地拦住了冯氏,嘴里笑道:婶子,我娘正在烙饼子,打算晚饭吃,正好你来了,就带些回去吧。

    说着伸手挽住冯氏的臂弯,想拉她去厨房。

    冯氏哪里有这心思,忙笑着推拒道:婶子多谢云儿了,我还有事,这就走了,下回再来尝你娘的手艺。

    说着就往院门处跑了出去。

    章云忙跟着跑出院门,见冯氏沿着小道快步走去,确实走远了,这才松口气,转身跑进自己屋里,将门紧紧合上。

    云儿,是不是我娘来过了?春花见章云进来,忙上去拉住她的手臂,焦急问道。

    没事了,我刚亲眼见你娘走远了。

    章云忙安慰道。

    春花一听,这才舒了口气,全身像漏了气的皮球,一屁股跌回了炕边,低着头垂泪。

    章云轻轻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春花,到底咋了?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跟我吐苦水,总比憋在心里要好。

    春花听了,身子一颤,慢慢将脸抬了起来,满面的泪痕已经糊成一片,章云忙去取来巾子,柔柔地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春花伸手握住了章云的手,暗哑着声道:云儿,我该怎么办,我娘定要拉着我,去丁子哥家说清楚,说不让我再订他们家了,这事来得突然,我没法子,这附近也没啥人家,只能逃到你家来躲了。

    章云心里不由一紧,想起那日春花和丁子的神情,两人分明郎有情、妾有意,却突然被棒打鸳鸯,让春花如此能不慌,而丁子家本来就已经出了事,要再加上这一宗,只怕雪上加霜,丁子又怎么承受得住。

    春花说着话,嘴里就哽咽了起来,泪水如泉涌,任章云再如何抹,都擦不干。

    春花,你要不想退亲,就和你娘说清楚,这般逃,能逃到啥时候去。

    章云伸手轻轻拍着春花的背,虽然这话起不到安慰作用,可她还是不得不说,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已经说了,可我娘说……说丁子爹是废了,家里没了顶梁柱,他们家还能不跨,要是我嫁过去,日子一定难过。

    春花哽咽着把话说了出来。

    章云眉头一蹙,虽说冯氏此举有落井下石之嫌,可心疼闺女的心,却是没错的,要是春花嫁进丁子家,日子难过是肯定的,想到这些,章云也不晓得该说啥了。

    一时间屋里变得寂静,只余春花的啜泣声,直到周氏发现闺女不在院子里,推门进屋来找她,就见到了哭泣的春花。

    呀,春花,你咋了?周氏忙几步到了炕边,将春花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有啥不顺心的,同大娘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章云瞧了瞧春花,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周氏,周氏皱着眉头听完后,就道:春花,别哭了,这是你的终生大事,当娘的总得听你说几句才行,你这就跟大娘去,我同你娘说说。

    周氏说着话,就拉起春花,抹干净她脸上的泪,牵着她出了屋,章云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同她们一道出屋。

    大娘,我怕……春花一踏出屋,脚步就缩了回去,她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去见娘。

    别怕,有大娘在,再说,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你娘吧,事情总得摊开来说,才能有机会解决不是。

    周氏拍了拍春花的背,给她鼓劲,春花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终还是迈开了步子,跟随周氏一道出了院子。

    章云目送着她们走去,心里头有些沉,这个世道,想要两情相悦地幸福到老,为何总是这般难。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两更完毕!82旺家小农女周氏去了个把时辰,才回来家中,章云一直等着消息,一见周氏回来,忙迎过去,问道:娘,咋样?周氏笑着拉闺女进厨房,一边继续干活,一边道:原先刚说时,你大茂婶子还一直不依,硬要拉春花去,亏我一直拦着,后来,你大茂叔回来了,发了顿脾气,说这样缺德的事,决计不能做,既然已经同人家说定,要谈论亲事的,就不能这般悔婚,你大茂婶子也没法子了,她再闹也不能不照着家里爷们的话做。

    章云一听,也不知道该为春花开心,还是为她往后的日子而难过,不过周氏却觉得王大茂做得对,嘴里絮絮叨叨说道:你大茂婶子人虽势力点,其实心也不坏,这件事也是为心疼闺女,可做法却实在不行,要真依着她那般做,只怕要被村里人说三道四,春花往后也不见得好配亲事了。

    章云默默点了点头,这话也不无道理,母女俩说了会话,觉得意味索然,也就歇了下来,各自忙家务活了。

    接下来几天,村里到没传出关于春花这件事的闲话,可见事情并未传扬开来,章云总算松口气,要是这时候再出点闲言碎语,春花还指不定能不能挨过去。

    正当大家都为丁子家唏嘘不已时,事情却有了些转机,丁子听了林大夫的话,带着爹去了镇上求医,找了好几家医馆,还真碰上了一位专医跌打的老大夫,说是可以治丁子爹的伤腿,有七八成把握能治好,虽然比不得先前,脚会有点跛,可下地走动,应该是没啥问题的。

    章程得了这个好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冲回家里,告诉了周氏和章云,母女俩听到这消息,也是心口一舒,为丁子家,也为春花感到高兴。

    丁子爹的腿伤有了着落,村里很多人都为之开心,然而最开心的事还在后头,没过几日,王大茂就登了丁子家的门,坐下商议了儿女亲事,说是想早些定下来,把亲事办了,好为家里带点喜气,对丁子爹的病情,也有好处。

    王大茂这么一提,丁子家自然是极为乐意的,都道这种时候了,春花还愿意嫁来,帮着伺候公爹,实在是难得的好姑娘。

    两家的亲事,就这么给说定下来,之后的三书六礼,丁子家都给做足了,只求能让春花嫁得风光一些,这么一来,祸事变喜事,丁子全家转悲为喜,欢欢喜喜地筹办起亲事。

    事情有这样的转变,是村里人都始料未及的,不过总归是好事,大家一旁瞧着,也替他们高兴。

    一切尘埃落定后,大家又恢复了如常的生活。

    这日一早,常娟、小翠过来找了章云。

    云儿,咱们想去春花家,去恭喜她,你一道过去吧。

    常娟一见到院子里的章云,忙跑了过来,满面带着笑,伸手就往外拉她。

    章云手里拿着陶碗,正在喂鸡,被常娟这一拉,忙笑道:你个急性子,我又没说不去,总得让我伺候好咱家的**。

    小翠快跑几步,也凑了上来,听章云这么说,笑道:云儿姐,你别理小娟姐,她就是火烧屁股的性子,我在这等你,你先喂好**。

    你个小妮子,没大没小的,居然笑话你姐我,看我不收拾你。

    常娟故意脸一板,撸起袖子,就扑上去咯吱起小翠来,害得小翠哇哇叫着窜来窜去,叫声把周氏都引了出来。

    真羡慕你们啊,这样的年岁,正是玩闹的年纪,能闹就多闹点,等过两年,一个两个可都得嫁人了。

    周氏笑看着她们闹腾,不由感叹了几句。

    这话让常娟、小翠都顿住了脚步,微喘了几口气后,两小姑娘到有些害羞起来,常娟忙嗔道:大娘,你这话说的,谁要嫁人了,我才不嫁呢。

    说着话,耳后根就红了起来。

    呀,小娟,你也会害羞啊,我还以为你皮得跟男娃一样,根本不懂啥叫害羞呢。

    章云正巧一眼瞧过去,就见到常娟耳后的羞红,忍不住调侃了她几句。

    这话让常娟一下恼了,脸上的红云有蔓延的趋势,几步就跑到章云跟前,作势要打,嘴里嚷道:好啊,云儿你也来取笑我。

    章云一见她急了,忙笑着躲了开去,一下子就变成她们两人追来逃去了,常娟恼羞得不行,嘴里忍不住嚷道:你尽取笑我,也不想想,你都不嫁,我干嘛嫁,我可没有满子哥这样的……话说到这,常娟立马觉出自己失言了,一下子就刹住了脚步,急忙往章云脸上看去。

    章云此时也顿住了脚步,笑容有一刹那的停滞,好些日子没见常满,也没人提起,她心里到好些了,常娟这么一嚷,心里头又觉得乱糟糟起来。

    满子哥?满子哥咋了?一旁的小翠见两人都停了脚步,又依稀听到常满的名字,不由跑上来,问了起来。

    没啥事,云儿,都这半天了,你鸡喂好没,喂好了咱们就快过去春花家吧。

    常娟忙将话给岔开了,这事总归来说,是常满和章云之间的私事,要是因自己一时嘴快,就给抖了出来,那她真该打了。

    章云也没心思再说啥,只是点了点头,拿着陶碗过去喂鸡了,站在厨房外的周氏,默默瞅着闺女的背影,心里头有些起伏,站了一会,就带着沉思进了厨房。

    常娟身边的小翠,有些猜疑地看了看常娟,又瞧了瞧章云,虽然心里觉得有些蹊跷,不过还没那么不识相,人家摆明不肯说,她也不好意思追问下去,只好怀着一肚子疑问,站一旁等章云喂好鸡,搁了陶碗,洗干净手,三人一道出了院子,往春花家去了。

    春花家离章云家很近,也就走二三十步路,就到了春花家院外。

    婶子,咱们过来恭喜春花了,她在屋里吗?章云三人走进院子里,老远就见到冯氏,忙笑着打起招呼来。

    冯氏扭头一看,见是章云她们,面上到没多少喜色,只是淡淡道:哦,是你们啊,春花在屋里,你们自个进去找她吧。

    常娟、小翠她们并不晓得冯氏想退亲的事,虽觉得冯氏好似不怎么欢喜,却也没往心里去,只有章云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见冯氏这般,心里就为春花感到不舒服,一辈子只得一次成亲,却不被自己的娘祝福,多少都会感到遗憾的。

    章云心里怀着唏嘘,低着头不去看冯氏,直接跟着常娟、小翠一道推门进屋。

    一推开屋门,就见到春花坐在炕边,身旁搁在针线笸箩,手里头拿着绣针、嫁衣,却没有绣制,反而呆坐着,有些愣怔,连章云她们推门进来,都没发现。

    春花。

    常娟大咧咧的,也没觉得哪不对,直接就开口唤了她,春花这才恍过神,抬头看向她们。

    你们来了,快,这边坐。

    春花当即就露出笑来,站起身招呼她们在自己身旁的炕边坐下。

    大家平日都要好,也就不拘谨了,全都在炕边坐了下来,小翠一坐过去,就伸手拿起那红艳艳的嫁衣,颇有些羡慕道:春花姐,这是你的嫁衣啊,好好看哦。

    春花笑着收了针线,将手里的嫁衣递给了小翠,并将炕上的嫁裙也递了过去,让她们几个轮流传看,女孩子家大多喜欢新衣裙,瞧着鲜艳喜庆的嫁衣裙,都很是开心,嘴里叽叽喳喳说着话,当然大多是恭喜的话。

    春花同她们一起说笑,并红着脸接受她们的道喜,屋子里一时变得很热闹,只有章云,多少有些沉默,恭喜之余,时常会瞅着春花看,心里想着刚刚进屋时的那一幕,这桩亲事,春花是心甘情愿的,此时的她心里一定很幸福,只可惜,幸福中投下了些阴影。

    章云心里轻叹了一声,也许时间能冲淡一切,只要春花能和丁子好好过日子,久了之后,冯氏可能就会慢慢接受了。

    她们在春花这坐了一会,说笑了一番后,就起身告辞了,春花亲自送了她们出院子。

    在春花家的院外,章云同常娟、小翠告了别,就往自己家去了。

    过了没几日,春花成亲的日子就定了下来,说是定在了十月十九,那时候秋收过去,正好大家地里都忙空了,办起亲事来也从容一些,村里人聚一起喝酒,也能轻松热闹些。

    这些日子,章程经常跑去丁子家,两人平日就挺要好,丁子爹腿伤了,家里多少需要帮衬,他跑去也能出点力,每回从丁子家回来,章程就笑着告诉章云,说丁子有多么开心,瞧得他都羡慕不已。

    大哥,你该不会也春心动了,想取个姑娘做我大嫂了吧。

    章云总是忍不住取笑他几句,章程虽有些不自然,会害羞,却也没反驳,瞧得章云直道:那干脆叫娘去找媒婆吧,寻寻看有没有好姑娘,能做我大嫂的。

    去,你惯会取笑大哥的,我不跟你说了。

    章程被妹妹笑得多了,就会红着脸跑开去,惹得章云咯咯笑个不停。

    章云虽老这么调侃大哥,可兄妹俩也只当这是玩笑话,却没想到,春花成亲日子定下来不久,章家就有人登门来说亲了,而且,一说就说了俩,兄妹俩都没有份,一个都没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今晚只有一更了,明天会继续双更的!83旺家小农女这天下晚,峰子娘田氏登门时,章云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是为了提亲而来。

    友庆家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向来不会说话,弯弯绕绕的我也不会,就直话直说了。

    田氏被周氏请进堂坐下后,就把话说开了。

    章云见娘有客人,就帮着收拾好碗筷,拿去厨房洗了,这样到正好方便田氏和周氏说话。

    峰子娘,咱们都这么多年同村了,还有啥话不好直说的。

    周氏笑着说道。

    田氏面上笑容更甚,当即就道:友庆家的,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就直接开口了,这趟过来,是想说亲的,你也别笑话我脸皮厚,自个就跑来了,实在是觉得你家云儿好,怕被人家给抢了先。

    周氏事先也没想到这茬,听完到是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面上还是带着笑,道:这是啥话,咱们做娘的,为来为去,不都是为了儿子闺女,我怎么会笑话你,就不知,峰子娘是给谁说亲,是峰子还是山子?峰子家姓李,家里还有个弟弟李山,年岁到是和章云差不多大,李峰稍微大点,今年有十九了。

    自然是大小子,他昨儿个拉着我,悄悄说了,说想娶你们家云儿,今儿我就耐不住,跑到你家来求了。

    田氏笑呵呵地将大儿子李峰的意思说了出来。

    周氏正待开口接话,田氏又开口道:友庆家的,我也晓得咱家峰子年岁稍大点,你们也许不那么乐意,不过,咱家想着,要是你们愿意的话,让我家的花儿嫁来你家,咱们来个亲上加亲,你觉得咋样?这么一说,周氏当即就乐了,李花可是村里有名的巧手儿,干活手脚麻利,心思灵巧,人长得也甜美圆润,很是惹人喜爱,今年才刚过十五,登门求亲的人,就已经颇多了,这样的儿媳,谁家不想娶进门。

    周氏心里虽千百个乐意,可就这么把闺女的亲事给定了,又觉得不怎么好,心里略略犹豫了一会,就笑道:峰子娘,你家峰子、花儿自是没话说的,全都是好娃儿,可这事我也不好自个拿主意,正好不巧,娃他爹去了丁子家,要不,让我和他爹先商量商量,隔几日再答复你,你看咋样?那自然是得商量的,今儿来,我也只是试着提一提,让咱们两家心里有个数,等考虑好了,到时候再坐下来好好谈。

    田氏见周氏没有回绝的意思,就安了一半的心,自然更开心了。

    两人又坐着说了会话,田氏瞧瞧天已经暗了下来,就起身说要告辞了,周氏忙送了田氏出门。

    田氏前脚刚出院子,章友庆后脚就回来了,周氏一见他,就乐呵呵地拉着他进去,端了板凳放在堂屋檐下,两口子坐着边乘凉边说话。

    他爹,我跟你说,刚峰子娘来过了,她这趟来,是专门来和咱家提亲事的。

    周氏摇着手里的蒲扇,笑道。

    亲事?谁的亲事?章友庆一时搞不懂状况,侧着头看周氏,不解问道。

    还能有谁的亲事,还不就是咱家程子和云儿。

    周氏笑着伸手过去,给他扇起了风,嘴里道。

    章友庆就更不解了,一把拉住周氏在他耳边扇风的手,道:程子和云儿的亲事?那配的是谁?周氏见他有些着急,忙拍拍他的手,安抚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刚峰子娘说,想为峰子求咱们的云儿,怕咱们嫌峰子年岁大,就提了句,说将他们家的花儿许给咱们程子,来个亲上加亲。

    这不是换亲吗?咱们怎么能让云儿去换亲,你咋这么糊涂。

    章友庆一听,眉头立马皱了起来,面上有些不悦。

    周氏完全没想过换亲这档子事,一听章友庆这么说,也有些急了,声音一下拔高道:他爹,你咋这么说我,我这当娘的,哪时哪刻不疼闺女了,换亲那是实在没钱娶媳妇的人家,才会那么做的,咱家和峰子家,哪里用得着换亲,我不是瞧着花儿灵巧能干,峰子人也老实勤恳,俩兄妹都挺不错的娃,不然我咋会答应考虑。

    周氏只觉受了委屈,被人误解,心中甚是不忿,一通嚷完后,还是闷着气,背一转就不理章友庆了,章友庆见媳妇这般气,想想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过了,正准备好生说几句道歉的话,身后就有哐当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口子一时全扭头看了过去,就见厨房门边,章云正愣愣看着他们,脚边布满瓷碗的碎片。

    云儿……周氏一下就站了起来,想跑过去看她有没有伤到,章云眼里闪过慌乱,不等周氏靠近,就丢下一句娘,我去找大哥,待会就回来。

    嘴里说着,双脚就迈开步子,往院子外跑去。

    云儿……云儿……周氏忙跟了过去,嘴里喊了几声,可章云头也不回地大步跑走了,很快背影就消失在暗沉夜幕中。

    章云一路沿着小道奔跑,一口气跑到了青岭河边,这时候,她不知道该去哪,只觉脑子里乱成一团。

    双脚踏上石滩,章云慢慢停了下来,嘴里喘着气,一脚一脚地往前走,漫无目的,任河风呼呼地刮上她的脸颊,有一点点冷,却不再刺骨。

    周氏刚刚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娘要把她嫁给峰子,好让大哥娶李家的花儿,听得出来,娘对花儿很满意,她以前也有耳闻,知道花儿是个不错的姑娘,嫁到章家来,会是个很好的儿媳妇,如果不牵涉到自己,她会很乐意有这样的大嫂。

    可是,为何事情偏偏要扯上她,她不想就这么嫁人,更不想盲婚哑嫁,她对峰子的印象,只停留在见过几次面的同村,再没其他认知,难道就这样嫁给几乎陌生的男人,过上一辈子?一想到这个,章云只觉全身一阵阵发冷,她知道自己心里非常抗拒,可现实呢?先前是铁锁家悔婚,背弃了她,那样她还可以当面回绝铁锁,而常满……爹娘本身就不赞同,可这回不同,娘显然是乐意的,在这个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她又有什么立场,反抗这桩亲事。

    章云一阵打颤,脚步停了下来,整个人慢慢蹲下,缩成一团,抱着头沉沦了不知多久,倏然仰头望向夜幕,心里无声呐喊:你为何要把我送来这里,却不给我改变现实的力量。

    无力感席卷而来,章云一下跌倒在地,愣愣看着眼前默默流淌的河水,眼眶已经盈满冰冷的泪,喃喃道:我只想陪着家人,过上几年好日子,这难道都成了奢望。

    泪水默默流淌,章云只能整个人愣愣地发呆,也许发泄完了,抹干泪水,面对这件事时,她就能淡然很多,毕竟她心里也明白,这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这么猝不及防,让她在毫无准备之下,承受这样的冲击。

    在河边不知呆了多久,章云全身被风得僵硬,泪水也已经风干在脸颊上,回过神来时,她慢慢站起身,用手背抹干净泪痕,深吸了几口气,转身往回走。

    才刚转身过去,就见到一条身影伫立在远处,一动不动,夜色笼罩下,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可那身形,却给她一种熟悉感,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然砰砰跳了起来,加紧脚步往那边跑了过去。

    还未跑到那人跟前,身影就动了起来,朝着她迎了过来,并开口道:云儿,娘说你找我,我寻了半天,原来你在这。

    话音响起来后,章云一下顿住了脚步,整颗心徒然跌落,失落感袭来,直到章程跑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道:这边怪冷的,咱们快点回去吧。

    章云这才缓过神来,扭头看向大哥,轻轻点了点头。

    章程拉着章云往回走,刚走到院外,就见周氏等在院门处,手里拿着油灯,灯火在风中摇曳,见章云回来,忙上来拉着她的手,道:云儿,你没事吧?章云这会已经平静了不少,她不想娘担心,就摇了摇头,轻声道:娘,我没事,晚了,咱们快歇息吧。

    周氏心里虽还有些担心,可就着灯火看去,章云脸上并没显露什么情绪,瞧着一切如常,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拉着闺女进了院子,大家再没多说啥,洗漱之后,就各自回屋歇下了。

    这一晚,对章云来说,注定是一夜无眠,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为了这桩突如其来的说亲,更为了自己在河边的反常情绪,为什么她会以为那身影是他,还为了这个心跳加速,发现是大哥后,又会那般失落。

    这所有的反常,除了期盼、心动,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可是,为何会期盼,又为何会心动,她无从解释,一切都混乱了。

    浑浑噩噩过了一夜,翌日醒来时,章云只感觉头上好似被锤子一直捶,很难受,忍着昏沉爬下炕,穿好衣物后,推门出院子。

    刚走到院子里,就见周氏拉着章程,焦急问道:你说啥,你不想娶花儿?花儿这么好的姑娘,有啥不如你意的?娘,你就别问了,总之我不娶。

    章程啥也没答,直接就挣开周氏,撒腿跑出了院子。

    84旺家小农女章云虽然昏沉沉,头痛得很,可还是一下子就想到,大哥羡慕丁子的神情,他心里一定也想娶媳妇成家,这会只怕是为了她,才拒绝这门亲事的。

    一想到这些,章云就待不住了,忙也跟着跑了出去,并嘴里喊道:娘,我去追大哥。

    周氏见兄妹俩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心里头不免有些急,跑到院门外张了张,却已经不见他们的身影,只能进院子回了厨房。

    其实章云跑出去时,已经看不见章程了,不过她想着,大哥应该是去地里了,就顺着这个想法,往自家的地头跑去。

    跑到了地头,果然见章程在地里干活,不由加快脚步到了他身旁的地埂上,高声嚷道:大哥。

    章程正低头拔杂草,一听到章云的唤声,忙扭头看来,大哥,我有事找你,你快过来。

    章云朝他招了招手。

    同样在地里的章连根、章友庆,想着章云很少来地里唤人,估摸肯定有要紧事,章友庆就高声道:程子,这里有爹和爷爷,你过去吧。

    章程低头略略迟疑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朝着章云走来,一跨上地埂,章云就拉起他的胳膊,硬是拉着他往前走去。

    被章云拉着,章程不得不跟上,兄妹俩走到了不远处的草沟子旁,见此处并没其他人,章云就放心开口了,大哥,你为啥要拒绝亲事?章程似乎早猜到章云要问这事,面上没有意外之色,只是头略低了低,道:不想成亲,就拒绝了。

    你说谎,你明明很羡慕丁子哥,心里一定是想和他一样,娶个媳妇成家立室的……章云还未把话说完,就被章程给打断了。

    谁说我羡慕了,我只是为丁子高兴,自个并没那种想头。

    章程粗着喉咙说道。

    这分明是扯谎,可他非要把话说成这样,章云也没法子,只能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你要真没这种想头,那我无话可说,可你要是为了我,硬把自己的姻缘给推掉,我决不答应。

    章程的头垂得更低了,脚来回踢着沟旁的野草,嘴里还硬是说道:你乱想啥,根本与你没关系。

    都到这份上,章云也没法再逼他,沉默一会后,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章云的背影远去后,章程才扭头看她,脑子里闪过昨晚石滩上的画面,那时候他在远处,看了好一会,他可以肯定,云儿是在哭,她一定是不愿意应承这门亲事,才会这么难受,他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亲事,就让妹妹如此痛苦。

    看着背影消失在视线,章程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往地里去,继续干活。

    章云慢慢绕过田野,在通往自家的路上走去,心里头一直在想着大哥,她来到这就快一年了,一直都沉溺在大哥对自己的疼爱中,可曾有多少时候,真的为大哥考虑过。

    章云低着头陷入沉思,反而没注意身旁,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有人从背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猛力地往一旁带去,顿时惊吓到了,张嘴就要高呼起来。

    云儿,是我。

    耳旁低沉的声音倡促响起,慌乱中,章云还是马上辨认出来,这是常满的声音,就快脱口而出的高呼声,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

    虽然没有再惊呼,可章云还是挣开了常满的钳制,往旁边急步退了开去,站稳脚步后,转身看向他。

    一对上他的面容,章云心里就闪过昨夜的心跳和失落,害得她有些不敢面对,马上垂下了眼帘,不去看他。

    章云越是不看向常满,他心里就越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中,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云儿,你不要答应峰子的求亲,你一定不能答应。

    章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快得她都来不及厘清和反应,一时不晓得该怎么答他,唯有继续闷不吭声。

    见章云不应声,常满心里咚咚跳得厉害,他很害怕,明明她说三年内不考虑终身大事,他好不容易想通这件事,想着同她一起打拼三年,等她三年,可一转眼,她就有可能嫁给别人,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不行,不能让云儿嫁给别人。

    此时,常满心里唯一充斥的就是这句话,他决不能看着她嫁人。

    云儿,你答应我,我情愿你三年不谈及婚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人,我实在办不到。

    常满低吼起来,声音很是压抑,说道最后,有一些激动,伸手又钳住章云的手臂,心里很想紧紧把她箍住,不让她离开自己一步。

    你放开手,很痛。

    章云感觉到手臂上的疼痛,不由低呼了起来,这声呼喊终于唤回了常满的理智,顿时力道就松开了,有些丧气地垂下手来。

    虽然经过昨晚,章云自己也很混乱,可她还是较为理智的一方,觉得再不稳住他的情绪,只怕他会崩溃,于是终于开了口,这件事,我会想法子解决,你往后再不要这么冲动了。

    话一说完,章云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常满冲出几步,本想拉住她,可一想到让他不要冲动的话,就生生止住了脚步,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远去,直至消失。

    章云埋着头往回跑,她知道常满一定还没离开,在后面看着她,让她不敢停下脚步,一口气跑回了家。

    跑进院子后,章云直接就进了屋里,将门一合,背靠在门上喘气,为了大哥,也为了自己,这件事她真的该好好想想了。

    平息喘气后,章云慢慢走到炕边坐下,脑子里在考虑着,该如何同爹娘把话说清楚,说自己不愿意嫁给峰子,应该说不愿意早早嫁人,想要过上几年陪伴家人的日子,努力赚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这才是她最想做的。

    章云静静坐着,想了许久,门不知何时被推了开来,周氏就这么走了进来。

    云儿,你啥时候回来的?去找你大哥,说得咋样?周氏进屋,见到闺女坐在炕边,就径直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见到周氏进来,章云知道,这会不开口,只怕就再没机会了,于是将心定了定,转过身去面对周氏,伸手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娘,我知道大哥心里是想娶媳妇的,你也喜欢花儿,一心想促成这门亲事,这些我都明白,只是……说道这,章云顿了顿。

    稍稍鼓了鼓劲,章云继续道:只是娘,能不能就让大哥娶花儿,而我的亲事,暂且不提。

    说完这些话后,章云就直直瞅着周氏看,想知道她的反应。

    周氏自然是愣了愣,不过却没有动怒或者不悦,很快就回神过来,双手回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看不中峰子?章云略略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娘,不是说看得中或看不中,我对峰子的印象,很浅很浅,一直觉得他是个同村,和大哥走得有些近而已,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

    女孩子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年我同你爹成亲那会,也只见过一两次面,连他长啥样,都记不清楚,如今嫁过来这么些年,都养大你们三兄妹了,不还是好好的。

    周氏有些不太懂自个闺女的想法,觉得女娃就该如此才对。

    章云晓得她们之间存在着几百年的代沟,自然是没法逾越的,她也没想过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娘,只是为了避免这类的事再发生,她必须一次说清楚才行。

    娘,你说的这些,女儿全知道,只是我想着,如今我才十四,女孩子家十六七嫁人都是常事,既然如此,与其家里早早把我嫁出去,何不让我再多陪爹娘几年,再说咱们家才刚刚好过了一些,不是应该再多想想法子,多些人手出力,让家里能多买些田地,盖上瓦房,你们想,要是咱们家条件翻了番,到时候来提亲的人,还不比现在要好。

    章云将所有的道理,全一股脑儿倒给了周氏。

    周氏一旁仔细听着,其实说真的,她心里也不舍得闺女,伺候公婆毕竟不比爹娘,可这是女孩子们必经之路,她也是看中了李家的人都吃苦肯干,公婆身子强健,再加上年长一辈的都已经不在,不必侍疾养老,家境也算可以,而且峰子喜欢自己闺女,那么对她自然会好些,想着嫁过去,应该不会受苦,这才答应考虑。

    可是她没想到,儿子、闺女都不钟意这门亲事,虽说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可她是心疼子女的人,自然不想勉强,想到这些,不由拍了拍章云的手,道:没啥事能比你们更加重要的,既然你不乐意,爹娘也不会强迫,这桩亲事,就这么算了,过后我会去同峰子娘赔不是的。

    娘……章云见周氏这般说,心里头很是感动,不由轻唤了一声,想起大哥,又开口道:大哥的亲事,不能因为我而黄了,峰子娘那边可以再谈谈的。

    周氏听了微微笑了笑,站起身来,道:你大哥的事,娘会看着办的,你不用操心。

    说完就往屋外走去。

    刚走到屋门处,周氏好似想到了啥,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章云,稍稍犹豫了会,就低声道:云儿,你推掉这门亲事,不会是因为铁锁……或是常满吧?章云听到铁锁时,忙想开口解释,可随后周氏顿了一下,突然蹦出了常满,她顿时就愣住了。

    娘怎么会这么问?--------------------------------------------------------------------------------85旺家小农女娘怎么会这么问?难道是看出什么来了?听完周氏的问话,章云心里一突,忙稳了稳心神,镇定道:娘,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多待两年,再帮家里一些时日。

    周氏见闺女这么说,也就没再疑心,点点头道:娘晓得了。

    之后就转身推门出去。

    章云见周氏将门合上后,才松了口气,坐在炕边,想着娘刚刚突然问的话,还有常满激动的神情,心里头又是乱糟糟的,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对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感觉心里慌慌、闷闷的,干脆收了思绪,起身去了厨房,帮着周氏干家务活。

    章云一心想着,不要为了自己的事,影响大哥的亲事,可是,最终还是影响到了,下晚章程回来时,周氏又去找了他,对他说了章云的意思,并问了他对这门亲事,到底抱着啥想法。

    章程闷头想了想,妹妹拒绝了这么亲事,再让他娶人家的女儿,未免也太尴尬,最后还是拒绝了。

    儿子、闺女的想法都问了,周氏心里虽觉可惜,可还是顺了他们的心意,同章友庆两人一道商量后,第二日就亲自去了李家,将这门亲事给推了。

    亲事给推了,两家多少存了些芥蒂,尤其是峰子,自从上趟帮着挖坑、起垄,又一道挑了鱼过去柏塘村时,心里就开始想着章云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对娘开了口,让她来提亲,却没想到遭拒,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窟窿里,一下子就泄了气,有好长一段日子,再不出现在章家兄妹面前了。

    这种情况难免尴尬,所幸知道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传开来,再加上过不了几日,村里的人就开始忙起来了,泥塘里的蒲草都已经成熟,到了收割的时候,再没闲情逸致管其他的事。

    到了要收割的日子,里正就召集了村里的壮劳力,跟栽种时一样,将所有人都分了下去,这样几个塘里就全都有人手了。

    这会已经时近七月,地里算是比较空闲的日子,因此家家能抽出来的劳力都颇多,一时间泥塘旁聚集了一群大小爷们,卷着裤管爬下塘,忙碌之余还不忘说笑,小娃儿们也都围到塘边来玩,因此显得格外热闹。

    章家抽了章友庆、章程过去,地里就由章连根一人打理。

    这日一早,章友庆、章程就拿着镰刀出了门。

    章云帮着周氏烧早饭,等到自个吃完早饭,就自告奋勇地拿着送去泥塘边。

    在几个泥塘都找了找,终于在村西的塘边找到了章友庆、章程,过去时塘边已经有好几个坐着吃早饭,她忙快步跑了上去,喊道:爹,大哥,吃早饭了。

    正在泥塘里埋首割蒲草的父子俩,一听到唤声,就直起腰望了过去,见章云提着竹篮子,就各自在塘里洗了把手,涉水往塘边走来。

    上了塘边后,章云将竹篮子搁在一旁,取出里面的陶罐子,端了碗将玉米粥倒了出来,分别递给了爹和大哥,并取出用布包着的几个馒头,给他们就粥。

    父子俩人盘腿坐下,接过碗和馒头,大口吃了起来,章云笑着将罐子收回篮里,就扭头看向了泥塘。

    这会已经算是入了盛夏,塘里的荷叶都已经长出水面,铺展开来几乎遮住了大半个塘,只余水蜡烛生长茂盛之处,还没有被荷叶遮盖。

    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中间点缀着婷婷玉立的粉嫩莲花,半舒着花瓣,有种含苞欲放的美态,清风拂过,荷叶、莲花摇曳生姿,眼前的景致,让人顿感轻松惬意,只觉美不胜收。

    章云微眯着眼,舒服地望着满塘碧绿,看了一会,她稍转目光,就见到三三两两的乡亲站在泥塘里,正弯腰割着蒲草。

    只看了几眼,章云就觉得有些不对,她记得电视里看到过采收的画面,而且也有解说过,说采收的时候,应该顺着蒲草比较扁的一方来采收,免得采收时,将底下的草芽踩烂。

    刚刚放眼望去,塘里的人都是随意乱站的,根本没有顺着扁的一方,只怕草芽已经被踩烂了很多,这样不是影响下一批蒲草的抽长嘛。

    章云想着,眉头就微微皱了一皱,往章程身边凑过去,附在他耳旁道:大哥,割蒲草得小心底下的草芽,要是全都踩掉的话,到秋季就没有新的蒲草可割了。

    章程一听,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得注意,手上的筷子就顿住了,侧脸看向章云,道:可草芽长在底下,又看不到,要怎么小心?你仔细看看,蒲草有一面会比较扁,你们顺着这个方向站的话,就不太会踩到草芽了。

    章云轻声将话告诉了章程。

    章程就道:你既然晓得,告诉他们就行了。

    大哥,你去说吧。

    章云又轻声说了一句,她可不想太出风头,最好啥事都让大哥来出面,有啥功劳也归他,这样她就可以隐在背后了。

    章程也没多想,随即点了点头,速速将玉米粥、馒头都吃下肚,手背一抹嘴,就站起来下塘去了。

    走到塘里干活的乡亲们身旁,章程就把这事一个个告诉了他们,几个人到挺配合,原本乱站的位置,全都照他说得那样,顺着较扁的方向站了,而其他吃完早饭下塘的人,也你传我我传你,全都晓得了这件事,都按着这样的站法割了起来。

    章友庆吃完早饭,正准备下塘,章云忙一把拉住了他,把这件事说与他听,爹,只怕其他塘的乡亲,全都是乱站的,不如你跑一趟,把这事告诉他们,免得到时候其他塘里的蒲草都长不出来。

    那行,我这就去。

    章友庆见塘里所有人都已经换了位置,当即就应了,转身往其他塘去了。

    章云收了碗筷,提起竹篮子就往回走,刚走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唤声:云儿。

    章云一下顿住了脚步,慢慢转头过去,就见到了常满。

    此时泥塘里有好些人在干活,常满也不敢太过逾矩,因此隔开较远,也没有多犹豫,见她转回头来,就开口道:云儿,峰子的事,你有没有推掉?常满不敢扬声,因此声音有些低沉,不过章云还是清晰听到了,忙环顾了下四周,见确实没人注意这边,才安心一些,她也不敢磨叽太久,于是就直接回道:我娘已经去推掉,你……不用再担心了。

    把话说完后,章云就扭头走了。

    这话让常满的心头大石一下落了地,见着章云快步离去,他很想再询问几句,同她说说话,可这会好多乡亲在,他不能这么做,免得又生出什么不好的闲言碎语,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去。

    稍稍看了会她离去的背影,常满就依依不舍转身,准备下塘去割蒲草,这时身后传来唤声:满子,吃早饭了。

    常满重又扭头看去,就见到邵氏提着竹篮子走过来,让他意外的是,跟着邵氏一同走来的还有俞玲。

    俞玲此时却有些愣愣的,顿住脚步,一双眼望着章云走去的方向,邵氏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来,就扭头道:玲子,你陪婶子走了这么段路,这会我也到了,你要有事的话,就不用陪着了。

    俞玲这才回过神来,几步走到邵氏身边,道:婶子,没事,我就是过来瞧塘里热闹的,待会再跟你一道回去。

    邵氏笑着点点头,就往常满走去,俞玲一同跟了过去。

    常满忙迎了过去,接过邵氏手里的竹篮子,将篮子一搁,就盘腿坐了下来,自个取出篮子里的罐子,并随口说道:玲子,你咋到这边来了,你哥哥他们,在东边那个塘吧,你要找他们的话,可以去那边。

    俞玲刚刚过来时,看到常满一直呆站着看章云的背影,心里就已经不舒服,这会又听他这么说,显然是对自己不上心,愈加闷气,就有些嗔道:我陪婶子过来不行嘛,难道这边只准别的人来,就不准我来。

    说着话,还朝章云离去的方向撇了一眼。

    玲子说得啥话,你自然能来,只是这边没你家的人,来了也没啥事不是。

    常满一点都没觉出俞玲的不对劲,只是拿着碗倒米粥,嘴里回了几句。

    这下俞玲就更气了,可她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跺了跺脚,自个生闷气,邵氏在一旁瞧着,到有点察觉出异样,不过她也不好揭穿,只能打圆场道:玲子瞧婶子一个人没伴,就陪着我一道走来,多贴心啊,我还真羡慕人家有闺女,哪像咱家里只有两个小子,一点不懂这些。

    常满听了也不以为意,呵呵笑了笑,就捧着碗喝米粥,另只手抓着烙烧饼吃起来,再没同俞玲多说啥。

    俞玲原本见到邵氏从自家院子过去,突然灵机一动,想着她应该是给常满送早饭,就偷偷摸出了院子,追上邵氏,说是去塘边瞧热闹,正好陪她走一段,哪里晓得,到了这里却生了一肚子气,没等到常满吃完早饭,就气呼呼地同邵氏说了声,转身跑走了。

    对这些,常满却是浑然不知,只看了眼俞玲离去的背影,就自管自吃起早饭,唯有邵氏,多少体味出一些俞玲的心思,不由瞅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今晚只有一更了!86旺家小农女男人们在塘里忙碌,女人们也再没空闲,等他们割完一茬蒲草,捆了用扁担挑去打麦场,就有各家的媳妇们负责在那边翻晒,等晒干后就可以编织了。

    ^//^【 ]收割、翻晒的活直忙了四五日,等到蒲草全都晒干,就由邵氏领头,召集村里的媳妇、婆子们,在晚饭后集合在打麦场,大家伙围坐在一起,拿蒲草编织器具。

    妇女们平日总是在地里、家里两头忙碌,很少有机会整群聚在一起,这一来大家反而觉得兴奋欢喜,个个都显得很有干劲,从开始聚集打麦场那日起,每家每户都提前了吃晚饭的时辰,等到日头刚一偏西,媳妇、婆子们就夹着板凳,带着擦汗的巾帕,还有喝的水等等,三五成群笑谈着往打麦场涌去。

    这日,周氏前脚刚出门,常娟后脚就来了章家,云儿,咱们去打麦场吧,那边肯定热闹。

    常娟一进院子,就跑进厨房来唤章云,急着想去凑热闹。

    家里碗筷都没洗呢。

    周氏一吃完晚饭,章云就抢着揽下了收拾的活,好让她少点劳累,也能早些出门。

    常娟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道:我来帮你,咱们快些洗好就能去了。

    章云瞧她那着急样,也就没和她推托,两人一道洗碗筷,收拾厨房,等全弄好,洗了把手后,常娟就再待不住,拉着她向院外跑去。

    大哥,我和小娟去打麦场,待会就回来,你同爹说一声。

    章云一边被拉着跑,一边高声对着院里的章程交代了一声。

    大姐,也带我去吧。

    章程还没应声,到是章兴从堂屋里窜了出来,往她身后直追而来。

    章云自然不会拒绝,稍稍缓了缓脚步,等到章兴跑到跟前,就拉起他的手,一道往打麦场去了。

    一路走去,到在路上遇到了好些个同村姑娘,全都是往打麦场去的,大家就结伴而行了。

    一大群姑娘家说说笑笑往打麦场而去,自然是尤为引人注目,途中吸引了不少少年们的目光,农村的女娃平日常在田间地里行走,到没那么羞涩忸怩,虽知道很多男娃们往这边看,也没有因此而避开,大家只管一路愉悦地往目的地走去。

    一群人刚绕过祠堂,就见到不远处的打麦场,已经是人头攒动,而大多都是健谈的媳妇、婆子们,场外围有许多小娃儿们,已经追逐玩闹起来,真可谓人声鼎沸。

    【 ]章兴这会就再待不住,同章云说了声,就往娃儿们那边跑去了。

    唉,云儿你看,是春花、秀花她们。

    常娟眼尖,一下子就见到前边走去的王家两姐妹,不由高声唤了她们,两人听到唤声止了步,扭头看了过来。

    呀,你们好热闹啊,早知道咱们就晚一步出门了,跟你们一起有伴多了。

    秀花转头看见一群姑娘家,面上就笑了起来,转个身往她们这边跑来,春花自然也跟了过来。

    春花一过来,就成了大家的焦点,几个姑娘全都向她道贺,也有几个调皮的,说上几句故意戏弄她的话,弄得她臊红了脸,直嗔道:不理你们了,尽戏弄我,你们等着,到你们许人家的时候,我定要戏弄回来。

    大家听了哄笑了起来,笑闹间一群人就到了打麦场中间,媳妇、婆子们几乎都已经在板凳上坐下,邵氏、周氏还有几个年轻的媳妇们,抱着整捆的蒲草,正一个个地分下去,让她们能动手编织。

    村里媳妇、婆子们聚集这边已经够多,而很多姑娘先前都没来学过编蒲草,也就帮不了啥忙,走到场中后,全散开去,在各自的娘跟前待了会,就又纷纷跑了出来,三三两两聚集在了外围。

    章云本想帮着周氏分蒲草,周氏却笑着撵她走,直道这边人手已经够了,用不着她来,章云听了也只好罢手,到邵氏跟前打了声招呼后,就跑了出去,看见常娟已经走出来,就往她那边去了。

    才刚跑到常娟身后,还来不及唤她,就见到小翠和俞玲一道迎面走来。

    俞玲老远就见到了章云,想起泥塘边的那一幕,心里就有些拧巴,脚步略有迟疑,身边的小翠却不晓得她的心思,见她脚步慢了下来,就伸手挽她的臂弯,往常娟跟前跑去。

    小娟姐、云儿姐,你们都来了,这边好热闹哦。

    小翠笑嘻嘻地跑到她们跟前,嘴里嚷道,而俞玲面上就没啥热络的表情,淡淡地朝她们点了点头。

    常娟正准备说啥话,前边围站在一起的姑娘们,突然发出了哗然声,之后就是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常娟是最爱热闹的人,见到那边的骚动,连话都顾不上说了,拉着小翠就往前跑,凑过去瞧发生了啥事。

    两人一跑开,原地就只剩下章云和俞玲,气氛一下子就跌落下来,章云本想说几句,两人再一同跟过去,可俞玲却朝她撇了眼,啥话也没说,直接就转头走了。

    这到弄得章云有些莫名,不过她也不想计较啥,跟着迈步往前走去,等到了骚动的人群中,从隙缝处往前望过去,这才晓得姑娘们嬉笑啥,原来是丁子正往打麦场走来,同他一道过来的,还有村里其他几个男娃。

    再扭头往春花那边眺,她已经被好些姑娘围住了,人围得多,就挡住了她的神情,不过想来定是羞得不行。

    章云面上露出了笑,想着古代的农家女,性子都挺活泼,而且也八卦,不比现代的姑娘差多少,这氛围,让她油然升起一种感觉,好似回到了青涩少女的时光。

    章云跟随大伙笑着,看着那群少年们,被众多姑娘们嬉笑看着,面上全都露出了一些羞涩之意,一个个微扭着头,不自然地抓耳挠腮,慢慢往打麦场走来。

    等他们都走到近处,姑娘们到不敢这么放肆了,纷纷往旁避开,让出道给他们过去。

    丁子夹在人群里往前走,也不知是谁恶作剧,突然推了春花一把,春花一时没有防备,人就往前跌撞了出来,一下子显露在了人群之外。

    这下可好了,所有姑娘全都哄笑了起来,连男娃那边,也跟着闹起丁子,春花羞涩地将头完全低到了胸口,只差没挖个地洞将自己埋了,慌忙扭头往姑娘堆里奔去。

    丁子也相差无几,整张脸涨红,虽然难为情,可瞧着脸上的神情,却带着难掩的喜悦。

    这段小插曲只是闹了一会,很快就过去了,丁子同几名男娃走动了编蒲草的媳妇、婆子们那边,丁子同邵氏她们说了几句,大意是他娘得照顾他爹,就不能过来出力了,支了他过来说一声。

    邵氏她们当然是满口无妨,直道让丁子娘安心在家伺候,这边的活人手很多,不差她一个。

    丁子他们在那边说着话,姑娘们见再没啥热闹可瞧,就各自三三两两散开去了。

    常娟和小翠她们也从人群里钻了出来,跑到了章云跟前,小翠过来后,就四顾看了看,道:玲子呢,怎么不见她。

    章云也不晓得怎么说,只好道:刚刚人多,一下冲散了。

    听章云话说完,小翠就踮起脚往四方望去,刚张望了几下,突然伸手往远处一指,嚷道:小娟姐,你看,满子哥、明子哥、亮子哥也来了,在那边。

    常娟一听,立即笑了起来,忙也踮起脚,嘴里嚷道:在哪,在哪?边嚷边顺着小翠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一下子就看到祠堂绕过来的那条道上,常满、常明、常亮三人正往这边走来。

    她们两人都欢快地踮脚望着,只有章云,一听见常满的名字,心里就一抽,脑子马上就乱了,不晓得是该留着,还是该转头跑走。

    满子哥、明子哥、亮子哥,这,这,快过来这边。

    章云心里正乱着,小翠就跳着脚唤了起来,并使劲朝他们招手,好让他们瞧见自己。

    常满、常明、常亮一下子就听到了唤声,三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正当他们三人快到近处时,俞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下子钻到了常满身旁,笑着道:满子哥,明子哥,亮子哥。

    兄弟三人见到俞玲,都笑着同她打了招呼,脚下到耽搁继续走去,眼见他们就要到章云几人跟前,俞玲突然往常满身边挨近了些,笑道:满子哥,上趟给你送的早饭,你都吃完了吧?常满不疑有他,想也没想就回道:都吃完了。

    话音刚落下,就见到了常娟身后站着的章云,心里咚一跳,脚下反而快了几分,直往前边走去。

    满子哥……俞玲感觉到常满加快了脚步,忙也快步跟了上去,正准备再说啥,常满却再顾不上她,几步到了章云她们跟前,开口唤道:小娟,小翠……云儿,你们都在啊。

    常满开口打完招呼,常明、常亮也跟着招呼了几句。

    是呀,反正这会天还没黑,咱们就过来凑热闹了。

    小翠直接就笑着应了,说完之后,扭头看向常娟、章云。

    常娟却一反常态,居然没有热络地说起话,而是双眼直往俞玲瞟,并转眼往常满一瞪,还没开口,章云就抢先道:你们一道玩吧,我过去我娘那帮手。

    说完也不等别人回话,转身就跑走了。

    常满本能地往前冲了两步,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样太明显了,忙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可他刚一止步,就被常娟伸手一抓,拉着胳膊就往一旁拽去。

    87旺家小农女满子哥,你咋回事啊,前些日还说会等着云儿,怎么这会让俞玲送早饭了?常娟将常满拉到人少的地方,劈头就问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不忿。

    **常满听了到是一愣,忙解释道:是上次到塘里割蒲草时,我娘给我送了早饭来,正巧玲子在路上遇见娘,就一同跟了来,我并没让她送早饭,你可别误会。

    常娟一听,眼就瞪大了,恼火道:那你干嘛就这么回了俞玲,平日里挺机灵的,咋今儿就傻了,这话让云儿听见,她心里会咋想啊。

    经常娟这么一喷,常满立马反应过来了,这下就再耐不住,脚一下子就迈开,想往章云那边跑去,同她解释清楚刚刚的事,想着她要是误会了,那咋办好。

    你干嘛,这么些人在,你要怎么说,不管你咋说,云儿都难堪啊。

    常娟见他一下子激动起来,忙跑上去拦在他身前,怕他真跑去乱说一气,反而让章云下不来台,到时候还不得全村都传遍了。

    常满这下更焦急了,想解释又怕传出闲话,可不解释,更怕章云从此再不理他,这可如何是好,原本挺聪明一人,这会全懵了,两手无措地搓着,双眼直往人群里搜寻,想找到章云的身影。

    小娟,那我怎么办好,啥也不解释,那云儿准得误会。

    常满也没其他法子,只得低下头,急声问常娟。

    解释当然得解释,可你一定不要冲动,免得坏事,这事还是我去比较方便,我会同云儿好好说的。

    常娟忙安抚起常满。

    常满一听,总算有些指望,常娟的话,章云多少还会听的,不由双手一抓她的手臂,有些哀求道:小娟,你一定要好好说清楚,不要让云儿有一点误会。

    常娟点了点头,常满这才小松了口气,忙急声催促起来,那你快点去,快过去。

    常娟也知道他急,就没再耽搁,扭头往媳妇、婆子们那边跑去。

    常娟跑过去后,老远就见到周氏坐在小板凳上,低头编着蒲草,章云就蹲在她身边,略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娘,我想凑云儿去那边,她不在你身边帮手,能不能行?常娟跑到了母女俩跟前,到没直接拉着章云离开,而是蹲了下来,笑着同周氏说道。

    [].周氏听到话声,就停了手,笑着看向常娟,道:那有啥,云儿在这也没啥事,你们俩去玩吧。

    章云这时已经抬起头,见周氏应承下来,眉头微微一蹙,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谢谢大娘,来,云儿,咱们到那边去。

    常娟见周氏都答应了,就笑着起身,拉起章云往外跑。

    章云不情不愿地被她拉出了打麦场,在祠堂对面的树丛停了下来,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打麦场那边,这边反而冷冷清清的,除了不断传来的笑声,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常娟在树下停住,拉着章云靠在树干上喘气,稍稍往四周望了望,确定这儿没人,是处能说话的地方,这才开口道:云儿,你刚刚是不是误会了俞玲的话?章云也估计常娟会提那事,到不是很意外,只是微微侧转脸,望着身前的青青野草,在风中摇曳轻摆,低声道:没有,我有啥好误会的。

    原本常娟想着,章云刚刚有些反常的举动,是因为误会了常满和俞玲,这会听她一说,心里到有点不舒服起来,对比常满如此焦急的神情,章云却是这么淡漠,这种落差让她难受、别扭。

    常娟向来是藏不住话的,当即就有些恼道:云儿,你咋就能这么心硬,满子哥为了你真是掏心掏肺,前些日子才同我说,你上次说三年不论婚嫁的事,他想通了,准备这三年里,同你一样好好赚钱,让自己能不落后你,你知道我听了心里多难受,再看看你,无论他怎么做,你都不放在心上,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

    心里憋的话一口气吐了出来,常娟这才好受一些,双眼望着章云,见她一直垂眸看地上,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连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就觉得她根本无动于衷,不由气道:我有时候真想破开你的胸口,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能这么狠心。

    常娟气着说完这句,就直接往前走去,刚走出几步,倏然停住脚步,没有回头,背对着道:满子哥让我一定要解释清楚,我答应他了,就不能不做到,俞玲根本没给他送早饭,而是二伯母送早饭过去时,刚好碰到俞玲,就一起走了过去,事情就是这样的。

    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常娟再忍不住,大步往前跑去了。

    看着常娟的身影消失,章云再绷不住,背靠着树干慢慢滑落,就这么坐在了泥地上。

    自己心里的感觉,她没办法否认,当时听到俞玲的话,心头莫名就被刺了一下,有股气闷在心里,再待下去,啥也没想,直接就说了话跑走了。

    气闷的感觉很清晰,她知道自己已经在意常满了,可是她不想承认,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活上、家庭上,她都能很好地接受适应,可感情上,她不自觉地龟缩起来,害怕接触这部分,也许由始至终,她都没有过安全感,不愿意将自己往后的人生,交付到某个人的手上。

    内心隐藏的世界,突然完全被剖析开来,章云感觉到没来由的恐慌,双手紧紧抱住双腿,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夕阳渐渐隐没,天空变得混沌模糊,烈日下曝晒一整天的泥土地,慢慢蒸发出热气,树上的蝉吱吱拖着长音,昭示着闷热,连微微拂过的风,都透着余温,可章云却感觉周身空落落的,让人背脊生寒,心也漂浮着,好似落不到实处。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感觉到余晖慢慢从身上移走,周身都变得昏暗,远处的人声更加嘈杂,过不了多久,繁乱的脚步声朝这边逼近,这时她才回过神,放开抱腿的手,站起身来,闭着眼压下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就迈开步子,往人群走去。

    章云才走了几步,笑呵呵的媳妇、婆子们出现在了面前,这会天已经黑下来,再没法编器具,大家就全收工回家去了。

    在人群里很快找到了周氏,章云就随着她一道往家里走去,她始终没有再去找常娟,也没有看过常满,只是埋头往回赶。

    这一夜,她又是睡不着,躺在炕上辗转难眠,一直想着常娟的话,想着从认识常满以来,他为自己所做的一件件、一桩桩,她在心里问着,是不是该给自己一点信心,一点勇气,试着去接受。

    在一遍遍自我询问中,远处的鸡鸣声隐隐传来,她闭了闭疲累的眼,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

    心里藏着心事,再加上一夜无眠,这一整天,章云都没什么精神,所幸这会天气渐热,地里、家里的活都不忙,到是可以慢慢做,不怎么急,她也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天。

    之后连着好些天,章云都没有再去打麦场,也几乎没跨出家门,周氏见她精神不济,只当她是厌夏,一直让她好好歇着,家里的事不用操心,可章云怕躺在炕上,又会纠结乱想,到情愿这么磨洋工地干着家务,多少能打发些时间。

    就这么混沌了几日,割下来的蒲草,在村里媳妇、婆子们的辛勤编织下,全都已经完工,周氏陆续领了平分给他们家的配额回来,全堆在了堂屋里。

    章云到是有去看过,编出来的有篮子、筐子、蒲扇,还有几双草鞋,蒲草还能编织的席子、箱子什么的,相对比较难些,到目前还没人能编出来。

    虽然花样还不够齐全,不过这也才刚开始,能编出几样试销看看,也是好的。

    等到蒲草全编织出来后,章云就将全副的心思摆在这上面,想着该怎么销售比较好,当初她也想过,可除了去集市卖,目前还真没啥能扩展的路子。

    想来想去,章云还是决定选在七月初十逢集市的日子,带着这些蒲草编织的篮子、筐子、草鞋,去镇上卖来试试看,要是有好的销售,就可以拓展开来,要是卖得不好,那就得另寻路子了。

    章云把这想法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大家到是意见一致,全都是这么想的,一家人就此商定了下来。

    全商量好后,章云就再没啥可做,只等着初十到来,却没想到,还没到初十,村里就出了件事。

    这件事还是小翠跑来告诉她的,这日不到晌午,烈日已经当空,晒得院里的土地干燥开裂,也晒得人昏沉欲睡。

    章云坐在厨房里,正在剥着豌豆荚,准备晚上烧菜,周氏不在厨房,没人说话,她剥了一会,眼就有些眯了起来,阵阵的睡意袭来。

    云儿姐,云儿姐,你在吗?章云正有些打盹,厨房外传来了唤声,章云一下就醒了,丢下手里的豌豆荚,跑出了厨房。

    刚一出厨房,小翠就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云儿姐,你同小娟姐最要好,能不能帮着去同小娟姐姐说说,让她劝劝满子哥,不要推了玲子家的提亲,你不知道,玲子这会在家,都快哭死了。

    88旺家小农女云儿姐,求求你快去吧,我还得回去劝劝玲子。

    ....小翠急急把事情说完后,就一把拉过章云,推着她往前走去。

    章云蓦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还真一时愣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这么被小翠推着,踉跄地迈开了步子。

    盛夏的烈日烤着泥地,四处都亮晃晃地耀着阳光,远近的蝉声连绵起伏,章云脚下慢慢挪动着,不知啥时候,小翠已经跑开了,只余她一人往村里走去。

    不知怎么的,章云的脚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虽然走得很慢,却还是一步步往常满家靠近。

    常满家院门,出现在了章云的视线中,眼见着再走上一段,就能到他家院外,章云却止住了脚步,心里突然响起很小的声音,我来干什么呢,不是一直在拒绝他,现在又有什么立场说话。

    内心的声音让她不敢再靠前去,只是站在远处望着。

    过了一会,院子里走出一道身影,就算隔得有些远,章云还是认出来,那是常满。

    常满的出现,让章云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借着路旁杂草的掩映下,想要转身离开,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脚下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后边传来声响,章云自然而来停下脚步,扭头拨开杂草看了过去。

    只见从另外一条道上,急步走来两个男娃,一见到常满,就朝他冲了过去,其中一个上去后,不由分说就拽住常满的前襟,怒道:常满,你当你是谁,凭什么让玲子那么伤心。

    两名男娃都是侧对着章云,她一时也看不清面目,不过听完这句话后,她就晓得了,他们是俞玲的两个哥哥俞远、俞定,两人这是出气来了。

    常满被一把拽住后,立马伸手抓住俞定的胳膊,阻止他进一步动手,不过毕竟是他对不住俞玲,让她这么丢脸,因此他并没挣扎反抗,只是待着不动。

    身旁的大哥俞远毕竟老成一些,没有那么冲动,见如此情形,忙上去拉开俞定,将他拦到背后,面对着常满道:常满,咱们家玲子有啥不好的,你要把提亲给推了。

    常满沉了沉气,摇头道:咱们是同个村子一道长大的,玲子没啥不好的,只是,我心里另外有喜欢的人,我只想娶她。

    俞定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想推开大哥往前冲,嘴里嚷道:你说的啥话,玲子难道比不过别的女娃,你到是说来,你想娶谁,看看到底谁比谁好。

    远处的章云,听完这句,不由心里一紧,手上拽住了一把杂草,双眼定定瞅着常满,生怕他会冲动地把她说出来。

    *.**/*所幸,常满并没有,只是沉默了一会,道:这个没啥好说的,反正在我心里,不管好和坏,我就认定她一个,其他人我不会娶。

    好啊,真是给脸不要脸,看我不揍你。

    俞定已经是怒火中烧,只想冲上去揍他几拳,为妹妹出气。

    常满已经做好被揍的准备,俞远却拽住了俞定的胳膊,沉声道:你打他有什么用,打完他,难道玲子就能不难过了。

    大哥,你干嘛拉着我,管那么多做啥,打了再说。

    俞定挣扎了起来,还是像牛一样,直想往上冲。

    好了,别闹了,让我好好说两句。

    俞定似乎挺服大哥,就算已经火冒三丈,被俞远往旁边一推后,就再没冲上去,只是在一旁呼哧喘气,发泄心里的怒意。

    俞远双眉一紧,脸色深沉道:你有没有想过,自个家的日子过得怎样,玲子已经劝动我爹,说定下亲事后,就让爹出钱给你在镇上开家店,到时候你就是有钱的大爷了,哪还用挨穷过苦日子,家里也会好过许多,这样的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这话一落,常满还没回话,俞定先沉不住气了,一拉俞远道:大哥,你干嘛还求他,咱家的玲子,还怕找不到人嫁,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瞧上这穷鬼的,要我看,他算个屁。

    住嘴。

    俞远呵斥了一声,俞定也只能闭嘴扭头,再不看这边。

    常满听到俞定这番话,也有些气了,这根本是侮辱人,不由道:要让家里过上好日子,我自个会挣,就算再穷,也不会靠女人。

    俞定眼见又要发作,俞远却伸手一挡,嘴里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么不识相,那当我什么也没说,咱们家提亲的事就此抹去,玲子咱们会看管好,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在她面前出现。

    冷冷的话一说完,俞远就拉着俞定转身离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俞家兄弟,再转眼看着因受侮而脸色黑沉的常满,章云心里不晓得是啥滋味,只感觉有些心疼。

    常满愣在原地一会,就迈开步子前行,眼见他慢慢往自己身处之处走来,章云完全没有准备,急忙地转身往前跑,慌乱之间,脚一滑就摔倒在地上。

    章云本能地用手撑住身子,手被泥土上的细沙石子硌得生疼,掌心还一阵刺痛,估计是伤到了,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连忙爬起来,身上的泥土都来不及拍掉,就想往前跑去。

    只可惜,这么一摔,已经来不及了,常满走至不远处,她一站起身来,他就瞧见了她的背影。

    云儿。

    常满有些难以置信地唤了声,脚下却快步地跑了上去,一下就跑到了她面前,两人四目以对,这才确定,眼前的真是章云。

    你怎么在这?能见到章云,常满自然是喜悦的,嘴里就脱口而出,随即见到她裤腿、袖子、衣摆上沾满了泥屑,神情颇有些狼狈,不由急道:你这是怎么了?常满紧张地往前跨了过来,章云本能地将手往后缩,退开了两步,忙道:没什么,只是摔了一跤,也不痛。

    常满见她手往身后直缩,就知道她有所隐瞒,眉头一蹙,道:你手为何往后缩,是不是伤了,快给我看看。

    没事,真的没事。

    章云又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

    常满本想再往前跨去,可还是忍住了,扭头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道上半个人影也没有,他这才放心直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用强的,快把手伸出来。

    章云也注意到他看四周的动作,再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要是不照做的话,他真的会强拉她的手过去,无奈只能慢慢将手伸了出来。

    也不知是被哪种锋利物割到了,此时手掌上,已经划开了一道血口子,殷红的雪正往外冒。

    常满见了,眉头蹙得更紧,你咋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老是受伤怎么成。

    说着就又想扯衣服的下摆,用来给她包扎。

    章云一见,忙制止道:不用了,我赶回去洗洗,再让大哥去拔点草药来敷敷,就会没事的。

    如今可是盛夏,身上就只有一件薄薄的汗衫,要是扯掉下摆,那多难看,再说这回比打猪草那次,可轻多了。

    听她这么说完,常满撩起衣摆的手停了下来,就道:那现在就去青岭河边洗洗,河边有止血的草,我去给你拔。

    说着就扭头大步往青岭河的方向走去。

    章云稍稍犹豫了一会,就跟着走去,常满家离青岭河也不远,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直到踏上石滩,也没碰到啥人。

    章云走得慢,到了青岭河边时,已经见不到常满的身影,稍稍往四周看了看,瞧不见他在哪,就蹲了下来,准备先洗伤口。

    烈日照在河面上,只觉波光粼粼,异常耀目,闪得她都快睁不开眼,忙用未受伤的手半盖住双眼,遮住强烈的反光,这么一遮,就看不太到河水,受伤的手只好伸过去随意拨弄。

    你这样怎么洗。

    身后传来咯咯石子摩擦的声音,话声响了起来,很快常满就到了她身边,跟着蹲下来,瞧她拨弄了一会,就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掌。

    章云毫无防备,只觉心里一跳,之后心跳就不正常了,手则往后急抽,想脱离他的手。

    不要动,我帮你洗洗。

    常满不敢用力拽住她的手掌,怕伤口的血更多,只能出声制止。

    章云还是有些慌,手不自觉地往后缩,常满只能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撩水给她洗伤口。

    带着热气的河水流淌过掌心,章云慢慢安静了下来,手上没再乱动,任由他清洗,可心还是跳得急速,耳后有些烧了起来。

    过了一会,常满停下清洗,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扯出止血草,放嘴里嚼烂,再小心地糊在她伤口上。

    草药敷上去,感觉有些凉凉的,掌心的刺痛也缓解了一些,此时常满又抽出一条长长的,还有些宽的草,代替布条绕着她的手包扎了起来,嘴里道:等回去后,你再换成布条。

    嗯。

    章云应了声,手上扭动了一下,常满这才松开手,任由她抽回手。

    这时,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章云低着头,不敢看他,两人就这样默然了半晌。

    章云只觉心跳越来越快,再不离开只怕要失态,倏然就站了起来,转身想往回跑,心里却想到了啥,脚步停了下来,也没有回头,背对着他道:你……等我,等我想清楚。

    一说完,就慌忙跑走了。

    常满听完这话,不由一愣,慢慢站起身来,也没去追章云,只是琢磨那句话,好一会,才慢慢觉出其中的涵义,心头突然就砰砰跳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云儿让我等她,是愿意答应我了嘛,是吗?是吗?是吧!常满徒然就信心高涨起来,嘴大大咧开,整个人一蹦三尺高,口中高声欢呼,只觉眼前所有景物,都那么美好。

    章云急忙往回家的路跑,刚绕到小道上,就隐隐听到身后传来愉悦的高呼声,忍不住停下脚步,扭过头去,往河边的身影投去了目光。

    常满蹦跳了几下后,突然就双手一翻,在石滩上打起筋斗来,哪里知道,石滩的石子被人踩得很是光滑,一个筋斗翻过去,脚落地就站不稳了,整个人一滑,屁股跌在了石滩上。

    章云瞧见这一幕,面上不知怎么,就红了起来,嘴里噗嗤笑了,又怕他听到,忙用手捂住,不至于笑得太大声。

    常满跌了一跤也不以为意,一个挺身就起来了,双眼往章云这条道上望来,吓得她忙快步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不好意思,今天就一更了!推荐一下朋友的仙侠文《目标,寿终正寝》89旺家小农女---自从上次在青岭河边跟常满说了那话,章云心里就变得轻松了些,很快日子就到了初十,前一天家里人就商量好了,准备让章友庆带上章程、章云,挑着蒲草编织的器具,去镇上集市兜售试试。

    //【 ]初十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时,章家人就全起来了,在吃过周氏做好的早饭后,三人出了门。

    旧年在集市卖了好些日子茶油和臭豆腐,章家人算是熟门熟路了,从百里渡乘船到镇上后,就直奔集市而去。

    这会天气炎热,天亮得早,因此集市的人也赶早了,他们三人到集市时,已经有好些摊子摆出来,自然不敢再耽搁,忙寻了空地,将担子歇下,把蒲草编织的器具,在地上全摆放好。

    这趟来,章家人只抱着尝试的心态,没计划过要卖掉多少,却没料到,生意会如此清淡,就算章云再怎么卖力拉顾客,乡亲们也只是瞅瞅,没人真得掏钱买,结果一整天下来,只卖得了二十三文钱,统共也就卖出大小五个件头。

    章家人谁也没预料到,第一次卖居然会这么惨淡,等到了日头偏西时,只能收拾了器具,挑着往回赶了。

    三人心里都有些闷闷不乐,一路上,大家也就没多讲啥话,赶到家里院外时,日头已经西落,天边只余一线霞光。

    章友庆、章程挑着担子进院,章云后头跟了进去,周氏早就等在厨房外,一见他们进来,忙迎了上去,本想问一下卖得如何,可一眼瞧去,担子上挂的蒲草器具,和早上出门时相差无几,心里立马就有数了。

    他爹,快东西放放,洗把手好吃晚饭了。

    周氏心里有了底,就再没开口询问,而是带到了别处,并伸手接过章友庆肩头的担子,帮着他将器具放回堂屋,章程随后也跟着去堂屋放下了。

    大伙心情都不怎么好,就谁也没多话,一同进了厨房,洗完手时,周氏进来将饭菜端去了堂屋,一家人坐下吃晚饭了。

    在饭桌上,章连根到是提了几句,得到答案后,也就没再多问,吃完饭后,周氏收拾碗筷,章家其他人,则去了院子。

    在没有空调、电扇的古代农村,夏夜吃完饭后,大家基本都会去院里乘凉,坐上一会歇口气,聊上几句,等天黑透时,再回屋睡觉,章家人自然也不例外。

    【 ]到了院子里,大家搬来小板凳,全在堂前坐了下来,拿着蒲扇扇风,时不时赶一下蚊子,听着远处传来的虫吟、蛙鸣,还有稀稀落落的蝉声。

    **章云抬头望天,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透着混浊的青灰,星子发出浅浅的光亮,差不多再过个把时辰,天就得黑透了。

    章连根坐下后,依旧是抽旱烟,吧嗒吧嗒抽上两口后,就同坐在身边的章友庆说了起来。

    大庆,今儿生意这么差,只怕这些玩意往后也不太好卖吧。

    章连根对蒲草器具,还真不怎么看好,心里不由有些犯愁。

    章友庆向来不是个生意人,对这些也不是很懂,只能低声道:爹,今儿才第一天,咱们也不要太急,也许过些日子能好些也说不定。

    章连根眉头一拧,微微摇着头,道: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想个法子,万一要不好卖,也能有些退路。

    这话说完,坐在一旁的章程、章兴,就扭头看向了章云,家里也只属章云点子最多,说到想法子,自然第一个就想到她。

    章云瞧了眼大哥,再看过去,连章友庆、章连根也不知啥时候,向她投来了目光。

    说真的,章云是有想过,要是集市不好卖的话,该寻什么路销售,不过她也只是有个想法,想着可以拿去各处的货栈推销、铺货,实际上行不行得通,她心里还没数。

    爷爷、爹、大哥,我心里是有个法子,可是没啥把握,要不再让我仔细想想,咱们这也才第一天,不用急着就走另一条路,还是等十五、二十的时候,再跑集市卖卖看,看能不能好转,要没起色的话,再另做打算。

    章云心里的念头,也只有个雏形,真要往这条路走,就要花些时日研究出步骤,这段日子,还得照旧跑集市才行。

    在没有确切的法子之前,章家人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几个人在院里聊了一会,等周氏收拾完后,夜幕也已经黑了下来,大家就散了,各自回屋歇下。

    除了年底每日开腊市外,其余时间集市都是逢五的,翌日章家人就没有再挑担赶集了,和往常一样,老少爷们照旧扛着农具去地里,周氏和章云则忙碌家里的活。

    母女俩吃完早饭后,周氏就提着篮子去地里了,章云则准备去菜地,刚走出厨房,抬头就见到常娟从院外走了进来。

    自从打麦场那日后,常娟都好些天没来过了,这会见到她,章云自然开心,忙迎了过去,唤道:小娟。

    常娟站在原地没有动,头略往下低,稍稍显得有些不自然,见到章云走过来,就偷眼瞄了她一下,发现她面上带着笑,心里才松了下来,拉起她的手,道:云儿,上次我说话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章云连忙摇摇头,她知道常娟是为她好,只有真正知心的朋友,才会为你焦急,恨不得骂醒你,这些她心里都有数,自然不会怪常娟,我从来没生你的气,反而是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对。

    呼。

    听完这话,常娟吁了口气,面上当即就露出了笑,恢复了往常的神态,那咱们谁都别再记着上次的事了。

    章云笑着点头,常娟忙挽起她的胳膊,突然转身,拉着她往院外跑,章云猝不及防,就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常娟扶了一把,这才没出糗。

    这冷不丁的往外跑,是要干嘛?章云一站稳脚跟,就高声问了起来。

    常娟抿嘴偷偷一笑,却没回她,还是拽着她往外跑,章云只能跟着跑去。

    见常娟没答,章云一边跑着,一边又问了一遍,常娟却只回道:别问那么多了,你跟我来不就知道了。

    原本以为常娟是要拉自己去村子里,却没想到,她绕过篱笆院,直往青屯岭跑去。

    到了青屯岭山脚下,常娟还是没有停步,继续拉着她往上跑,拐来拐去一会她才算看出来,常娟是想拉她去那间草屋处。

    章云只当她是想去草屋玩,就配合着往那边跑去,两人刚绕过一处灌木,前边就出现了一块空地,草屋就在前方。

    不过,绕过灌木后,章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草屋,而是站在草屋前的常满。

    章云一下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常娟,见她面上带着贼贼的笑容,就知道,她已经晓得自己和常满之间的事。

    这么一来,章云反而低下头去了,上趟在草屋,自己说了那么一通话,让常娟转告,用来拒绝常满,可现在却完全变了样,让她如何不尴尬。

    云儿。

    章云兀自尴尬着,常满见到她,却急忙跑了上来,开口唤道。

    章云一下臊红了脸,低着头也不回话,常娟自然是有眼力的,忙将手从章云的臂弯里抽了出来,道:你们俩说话,我去山上瞧瞧,摘点野果子过来。

    说着就扭头钻过灌木丛,快步跑走了。

    章云听到常娟这么说,本能就想抓住她,不让她跑走,免得只留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是好,只可惜动作没她快,等伸手想拉人时,常娟已经跑走了。

    一下子,空地上就只剩下章云和常满两人,章云不免有些微局促,脖颈、耳后止不住烧红。

    常满到没跨上前来,只是定定站着,双眼直瞅着章云看,感觉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样子,份外的娇羞可人,只这么瞅着,他心里头就砰砰跳得厉害,忍不住紧张起来,嘴抿了抿嘴,手心出了一层的汗。

    我不是说……等我想清楚嘛。

    如此对站着,谁都不说话,只觉那气氛更加暧昧,章云只好先开了口。

    常满一听,忙伸出双手直摇,急声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有事想同你商量。

    常满生怕她误解,觉得自己是等不及,要逼迫她做出决定,忙开口解释起来。

    章云这才抬头看向他,见他满脸焦急,手心直往身上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他急成这样,忙道:你不要急,我没责怪你的意思。

    听完这句,常满才算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急出来的薄汗,心里头想着,当初章云不理他时,到是憋着一股劲,只想让她晓得自己的心意,可真到了这会,怎么反而患得患失起来,生怕一个不好,就惹得她生气,两人又得变回以前那样。

    常满心里正思忖着,章云开口问道:你找我,是有啥事要商量?章云一提,常满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回道:我昨儿个听说,你和你爹,还有程子挑草编的篮子、筐子去卖了,我心里惦记着,就在村口等你们回来,可我老远瞧着,你们挑去的东西,好像并没卖掉多少,是不是卖得不好?嗯。

    章云点了点头,提到这事,她心里就有些烦。

    常满见她面上的笑容渐渐收了,忙道:云儿,你不要急,我到有个法子,我说给你听听,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这几天可能都是一更了!90旺家小农女那你说来听听看。

    ..章云听完他这话道。

    常满当即说道:你还记得不,我上趟去过的敞州,我叔公的长子,也就是我堂叔,在那边开着一家篾器铺子,算是敞州最大的篾器铺,生意做得很大,我在想,咱们这些草编的器具,要不要拿去他铺子里卖卖看,也许能卖得好也不定。

    常满刚一说完,章云就立马点头了,有这么好的一条路子,怎么能不试,马上开口道:这法子好,那你啥时候去敞州?见章云赞同,常满面上就露出欢喜的笑容,忙道:既然你觉得这法子好,那我就去试了,正好最近地里不太忙,这一两天里就动身。

    章云正愁销路,如此一来,算是有了可行之法,心里头顿时松了不少,不由嘴角也露出了笑,转念一想,又问道:你一个人过去,哪挑得了这么些?这么一问,常满到被问住了,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光他家里堆的器具,就有六七十件,再加上章家的,总得上百件,他确实带不了这么些器具。

    我想第一回过去,也不必全带上,不过就你一个人挑的量,也实在太少,要不,我试试问大哥一声,看他会不会跟你过去。

    章云想了想,人家帮着他们销售,自家总得出点力吧,而且难得的机会,让大哥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就是不晓得,大哥会不会应承。

    那好,你去问声程子,我等你消息。

    常满听章云这么说,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

    章云点了点头,这事就这么暂定下来,到这会,正事算是讲完了,两人歇下话来,一时到不晓得该另外说点啥了。

    空地四周全是树木环绕,浓密的树荫遮住了烈日,显得没那么炎热,树上的蝉声却吱吱叫得响亮,也还好有这些蝉声,才不至于陷入寂静中,那样只会更加别扭。

    在连绵的蝉声中,章云微微侧过脸,嘴嗫嚅了几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觉耳里荡漾着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常满也是同样,双眼瞅着章云,心跳得厉害,满腹的话却不晓得如何倾述。

    两人就这么呆站了好半晌,章云有些受不住这让人心慌的气氛,正想告诉他一声,就扭头走了,这时,常满却开口了。

    ....你手掌的伤,有没有好些?常满垂下眼眸,望向她的手,见她手心还是缠着布条,就问了起来。

    章云摇摇头道:没事了,再过两天,就可以不用包了。

    那……能不能让我看看。

    常满还是不怎么放心,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的好了,会不会留疤,不过又怕有些冒犯,因此话说得有些犹豫。

    章云也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有微微的挣扎,她到不会像古代女孩那么保守,握个手都不行,只是想着,一下子会不会太过亲密,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心里正想着,常满见她没有反应,忍不住又轻唤了声:云儿。

    章云这才抬起头,看向常满,见他满脸小心翼翼的探究神情,就收起了胡思乱想,将手慢慢地伸了出去。

    常满心里一阵欢喜,这还是第一次,章云心甘情愿将手交给他,想到这,又难免紧张,慢慢地靠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的手一碰触,常满就觉得手臂一颤,好像有一股急流从手掌直窜入心头,使得他整颗心跳动得异常猛烈,感觉连颈后的脉搏都跳跃了起来,这种感觉,他从来也没有过,有种说不出来的美妙滋味。

    常满很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好拆开章云包扎的布条,看看她的伤口,可手臂就是止不住阵阵发紧,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一样,变得不听指挥。

    章云被他握住手后,就垂着眸子,没敢看他,也不免心跳加快,忐忑等了半晌,却不见他有任何举动,忍不住抬头看去,入眼却是涨红的脸庞,他那紧张兴奋的神情,一下子印入她的心里,原来自己的一点点回应,就能让他激动成这样。

    常满感觉到章云在看他,就一转眼望向她的双眸,一下子就痴住了,两人傻傻地对看着,也不说话。

    满子哥,云儿,看我摘了好多野果子。

    身后突然传来唤声,随着话音响起,常娟的身影绕过灌木,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章云一下子醒过神,慌忙将手抽了回来,脸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害得她连忙低下头去,想着不让常娟看到她臊红脸的样子。

    常满的手顿在半空中,直到常娟跑过来,才悻悻地收了回去。

    满子哥,云儿,来,吃野果子,我都在山溪里洗过了。

    常娟一跑向前来,就招呼他们吃野果子,可话落下,却没人回应,她这才往两人望去。

    常娟就朝两人看了一眼,双眼就亮了起来,两人那副别扭神情,任谁都能一眼看穿,更何况她还是知道内情的,不由高声道:喔,老实说,你们俩这是干嘛了,瞧你们那张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可别告诉我,啥事也没有。

    常满这会还没从兴奋中缓过劲来,被常娟这么一嚷,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咧嘴傻笑起来,章云被这么一亏,顿时羞窘不已,也是没回一句,就转身跑走了。

    云儿。

    常满、常娟见她跑走,忙都唤了起来,常满想追上去,想想她该是要回家去,他也不太方便,只好催促常娟道:你快跟上去瞧瞧。

    常娟点了点头,将兜着的野果子一股脑倒给了常满,之后就转身追去,刚追出几步,常满突然跑上去,喊道:小娟,你追上去可别再拿话戏弄云儿,她姑娘家脸皮薄,你要有啥想知道的,回头来问我好了。

    得了,瞧你那紧张样,放心,不会对你的心头肉怎样的。

    常娟难得有机会调侃他们,哪里会放过,临了还不忘笑话一下常满,弄得他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好了,好了,我由你怎么说都行,只要记得别去戏弄云儿就好。

    常娟见他那紧张样,再不说啥,径直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到了山脚处,就追上了章云。

    云儿,你干嘛跑这么快,害我追半天。

    常娟跑到章云身边,喘着气儿说道。

    章云怕她又提刚刚的事,到一时不晓得该说啥了,只好闭着嘴,只管快步走去。

    常娟得了常满的吩咐,自然不再拿话取笑她,只是陪着她往章家的篱笆院走去,到了院外,两人告了别,各自回去了。

    章云进院后,就跑进了厨房,坐下继续剥豌豆荚,才刚一会功夫,就又想起山上那一幕,常满激动的神情在脑中回荡,心里泛起一丝甜蜜,有那么一个人,为你痴为你狂,也许就是这种滋味吧。

    在心里默默回味了一会,章云就收回心神,剥好豌豆荚后,开始淘米,准备迟点烧晚饭了。

    日头偏西时,章家老少回来了,等到晚饭吃完,周氏收拾碗筷,章家其他人都去院里乘凉,章云就趁这会功夫,悄悄拉着章程去了后院。

    什么?这些话是常满跟你说的?你啥时候见过他了?章程一听完她的话,就逼问了起来。

    章云晓得大哥对常满心存芥蒂,不喜欢她同常满来往,可这回是正事,她不得不提出来。

    大哥,咱们先不提两家的芥蒂行不行,这是关系到蒲草器具买卖的事,你该从这方面考虑才对。

    章云沉了沉气,好声劝说章程。

    章程眉头一蹙,道:你是不是听了他什么好话,把以前的事都给忘了。

    大哥,私事管私事,这不是为了咱家好嘛,你别想太多了,多赚些钱,给家里盖房买地才是最要紧的。

    章程向来把她的事看得很重,这点她也是晓得的,拗不过也只能多劝导了。

    我一见那小子,心里就来气,让我怎么跟他一道去啊。

    章程心里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对着常满,他心里就没法舒坦。

    章云一见大哥实在难说通,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叹口气道:既然这样,那我只能去问爹了,看他能不能走这一趟。

    说着就转身,准备去院子里找章友庆说了,在这家里,也只有他还稍微好说话点,爷爷那边,也是提起常满就爆,她可不敢去触这个雷。

    等等。

    章云正转身往前走去,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唤声,她忙停住脚步,扭头看去,只见章程满脸拧着,半晌才松口道:还是我去吧。

    章云不由舒了口气,让大哥去是最好的,毕竟他年纪轻,人相对灵活一点,而且她也想让大哥去见见世面,错过这个机会,实在可惜。

    那大哥,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可别反悔。

    章云忙跑到他身边,伸出小拇指,章程无奈地同她勾了勾指头,算是做出了保证。

    章云立马露出笑来,挽着章程的胳膊,道:我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了,凡是我想的事,就定会依的。

    你呀。

    章程瞧着她欢喜的笑容,不由宠溺地笑了笑,伸手在她脑门弹了一下。

    章云揉着脑门,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拉他回了院子。

    翌日,章云就把这事告诉了常满,两人商量了一下,就定在了第二日一早动身。

    91旺家小农女翌日,章云一早起来,就去了厨房点火烧灶,动手烙饼子,准备多烙一些,让章程和常满能带着,在路上当干粮吃。

    ....章云怕大哥会不高兴,因此趁他没进来厨房前,就烙了一些出来,用布包好了放起来,其余后面烙的就另外包,这些留给大哥吃。

    云儿,你咋起这么早,在弄啥?天有些蒙蒙亮时,周氏起炕了,过来厨房时,见闺女已经在灶头忙了,就走上前来问道。

    娘,我在烙饼子呢,好让大哥带着路上吃。

    章云手里翻着饼,嘴里回道。

    周氏听了就想帮手,章云忙道:我这边差不多好了,娘你不用帮手了。

    等到饼都烙好后,另一口锅里的玉米粥也已经滚了,章家老少这时都起炕了,见早饭已经烧好,就各自漱洗,吃完早饭后,章连根、章友庆去下地,章云则送章程出门。

    两人一道往村口而去,在半途就遇上了常满。

    一见到常满,章程就不是很自在,撇开头去不看他,章云则将手里用麻绳捆起来的蒲草递了过去,这是她家仅余的蒲草,昨儿就和常满说过,让他带去敞州,看他叔公能不能编出草席和箱子来。

    常满接了过去,深深看了章云一眼,这一去总得三五天,他心里还真舍不得。

    见常满这么盯着自己看,章云到有些许难为情,偷眼瞅了下大哥,见他没往这边看来,忙将藏在蒲草里的布包拿了出来,快速塞进了他手里。

    常满一愣,手上略微捏了捏,马上就感觉出来,里面包的是吃食,一想到章云特地为他预备了吃食,心里就乐开了花,面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忙将布包塞进了怀里,贴身收着。

    别再磨叽,好走了。

    章程这时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催促起常满,并扭头对章云道:你也快回去,别再送了。

    章云自然不会拗大哥的意思,忙点了点头,道:路上小心。

    之后就转身往回走,转身之际,朝常满撇了眼,心里同样期望他一切安好,平安归来。

    常满定定看着章云离去的背影,一旁的章程瞧了很是不悦,粗声道:看啥看,还不快走。

    常满这才转回身,两人一道挑着满满的担子,往百里渡去了。

    章程和常满走后,章云又在十五那日,同章友庆一道去了镇上集市,这回到比上趟好了些,一天下来,得了五十来文钱,不过总体来说,行情还是不怎么好。

    集市上不好卖,章程、常满又没那么快有消息,十五之后,章云就惦记起柏塘村的鱼虾来,这日一早,章云带了油茶饼和前日挖的蚯蚓,约上常娟,两人一道往柏塘村而去。

    *.**/*两人一路说笑着,刚走到村口,老远就见到了洪成,背对着她们走去,身旁还有一人跟着,身上正背着一名老者。

    小洪大夫。

    章云忙高声唤了起来,洪成扭头看来。

    章姑娘,常姑娘。

    洪成见到章云她们,就打了声招呼,脚下却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章云、常娟此时已经快步跑了上去。

    洪成略有些不好意思道:章姑娘,真对不住,这位大爷脚伤到了,我得带他回去包扎,就先走一步了。

    嘴里说着话,就加快了脚步。

    章云跟了上去,朝那位老者脚上撇了眼,再看洪成背着药箱,忙道:小洪大夫,你家离得远,何不去我家,免得耽误伤势。

    洪成一下子止住了步,弯腰背着老者的少年,也跟着停了下来,那是最好不过,只是麻烦章姑娘了。

    别说客气话了,快跟我来。

    章云忙转身往自家方向走去,洪成、常娟他们就跟了上去。

    一行人接近青岭河时,一直跟着的常娟,不时看向背着老者的少年,只见他头包布巾,一身长衫作书生打扮,此时满脸涨红,总觉得他没啥力气,瞧着就快吃不消了,不由心里一急,高声道:你背不背得动,干脆还是我来吧。

    话一落下,常娟就不由分说上前去,把老者双手往自己脖子上一箍,将少年往旁边一推,利落地把老者背到了背上,大步往章云家走去。

    少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被常娟推得往前打了几个踉跄,等他站住脚时,常娟早已经走出去一段路,弄得他只能跟上去,此时脸上愈加爆红起来,颈侧的青筋隐隐显现。

    常娟平日里野惯的,力气到是不比寻常男娃差多少,背着老者蹭蹭往前快步走去,不一会就到了章家的篱笆院。

    章云快步跑了上去,招呼他们进堂屋,刚从后院菜地出来的周氏,见到这情形,忙也跟了进去。

    云儿,这是咋了?周氏忙声问道。

    婶子,这位大爷摔伤了腿,刚好碰到章姑娘,说是带到家里来包扎,我就跟着过来,真是打扰你们了。

    洪成快步跨进堂来,忙开口解释道。

    呦,小洪大夫,这哪的话,你也是帮人,有啥用得着的尽管吩咐,可千万别客气。

    周氏向来是热心人,见到这种事情,哪有不帮一把的道理,忙开口让洪成不要客气。

    洪成此时也没时间再客套,就点了点头,让常娟将老者轻放在板凳上,自己蹲了下来,将药箱放在地上。

    章姑娘,我师傅这会应该在村西,麻烦你去唤一声。

    洪成心里还是没啥把握,怕万一自己治不了,有师傅赶来的话,也不会耽误伤势。

    章云一听,忙应了声,正准备跑出去,周氏却接口道:还是我去吧,村里我比较熟,能快些找到林大夫过来。

    章云想想也对,就让周氏去了。

    周氏一离开,想着师傅就快过来,洪成心里放心了不少,深吸了口气,将药箱打开,动手察看伤势。

    洪成心里没多少底气,不免小心翼翼,行动也有些犹豫,这些神情,全都落入了老者眼中。

    老者约有六旬上下,满头须发花白,同样是一身文士打扮,伤势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却还是细心察觉到了洪成的犹豫,咬牙忍着痛,开口道:小大夫,凡事只需尽力,不用背负太重。

    爷爷。

    老者话音刚落,一直待在身旁寸步不离的少年,忙担心地唤了起来。

    老者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如此紧张,可少年显然放松不了,双眉紧紧拧着,手握成拳,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绷紧状态。

    章云朝少年看了看,这种情况,她也帮不上啥忙,只能在一旁待着,看洪成需不需要一些辅助的东西,比如水呀,布呀什么的。

    洪成受到老者的安抚,抬头看了眼他,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有着散发睿智光芒的双眼,心神不由定了定,手上不再犹豫不决。

    章姑娘,有没有牢固些的木板,粗壮的木枝也行,能不能给我找出两块来。

    半晌后,洪成抬头看向章云,询问道。

    那我去找找。

    章云忙应了下来,转身往外跑,一直待在旁边的常娟,也跟着一道跑了出去。

    章云见常娟跑出来,忙道:小娟,你去厨房找,我到后边茅屋去看看。

    说完两人就分头行事。

    不一会,常娟就在厨房找出两条儿臂粗细的树枝,忙拿了跑去堂屋。

    小洪大夫,你瞧瞧,这两根行不行。

    常娟跨进堂就嚷了起来,慌忙间没注意到地上的药箱,结果给绊了下脚,身子就往前跌去。

    眼见就要跌向老者,少年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就冲上去,用力将常娟往旁一推,她整个人就歪倒一边,一屁股落了地。

    常娟这么一摔,屁股被摔得很痛,而且还出了糗,最重要的是,刚刚少年那一推,好似推得不是地方,肩膀有些撞到了她的胸口,整个人顿时恼火起来。

    你……你,无赖。

    常娟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少年骂道。

    少年根本没察觉自己刚刚一推,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被她这么一骂,就斜眼看过去,冷声道:真是泼妇。

    常娟被这话激得满脸涨红,一股气直冲脑门,再瞧他一脸鄙夷的神情,真恨不得上去给他几拳,打得他鼻青脸肿。

    常娟向来性子就直,心里这么想,行动上就跟着做了,当即就握紧拳头,大步上去想飞出一拳,却刚好被进来的章云见到,忙冲上去拉住她,急声道:小娟,这还有伤者,你就不能忍忍嘛,好了,别这么气了,咱们出去吧。

    被章云这么一点,常娟被怒气冲昏的理智,才算恢复了一些,转眼看向满面苍白的老者,想着看在伤者的面子上,不同他计较,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被章云推出了堂屋。

    小洪大夫,木板、木枝我放在这,你自个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

    章云还没忘记正事,将手里抱着的木板、木枝往地上一堆,就将常娟拉去了厨房,端板凳让她坐下,好歇会消消气。

    章云刚进厨房,周氏就领着林大夫匆匆赶来了,一听到动静,章云就跑出厨房,跟了过去。

    有林大夫赶来,洪成自然就退了下来,让林大夫接手,在林大夫细心诊断下,确认是骨折,林大夫将老者的脚用木板、布条固定好后,就开了药方,并告知外敷药得明日才能调配好。

    不知这位老丈家住何方,等我将药调好,也好送过去。

    林大夫开好药方,就询问了起来。

    不瞒大夫,老叟乃私塾先生,在定阳镇教书多年,最近因家中变故,不远千里来投奔亲戚,哪知亲戚早已迁走,不知去向,咱们爷孙暂无落脚之地。

    老者感怀际遇,不免有些落寞。

    原来是夫子,要不嫌弃的话,夫子可以暂住咱们家,等伤势好了,或是找到亲戚了再去投奔。

    周氏一听完老者的话,当即就开口邀他们住下。

    老者忙摆手道:怎好麻烦娘子,老叟还是另觅住处为好。

    夫子,你的伤势只怕不宜移动,还是不要这么客气了,就留下吧。

    章云在旁凑上了一句。

    少年听完章云的话,忙看向老者的伤腿,想想爷爷的伤势,确实不好乱动,虽也不想住在他人屋檐下,可如今凡事都得以爷爷的伤势为重,想到这些,忙低声劝说道:爷爷,你的腿如今这样,咱们还是留下吧。

    见孙儿也赞同,老者微微思忖后,就应承了下来,自然是一番多谢,周氏却笑着说道:夫子真是太客气了,那我这就去收拾屋子。

    说完就转身出了堂屋。

    章云在一旁待着,心里却打起了主意,想着村里一直都没有学堂,要是能留夫子下来,那么村里的娃儿们,不就有福了。

    92旺家小农女章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当日章友庆、章连根回来后,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家里人都很赞成,章友庆听完就忍不住跑去找了里正。

    ..翌日里正就登门了,周氏本想请他进堂屋,里正却直接说要见夫子,因此就去了给他们爷孙暂住的屋子,也就是章连根、章程原先住的屋子。

    里正在屋里待了半晌,出来时春风满面,只道夫子已经应承,他得赶紧回去,找适合开设学堂之处。

    从林大夫那边知晓,夫子姓吴,得知吴夫子应承留下教书后,章家人就愈加敬重于他,连带他的孙儿吴旭朗,也丝毫不敢怠慢。

    三日后的晌午,章云刚忙完手里的活,洪成从院外走了进来。

    小洪大夫,又来送药了。

    章云笑着迎了过去,这些天里,洪成已经来过好几趟,大多是送药和察看伤势复原情况。

    嗯,师傅今儿改了药方,这些药和前几日有些不同。

    洪成提起手里拎着的药,说道。

    章云接过了药,转身往厨房走去,边走边道:那小洪大夫,你教一下我要怎么煎,吴夫子差不多也该服药了。

    洪成听了就跟进了厨房,帮着她一道把药煎上,并告知她煎药所需的水量,以及火候。

    等药煎上后,章云抹了抹额头冒出的汗,如今已经近八月,是一年最热的时节,稍稍一动就会出满头汗。

    章云擦汗之际,顺势看了眼洪成,见他鬓间的汗珠顺着脸颊一直滑落,就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小洪大夫,呐,拿去擦擦汗。

    洪成略微一愣,看着她手里素净的帕子,心里砰一跳,面上不自然地烧热起来,犹豫了一会后,伸手接过了帕子,却不敢胡乱擦,只在额角、鬓间稍稍点几下。

    章云却不以为意,见他接过帕子后,就道:小洪大夫,药我来煎就成了,这边太热,你还是去吴夫子屋里吧,他刚刚还在念叨你。

    厨房虽然格外热,洪成却很愿意多待一会,可章云这么说了,他也寻不到借口留下,只能出了厨房。

    一走出厨房,洪成就想起来,手帕还没还给人家,忙转身往回走,到了门边却定住脚步,望着坐在炉旁的纤细背影,手掌慢慢握了起来,帕子握在了掌心,最终还是收入怀中,转身往屋里去了。

    //等到章云把药煎好,送去屋里时,洪成起身说要走了,章云搁下药碗,就送了洪成出院子,在院门处停下脚步,笑道:小洪大夫,这些日家里一直忙,都抽不出空去瞧瞧水田里的鱼虾,不知你啥时候有空,我好过去一趟。

    今儿我答应了奶奶,说早些回家,等去过村西郭叔家后,就准备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道过去。

    洪成想想,今儿还算比较清闲。

    那行,那你去郭叔家吧,半个时辰够不够,到时候咱们在村口碰面。

    章云老早就惦记那些鱼虾了,赶早不如赶巧,既然洪成这么说了,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洪成拍了拍肩上背的药箱,笑道:我就去送点药,用不了这么久,我看就两刻钟吧,两刻钟后在村口等。

    两人就这么约定下来,章云送了洪成出院子,见他大步走去后,转身回去,却是早忘了帕子的事,都没想到问他要回来。

    章云回去院里,就进吴夫子的屋里收药碗,吴夫子又是一番言谢,这些天里,他不知道谢了多少遍,还常时夸赞她心地好,贤惠,是个很好的姑娘,到弄得章云怪不好意思的,因此见他开口道谢,忙回上几句话,就跑出了屋,老人家实在是太多礼了。

    收拾了药碗和药渣后,包起了油茶饼和蚯蚓,两刻钟时间很快就过去,章云依言出了院子,往村口走去。

    还未到村口,半途就遇到了从郭叔家出来的洪成,两人一道往村口走去,章云顺口就问了鱼虾的情况,洪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人热络说着话,转眼就踏上了村外的黄泥道。

    云儿。

    两人正说得起劲,远处传来唤声,章云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就见到远处走来两道身影,分明是章程和常满。

    章云一见他们,立马快步迎了过去,笑着唤道:大哥,你回来了。

    两边都在加快脚步,章云很快到了他们跟前,看了眼大哥后,就转眸看向常满,这几日舟车劳顿下,他显得满面风尘,还带着少许倦容,双眼却发着光,正专注地望着她。

    云儿,你咋知道我今儿回来?章程以为章云是来接他的,手背抹着汗就笑问道。

    章程的话让她收回了目光,没呢,小洪大夫刚巧今儿有空,我就想跟着去一趟柏塘村,去看看水田里的鱼虾长得怎么样了。

    章云这么一说,章程才看见身后走来的洪成,忙笑着打招呼,并催促道:那你快点去吧。

    一旁的常满见到洪成,面上露出稍许不自然,再听章云要跟他一道去村子里,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双眼牢牢盯着章云,一点不想她同洪成走得近。

    章云到没想那么多,只道:大哥,你们远道回来,一定累了吧,我还是陪你先回去,鱼虾明日再看也成。

    这话正对常满胃口,正想表示赞同,章程却抢先道:不用了,大哥又不是认不得路,你去吧,我自个回去就行。

    说完还摆摆手,示意让她快点去。

    常满一听,气得脸都要绿了,忙道:云儿一定想知道咱们此趟的结果,还是一路回去一路讲吧。

    云儿,回家我自会告诉你情况,小洪大夫也忙得很,怎好耽搁人家的功夫。

    章程没理会常满,直接推了推章云,让她快去。

    到这会,章云明显瞧出来常满的不悦,正在想他来回这一趟确实劳累了,要不要顺顺他的心,跟着回去,改天再去柏塘村,一旁的洪成却开口道:章姑娘,我这些日子,估计就今日有些闲,接下来怕是不得空了。

    这么一说,章云再没犹豫,当即道:你这么忙,我还耽误你时间,真是不好意思,那咱们快走吧。

    说完对着章程道:大哥,等我回来,咱们再聊好了。

    章程点点头,迈步就往前走去,常满却还立在原地,章云晓得他不乐意,可她这是做正紧事,实在不想为他耽搁下来,只能朝他看去,想用眼神安抚于他。

    洪成此时开步往前走去,章云也不好再站着不动,只好迈步跟了上去。

    常满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真恨不得追上去,直接把人抱起来就走,可他仅存的理智一再提醒他,章云不喜欢他冲动行事,只能咬着牙,握紧拳,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

    章云到了柏塘村,就直接去了水田,有一段日子没来,鱼虾的长势明显增快,瞧着水田垄间游着的鱼,已经有半尺多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只怕再有三四个月,差不多就能捞起第一批鱼虾,拿去卖了。

    瞧着这么可喜的长势,章云笑得两眼弯成了小月芽,直道:鱼虾能长得这么好,小洪大夫定然出了不少力,真让你费心了。

    洪成扭头看向她,此时的她,双颊被日头晒得微红,晶亮的眸子里透着兴奋,咧嘴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整张脸显得那么灵动欢愉,让他不由看痴住了,都忘了要回她的话。

    章云微俯着身子看着水田,脚下也没停顿,直往水田四周绕圈,想看清楚整块水田里的鱼,一时到没觉出洪成的安静,过了一会才发现,就扭头看了过去。

    目光一投过去,就见洪成正愣愣朝自己看着,不由止住了步,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抬手摸了摸脸颊。

    洪成这才回过神,感觉到自个太失态了,不由耳后烧红了起来,有些窘迫地接话道:没事,这是我应当做的。

    章云瞧了瞧他,到没进一步深思,扭头回去继续往前走,过了会才想起来,自己带了油茶饼和蚯蚓,分别从两边口袋里掏出了荷叶包,打开来抓着往塘里各处撒,算是给鱼虾们加点餐。

    两人在水田里转悠了大半晌,章云把所有鱼虾都看了个遍,瞧着并没啥问题和隐患,这才放心下来,想着大哥或许在家等着她,就不再多磨蹭下去。

    小洪大夫,鱼虾长得都很好,我也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去,平日里还是劳你多费心了。

    章云笑着说道。

    章姑娘这就走了嘛,我奶奶念叨你好几回,不如去家里坐坐,吃点她做的点心再回去。

    洪成听她要走,犹豫了一会后,还是开了口,试着邀她去家里坐坐。

    不了,我大哥刚出远门回来,我想早点赶回去,下回再试洪奶奶的手艺吧。

    章云婉言推拒了,洪成心里顿时泛起了失落,不过他也没有强求,跟着送了她一程,直到跨上黄泥道,章云让他留步时,才停下脚步,目送她远去。

    章云急着想知道此趟敞州之行的成果,脚上就加快了步子,不一会就到了村外,还未进村口,不知从哪钻出条身影,一下子窜到了她身边。

    云儿,你可回来了。

    一道声音蓦然响起,章云忙扭头看去,就见到了满脸焦急的常满。

    93旺家小农女章云一下就猜到了,他定然是待在路上等了很久,估计是不放心,不由笑道:我又不是去很远,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常满可没她那么看得开,为了早点回来见她,这些日可都在赶路,哪里知道,才刚见上面,就给了他一闷棍,不由憋屈道:我是不放心那个大夫,那会……那会你为了他,还把我给骂走过。

    说道后面,声音就变得更闷了。

    章云瞧他一脸郁闷的样子,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都是多久前的老黄历了,还拿出来说,再说那会是我自个的缘故,不关小洪大夫的事,你可别记到人家头上去。

    哪有。

    常满嘴里嘟囔了一声,就同章云一道慢慢往村里走去,心里头的焦急、烦闷,在见到章云后,都渐渐烟消云散了。

    你这趟过去情况怎样?章云不想一直绕在洪成身上,见常满没有再嘀咕了,就岔开话去。

    一提到正事,常满就收了其他心思,认真道:这趟挑去的货,我堂叔都收下了,我同他商量过,先放他店里试着卖,要是能卖得动,下回再结银子,要是卖不动的话,只能往回挑了。

    章云赞同地点头,咱们这些草编器具,怕是从来没人卖过,大家多少会不放心,还是得慢慢来,这样做最好,你堂叔也不至于赔本。

    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一路说着敞州的事宜,眼见着前边就到青岭河了,章云想起还没问草席、箱子的事,我跟你说过的草席、箱子,你有没有央求你叔公试试,他能不能编出来?这回没和叔公碰上面,堂叔说他去山里避暑了,总得过段日子才回来,不过那些蒲草我已经留下,把你说的样子也详细告诉了堂叔,他会帮着转告的。

    常满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这事也不好急在一时,既然这样章云就没再多问,待到了青岭河边的小道旁,她停下脚步看向他,看你跑了这一趟,人都有些憔悴了,还是快回家歇息吧,我自个回去就行。

    常满听着她关心的口吻,心里头淌过一阵暖流,他确实疲累,可就是很想和她待在一起,能多待一会是一会,就算只是说说事也好。

    [].你……就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吗?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想你。

    见章云啥也没表示,连想他的话都没有一句,就让他回去了,不免有些失落。

    章云看着他期盼的眼眸,依依不舍的神情,心里头泛起一些些小甜蜜,不由往四周快速偷瞄了几下,发现附近没有人,才安下心,将眼眸一垂,没有看向他的双眼,低声吐了句,我……也想你。

    话一出口,心就砰砰跳得快了起来,再不敢待着,扭个头快步跑走了。

    常满双眼蓦然亮了起来,直直盯着章云离去的背影,心里头说不出是啥滋味,就好像突然灌进了一罐子蜜糖,甜蜜得不行,整个人好似轻飘飘的,就要飞起来一样。

    章云路上都没敢歇口气,直接就快步跑回了家,也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刚刚那一幕的缘故,整颗心就是砰砰跳个不停,害得她忙捂住胸口,站在院门处,微微张头往小道尽头望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条身影还伫立着,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怕他会发现自个偷看,瞅了一眼后,就缩回了头,转身进了院子。

    才刚进院子,迎面就见到常娟跑了过来,忙上去笑道:小娟,我刚出去了,是不是等了很久。

    话才说完,章云就感觉不对,常娟明显一脸怒气,还没弄明白发生了啥事,她就丢下一句话错身而过了,云儿,我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

    常娟匆匆跑走了,章云到有些莫名,扭回头时,见到章程走了过来,忙问道:大哥,发生啥事了,小娟咋气成这样。

    章程到了她跟前,拿眼往原先自个的屋子撇了撇,章云顺势望了过去,就见到吴旭朗正转身回屋,这么一瞧就明白了,常娟这是被他给气到了。

    章云憋着笑,把头凑过去,同章程咬耳道:也不晓得为啥,两人老是不对盘,小娟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如今算是遇到克星了。

    章程一听来了兴致,拉起章云就进了她屋里,听章云把吴夫子的事一一道来,顺便也把敞州的情况告诉了她。

    兄妹俩说了会话,章云就从炕上站了起来,说道:大哥,你那屋子给了吴夫子暂住,爷爷这些日都睡我炕上,我就在屋里打地铺,爹说等你回来,就去四良叔家借张竹床,准备在堂屋里架上,让你先将就一段日子,我瞧这些日你也累了,趁这会爷爷还没回来,就先在我炕上歇会吧。

    不妨事,这会也睡不踏实,还是等晚上再歇吧。

    章程确实挺累,不过白日里睡觉,总是不习惯,也就没应下来。

    说到这些,章程就有些来气,嘴里不禁埋怨道:都怪常满,他堂叔明明说了,让咱们多留一晚,等第二日一早再启程,他却倔得跟头牛一样,再怎么劝都不听,就是要连夜上船,害得我一宿没睡实,他自个也只眯了一会,他受累还拖上我,想起来就火。

    章程念念有词地怨怪着,听进章云耳里,却是再明白不过,常满这是想早点赶回来见她,心道真是个傻子,不过,甜蜜窝心的感觉,还是很快溢满了心间。

    章程跑了这么一趟远门,周氏很是心疼儿子,就没让他去地里,留他在家歇了两天,等章程歇过劲来时,村里又出了件大事,里正同族里长辈商定了下来,决定把旧祠堂重修,拿来作为村里的学堂用。

    这可是村子里人人喜闻乐见的事,有了学堂后,每家每户的小娃儿们读书就方便了,再不用每日来回赶十来里路,去镇里上学堂了。

    这等利人利己的事,村子里的人自然乐于参加,都不用里正召集,所有人自动自发地投入到修葺祠堂的活里来。

    章友庆、章程从修葺的第一天起,就参与了进去,地里的活则交给了章连根一人打理。

    村子里的壮丁们,几乎都各自抽出时间来加入,一整天里,旧祠堂那边全热闹得紧,不管啥时段,都会有人在那边热火朝天干着,为新学堂添砖加瓦。

    男人们在祠堂、地里忙,女人们自然也不得空闲,每日过了晌午,就有各家的媳妇、姑娘做好了点心、吃食,送去给干活的大老爷们享用,周氏、章云也是一连好几天,在家做上各色吃食,装进篮子送过去,每回都能在那边见到不少女人家,吃食篮子也是在地上摆了一大排,干活的爷们绝对不愁会饿到。

    进行祠堂修葺的第三天,大舅周民赶着牛车来了家里,才到院门外,就喊了起来,阿芬、云儿。

    正巧周氏、章云都在家,听到唤声,忙搁下手里的活,跑出了院子。

    大哥来了,咋还借了牛车,这又送了啥过来?周氏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就笑着说了起来。

    周民从车上跳下来,就笑道:你忘了,娘年里不是说过,等咱家的母猪生了,就给你送头小母猪过来。

    这么一提,周氏才想起来,忙笑道:瞧我这记性,事一忙就忘了这茬。

    周民转个身就跳上牛车,从车上抱了一只小母猪下来。

    章云这回可不敢逞能了,就让大舅抱着去了猪栏,她们母女俩在旁跟了过去。

    到了猪栏,周民已经熟门熟路,不用周氏指点,就把小母猪放进了空着的猪栏里。

    大舅,这小母猪可比那趟拿来的小猪娃大了好多。

    章云站在猪栏外,瞧着落地的小母猪,大致目测了一下,感觉比那些小猪娃至少得重上十来斤。

    周民抹着头上的汗走出了猪栏,周氏忙招呼他去堂上坐,他则一边走一边道:这头小母猪已经生下来快两个月,自然比那些小猪娃要重,本来上个月刚断奶时就想拿来了,这不三弟妹要临盆了,娘和三弟都忙得团团转,家里的活一多,就给耽搁了。

    对啊,三弟妹到日子没?周氏一听连忙询问了起来,周民立时满脸笑出了褶子,大声道:前天生下来了,是个大胖小子,母子都平安。

    呀,真是老天保佑。

    周氏当即也乐得双眼眯成了缝,娘只怕是乐坏了。

    那还能不乐,我说最乐的还属三弟,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做爹了。

    周民大声笑着同周氏进了堂屋,章云想着娘肯定有很多话同大舅聊,就自个跑去了厨房,倒了碗水,并取了蒲扇,好给大舅扇风解渴。

    周氏兄妹全都为家里添了男丁而开怀,两人在堂屋里坐着说了好一会话,周民才告辞。

    送周民出院子时,章云突然想到啥,看到大舅已经上了牛车,忙跑上去仰头道:大舅,能不能托外公做副拐杖,咱们村的夫子腿伤刚有起色,这会正用得着。

    周氏刚刚已经提过吴夫子的事,周民一听就笑道:那有啥问题,我回去就同爹说,要不了两天准能做好。

    那好,两天后我过去取。

    行,那我先走了。

    周民见再没其他事,就驱动水牛,慢悠悠地往前去了。

    94旺家小农女两日后,周氏挎着篮子、拎着布包,带上种种补身的吃食,以及给小娃儿做的鞋帽、肚兜等回了娘家,章云本也想去瞅瞅三舅的小宝宝,可修祠堂的活还没完,家里总得留个人,好烧点心送去给爹、大哥他们填肚子,因此就没能过去。

    //【 ]好在周氏也没留着过夜,当天下晚就赶了回来,同去时一样,也带了零零总总好些东西回来,都是外婆、大舅母、二舅母定要娘带回来的,说是一点心意,顺道还带回了外公给吴夫子做的拐杖。

    吴夫子得了拐杖,自然又是千恩万谢,周氏到是啥也不瞒着,就说自个原也没想到,到是闺女心细记在心上,才做了这副拐杖,吴夫子原本就爱夸章云,听了这话,更是连声道:有女如此,真乃好福气。

    第二日洪成又来送药,刚到院门处,就见到吴夫子夹着拐杖,一拐拐地小心移步,忙跑了上去,夫子,师傅可有吩咐你挪动?你这拐杖从何而来?吴夫子走得满头冒汗,见洪成跑来,借此歇下步子,一旁候着的吴旭朗忙也快步上来,拿手里的巾子给他擦汗,嘴里回道:林大夫前日曾说过,我爷爷的伤势有所好转,可试着挪步了,至于拐杖,是章家姑娘托了外祖给做的。

    听完这话,洪成才算放心下来,吴夫子伸手接过了巾子,自个抹着汗,嘴里笑道:要常时给老叟送药,真是劳烦小大夫了。

    哪的话,这本是我该做的。

    洪成说着话,就同吴旭朗一道,搀扶着吴夫子进屋歇息。

    洪成一边往屋子走去,一边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没见到章云的身影,心里不免有些失落,等到扶了吴夫子进屋坐下,稍稍说了一会话,搁下手里的药后,就告辞了出去。

    而那边章云送完点心从旧祠堂出来,一路往回走时,就在想今儿听到的事,里正准备修葺好祠堂后,在最里端隔两间屋出来,好让吴夫子爷孙两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必再借住在章家,如此一来,她再不用接着睡硬地板了。

    三日后,祠堂终于修整完工,屯田村的学堂也算正式建成,在这日,里正亲自过来章家,邀请吴夫子爷孙两人,学堂建成的同时,他们住的地方也弄好了,自然得请他们搬过去才好。

    【 ]吴夫子这些日里,看着屯田村村民们为了学堂劳心劳力,对他又尊崇有佳,想想自己爷孙两人,原是投奔亲戚无果,弄得落魄伤残、无以为家,却得到乡民们众多帮扶,心里实在是感激涕零。

    //常里正,老叟真不知该如何感激贵村,既然你们看得起老叟,那老叟就当仁不让了,不过,贵村人对老叟祖孙二人恩同再造,我是万万不能收村里人束脩的,这点你定要应承老叟。

    吴夫子只觉无以为报,愿出点绵薄之力,报答屯田村人的厚爱。

    常向阳听完这话,到颇有些为难,夫子这怎么能行,要是不收束脩,你祖孙二人用什么过活?咱们怎好让夫子饿着肚子教书。

    不妨事的,咱们手里还有一点积蓄,一时到不会挨饿。

    吴夫子忙又说道。

    常向阳还是觉得这样不行,他们帮衬吴夫子爷孙,并不是贪图什么,要是这事传出去的话,邻村的人还不知会咋看,不由眉头一皱,道:夫子,你提这事,真的让我为难。

    两人正为了这点僵持,章云从厨房端了水进来,准备端给里正、夫子他们,却正好听到了这番话。

    里正、夫子,能不能容我说上几句?章云将水碗分别搁在两人面前后,就轻声问了一句,这可是男人们谈正紧事的场面,一般上女子是不能随意插嘴的,章云自然得询问过,才好说出心里的想法。

    没事,你说。

    常向阳到是对章云印象蛮不错的,虽然不晓得章家最近的事,大多出自章云的主意,却打心眼里觉得这小姑娘挺聪明、挺有主见的。

    得了里正的允许,章云这才开口娓娓说道:夫子你听我说一句,你要是一直不收束脩,那么攒的积蓄总会用完,到时候怎么生活,所以咱们不如取个折中的法子,就定下第一年不收束脩,往后还是如数收下,那样也免得里正为难,你们看如何?常向阳一听就觉得这法子好,忙附和道:我觉得行,夫子你就别再推迟了,就按这法子办吧。

    同样坐在堂屋里,随里正一道来的几位村里长辈,纷纷表示赞同,吴夫子也就再执拗不下去,只好应承了下来。

    吴夫子应下来后,堂屋里坐的人都开怀了起来,大家纷纷说起学堂的事宜,章云也不便久留,忙从堂屋里退了出去。

    刚一出堂屋,周氏就从身后拉了她一把,将她带进了厨房,云儿,你咋好说那样的话,夫子肯来咱们这教书,已经是对咱们的恩德了,咱们怎么好不交束脩,让夫子做白工,万一夫子的积蓄挨不过一年,那可咋好。

    周氏越想越不妥,偏这主意还是自个闺女出的,让她都不知道该咋说好了。

    娘,你别急,咱们不交束脩,可不代表咱们不能养着夫子,你想啊,夫子身边只有个孙子,他的年岁跟大哥他们差不多,又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只怕不会料理家务,也不会点灶烧饭,既然这样,咱们不如把夫子他们的饭食都给包了,每日早晚烧好饭送过去,再帮着收拾一下,不比啥都强。

    章云拉着周氏的手,细细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她。

    周氏一听面上就笑了,这主意好,夫子他们光得了银钱,却没人照顾平日的生活,真还不如咱们每日去送饭收拾,他们的日子准能过得舒适些。

    母女俩笑着又说了会,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这会里正他们也从堂屋出来,吴夫子爷孙就被他们给接走了,临行之前,吴夫子又是亲自对周氏她们到了谢,这才拄着拐杖,随里正他们去了学堂。

    吴夫子一心想报答屯田村人,因此又修养了几日,拄着拐杖基本能行动自如时,就准备在学堂开课了。

    这个好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屯田村,前几日里正就已经家家户户都告知了,说吴夫子一年不收束脩,村里人全都很是感激、开怀,这会要正式开课了,村里顿时欢腾起来。

    八月初七这日,学堂正式开课了,这日一大早,章家人就全起来了,章云起炕就钻进了厨房烧早饭,并蒸了玉米窝头,今儿章兴就要去上学堂了,再不能和平时一样,早饭做迟点送去地里就行,而得早早做好,让他能带着去学堂吃,顺道把早饭带去给吴夫子他们。

    等章云将小米粥装了碗出来摊凉,蒸笼里的玉米窝头也熟了,打开蒸笼盖,让扑面的热气散去一些后,就抓出半屉来,用干荷叶包了,再用布包上一层,免得到学堂冷掉,另外用罐子装了半罐的小米粥,盖好后同布包一起放入篮子里。

    这些都弄妥后,章兴已经漱洗好了,章云忙唤了他过来,兴子,快点喝了小米粥,夫子他们的早饭都准备好了,你喝完粥就好去了。

    嗳。

    章兴第一日去学堂,别提多兴奋,昨晚一宿开心下来,今早还能起得来,可见心里有多欢实。

    章兴应下话,就冲到水缸旁,拿起碗大口喝起粥,章云忙又从蒸笼里取出两个玉米窝头,让他就粥,等粥喝完后,章兴就抓着还未吃完的玉米窝头,拎着篮子准备去了。

    兴子,呐,再带两个去,要是晌午饿了,也好填填肚子。

    他还在喝粥时,章云就已经把两只玉米窝头用小块的荷叶包了起来,这会见他要走了,忙上去塞进他斜挎在肩上的布袋,这是周氏特意缝制起来的,好给他放学堂要用的东西。

    这会家里还买不起笔墨纸砚,因此布袋里就放了木头做的沙盆,好让章兴能在里面装上沙子或泥土,折下树枝在上面划,就能学写字了。

    第一天上学堂,总归来说也算大日子,章云就特意送了章兴过去,手里提着篮子,同章兴一道出了院子,往学堂走去。

    到了学堂外时,见有好些小娃们已经过来了,大家都纷纷往学堂里走,章云和章兴一路同相熟之人笑谈着,并一道进了学堂。

    进去后,两人就分开了,章兴和小娃儿们一道跨进课堂,吴夫子已经在最前方的案桌坐着,娃儿们进去后纷纷对他鞠躬,恭敬地称夫子。

    章云在一边的窗户外稍稍看了几眼,见章兴规规矩矩在座位上坐下,这才放心提着篮子往里走。

    没走几步,就见到吴旭朗坐在石桌旁,正手握书册低声念书。

    章云忙放轻脚步走上去,原想把篮子搁在显眼的地方就走,却还是惊动了吴旭朗,见到章云,他忙起身过去。

    这段日子,章云每日都会来送饭,吴旭朗到是已经适应,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将里面的罐子、布包取出来,篮子重又递回给她,章云又询问了是否有衣物换洗,得知没有后,就准备走了。

    吴旭朗目送她转身后,就拿着罐子、布包往屋里去了。

    章云才刚走出几步,抬头就见到了常满,他身边跟着常娟和常东,两人应该是送常东来上学堂的。

    章云见到他们,忙笑了起来,想过去打招呼,可话还没出口,就感觉出不对,两人面上怎么都显出不自然的神色。

    95旺家小农女章云转念一想就想到了,他们只怕误会了,以为她给吴旭朗洗衣送饭,难怪两人神情都不怎么自然。

    ....送东子上学堂啊,我也是,刚送了兴子过来,顺道给夫子送早饭过来,他老人家没收束脩,咱家送点吃的,也算表下谢意。

    章云也没特意去解释,只是顺口说上一句。

    章云说完就提着篮子走了,常满忙摆手让常东自个进了课堂,转身追了上去,常娟随后也跟了上去。

    云儿。

    常满、常娟很快追上了她,三人一路往回走,常满小心地偷眼瞅章云,见她并没有不悦的神情,才舒口气,略微询问了起来。

    其实也没啥,只是想着夫子身边没人照顾,我和我娘就商量了,帮着送饭、收拾,也好让夫子安心教课。

    章云也不准备瞒着,直接就把这事大致说了遍。

    这下误会是彻底解开了,常满当即就笑了起来,云儿,你的心思还真细,咱们全都没想到,夫子为村里做了天大的好事,咱们怎能不报答,既然是全村的事,那咱们都该帮着做,不能光你们一家出力,回头我就去跟娘说,到时候咱们轮流来送饭。

    话说到这,常满就笑着推了推常娟,道:小娟,你也来帮着洗衣、收拾吧,顺道再寻几个要好的姑娘过来,大家一道出力。

    本来这是好事,可常娟一记起吴旭朗的样子,想着自个还得给那臭脸的家伙干活,心里就不痛快,不由瘪嘴撇向常满,满子哥,我晓得你心疼云儿,要找其他姐妹来也没啥,就是对着那臭脸贱嘴的家伙,我不乐意。

    常满不晓得常娟和吴旭朗之间的不对盘,听得满头雾水,不过他也顾不上了,忙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放心,朝章云急声道:小娟的嘴就这样,你别担心,没人听见。

    我嘴咋了,你敢说不是为了心疼云儿,才这么提议的。

    常娟一听不依了,硬是又凑了一句。

    章云被说得有些耳热,就朝常娟瞪了眼,心想她是故意笑话他们,再待下去,不晓得要说出啥,忙嗔了句:不跟你们说了,我自个回去。

    说着转身加快脚步跑走了。

    常满难得碰上章云,本想一路走着送她回去,这下黄了,这会送娃儿来学堂的人还多,他又不好就这么追上去,只能愣愣瞅着她的背影,直到在视线中成了黑点,再看不清时,才举步往回走。

    ^//^回家后常满就把给夫子送饭、收拾的事告诉了邵氏,邵氏自然是满口答应,并道:这可是大好事,这样咱们才好还了夫子的人情,这样吧,娘去同各家说说,到时候全村人轮着来,这样每家的活都耽搁不了,夫子那也能时时尝到不同的手艺,不挺好。

    其实常满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一半大的娃儿,去号召大家有点说不过去,要是由娘去说的话,那就没啥问题了,当即就笑着直点头。

    邵氏这段日子教全村妇孺编织,到是在村里有了些威望,再加上她去各家说的时候,都有提到章家,章家做了那么些贡献,自然极得人心,而且为夫子办事,本来就都乐意,这么一来,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很快各家的媳妇、婆子们就把这事给轮流排妥当了。

    有全村的人参与进来,照这么轮流排着,章家只怕一个月都轮不上一回送饭、收拾,章云和周氏的担子立马轻了。

    盛夏八月就在各家媳妇、婆子们轮着给夫子做好吃中度过了,一进九月,秋雨就落了两场,炎热的气候立时得到了舒缓,偶尔清风拂过时,还能感受到几分凉爽。

    今年的气候比旧年要好,据爷爷说,地里的庄稼长势比旧年要好,恐怕差不多到九月中旬,地里就得掰玉米、点麦了。

    今年家家户户都做好了秋季忙碌的准备,因为不止地里,如今塘里的蒲草,也已经长得老高,忙完地里就得割蒲草了,还有山上的油茶果同样得摘,到那时,只怕人人都巴不得多长一双手才好。

    八月底的时候,里正就已经召集过村里的男丁,把采摘油茶果、榨油还有割蒲草的活给分好了工,免得到时候大伙全一股脑涌去采摘和榨油,蒲草反而没人管了,而且村里只有一台榨油机,都去榨油的话,还不得排长队,那样反而耽误功夫。

    有了里正召集统一商量后,家家户户就得到了很好的安排,章家轮到九月二十五至二十七这三日采油茶果,二十九、三十两日割蒲草,到十一月初三、初四轮到榨油,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想着再过十多日光景,全家就得投入秋收中去了,只怕到过年之前再没得空闲,章云就趁着这会,让爹和大哥把窖藏的青贮饲料给取了出来,并投入第二批青贮饲料的制作中去。

    还是和上次一样,章云早晚都去青岭河边打猪草,到下晚大哥从地里回来后,也会帮着割一些,忙了几天下来,窖里的猪草又满了,重新给封上发酵,这些就留着给猪冬季下雪吃,到那时候百草枯萎,要是没有青贮饲料的话,猪自然是吃不太饱的。

    家里弄完青贮饲料后,章云就上了青屯岭,秋季不光油茶果到了采摘的季节,她还得去瞅瞅,今年的鬼子姜有没有花败成熟,这可是猪的主粮,消耗比青饲料要大得多,她一心盼着能早点挖回家去。

    章云去了一趟青屯岭,发现有一些鬼子姜已经可以挖了,不过大部分还不行,因此她也没特意让家里人来,就光自个挖了几天,也算挖了几麻袋回去,想着再过段日子,应该就能挖上几箩筐回来了,总得填满三、四个大窖才能够猪吃的。

    这日没到晌午,家里收拾完后,章云又想拿着麻袋上青屯岭了,才刚从厨房取了麻袋出来,院外就有身影跑了进来。

    云儿姐姐,我娘让我来唤你呢。

    身影一跑进来就唤道,章云一瞧,小小的身影正朝她跑来,原来是常富。

    慢慢跑,别急。

    章云忙迎了上去,到他跟前蹲下来,拉住他的手笑道:小富,你娘有没有说是啥事?常富小小的眉头皱了皱,微微摇头道:娘没说,家里有客人。

    常富提到客人,面上就笑了起来,章云却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不过她也没再多问,常富这么小,问他只怕也说不清楚,还不如跑上一趟。

    章云正准备拉着常富出去,周氏从后院走了出来,见到常富就笑道:小富怎么来了,家里都没啥好吃的,厨房里还有一些荸荠,婶子给你洗些来。

    周氏说着就到了他们跟前,常富忙仰脸朝周氏笑,并用力点头,周氏就去了厨房洗荸荠,用荷叶包了,出来递给了常富。

    常富接过去放进了口袋,章云见他放好了,就同周氏道:娘,婶子让小富来唤我过去,只怕是有事,我去看看,待会就回来。

    周氏应了之后,她就牵着常富出了院子。

    两人沿着小道走去,刚绕过青岭河,老远就见到常满跑着过来了,跑到跟前喘口气道:咋这么久,我还以为小富跑错地方了,就过来看看。

    没呢,刚我娘洗了些荸荠给小富,就耽搁了些时间,咋这么急,是有啥事吗?章云说着话,见常满跑得满头汗,就从口袋里拿了帕子出来,递了过去。

    常满一瞧,心里就乐了,到没马上接过去,反而朝四周望了望,见附近没人经过,就身子往下俯了俯,笑嘻嘻地将脸凑了过去。

    章云瞧他双眼透着期许的样子,手上捏了捏,偷眼往四周看了几眼,又一想,怎么弄得跟偷情一样,不由心里头砰砰跳了起来,忙伸手在他额头、鬓间胡乱擦了几把,就把帕子硬塞进了他手里,丢下一句你自己擦。

    拉起常富慌忙往前走了。

    常满心里早乐得一塌糊涂了,一颗心砰砰跳得急,见她快步走了,傻笑了一会才追了上去,跟着拉起常富的手,一道往前走。

    当空的日头照下来,三人的身影投在了地上,常满不经意往身后瞧了瞧,看着两高一低的影子,一下子就笑了,心里想着,也许几年后,这样的影子就能时常见到了。

    章云全然不晓得他的心思,只是走出几步后,感觉两人这么牵着常富有些不对劲,忙松手走旁边点,免得被村里人撞到。

    章云的举动,让常满从自个的小心思里回过神来,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失落,不过也没法抵消刚刚擦汗时的开心,不由笑着道:云儿,你刚才问我有啥事,呵呵,我告诉你,是一件喜事。

    喜事?啥喜事?章云扭头看他,见他满脸的笑意,忙问了起来。

    今儿家里来了客人,是我堂叔店里的二掌柜,他带来了好消息,说咱们上趟拿去的草编器具差不多卖完了,结的钱都带来了,还说堂叔吩咐他,回去时要多带一些过去,说是敞州蛮多人喜欢的,只怕会越来越好卖。

    常满将这好消息仔细地说给了章云听。

    原以为总得好一段日子才能有起色,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好的苗头,章云一听,自然是乐得不行。

    96旺家小农女得了这么个好消息,两人全都很开怀,说着话就到了常满家院外。

    //娘,云儿叫过来了。

    常满一跨进院子,就高声唤了起来。

    邵氏正在堂屋里招待客人,听到唤声走了出来,向章云招手道:云儿,快过来,陈掌柜把结的铜钱给带来了。

    章云笑着跑了过去,邵氏一把拉着她的手进了堂屋,常满随后跟了进来。

    进到堂屋,章云就见到坐着的四旬男子,一身长衫,包着头巾,一看就是大城人的打扮,应该就是常满嘴里说的二掌柜了。

    二掌柜一见他们进来,也没摆什么架子,当即站起身来,笑着道:姑娘有礼,鄙姓陈,乃常氏篾器铺的二掌柜。

    章云同他客气地打了招呼,陈二掌柜回了几句客套话后,就从衣衫里掏出钱袋,双手奉上,章云忙接了过来,也不好意思当面点算,就将钱袋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连声道了谢。

    快别站着了,都坐下,陈掌柜请坐。

    邵氏见两人都客套得紧,忙笑着招呼他们各自坐下。

    刚一落座,陈掌柜就开口道:不知姑娘府上可还有草编器具囤着,这趟东家吩咐要多带一些回去,只怕还得麻烦姑娘,还有堂姑奶奶和堂少爷了。

    你可别这么叫,咱们都是乡下人,哪里当得起奶奶、少爷的,你叫我铁木家的,叫他满子就行。

    被人这么称呼,邵氏、常满都怪别扭的,章云偷眼朝常满瞄去,瞧他一副囧样,害得她差点笑出声。

    邵氏不等陈掌柜开口,又爽朗笑道:堂哥还真是客气,咱们这是托他的福,是他帮了咱们一把,还说啥麻烦不麻烦的,陈掌柜放心,这些器具,咱们村里家家都有编的,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用担心没货。

    陈掌柜当下就安了心,点头称好。

    章云到反而有了些顾虑,屯田村少说也有百来户人家,虽说大家逢五都有去集市卖,可散卖的生意并不怎么好,只怕现在每家都还有大半货没卖完,陈掌柜想来是要不了这么些货的,那么收哪几户人家的货过来,就成了问题。

    章云略想了想,扭头看向邵氏,见她正同陈掌柜热络说着话,并没注意她这边,就悄悄起身,朝常满打了个眼色,领头走了出去,常满立马后头就跟了出来。

    **云儿,咋了?常满随着章云走到了院里,小声问了起来。

    章云稍稍往前又走了几步,两人站在了桃树底下,见院里除了常富在玩,再没其他人,她这才小声开口道:陈掌柜有没有说过,这趟要带多少货回去?这到没具体说,咱们上趟带去那些,这么快就卖完了,我想这趟总得带上一两百件吧,不然老跑来跑去也麻烦。

    常满按自个的想法说道。

    如果这样就成问题了,你想啊,村里这么多户人家,这一两百件货你找谁收好呢,谁家不想自个的货能卖掉,到时候顺了哥情失嫂意,收谁家的不都得罪其他人家。

    章云心里就担心这个,大家同个村子,尤其是姓常的,几乎大半个村子都沾点亲带点故,你能得罪谁。

    这话很有道理,常满一下子也犯了愁,伸手在后脑饶了几把,过了会道:那干脆别把这事说出去了,反正除了你家,也没人晓得,到时候就找大伯、三叔还有四良叔他们几家收好了,有个五六家也就差不多能凑上二百来件了。

    章云听了点点头,想着也只能先这样了,毕竟这才刚起步,到时候销量大起来,才能把全村人的货都推出去。

    两人站在桃花树下说着话,常满头略微低着,章云则稍稍仰起脸,谁都没觉出彼此间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亲密,反而是邵氏说了会话,见章云、常满都不见了,就站起身跨出堂屋来,一眼就到了远处的画面,不由双眼亮了亮,嘴角就勾了起来,没出声唤他们,悄悄转身回去了。

    主意打定后,章云、常满就前后脚回了堂屋,陈掌柜和邵氏已经大致商量过了,还真如常满估计的一样,这趟陈掌柜想要带两百件蒲草器具回去。

    那行,陈掌柜你远道过来也累了,我先带你去屋里歇着,待会就去村里收货,不会耽搁你多少功夫的,明儿定能收齐让你带着上路的。

    邵氏说着话就站起身,陈掌柜自然也跟着起来,开口道了谢后,就随邵氏出了堂,往准备好给他的屋子走去。

    满子,帮娘招呼云儿。

    邵氏临出去时,还顺道说了句,常满自然欢喜地点头应了。

    邵氏前脚出去,章云就想跟着走了,常满忙跑上去,急道:你这就走了,不多留一会。

    一焦急常满就拉了她的手,害得章云心口咚一跳,忙扭头眺望邵氏走去的背影,还好邵氏并没有扭头看来,不然还不逮个正着。

    你快放手,会被你娘看到的。

    被他厚实炙热的手掌握着,章云心里还真有些小鹿乱撞的感觉,不由轻轻扭动着,小声急道。

    章云的手纤细、小巧,虽常年劳作显得不那么细滑,可常满握在手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撒手,只想能常常握着、拉着她的手,让她一直都能待在自己身边。

    心里一下子就起了这个念头,随后脑子里映出刚刚地上的影子,不知怎么,他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整个人靠近她身边,哑着喉咙道:云儿,啥时候才能光明正大拉你的手,我真的不想放开,你说我……我……我,我,我了半天,常满脸一下涨红了,实在是不晓得吐出后面的话,会不会惹她生气,心里没底。

    我什么,你快放手呀。

    章云感觉两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异常,不由挣扎起来,要是这会被邵氏看见,她都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了。

    眼见章云挣得厉害,常满再不敢紧握住,忙一下撒了手,看着她收回手,扭头就准备走时,心里的话再憋不住,一下子就脱口而出,我去你家提亲好不好?这话一出口,章云的心就好像被啥撞了,心口突然酥了一下,随后就有些慌乱,根本不敢扭回头看他,更不敢再待下去,啥话也没说,径直快步跑出了的院子,埋着头一口气跑回家去了。

    常满见她跑了,忙追到了院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脚在门前的台阶上顿住了,待了好一会,愣愣望着早已无人的小径,茫然的眼神中,透出些许怅然,和她的距离,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才能拉近。

    常满失落地站在院外半晌,直到邵氏从屋里出来,准备出门去收器具时,他才回过神来,忙把同章云商量好的事告诉了邵氏,邵氏一听也觉得有理,就道:这话说的也是,那么我就先到隔壁三叔家去,回头去大伯家,其他几家我再想想,看找谁好。

    听邵氏接纳了这主意,常满也就放心了,娘俩一道出了门,邵氏去常娟家,他则准备去常柱家,两人分头行事。

    光跑五六家的话,相对就快了很多,在下晚前,两百件器具就全联系好了,都说定下来,到明天送陈掌柜去百里渡时,大伙一道挑去,直接把货送上船。

    常满收起失落的心情忙起正事,章云那边一口气往家跑,一路想起常满的话,心里就波动不已。

    以前虽然被提亲过不止一次,其中也有常满家来提的,可像这样当面提起的,却还是头一回,这感觉,就好像现代人被求婚一样,这么突如其来就发生了,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会心里是啥滋味了。

    别想了,别想了。

    眼见家里的篱笆院就在前面了,章云忙稳了稳心神,喃喃低语了几句,告诉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她自个的婚姻,其实自己都不能决定,尤其对方还是常满,只怕家里这一关,没那么好过。

    章云在院外站了一会,让心里稍稍定了定,才进去院子里,进去后直接就跑去了后院的茅草屋,那边还堆着一些蒲草器具,数量应该不多了,既然陈掌柜要收货,她就准备收拾一下,到下晚大哥回来时,就让他送去常满家。

    把蒲草器具收拾妥当后,章云出了后院,看了看周氏不在院里,就往厨房去了,在厨房门外一张,周氏果然在里边,她忙笑着唤道:娘,咱们家又有钱进账了。

    周氏正在厨房切菜,准备趁这些日有空,多切一些出来,放院子里晒,晒上一段日子就可以拿来腌了,这会听到章云的唤声,手上就顿住了,扭头问道:有啥进账?刚婶子不是唤我过去嘛,原来是上趟大哥挑去敞州的草编器具已经卖了,你瞧,钱都结来了。

    章云笑着跑到周氏跟前,从口袋里掏出钱袋晃了晃。

    周氏一听面上就笑开了花,忙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结钱了,你有没有数过,多少啊?这一问,章云才记起钱还没数,当即就端来板凳坐下,把钱袋里的铜板都倒在了水缸板上。

    铜板一下散了开来,章云一枚枚仔细数了数,足有四百多钱,心里算了算,利润还真不错。

    章云笑着将铜板装回钱袋,并把陈掌柜要收器具的事告诉了周氏,周氏自然是乐意得很,直道等章程回来,让他快些送去常家才好。

    97旺家小农女翌日一早,常满挑着自家以及章家送来的器具,带上常明、常亮、常柱还有另外两名亲戚家的娃儿,大家一道送陈掌柜去了百里渡,并同他一起坐船去昌元镇,陈掌柜要在那边转船,他们几个帮着把货全放上船,目送着船只远去,才回了头。

    [].满子,你原先每日都来镇上卖豆腐花,今儿这么一送都卖不成了。

    大家一道徒步往回走,在途中常明说起了这事。

    常满笑着摆摆手,这么高兴的日子,少卖一天也没事。

    满子,这段时日咋这么勤力,是想存钱娶媳妇了吧。

    常亮突然就笑着调侃道,弄得常满略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把实情告诉他们,只得回嘴道:攒钱哪能有错,就算攒了娶媳妇,也没啥不对啊。

    几个男娃一听全都哄笑了起来,说起娶媳妇,常满一下就想到了章云,甜蜜蜜的滋味就涌上心头,哪里还管他们笑不笑,只是嘴角勾起,心里更加惦记上那人儿来。

    陈掌柜的事,常满特意交代过不要泄露,村里就没啥人知道,所有人还是逢五去集市散卖,虽然卖得并不算好,不过这东西没成本,多少也算有点收入,因此眼见着第二茬蒲草长起来,里正也分配了割蒲草的任务,到也没人说要放弃,大家还是准备着,到了时候就投入收割中去。

    日子很快就到了九月中旬,地里的玉米成熟了,家家户户都掰起了玉米,进入了真正的秋收忙碌时节。

    在玉米成熟之前,青屯岭上的鬼子姜纷纷谢了花,这些日子里,章云在山上忙得不可开交,章友庆、章程他们也趁着早起和下晚归来之际,上山去帮着一道挖,直到忙着掰玉米都还没停手,前后挖了二十多日,才算把家里掘开的四个大窖给堆满了。

    有了这些鬼子姜,再配上青贮饲料,家里的猪最起码一年内不愁没得吃了。

    窖藏好鬼子姜后,章云就空下来不少,再过几日,家里就得轮上采摘油茶果了,地里的玉米却还没掰完,她心里着急,就跟着去了地里,投入到秋收中去,这么一来,章家全家人都出动了,只为了抢在采摘前,把玉米全给掰了。

    就这么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四日把地里的玉米都掰完了,全家人还来不及歇上一口气,第二日就又全家上山,去划分给自家的地块采摘油茶果。

    **山上的油茶果大多都已经成熟,旧年章云发现的晚,因此到后来,油茶果大部分都裂掉了,白白浪费了很多,今年就不会了,摘的正当时,再不会出现浪费。

    这三天里,章家的人几乎一整天都在山上,把自家油茶树上的果子全都给摘了,三天的时间到是刚刚好。

    油茶果从摘下到榨油之前,工序还很多,不过第一步就得堆沤,将油茶果全都堆在堂屋角上,章云瞧了瞧,觉得今年摘的不比旧年少多少,估摸也差不多能榨近两百斤油出来。

    所幸堆沤要好些天,到是让章家人能喘口气,到了隔天又投入到割蒲草中去。

    蒲草不会像油茶果那样,到时间就开裂,因此就不用这么赶,章家抽了章友庆、章程去塘里割,章连根则去地里,将玉米杆子给砍了,家里打算把蒲草割了后,就开始整地点麦。

    章友庆、章程花了两天功夫割蒲草,周氏、章云则帮着挑去打麦场翻晒,秋忙的日子就是这样,几乎家家户户都同章家一样,忙得连轴转,谁也没得空闲。

    割完蒲草,章友庆、章程都没喘上一口气,就又回了地里,同章连根一道砍玉米杆子,砍完后就得整地、堆肥,开始动手点过冬小麦了。

    家家的爷们在地里忙,女人们也不比他们闲,跟着忙完地里,还得趁晚饭后的功夫,去打麦场编蒲草器具,忙碌的秋收持续了差不多快个把月,才算渡过。

    割下的蒲草差不多快编完,油茶果都翻晒好时,家家的小麦也都点进了地里,爷们就开始入塘采藕节、采菱角、摘莲子、摘荷叶了。

    把几个塘里都采摘上来后,就由里正带着大家,把藕节、菱角、莲子、荷叶,还有顺道拉上来的菱角菜,都公摊给每家每户,这些可全都是吃食,不论是当菜,还是当零嘴,都够每家吃上一些日子了。

    章家分到这些后,章云就准备先将菱角菜给烧了吃,其余的到没那么容易坏,放上一段日子没啥问题。

    这日章云正把荷叶都拿出去,准备摊在筛子上晒,常娟就来唤她了,云儿,能不能跟我出去一趟。

    常娟平日经常来家里,有时也会约她出去,周氏到不以为意,章云却马上感觉到了,常娟要有啥事的话,基本都会直截了当讲的,根本不会拉她出去说,估摸着是常满叫她来找自个的。

    娘,那我同小娟出去一会,马上就回来。

    章云心里有了数,也不点破,同周氏说了一声,得了她的应承后,就同常娟一道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后,常娟直接带着她往自家走去,章云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正待询问时,老远就见到了常满,正站在自家的墙角根前。

    这么一瞧,还是不出她所料,章云急步走了上去,到了常满跟前,抢着就开口道:你咋约我来家门口,都不怕婶子、大叔看见。

    话里透出了一丝嗔怪,说真的,她还真有些怕被邵氏他们看见。

    云儿,你别生气,我这趟寻你,是有正事要商量。

    常满当然听出她的一些不满,慌忙解释起来,生怕她真的生气。

    章云一听有正事,再没怪他,忙问道:有啥急事?是这样的,再过差不多一个半月,就要进腊月了,腊月的生意自然比平日要好,我想着咱们这些货应该也会好卖,就打算再跑一趟敞州,多送些货过去。

    常满把自个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了章云。

    这好啊,跑完这一趟,应该够过年卖了。

    章云对这样的事,自然是很赞成的,常娟在旁边听了,也一样说好。

    既然你们都说好,那就把家里的货都准备准备,到时候我好带着过去。

    常满见章云说好,面上就露出笑来,如今只要是有一点事,他就会想着和她商量,好似不问过她,心里就不舒服。

    嗳。

    常娟一口就应了,章云却寻思起别的来,常满、常娟见她没应,不由全向她看去。

    章云略略想了想,就道:我在想,每回都你一个人过去,就算咱们帮着送上船,到了敞州也可以雇脚夫挑,可终究带不了多少货,况且就靠着你堂叔一家店,总归卖不了这么多,村子里其他人家就没咱们这么好运了。

    如果不打开销量,只怕蒲草也种不长,最多种个两三年,等每家卖不出去的器具堆得多了,就没人再愿意花功夫种了,到了那时候,这条路子就堵上了。

    听了章云的话,常满、常娟都点了点头,可如今的状况一下子是没法改变的,两人都蹙着眉头寻思起来。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既然这话开了头,章云所幸把自个的想法说了出来,还是那套上门推销的法子,这个是新生事物推广的唯一途径了。

    咱们自个寻上店铺卖?常娟一听就脱口问道,这个她还真没听说过。

    嗯,咱们昌元镇小地方,只怕寻上门去,也不那么好推,既然敞州人觉得喜欢,干脆就在村子里,挑上几个嘴巴灵巧、心思活络的男娃,你们拿上货一道过去,试着自个找店铺,争取多几家店铺要咱们的货卖,这样慢慢的才能越卖越多。

    章云一直迟迟不走这条路,就是觉得蒲草器具太新了,在昌元镇只怕不太行得通,要是放在敞州这样的大城,人流来往多,接受度也就大得多了。

    常满待在一旁,越听眼就越亮,听到最后心里很是折服,觉得章云真是太有见地了,因此不等常娟再开口询问,就重重点了头,就按你说的办,我今儿就去找人,村子里哪几个会说话点的,我心里有数。

    章云就知道,常满总是会支持她的,心里多少感到舒心,见他说完就笑道:也别那么急,我想你们真按着这法子走,往后只怕得常跑敞州,如此一来,路费也是一笔大开销,就算你没怨言,别人也不定乐意贴钱。

    这是为村里办事,他们也好意思说个不。

    常满一听到有些急,常娟却撇了他一眼,道:满子哥,咱们也不能强求呀。

    小娟说的对,不如这样,只要你们把货推给店铺,结了钱后就拨一些归你们,比如说得一两银子,就给你们五十大钱,这样村子里既能卖掉货,你们跑起来也有劲,正好一举两得。

    章云把现代的提成概念搬过来用了,她觉得这法子对大家都有利。

    虽说这样确实有动力些,可常满还是觉得为村里办事却要收钱,有些说不过去,不免有些迟疑。

    我觉得云儿的法子很好,你就别想了,快去吧。

    常娟向来急性子,见常满犹犹豫豫,就干脆上去推着他,让他快去寻人。

    冲着这是章云想的法子,常满也不能不去办,因此几把推下来,他也就半推半就走去了。

    98旺家小农女用不了多久,村里就好比水入油锅,一下子炸开了花,这样的好事,自然是人人称道,家家都巴不得能出份力,只是农村娃儿从小都在地里长大,几乎没见过大世面,能把话说溜就算不错了,这种场面上的事,还真干不了,想出力都难。

    虽然这样,村里人还是热情高涨,为了这事出谋划策,常满可算是忙得不可开交。

    章云怕大哥知晓内情会不高兴,因此等事情传开后,才敢去他面前嘀咕,大哥,你也去吧,上趟你已经去过一次,总比别人要熟上许多。

    刚吃过晚饭,章程就被她拉到院子里说话,他还以为啥事,原来是说这个,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家里的活都干不完,咱就别掺和进去了。

    哪有,地里的麦子都点完,油茶果也翻晒的七七八八了,又还没到榨油的日子,哪有啥忙的,况且家里还有爷爷和爹,再不济娘和我也行,你不用操心的。

    章云想着,在榨油之前,总还有段稍稍空闲的日子,少了章程在家,也没啥大问题,让他出去锻炼锻炼,不挺好。

    被章云这么一说,章程再没借口了,头往旁一撇,嘴里嘟囔了半天,才吐出话来,我不行,我怕到时候……说不出话来,被别人笑。

    噗,原来说了半天,就是怕出丑,章云憋住了笑,出声鼓励道:大哥,你别这么想,咱们乡下娃,嘴皮子确实没城里人活,可咱们有的是诚心诚意,比起奸猾的商人,咱们不是更值得信赖,你说是不?章程听了忙点头赞同,没人愿意和奸猾之辈打交道的,章云见他有点听进去了,就继续给他鼓劲,大哥,咱们只要拿出诚心同掌柜们谈,嘴皮子不利索也没啥大问题,况且一次不行就两次,总会利索起来的,谈多几次就会有人乐意了。

    几番劝说下来,章程到被她给打动了,想着这是为村里办实事,也就豁出脸皮去,点头应了下来。

    见大哥应了,章云心里很是开怀,忙推了他出门,让他自个去常家说一声报个名,到时候选好日子,再一道出发。

    章程去了才晓得,他是第一个报名的,村里男娃虽多,可大家都觉得自个不行,抱着和章程原来一个想法,怕被人笑话,就谁也没敢来报名。

    这么一来,挑人还真遇到了些困难,不过有章程带了头,陆续到有几个大着胆子参加进来,这事前后花了十多日才算彻底敲定。

    在章程去报名后的第二日,气温骤降,晨起时草木都铺上了薄霜,章云从屋里推门出来时,寒风呼一下灌了进来,冷得她打了个颤,忙将屋门关上,折返回去再添了件夹衫。

    [].到了晌午,气温也没见回升,还是冷得让人发抖,章云忙完手头的活,稍有空闲下来,就去翻箱倒柜寻碎布料了。

    往年家里穷,衣裤常要打补丁,因此碎布料周氏留了好些,今年日子好过些,几个孩子都有扯布做了新衣裤,这些碎布料到一时用不上了,章云就全给翻了出来,准备拿来拼凑,做成棉围巾。

    既然要做棉围巾,自然得有棉花,章云又找出了往年外婆家拿来的一些散棉,每日趁着睡觉前的时段,挑起油灯缝制。

    这日常娟跑来家里,告诉章云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后日,并悄悄同她说了,让她明日去见一见常满。

    章云小声应承后,常娟就走了,这日晚上,章云熬到了大半夜,才把棉围巾给缝制好,收了针线后,把一条棉围巾放在枕头底下,另一条搁在炕头,这才吹熄灯睡下。

    翌日起来,章云就把棉围巾交给了章程,大哥,这个给你。

    说着话就拉过章程,亲自动手将棉围巾围上他脖子,将一头穿过围巾上开的口,然后塞进衣领里去,这样就不会漏风了。

    如今已经下霜,天冷得不行,你又要坐很久的船,河面上风大,围上这个也能挡挡风。

    章云手上围着围巾,嘴里念叨道。

    虽说章程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一块块的料子还不一样,可不管怎样,这都是妹妹的一番心意,想着就让人乐呵,不由笑道:还是云儿对大哥好,啥都想着大哥。

    瞧章程这么开心,章云也跟着露出了笑,将围巾塞好后,柔声道:大哥,出门在外的,你身子要当心着点。

    嗯,我会的。

    听着妹妹的贴心话,章程心里暖呼呼的,两人正说着话,章连根、章友庆拿着农具往院外走去,章程忙跟上,三人一道去了地里。

    爷孙几个出去后,章兴吃完早饭也去了学堂,家里就只剩下周氏、章云,母女俩同往常一样忙着家务,不过章云到没忘记,常满有约她晌午后见面。

    刚一过晌午,章云就寻借口准备出门,并悄悄从屋里枕头下拿出棉围巾,踹进怀里带出了院子。

    出了篱笆院后,章云就往青屯岭去了,他是约在草屋那边见面。

    过两日就要入冬,山上的草木渐渐凋零,枝头的树叶转为枯黄,远眺望去,一片黄褐交杂,显出萧条之意。

    章云踩着铺满落叶的小径,转了几道弯后,到了那片空地,常满已经等在那里。

    云儿,你来了。

    常满一见她,忙欢喜迎了上来,走到近前,瞧了她几眼,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章云一路从灌木、树林间穿梭而来,山里的气温相对低些,草木上的霜露到这会还没化尽,就纷纷沾染到了她的衣服上,此时双肩、身上都打湿了好几处。

    云儿,你冷不冷。

    常满瞧着打湿的衣服,忙伸手准备解自己的外衫,好给章云披着,生怕她会因此受寒。

    章云自个到没发现,这会见他突然解衣扣,不由吓了一跳,脚下往后退了两步,视线往旁边避,急忙道:你这是干嘛,快住手。

    常满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误会了,忙摇手解释道:云儿,你别误会,你瞧瞧自个的衣服,都湿了一片,我怕你会受寒得病。

    这话一落,章云低头看向身上,这才晓得是自个误会了,不免有些尴尬,忙岔开话道:没事,我不冷,你这次找我有啥事?见章云推拒,常满虽心疼她,可又怕太过唐突,只能作罢,嘴里没回她的话,反而上去拉她的手,道:那你别待这了,去草屋那吧,有草屋挡挡风,也没那么冷。

    说着就拉她往草屋走去。

    章云知道他是好意,手上就没挣扎,任由他牵着到了草屋前,常满放开她的手,又动作迅速地解了剩下的衣扣,把外衣一脱,就往草屋地上铺去。

    云儿,你坐。

    常满动作很快,章云都来不及阻止,这会瞅着地上的外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你还是穿上吧,要是冻着了咋办。

    章云蹲下来,就去取他的外衣,准备让他穿上,却一个不提防,被常满稍用力一摁,就跌坐在了外衣上。

    我没事的,你坐就是了。

    常满不以为意,笑嘻嘻同她说着。

    坐都坐下了,章云就没再纠结这事,稍稍犹豫了一瞬,往旁边挪了挪,仰头向他招手,之后拍了拍身边,道:你也坐吧。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在常满心里激起了大浪,心砰砰跳得厉害,略有些手脚无措地坐了下来。

    两人这么并肩坐着,章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自然他的激动也一样能感觉到,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心跳略略加快,一时都不晓得该说啥话了。

    稍稍沉默了一会,还是章云先开了口,明日你就要去敞州了,这会天气冷了许多,你要小心身子。

    常满心里原就平静不下来,听完她关心的话语,就又添了几分喜悦,一时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地猛点头。

    章云稍稍侧过脸,瞧着他满脸中彩票的神情,面上就绷不住,很想笑,忙借着从怀里掏围巾的动作,给掩饰了过去。

    呐,这个给你,围着它能挡风保暖。

    章云轻轻递了过去,常满忙一把接过,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将围巾拿在手里,嘴里呵呵笑个不停,之后左瞧右瞧,看了半晌,也没琢磨出来,手里的棉围巾该怎么弄。

    傻瓜。

    章云嘴里轻嗔了一句,重新将棉围巾拿了回来,让他稍稍转过来一点,动手给他围上,边围嘴里边道:这个我只做了两条,一条给了大哥,你到时候用衣领遮一下,免得大哥瞧见了不高兴。

    嘴里吩咐着,手上很快帮他围好了。

    暖意瞬间从脖颈间流向常满心里,揣在他心底的浓浓爱意溢了出来,让他再忍不住,在章云缩回手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并搂向她的腰间,将她揽进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搂抱让章云吓了一跳,本能挣扎了起来,常满激动地发出颤声,云儿,我不会乱来,我就想抱抱你,真的。

    颤抖的声音中充满了恳求,章云慢慢停下了挣扎,任由他搂着,半晌,常满才再次开口,云儿,我不在的日子,你会想我吗?章云此时只觉周身好似被棉絮包围着,软绵绵的,让她的身子也跟着发软,心跳快了许多,直到他重复问了第二次时,才恍过神来,头轻靠在他的肩上,轻轻点了点。

    我也会很想你,每天都很想。

    感觉到章云柔柔靠着自己,常满心里的滋味已经无法形容,心跳就好似擂鼓一般,搂着她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真恨不得把她一直搂在怀里,要不将她整个给缩小,贴身收起来,带着去敞州,或任何地方,免得他时时刻刻挂心、惦念。

    也许对着心爱的人,自然就会有许多柔情蜜意、甜言蜜语,常满搂着她,又说了好些想她、念她的话,许久才不舍地松开她,两人之后又说了些其他话,而且再没有肢体接触,可那股甜甜的暧昧却一直萦绕着,弄得章云止不住脸红心跳,只好匆匆结束了话语,起身往回去了。

    常满一直送她到了院门外,见着她进去后,还在院外痴痴看了会,心里头总有些念头挥之不去。

    云儿,你要等着我,我定要把敞州的事办到最好,这样才能和你匹配,到时候就能来提亲了。

    99旺家小农女翌日村里挑出来的几名男娃就出发了,章程做为两名领头人之一,天还未亮就起了炕,包好周氏昨晚准备的干粮,匆匆出了院子,去往各家唤人,等人和货全都齐集,就一道出村去往百里渡。

    这趟去往敞州,村里很是重视,因此相送的家人很多,全都帮着挑货,并顺道叮嘱自家的娃儿。

    章云这回到没去送,一来昨儿该说的都说过了,二来也怕像上次一样,惹大哥不悦,就干脆呆在家里,没有出门送行。

    他们一行人动身之后,天气就一日冷过一日,这些日里,周氏嘴里常常念叨,生怕儿子及其他娃儿会冷着、冻着,又怕他们路上有啥意外,总归他们没回来之前,提着的心就没法落下来。

    章云心里虽也惦念,可如今人在千里之外,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她也帮不上忙,反而是身边之人,到是可以出点力,帮衬着点,比如说吴夫子。

    做完两条棉围巾后,章云瞧着碎布、散棉都还有剩下,就准备再动手做类似于护膝的护腿,如今吴夫子腿伤几近痊愈,得多保养才行,尤其是冬日寒冷,加强保暖有利于康复。

    有了打算后,章云就每日夜里挑灯缝制,花了三四日功夫,将两只护腿给做好了,隔日晌午,瞧着家里的活做得差不多了,就告知了周氏一声,带着护腿,还装上些旧年剩下的油茶饼去了学堂。

    到了学堂外,整齐的读书声从里面飘了出来,章云不打算打扰夫子上课,便轻手轻脚地跨进去,准备搁下护腿就走。

    在绕过课堂时,章云站在窗口惦起脚,往里瞟了几眼,见小娃儿们都正儿八经坐在各自的小板凳上,口里朗朗有声,她还特意寻了寻章兴,见他坐在最后排的角落,也同样用功朗读,心里一下子踏实了。

    章云嘴角轻轻勾起,收回目光时,往前方的桌案处望了眼,这才发现,桌案前的位置如今正空着,并没见到吴夫子的身影,这么瞧来,夫子应该在后头屋里,她忙离开了窗边,往里走去。

    夫子,师傅说往后不用再上药,你这腿已经差不多好全了。

    章云刚走到后院的屋门前,就听到有声音传出,一听就知道是洪成。

    这些日子,小大夫一趟趟跑来给老叟换药,真是太劳烦了,老叟不知该如何感激。

    吴夫子感激的话语响起,章云听了莞尔一笑,夫子总是这般客气,弄得人不知该如何应对,怪尴尬的,恐怕洪成也会如此。

    想到这里,章云干脆出声唤了起来,顺道替洪成解一下围,夫子,我进来喽,小红大夫也在啊。

    听到唤声,吴夫子、洪成,还有站在一旁帮手的吴旭朗,全看了过去,章云笑着到了他们跟前,我刚在门外听了,夫子的腿快好全了,这可是件喜事。

    是呀,师傅是这么说的,我这趟过来,就是上最后一次药,再过几日差不多能拆下板子,拆完板子活动上一段日子,腿脚就能如常走动了。

    洪成这会正好上完药,重新包扎回去,见到章云进来,就直起身来,笑着说道。

    吴夫子在旁也跟着面露笑容,这些日子,真是亏得村里人细心照拂,还有林大夫和小大夫两位医者仁心,老叟才能渡过难关。

    见吴夫子又开始言谢,章云忙接了话去,夫子你一年不收束脩,不全都报答了咱们,一再言谢的话,反而生分了。

    柔声说着话,章云将手里的篮子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从里边取出护腿,双手递给了吴旭朗。

    没啥好东西,这个是家里的碎布拼的,冬日冷的时候,就把这个套在腿上,夫子腿伤刚刚好些,可不能冻着,否则年年都得寒痛。

    章云递过去后,轻声解释了一番,并稍稍示意了一下护腿该怎么用。

    吴夫子见了,自然又是一番多谢,洪成赞许地点头道:还是章姑娘细心,夫子年岁大了,腿脚本就不能冻,尤其还伤到过,就更加得暖和一些才行。

    嗯,还有这些油茶饼子,拿来点火盆的话,比木炭还经用,如今早晚已经起冻,夫子屋里也该点火盆了,这个家里还很多,夫子尽管用,过些日子我再送一些过来。

    章云又将篮子递了过去,里面放了整整一篮子的油茶饼。

    把该送的东西都送了,章云就没打算再待下去,免得吴夫子又千恩万谢的,忙道了句,那我不打扰夫子教书了,家里也忙,这就回去了。

    旭朗,快送送云姑娘。

    吴夫子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吩咐吴旭朗送章云。

    章云正要推拒,洪成却将药箱一合,背上肩头就道:我也得走了,还是由我送章姑娘好了。

    吴夫子本还执意要孙子相送,章云、洪成连声推托后才作罢,两人纷纷告辞了出去。

    跨出学堂时,章云吁了口气,吴夫子啥都好,就是太客气,不由扭头看向洪成,笑道:还真是难为小洪大夫了,夫子同你道谢的次数,怕是没有上百,也总有几十了吧。

    洪成自然听得出她说的是玩笑话,再想想夫子平日确实谢字不离口,到是一下说中他的处事态度,顿时也觉得好笑,跟着一道笑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说笑,很快出了学堂前的小道,章云准备往右边回家去,洪成则得往左出村,在此就要分道扬镳了。

    小洪大夫,不知你最近可有空闲,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过不了多久水里就得起冻,我想那些鱼虾也是时候该捞上来了,再晚只怕要冻坏。

    上趟过去时,章云就估计过,差不多到十月、十一月就可以捞起来卖了,这些日气温降得快,她也怕辛苦养大的鱼虾,给活活冻死。

    洪成停下脚步,略微思忖了会,道:这些日挺忙,你看下月初行不?下月初我家刚好轮到榨油,事前还得捣油茶籽、蒸粉、炒粉,只怕不得空。

    章云一听到有些犯愁了,榨油那会正是家里最忙的时候。

    洪成就又想了想,那月底吧,再早就挪不出空来了。

    那行,就二十九、三十吧,估摸有个两日定能全捞上来了。

    两人就这么说定下来,之后又说了一会话,就各自分头走了。

    章云想着月底得挪出时间来捞鱼,就趁着这会有些空闲,将少部分未晒裂的油茶果摊出来晒,并把先前晒好的油茶籽也同样摊出来,油茶籽要经过几日复晒,出油率才会高。

    正当章云忙着晒油茶籽时,敞州之行的几个人回来了。

    一见章程回来,她就着急拉住问情况,大哥,这趟去咋样?章程面上明显露出开怀笑容,声音略有些上扬,大哥总算没让你失望,咱们这趟挑去的货,全给放进店铺卖了,如今足有五家店铺有了咱们的货。

    章云明显感觉大哥的兴奋,这确实是好消息,当即就一挽他的臂弯,笑着赞道:大哥好厉害,我就说吧,你行的。

    任谁被这么夸奖,都会难为情,况且章程脸皮本就薄,被她夸得一下就烧红了脸,抓耳挠腮了好一会,才道: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你说得这么厉害,这几天里,也就说动了一家店铺,算不得好。

    管他是好是坏,反正在章云眼里,大哥就是好的,而且这种事总得要磨练,不磨练怎么会长进,因此章云还是赞了他好一会,并鼓励他以后多跑几趟,章程此时信心增长了不少,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

    到了下晚章连根、章友庆他们回来,家里人坐在饭桌前谈起敞州的事,其他人对章程也是多有夸赞,一家人全都乐呵得不行。

    直到第二日,章云才从常娟口里晓得,常满这趟没有回来,恐怕还得在敞州留上一些日子。

    章云听了,到担心他有没有带够衣裤,生怕他挨冻。

    常娟却笑着道:云儿,你咋跟个小媳妇一样,这有啥好愁的,满子哥不是住在他堂叔家里,难不成连身袄子都没得穿嘛。

    被常娟这么一调侃,章云立马就脸红了起来,顿时追着她打,嗔道:再乱说话,我可不饶你。

    呀,别打了,别打了,我晓得了。

    常娟连声讨饶,章云这才歇了手,哪里晓得,常娟根本没打算错过这次机会,脚下往前溜出一段后,又转身朝她吐了吐舌头,喊道:你可是我未来嫂子,我哪敢得罪你。

    嘴里喊着,就加快脚步跑走了。

    章云被她弄得跳脚,所幸一旁没人,否则还不得传开去,恨恨地朝她背影瞪了几眼,才转身回去了。

    章程自从回来后,精神就特别好,其他人或许不晓得为啥,章云却知道,这是因为有了自信心的缘故,才过了两日,他就主动提出来,说要同其他男娃一道,去昌元镇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店铺推销。

    章云自然很是乐意,感觉这趟回来后,大哥真的活泛了不少,见过世面就是不一样。

    在章程着手准备时,章云顺道出了点子,让他带上自家旧年剩下的茶油,试着把茶油也推销看看,心里想着,茶油或许比蒲草器具更容易推一些,要是就此打开茶油销量的话,村子里就又能多一条稳定的财源。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今晚两更,稍后还有一更!100旺家小农女章程听了这主意,连声说好,章云见大哥应承,立马就着手准备了,等到章友庆回来时,就拉着他上山,说是要砍竹子用来做盛器。

    章友庆到没反对,拿着柴刀上了山,砍了一整根竹子后,父女俩拖着回家去了。

    得了竹子后,章云就把想法告诉了章友庆,她是准备做竹筒,拿来盛茶油。

    推销茶油可不比蒲草器具,拿着实物就可以了,茶油毕竟是吃的东西,总得给别人尝过才行,也算是一种试吃品,要是装多了家里没那么些油,只能做些小竹筒,估摸能装上一两茶油左右,这样拿来赠送试吃,也不会太心疼。

    章友庆听了自然满口应承,当晚就拿着锯子锯竹子,花了两晚的时间,做出了十几个简陋的竹筒。

    章云将竹筒全都洗净沥干后,就将家里剩下的茶油拿出来,分装进竹筒里,并塞上章友庆专门做的塞子,全塞严实后,在竹筒上绑好布条方便手拎。

    竹筒茶油准备好后,章程那头也已经预备妥当,去过敞州的几名男娃也都联系好了。

    翌日一早,章程挑着蒲草器具,拎着竹筒茶油出门了,章云也跟着一道出院子,帮着大哥拿点器具,送他出村口,顺道凑凑热闹。

    章云刚走出门口,就想到了啥,扭头往院里喊了声:兴子,你也该去学堂了,一道走吧。

    章兴听到喊声,跑进院子里,一下子就窜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几样器具,一道出了院子,边走边道:姐,夫子说今儿歇一日,明儿再去学堂。

    那你咋还跟着来。

    章云一听,就停了步,嘴里问道。

    章兴却拉着她走去,笑道:姐你能凑热闹,我咋就不能去凑热闹,等会我同你一道回来就是了。

    章云笑着在他额头戳了下,就由着他跟去,兄妹三人一道往村口而去。

    三人还未到村口,就在学堂外的小道口见到了吴夫子,还有吴旭朗,他跟在一旁,小心看着爷爷来回慢步走动。

    夫子。

    兄妹三人老远就唤了起来,吴夫子听到唤声停下脚步,抬头见到他们,当即笑道:娃儿们,你们这是去哪?夫子,我大哥要去镇上,我们是送他的。

    章云笑着回道,吴夫子一听,到是精神一振,朗声道:那娃儿可愿意带老叟一道去?吴旭朗一听,忙紧张道:爷爷,你的脚刚拆了板子,走远路怎么能成。

    吴夫子笑着摆摆手,道:既然拆了板子,那就是好全了,林大夫、小大夫都吩咐要多走动,我也好久没出去走几步,刚巧今儿不用教书,不正好去镇上走走。

    吴旭朗哪里能放心,正待再劝,吴夫子却已经开步往前走去,吓得他忙上去阻拦。

    爷孙俩正僵持,常柱、常亮挑着器具也走来了,他们俩这次同去了敞州,瞧着这样的情形,他们就跟着停了脚步。

    不如我去推辆独轮车来,夫子要是走累的话,就坐车上,由我来推着去。

    常柱当即就说出个点子,吴夫子一听很是乐意,吴旭朗就再没法阻止下去,只能应了下来。

    常柱忙搁了担子,撒腿往家里跑去,才一会功夫就推着独轮车过来了,身边到跟了个人来,大伙一瞧,原来是常娟。

    你们去镇上,咋也不叫上我。

    常娟一过来就嚷了起来,她向来是哪儿有得玩就往哪儿凑,其他人也不以为意,纷纷笑着道:哪还用特意说,哪有热闹你比谁都晓得。

    常娟听了也不嗔怪,直接就跑到他们面前,跟着一道去。

    常柱笑着推车上前,道:我得挑担子,没法推车,既然你要跟去,那就帮着推车吧。

    推车自然是小意思,常娟二话没说就接了过去,只是有些不解推车要干嘛用,就问道:你们不是去镇上,干嘛要推辆车?夫子也同咱们一道去,咱们是怕他腿刚好,走久了会累,到时候他可以坐车上,咱们推着他去镇上。

    常柱过去挑起自个的担子,迈开步子前行,其他人也一道往前走去。

    常娟这才发现,吴夫子、吴旭朗在不远处慢慢前行,虽然见到吴旭朗有那么一点点别扭,不过她还是爽朗笑道:那行,车子就我来推吧,到时候夫子坐上去,我也能推得动。

    几个男娃连同章云全都笑了起来,到没人质疑她的力气,全都点头称是,反而不远处的吴旭朗,听到这话,稍稍扭头朝她这边撇了眼,到没说啥,很快就扭回头去,跟在爷爷身后,慢步走去。

    章云送到村口后,将手里的器具挂上了章程的担子,之后就止了步,准备转身回去了。

    常娟一见她要回去,忙嚷道:云儿,你咋不去?就快到月底了,咱们家月初要榨油,家里的油茶籽得快些舂,我实在没空过去。

    章云忙回了话,常娟见她真没空,也就没勉强,同她说了几句后,就推着车子追上了前边其他人,一道去往昌元镇。

    章云见他们走去,拉着章兴回了头,回到家后,就开始忙碌起来,再过几天就要捞鱼了,鱼捞好就得轮上榨油,到这会油茶籽也该开始舂了。

    这一整天下来,章云、周氏都在忙着舂油茶籽,直到下晚日头偏西时,才歇了手,将院子里的碎屑收拾掉,没舂的油茶籽搬回去,舂好的也装起来,石臼抬回原位,一切弄好后,就着手做晚饭了。

    母女俩在厨房忙了一会后,章友庆、章连根从地里回来了,等到把烧好的菜摆上桌,章程都还没回来。

    家里人就坐着等了会,眼见着日头西落,天几乎黑下来时,章程才挑着担子进了院。

    程子,咋这么晚啊,快歇了担子,洗把手好吃饭了。

    周氏时不时去门旁眺望,一见到章程的身影,忙跨出堂屋,几步迎了上去。

    章程当即就进了堂屋,将担子歇下来,嘴里回道:本来也不会这么晚,刚好有点事耽搁了。

    说了两句后,就出堂屋去厨房洗了手,之后才到桌前坐下。

    周氏早已经去厨房帮着盛了饭过来,一家人这才围坐着开始吃饭。

    是路上出了啥事?还是有啥不顺的地方?周氏吃了几口后,就问了起来。

    路上到没啥事,这趟去找店铺也还算顺利,虽然不如敞州,到也谈了两家店铺,留了一些货在那边,尤其是茶油,咱们带去的竹筒掌柜们全都收下了,有好些家乐意拿咱们的茶油,只等到时候榨出来,就好送去试着卖了。

    章程慢慢将今儿的情况全告诉了家里人。

    章家人一听,面上都笑了,总算是有个好的开头,往后再加把劲,茶油的销路应该不成问题。

    那既然事都顺利,咋你还说有事耽搁了?周氏当然也是很开心,却还没忘记章程刚刚说的话。

    章程扒了几口玉米糊,就道:咱们到没啥事,我说的有事耽搁,是关于夫子的。

    夫子?这下所有人都好奇了起来,全扭头看向章程。

    章程点了点头,道:是呀,居然有这么凑巧的事,夫子这趟去镇上,让他遇到了先前想投奔的亲戚,夫子与亲戚许久未见,两人就聊了好一会,这才耽搁了下来。

    这本也算是件喜事,可章家人听完后,到没人露出笑意,反而个个都显出了愁容。

    周氏是妇道人家,自然是有啥说啥,听完这话,就眉头一蹙,道:那夫子有没有说啥?夫子遇到亲戚后,咱们就分开了,我和柱子他们几个去寻店铺,他则留着同亲戚说话,后来咱们去接他时,瞧着到是很开心,不过没听他说起啥。

    章程他们几个,替夫子开心之余,难免也有些担心,不过这种事,总也不好当面问,毕竟夫子是长辈,他的私事由不得晚辈插手。

    他原先投奔亲戚不着,腿又伤了,才会留在咱们这教书,如今找到亲戚,会不会就要走啊?周氏越想越担心,想着吴夫子在这举目无亲的,教书也没收过束脩,根本没啥必须留下的理由,反而是亲戚家,他本就打算投奔的,原先碰不上没法子,如今碰上了,哪还有不去的道理。

    其实所有人担心的都是这个,被周氏这么一问,章家人全都没了胃口,过了半晌,章程才道:夫子一直说要报答咱们村,我想应当不会就这么离去吧。

    章程这话说得也很没把握,不过夫子没亲口说要离去前,大家也只能这么期盼了。

    这么些年下来,屯田村好不容易有愿意留下教书的夫子,又建了学堂,大家全都觉得村里往后能出读书人了,那种期盼的劲头别提多足了,可这下到好,期盼的日子才过上没几日,就又面临失望了。

    吴夫子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村里人顿时都犯了愁,一个两个心里全都揣摩起来,却又不好当面去询问,大家心里都想夫子留下,可谁也不愿强迫他,在这种情况下,到是弄得进退两难。

    就这么过了两日,村里人再按捺不住,寻了探问的人选,那就是林大夫,可不巧林大夫去了别村出诊,几日内不会回来,大家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洪成去帮着问问口风了。

    洪成带着全村人的期盼,心思沉重地去了学堂,准备探问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菇凉们,二更完毕!101旺家小农女小大夫来了,快请里边坐。

    吴夫子见到洪成,就客气招呼他进屋坐下。

    洪成特意挑了学堂下课之后过去,以免打扰夫子教学,这会学堂里静悄悄的,吴旭朗好像也不在,屋内只有夫子一人,讲话到是方便了许多。

    进到屋里后,洪成在夫子的招呼下坐了下来,开口道:夫子,我是不是打扰你用晚饭了?不妨,不妨,晚饭已经用过,不知小大夫过来有何事,可是老叟的腿还有所不妥?吴夫子笑着摆手,之后询问起洪成的来意。

    洪成略微想了想,实在没啥好的措辞,只好直接把来意说了,夫子放心,不是为此事,你的腿伤已无大碍,我这趟过来,是受了乡亲们所托,有事询问一二。

    何事?吴夫子到是一愣,不知乡亲们有啥事不能亲自来问,而要托付洪成。

    是这样的,听说上趟夫子去镇上时,有遇到先前想要投奔的亲戚,本来该为夫子高兴才对,可乡亲们实在是舍不得夫子,怕夫子走后,村里娃儿读书的事,又没着落了。

    洪成慢慢把话说来,夫子听完后,随即就笑了起来。

    乡亲们多虑了,老叟这次落难受伤,多亏了这里的乡亲帮扶,老叟且能知恩不图报,再者老叟半辈子以教书为业,如今在此教书,正合老叟之意,并无离开之想。

    吴夫子笑着将自个的心意说于洪成。

    洪成听完,顿时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来,有夫子这番话,乡亲们就能放心,我代乡亲们多谢夫子了。

    吴夫子自然又是客气一番,洪成想着早些把好消息带去给乡亲们,免得他们挂心等待,就准备要告辞了。

    洪成刚想起身,吴夫子却笑着道:正巧,老叟也有一事想同小大夫商讨,小大夫可愿听老叟一言?夫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洪成打消了告辞的念头,重又在凳上端坐好,静听吴夫子的吩咐。

    吩咐自是谈不上,老叟所言也是同前些日遇上的亲戚有关,老叟与亲戚已多年未见,这番遇上才知他已经离开家乡多年,如今人在沅州,乃百年大药堂的坐堂大夫,这趟受邀来昌元镇出诊,才会机缘巧合与老叟偶遇。

    吴夫子将亲戚之事细细道来,洪成虽不晓得这与自己何干,却也没出言打断,只耐心听着。

    吴夫子说道这,朝洪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才继续道:原本这些与小大夫无关,只是老叟见小大夫如此忙碌辛苦,仍不愿放弃学医学药,可见对医术甚是热衷,那日聊起时,就向亲戚荐了小大夫,他一口就应了,还说在沅州正缺一名勤快的学徒,不知小大夫意下如何?这事完全出乎洪成意料,吴夫子停下话时,他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半晌才低声道:多谢夫子一片好意,我一时真答不出来,能不能容我考虑几日?考虑乃应当,小大夫也无需太着急,老叟亲戚提过,在昌元镇要待上半月余,总得十多日后才会离开,你就慢慢考虑仔细,不急着答复。

    吴夫子温声说道。

    洪成在夫子屋里又坐了会,之后就告辞了出来,跨出学堂时,在门外愣愣站了好一会,人有些恍惚。

    好半晌他才收回思绪,赶去告知乡亲们好消息,乡亲们得知夫子不会离去时,全都乐开了花,这消息很快就在屯田村散开去,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一日功夫,全村就传遍了,没有人不为此而开怀。

    唯一心事重重的,也许就只有洪成了,那日把好消息带去给乡亲们之后,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他就没再久待,赶回了柏塘村。

    回到院门外,老远就见到堂屋里亮着灯火,爷爷、奶奶应该都在堂屋里,想到俩老,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说真的,吴夫子把事情告诉他时,他心里的第一反应是兴奋,心怀向往。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努力学医,却进展不大,好多病症都无从下手,也不是师傅有所保留,不愿将本事教给他,只是师傅整日在各村游走,确实繁忙,无暇细细教导,而且农人清贫,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寻医问诊,能自个挨过去的,就不会找大夫,遇到的病症相对单一,实践的机会少,医术难有提升。

    如果去了沅州这种大城,接触的病症繁多,见识增长,医术自然会跟着进益,他心里很清楚,这机会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想珍惜,可同时他也很明白,此去必然多年后才能返乡,家里的爷爷、奶奶又该如何是好。

    他从小父母俱丧,是爷爷、奶奶一手把他拉拔大,他怎能弃他们于不顾。

    洪成站在院门前,看着堂屋里红烛摇曳,脚下却极为沉重,不知该如何跨进去,默默立在参天的树冠底下,直到天色黑透。

    是成儿吗?咋回来了也不进院子,待在外边怪冷的,快进来坐下吃饭。

    不知过了多久,洪奶奶走到了堂屋门边,她心里念着孙儿,见他这么晚还没回来,就到门边眺望,却一眼见到了院外的身影,忙出声唤了起来。

    洪成一听,再不敢待在院外,快步走了进去,急道:奶奶,我都说不用等我,你们咋还不吃,这么晚了饭都得凉了。

    没事,饭在锅里闷着呢,没这么快凉,你回来就好了,咱们吃饭吧。

    洪奶奶踮脚跨出了堂屋,洪爷爷这时却从里面赶了出来,忙拉住了她,老婆子,你还是待着吧,我去就行。

    洪爷爷也不多啰嗦,直接就往厨房大步去了,洪奶奶只能上来拉住洪成,将他往堂屋里带,成儿快进去,里面暖和点。

    洪成忙搀着奶奶进去了堂屋。

    扶着奶奶坐下后,洪成正准备去厨房帮爷爷,他却已经将饭菜都端了过来,大声道:好了,趁着还有点热,快吃吧。

    一家人就此坐下吃饭,洪爷爷扒了几口,又大声说了起来,成儿,你咋也不早点回来,下次别这么晚了,饿坏你奶奶咋好。

    老头子,你就别念了,成儿也是有正紧事忙,好了,快吃饭吧。

    洪奶奶忙替孙儿解围,洪爷爷见老婆子这么说,也就住了嘴。

    洪成想着爷爷、奶奶对自己一贯的疼爱,心里不由堵得慌,就埋着头扒饭,闷声不吭。

    孙儿是俩老一手拉拔大的,他的脾气心思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平日里他根本不会这样,只过了一会,俩老就觉出不对了。

    成儿,咋了?是不是有啥事?洪奶奶和老头子对看了眼,就柔声问了起来。

    洪成开始并不肯说,俩老就更加觉得有问题,一番追问下来,他终究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俩老一下子沉默了,洪成当即就慌了,忙摇手道:爷爷、奶奶,你们别胡思乱想,我跟着师傅学医挺好,外边人生地不熟的,我自然是不会去的。

    洪成越是言辞推托,俩老心里就越明白,孙儿是想去的,他有他的抱负,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来,再累再苦都不肯放弃学医,学有所成、济世悬壶就是他一心所向往的。

    俩老一直没开口,洪成又是解释了一大通,生怕伤了两位老人家的心,到后来才慢慢收了话,堂屋里一下变得寂静,灯火摇摇晃晃,泥墙被映得时明时暗,让人有说不出的沉重。

    啪。

    洪爷爷重重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堂屋的寂静顿时被打破,你当我儿女死绝了嘛,咱们还用不着你养老送终。

    冷硬的话声响起,洪爷爷腾地站了起来,甩个身就出了堂屋。

    洪成心里一滞,爷爷从来没如此怒言过,只怕是真伤到了他的心,顿时有些慌神,忙站了起来,想追出去解释。

    这时洪奶奶却拉住了他的手,洪成扭头看去,只见她摇了摇头,轻轻拉着他重新坐下,你爷爷向来脾气不好,不过你也别慌,他并不是生气、怪你。

    洪奶奶的话,让洪成稍稍安心了一些,可又一想,奶奶只怕是安慰他的,心情一下又跌到了谷底,脑袋垂了下来,有些丧气。

    温柔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头发,洪成抬起头看去,灯火下奶奶温柔地看着他,轻轻道:成儿,其实这些年里,你大姑好多次想接咱们过去,可咱们怕你没人照顾,要是带你一起过去,又怕你住在别人屋檐下,会觉得低人一等,就一直推掉你大姑的提议。

    因着奶奶身子不好、腿脚不便,爷爷、奶奶膝下就只得了一儿一女,他父亲早年就没了,而大姑嫁去了外村,离这边有些远,来回不便,一年里也来不了几趟。

    这些事,洪成才是第一次晓得,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伺奉爷爷、奶奶,却原来一切都不是如他所想,反而是爷爷、奶奶为了照顾、陪伴他,放弃了与女儿团聚,这份恩情,他又何以为报。

    我的乖孙,你不用担心爷爷、奶奶,咱们自有你大姑会照料,身子骨也都还硬朗,一定能活到你回来的,你若想去的话就去,没有啥能比你前程更要紧的。

    洪奶奶的手慢慢抚上了他的面颊,洪成的眼中充盈满泪水,瞬时滴落在奶奶的手背。

    102旺家小农女时日很快近了十月底,这些日子以来,章云都在家忙着舂茶油籽,十来天下来,家里的茶油籽全都已经舂好,筛出来的茶油仁也大多磨好,就等着到时候蒸粉、炒粉了。

    //**//章家是轮到十一月初三、初四榨油,因此一家人商量了,准备在初一、初二这两日蒸粉、炒粉,月底就空下来忙捞鱼的事了。

    眼见就要到约定捞鱼的日子,这天,章云特意在夜里歇下之前,找了章程,让他抽两三日的时间,去镇上寻鱼的买家,想着直接找到一手买家,要比卖给鱼贩子价格要好很多,而且可以整批卖出,也能省不少力。

    章程听了,当即就应承下来,最近他跑了好几趟销售,到是对这行当不陌生了,虽然第一回卖鱼,多寻些路的话,还是能找到好买家的。

    翌日一早,章程就约上了常柱、常亮,三人一道去了镇上,章云则在家继续忙着将剩下的油茶仁磨粉。

    前后花了两日的时间,章程他们就寻到了镇上最大的鱼类批发老板,并与他约定在二十九那日,过来柏塘村抓鱼看货,要是鱼老板满意的话,田里的鱼虾就能一次性全包了去。

    当天下晚,章程回来时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章云,她自然是乐得很,兄妹俩当晚很早就歇下了,休息好养足精神,只等第二日做下这笔大买卖了。

    第二日章程一大早就出了家门,还是同常柱、常亮他们一道赶往镇上,去接鱼老板过来。

    章云也是一大早起炕,帮着周氏烧早饭,等章家老少吃完后,去地里的去地里,上学堂的上学堂,她就匆匆收拾了,瞧了瞧时辰,估摸着大哥他们该从镇上往回赶时,就同周氏说了声,出了院子往柏塘村去了。

    到了柏塘村外,章云踩上了田埂路,径直去了洪成家的水田,不过田旁却空无一人,大哥他们都没到,也不见洪成的身影,她就折返了回去,从村口往洪成家走去。

    走至半路,老远就见到洪成朝她这边走来,章云忙笑着唤道:小洪大夫。

    洪成略低着头一路走来,听到唤声头一下就抬了起来,向她投来了目光。

    章云急步迎上去,笑道:小洪大夫,你这是去田里吧,我正巧要去找你,那咱们一道去吧。

    说着就转身,想同洪成重新一道往村外走。

    洪成脚步略顿了顿,目光紧紧瞅着章云的侧脸,直到她扭头看来,才避了开去,重又举步慢步走去。

    **小洪大夫,你咋脸色不太好,是病了吗?章云扭头看过来时,目光就投在了洪成脸上,见他脸色略黄,双眼四周稍有浮肿,瞧着有股疲倦之感,出于关心询问了几句。

    洪成双眼微垂,过了半晌才摇头道:我身体无碍,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章云并不晓得事情原由,见他吞吞吐吐,只当他有啥私事不便直说,就道:既然身体无碍,那我就放心了,待会小洪大夫只管在旁歇着,让我大哥他们动手就行了。

    如今已经入了冬,入水肯定是寒冷刺骨,章云真不想麻烦洪成,借了人家的水田养殖,还让人家受冻,那怎么好意思。

    说了这会,洪成好似并没把话听进去,脚步慢慢走着,却一直在想着心事,自从那日得了爷爷、奶奶同意后,他心里唯一考虑的事,就只剩下章云了。

    他很想开口让章云跟自己走,可这想法只在心头日夜萦绕,却始终没能找上门去,亲口对她说出来。

    这些日里,他反反复复寻思,总觉得自己远赴学医,只怕并不能给她带来安生的日子,最起码开始几年,肯定没啥好日子过,为了这点,他有些退缩犹豫。

    如今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离得这么近,他心里又鼓动起来,很是忐忑不安,也许只要鼓足勇气,事情就能成真,又或许要放下,不该让人家跟着吃苦,两种想法不时在脑中交替,斗争得异常激烈。

    小洪大夫,小洪大夫。

    章云说了一番后,却始终没听到洪成的答复,就侧头向他看了过来,见他脸上带着恍惚的神情,想来是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便轻轻唤了几声。

    洪成终被唤回了神,偏头看向章云,就这么对上了她的双眸,眼前清亮剔透的眸子里,满含关心,还略带着担心的情绪。

    她是关心我的。

    洪成心里头荡起这一句,仅仅这个念头,就让他蓦然鼓起了勇气,想开口将自己心里的话,统统表露出来。

    章姑娘,前几日我去过学堂,吴夫子同我说了一件事,是有关他在镇上遇上的亲戚,原来他的亲戚如今在沅州大药堂任坐堂大夫,有意寻一名学徒跟随,夫子就荐了我,他亲戚已经应承了。

    洪成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章云。

    章云一听眼就亮了,当即笑道:原来还有这等喜事,真是恭喜小洪大夫,你这么些年来都坚持学医,到这会终于有机会更进一步,也许再过上几年,你就能同林大夫那样,一展自己的抱负,悬壶济世了。

    看着章云真心的笑容,深深触动了洪成的心,也许错过这一次,以后再没有机会,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在耳边飘荡,他将手紧紧握成了拳,对自己说不能再犹豫,下定决心开口道:章姑娘……章云还在为洪成高兴,听到他唤自己,就笑着看了过去,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背后传来了响亮的唤声:云儿。

    唤声一响起,章云心里一跳,连忙扭头看去,就见到远处的身影,正往她这边跑来,那分明是常满。

    章云只愣怔了一瞬,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迈开步子迎了上去,笑问道:你啥时候回来的,咋跑到这边来了?常满快步跑到她跟前,整张脸上洋溢着兴奋之情,双眼瓦亮瓦亮的,直盯着她瞅,两人分开这么多天,感觉许久许久没见到这张魂牵梦萦的面容,这时真恨不得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好一解多日的相思之苦。

    我才到家,刚刚想跑去找你,却在路上遇到了小翠,她告诉我,柱子、亮子和你哥去镇上了,说是找鱼老板过来捞田里的鱼,我一想你准在这,就跑过来了。

    说着还不忘撇一眼不远处的洪成,说真的,她来找姓洪的,常满心里就不舒服,怎么着也要跑来看住,不让姓洪的接近他的云儿。

    章云到没去想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说道:坐了这么久的船,刚回来咋不在家歇着,跑来跑去你也不怕累呀。

    咋,你心疼了。

    常满一听,立即就俯下脸凑近过来,笑嘻嘻地压低声道。

    章云耳后一下就红了,这还有人在旁边,虽然洪成往日挺熟的,可也不带这样调戏她的,当即就嗔了句,真不要脸。

    嗔完就不理他了,转个身往田埂上走去。

    常满最喜欢看她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见她转身走去,就笑呵呵跟了过去,嘴里半哄道:我以后再不敢这么说了,你别生气了嘛。

    哼,走开,别黏我旁边来。

    章云又嗔了几句,特意加快了脚步,走上几步后,才想起来啥,扭头唤道:小洪大夫,咱们快走吧,待会我大哥他们就来了。

    洪成愣愣站在原地,只觉双脚异常沉重,心好似慢慢沉进冰窟窿里,变得冰凉。

    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眼前这对男女的绵绵情意,可笑他还挣扎、彷徨这么些天,却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心里根本有了别人。

    小洪大夫,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呀,要真是病了,就别陪咱们了,回去好好歇着,咱们有好些人手,应该足够了。

    章云扭头过来时,到是吓了一跳,只见洪成的脸色越加难看,隐隐透着铁青,整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失了魂,只怕身子真得不适,要真这样,怎好再麻烦他。

    回去吧,回去吧。

    洪成心底发出声声轻唤,他只觉深深的疲倦席卷而来,是该回去歇息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

    轻轻喃呢了一句,洪成抬头再深深看了眼她,就慢慢转身往回走了。

    章云看着他走去,忽然感觉那背影好落寞,心里头有点担心,不知他是否能支撑回去,不由轻声道:小洪大夫看着很没精神,半路上会不会晕倒啊,我看我还是送一下他吧。

    说着话,章云就想转身追过去。

    常满也看到洪成的蹒跚脚步,听章云说要送他,当即就道:你一姑娘家的,没啥大力气,他要晕倒了也扶不动,还是让我去送吧。

    这话到出自真心,虽然他对洪成的戒心很大,却从来没存过什么坏心,见着这种情形,自然能帮就帮一把,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阻止章云去送他。

    章云想想也对,就点了点头,摆手催促他快去,常满刚跨出步子,她又想到了啥,急忙道:小洪大夫帮了我好些忙,我一直把他当半个大哥,你可别趁机欺负他。

    她知道常满对洪成有很大心结,生怕他会借机威胁或打击洪成,急忙说了番话遏制,免得他乱来。

    只要你心里没他,我把他当亲大哥都成。

    常满听她说把洪成当成大哥,心里一下就开怀起来,面上笑嘻嘻地说道。

    尽说胡话,好了,快去吧。

    章云瞧他那副乐坏的样子,不由憋住了笑,再次催他快去,常满再不说啥,快跑着追了上去。

    常满跑了一段路,就追上了洪成,见他慢慢走去,双肩垮了下来,看着就像全身的劲都泄了一样,给人瑟缩的感觉。

    这么长时间来,常满一直对他心存芥蒂,这会两人独处,到反而不晓得该怎么做了,只好就这么跟在洪成身后,慢慢往前走,直走到院门外才停下脚步。

    这时,洪成也停了下来,背对着他站了好一会,才慢慢半侧过身子,脸却垂了下去,看不清神情,只听到那略哑的声音响起,她是好姑娘,你要好好对她。

    吐出这番话,好似花尽他全身的力气,话音落下,他扭过脸去,脚步有些跌撞地进了院子。

    常满愣愣站在院外,并没有跟随进去,双眼看着洪成一步步回去屋里,耳边一直荡漾着他那句话,好半晌才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103旺家小农女常满回到水田旁时,章程、常柱、常亮已经赶来,并请了鱼老板以及他带来的两名帮工一同过来。

    ....见到常满踩着田埂走来,章程面上略有些沉下来,嘴里嘀咕道:你啥时候回来的,咋到这边来了。

    常满也不见生气,笑着咧嘴道:程子,我刚到家,听说你们家要捞鱼,就过来帮把手。

    常柱、常亮见到他,全都高兴地打招呼,他们同常满都是亲戚,章程自然不好太摆脸,只是撇了撇嘴,将章云拉到身旁,就不再理他,扭头同鱼老板说起话来。

    章云也不好太拗着大哥,只能对常满做了个无奈的神情,他到是理解,只对她笑了笑,就同常柱、常亮他们一道,开始脱鞋、除袜、卷起裤管,准备一谈妥,就下水田去捞鱼了。

    章程请来的鱼老板姓唐,年约四旬上下,脸略有些黝黑,人长得挺壮实,一瞧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挣上去的,说话很是实在,同章程聊了会,就道:那咱们其他都不用说了,就看捞上来的鱼、虾长得如何了,要是好的话,我自会全包下。

    有唐老板这句话,章程、章云全都乐了起来,章程当即就转头走去田边,动手脱鞋袜,而常满、常柱、常亮他们早准备着,一见章程谈妥,就取了搁在水田边的十来个大水桶,两手拎着下田去了。

    如今水田里的稻秧早已经收割掉,田间的沟垄里只剩下了鱼虾,再无其他。

    四名男娃纷纷下了水田,田中的水浸没了他们的双脚,差不多能到小腿处,此时已经入冬,田里的水可以说是冰寒刺骨,他们几个一下去,全都被冻得直打颤,没多会双脚就被冻得僵硬麻木,没有了知觉。

    虽然冷得要命,他们几个也没过多耽搁,全都分散开去,涉水往水田的四边角上走去,将水桶放进水沟的四角,那边全都有泄水口,只要将堵住的泥石挖开,水田里的水就会顺势往外泄流,鱼虾自然就会被冲进水桶中去。

    由于四个角同时泄水,到减缓了一些水流的冲击,让鱼虾不至于被冲出水桶,没过多会,每人手上的两只水桶都接满了泥水以及鱼虾。

    这个时候,章云就忙碌起来,手里拎着空水桶往各个方向跑,一一递给他们四人,而唐老板以及他带来的两名帮工,就帮着接过装满的水桶,好让四角重新放入空水桶。

    ...约莫过了两刻多钟,水田里的水就已经全都泄完,露出泥泞的稀浆,沟垄分明地显了出来,章云站在田埂上,一眼望去,田垄间有不少鱼和虾扑腾着,并没被水流冲走。

    大哥,你们瞧,田垄里还有好些鱼虾。

    章云高声唤了起来,手往田垄指去。

    田里的四人将满着的水桶全都推上了田埂,再扭头看向田垄间,确实有不少落网之鱼,他们就纷纷扭头,往田垄间走去。

    大哥,你们小心,地上的泥很滑,可别摔着。

    章云忙高声提醒他们,几个人纷纷笑着同她摆手,脚下自然不敢大意,一步一脚印地往落下的鱼虾走去。

    唐老板他们几个,在田埂上已经动手将桶里的泥水慢慢倾倒出去,将鱼虾稍少的桶合并起来,这样重又腾出几个空桶,章云忙接了跑过去,对准他们几个将桶抛过去。

    章程、常柱、常亮三人全都稳稳接住了空桶,章云就将最后一个空桶拎了往常满那边走去。

    到了靠近常满边上的田埂,章云唤了他一声,双手拿着空桶正准备抛出去,哪里知道这边田埂旁的杂草被泥水打湿了一片,章云双手一用力,脚下却猛地打滑了,顿时人往前倾,吓得她尖叫了起来。

    在水田里站着的常满,原本等着接章云抛来的空桶,哪里知道突然发生这一幕,心里猛一跳,本能地撒腿向她跑去。

    田里的烂泥滑得不行,常满却没法顾及,跨着大步跑去,脚下趔趄打滑了好几次,眼见到水田边,脚下不知踩到了啥,一只脚往前直滑了过去,后背就跌落在了泥浆里,落地前却还是双手向上一撑,稳稳接住了章云。

    章云就这么整个人砸在了常满身上,他却是哼都没哼一声,张嘴就喊道:云儿,怎么样,有没有伤着?章云是跌得七荤八素,直到常满嚷起来,才稍稍回了神,心咚咚跳得厉害,不过人很快反应过来,忙挣扎着起来,扭头看向当自己肉垫的常满。

    我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章云虽然娇小,可七八十斤还是有的,就这么砸在他身上,冲击力绝对很大,害她心跳得更快了,担心他有没有受伤。

    这会,章程他们几个才从突变中反应过来,忙一跌一滑地往这边走来。

    常满见章云满脸焦急,忙伸手摇了摇,故作轻松道:没事,我没伤到,你比小猫也重不了多少,哪里砸得伤我。

    到这会还开玩笑,来,快起来,泥水里很冷,小心冻着。

    章云没心思同他说笑,忙伸手过去,想要帮着拉他起来。

    常满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另只手在泥地上一撑,人就慢慢站了起来,背后的泥浆水顺流而下,嘀嗒往下滴落,还有不少渗进他的衣领,顺着他的背滑下,冰冷的触觉让他打了个激灵,嘴里轻叫了一声。

    咋了?章云一听他那声叫,以为他哪伤到喊痛,慌忙问了起来,一双眼直往他身上望,从头打量到脚,哪都不放过。

    呵呵,没事,有水流进衣服里去了,怪冷的。

    常满面上却笑得极开心,很是享受章云对他的关心,身上的脏、臭、冷,还有被她砸到之处的隐隐作痛,都变得微不足道,只觉心里甜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章云稍稍松口气,又着紧问了几句,听他一再保证没受伤,这才彻底放了心。

    怎么样,没受伤吧。

    这时章程他们三人都围拢了过来,纷纷问起了常满,见他笑着说没事,这才安心下来。

    瞧你浑身湿成这样,还是回去换身衣裤,有咱们三个也够人手了,快走吧。

    章程瞧他满身泥浆,怕他因此受冻得病,那样的话总归不好意思,就开口赶他回去,常柱、常亮也跟着附和。

    常满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稀泥浆还在嘀嗒往下落,确实也不好再待下去,就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抬腿跨上了田埂,之后转过身,伸手拉了章云一把,她也跟着跨上了田埂。

    章程几个见他准备回去,就转身各自散开,拿着空桶准备捡落下的鱼虾。

    等章云在田埂上站定后,常满不准备再滞留,扭头看着章程他们转身,没人注意这边,就悄声说道:云儿,我有好消息,等明天过来找你,再仔细说给你听。

    嗯。

    章云轻轻应了声,就跟着催促起来,好了,我晓得了,你快点回去换衣裤吧,再耽搁下去,怕要着凉。

    常满确实觉得身上冷得很,就再没耽搁,过去拎了自己的鞋袜,笑着同章云道别后,就大步往前走去,过不了多久出了田埂,踏上了黄泥道。

    章云一直看着他走去,直到背影模糊不清,才收回视线。

    水田里落下的鱼虾跳腾得厉害,加上手抓很是滑溜,因此花了好些时间,章程他们才将鱼虾全捡进桶里,之后慢慢走到田边,抬腿跨上了田埂。

    唐老板早已经看过捞上来的鱼虾,瞧了到挺满意,当即直爽应承,将这边的鱼虾全包下来,让章程他们挑着跟去镇里,好将银子结算一下。

    章程见唐老板如此直爽,事情居然这么顺利,心里自然乐得不行,三人找了处草沟子,将脚上的泥浆都洗尽了,之后穿上鞋袜,挑着水桶跟唐老板他们去了。

    章云跟着他们一道出了田埂路,等上了黄泥道,章程就道:云儿,我同唐老板过去一趟,你就先回去吧,你瞧你身上脏的,回去换一身吧。

    章云刚刚虽然没掉进泥浆里,不过也被溅起的泥点子甩了一身,到确实有些脏,当下就点头应了,悄悄同章程咬了下耳朵,让他好好把价钱咬住,可千万别贱卖。

    章程听了就同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明白了,之后挑着木桶往镇上方向去了,章云则反其道而行,回了屯田村。

    回到家里后,章云就将一身脏衣裤换了下来,在换衣裤时,不其然地想到了常满,不知他有没有到家换下衣裤,有没有因此受寒,想着明天见到他,定要瞧瞧他的气色,如果无碍就放心了。

    章云心里想着,手上到没耽搁,很快换好了衣裤,并归拢了家里其他没洗的脏衣服,拿着去了青岭河边浣洗。

    等到下晚时,章程满脸兴奋地回来了,到家就将钱袋取了出来,把卖鱼虾得的五两银子交给了周氏。

    周氏见了银子,笑得眼成了弯月,直道自家闺女有本事,想了这么个来钱的点子。

    等到章连根、章友庆他们回来时,周氏就将好消息告诉了他们。

    这天吃晚饭时,桌上笑声不断,期间章家人有商量起来,准备把茶油销了,宰了猪也卖掉后,得的钱就拿来买水田,到时候在水田里养上鱼虾,做到稻谷、鱼虾两不误,家里就能吃上大白米饭,而且还能多条赚钱的路子,想起来就让人乐呵。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下朋友的宫斗文《皇后是怎么炼成的》104旺家小农女翌日,章云在家边磨油茶仁,边等着常满寻人来找她,可一整天活做下来,眼看过了晌午,日头已渐渐西斜,却没有一人过来,连原先以为会来的常娟,也没见到人影。

    //章云心里不禁嘀咕起来,常满刚从敞州回来,按他的性子,肯定巴不得早点见到她,而且昨儿也已经约定好了,怎么这一整天都不见人?她越想越觉得不对,想起昨儿他那一摔,心里就有些担心,不会真受了风寒吧,否则怎么会爽约。

    有了这层思虑,章云就有些待不住了,刚好今儿轮到章家去学堂送饭,周氏比往常早一些下厨烧菜、做饭,等到饭菜香飘起时,她就忙活起来,帮着盛饭、装菜,主动说要送去学堂。

    行,别在外多耽搁了,等你学堂回头,你爹他们也该回来了,你回来后就好吃饭了。

    周氏应了之后,又吩咐了几句,章云点了点头,就将装好的饭菜放进竹篮子里,拎着出门了。

    绕过青岭河后,她就快步往常满家方向走去,等他家的院门在视线中出现时,又停住了脚步。

    她心里虽担心,可真到了常家,又有些犹豫了,不晓得该寻什么借口进去,邵氏他们要是问起来,她又该怎么说。

    心里一犹豫,章云就有些不敢进去了,在常家院门外的小道上站着,过了好一会都没往前走。

    算了,先进去再说吧,不然没法晓得他现在的情况,章云终于在心里下定决心,正准备迈步向前,肩上突然有人重拍了下,身后传来哦一声唬,完全没注意身后的她,着实吓了一跳。

    哈哈,吓到了吧。

    章云吓得伸手捂住胸口,还没等扭头过去,笑声响起,熟悉的声音让她一下就猜到,身后的是常娟。

    小娟,你吓死人了。

    章云一个扭头,朝常娟捶了一拳,嘴里嗔怪道。

    常娟笑着跳了开去,嘴里调侃道:你咋在这,是来找满子哥的吧。

    章云心里还砰砰跳得急,听她问起,也不答话,只是佯装生气地扭过头去,故意不理她。

    还真生气呀,得,那我给你赔个不是,要不我嚷一声,帮你把满子哥唤出来,这样总该消气了吧。

    常娟笑嘻嘻地说着,过后仰起脸,装作要唤人的样子。

    章云一下急了,又是回身拍打常娟,免得她大叫大嚷,弄得右邻右舍都知道,你尽戏弄我,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常娟就这么同她闹了一会,才笑道: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满子哥根本不在家,就算我要唤,也唤不出人来。

    不在家?章云手里拎着篮子,根本就打不到常娟,闹了一会正准备歇下来,就听她说了这番话,不由脱口问道。

    常娟笑着点点头,嗯,满子哥一早就出去了,刚我才从他家出来,还没见他回来,你有啥话要说的可以告诉我,等满子哥回来,我替你传一下就成。

    听常娟话里的意思,常满应该没啥不适之处,章云也就安了心,忙摇头道:没啥要紧事,正巧我要去学堂给夫子送饭菜,顺路走到这边,我不同你说了,再迟饭菜都要冷掉了。

    说着章云就同她摆摆手,准备往学堂去了。

    章云刚转身,常娟就跑了上来,伸手一把挽住她的臂弯,笑道:正好没事,我陪你去吧。

    常娟喜爱玩乐,章云也不觉得有啥,就由着她陪同,两人一路说笑着到了学堂外。

    这会学堂已经放学,章云、常娟到门外时,里面静悄悄的,两人就停了说笑声,一同跨了进去,径直往课堂后边走去。

    在路过课堂时,听到里面有零碎的声音传出来,两人就走去窗旁,踮脚往里一望,就见到吴夫子坐在前边的案桌旁,正收拾桌上的书册,另外还有吴旭朗,弯着腰正归拢课堂上的小板凳。

    章云想着进去帮把手,好让吴夫子他们能早点吃到热饭菜,就侧过脸看向常娟,想同她说一声。

    一眼撇过去,刚好看到常娟的侧脸和耳后,似乎有些微微染红,她的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里面看。

    章云只随意看了一眼,到没往心上去,见常娟没注意她,就自个转身过去,快步走到不远处的石桌旁,将手里的篮子搁了下来,重新走回头,准备拉常娟进课堂,一同帮着收拾归拢。

    刚走到常娟身边,就听到里面传来话声,不由又是踮脚往里一看,这一会功夫,吴旭朗已经坐到了吴夫子身边,正在听他说话。

    我晌午提的事,你有没有想好,要是你也钟意云儿,那爷爷就挑个时间,上门去提亲。

    吴夫子的话音飘了出来,清晰地传进了她们两人耳里。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这么听到向自己提亲的话,章云整个人都呆住了。

    云儿……是指我吗?章云心里一下跳出这句,她真的反应不过来,简直有些懵了,感觉不像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谈论别人一样。

    虽说吴夫子每回见她,都要一番夸赞,可她一直以为是老人家的客气话,哪里晓得,私下都有了提亲的意思,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番突如其来的事,让章云的脑子顿时乱成一团,里面的话语却再次响了起来,娶妻当娶贤,云儿是很好的媳妇人选,她往后定能相夫教子,好好持家,爷爷真不想你错过这样的好姑娘。

    吴夫子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来。

    话说到这份上,章云再不敢听下去,拉起呆立一旁的常娟,就准备跑出去,一走了之。

    这事情对章云来说,有不小的冲击,一时没能顾得上常娟,当她转身往后跑时,却没想到常娟脚下一动不动,手上却反拉了她一把,猝不及防之下,再加上力道有些大,害得她一个趔趄,人就往后歪倒,砰一声撞在了窗户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课堂里的爷孙俩人听到声响,全扭头看了过来,由于窗户有些高,从里面看出来,就只见到两人的额头,看不出来是谁,吴旭朗顿了一下,就迈步往外走来。

    还待着干嘛,快走呀。

    跌撞在窗户上的章云再顾不上背后的疼痛,慌忙站起来,压低声焦急地吐了句话,就撒腿往外跑去,免得同吴旭朗碰到面,这种情况下,两人见面还不尴尬死了。

    章云撒腿跑去,再没拉着常娟,等一口气跑到外边,扭头往回看去,才发现常娟并没跟上,心里一下焦急起来,不由张头往里直望,才一会功夫,视线里就出现了常娟的身影。

    从课堂出来的吴旭朗,抬眼就瞧见了常娟的背影,正打算出声唤她,常娟却蓦然扭过头来,朝他深深看了眼,嘴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啥话,可最终还是啥也没说出口,扭回头跑了出去。

    小娟,你咋这么慢,咱们快点跑。

    章云一见到常娟,连忙迎上去,拉起她的手,再不做停留,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两人一口气跑了老远,等停下来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章云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等缓过气章云就想吩咐常娟,让她别把今儿的事说出去,只要事情不外传,自己就有时间,可以好好想对策,看怎么才能让吴夫子打消结亲的念头。

    章云连忙扭头过去,正待开口,却发现常娟头低垂着,一直没看向她,不由轻轻推了一把,嘴里道:小娟,我同你打个商量,今儿的事别传出去好不?话音落下好一会,常娟却始终没抬头,也没回话,章云不由觉得奇怪,忙靠近过去,拉了拉她的手,问道:咋了?咋老低着头,也不回话?这么一问,常娟才摇了摇头,感觉到章云靠过来想瞧她的脸,常娟忙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就扭头往前跑去。

    小娟,小娟。

    章云莫名瞧着常娟远去的背影,本能地追上去,嘴里高声唤了起来。

    唤声才一落下,身旁的岔路上就跑来一人,快步追上了章云,唤道:云儿,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咋了?章云一下止住脚步,扭头见到常满,忙上去拉他,焦急道:我也不晓得出了啥事,小娟好像有些不对劲,她刚刚跑走,你快追去看看。

    小娟有啥事?常满一愣,朝章云指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嘴里脱口而出,平日里常娟都是嘻嘻哈哈的,一时还真想不出她会有啥不对劲的事。

    章云一急,就推了他几把,拔高声道:你就别问了,还愣着干嘛,快去追呀。

    常满这才反应过来,见章云如此焦急,丢下一句让她别担心的话,就撒腿追了上去。

    瞧着常满的身影飞奔而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章云才慢慢转回身,往自家方向走去。

    今儿这是咋了,烦心的事都搅在了一起,章云想起学堂还有常娟,心里就有些乱,脚下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好一会才进了家里院子。

    进到院子时,家里人都已经回来了,就等着她坐下一起吃饭,章云忙收拾起心思,不想被家人看出来,洗了把手后,就去了堂屋吃饭。

    没滋没味地吃完晚饭后,章云帮着周氏将碗筷捧去厨房洗,正跨出堂屋,抬眼就见到常满走进院子,径直往她这边走来。

    105旺家小农女章云就这么见到常满,顿时呆愣住了,心头不由咚一跳,瞅着他越走越近,不免有些慌了,可这会家里人都在,她实在不敢迎上去,只能呆站着看他大步走来。

    //常满,你来我家干嘛?章程一下就从堂屋里跑了出来,指着他大声呵斥道。

    章云心中很是焦急,可周氏这时却走了上来,一把拉起她的胳膊,朝她看了眼,就拉她去了厨房。

    不情不愿地跟着周氏走去厨房,章云在进去之前,回眸看了眼,只见常满正用力拽着章程的手,硬是将他往堂屋里拉,嘴里沉声道:咱们进去好好说。

    章程自然是不依的,大力地甩手,却怎么都挣脱不了常满的钳制,章云只看到两人跨进堂屋去,就再不知其他情形,可又不敢过去瞧仔细,只能闷闷进了厨房。

    进去厨房后,章云就在板凳上坐下,埋着头洗碗筷,却是完全心不在焉,一直揣测常满此举的含义,也担心他进堂屋后,会发生啥事情,总之各种念头在脑子里乱飘,心吊着也没个着落。

    周氏在一旁,默默瞅了闺女好一会,心里似有些触动,却没有点破,只是继续做活,厨房里到是寂静一片。

    章云正洗好碗筷,准备擦干放进橱柜去,却突然传来激烈的嚷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重物落地之声,她心里一下就急了,再耐不住性子,搁下碗筷往外窜去。

    周氏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后也搁下手里的活,跟着出了厨房。

    章云快步往堂屋跑去,到了门前往里一望,就见到家里的老少爷们全都站着,常满却双膝跪在地上,身旁有条板凳倒地,刚才发出的声响,想来是踹翻板凳所致。

    你还敢来求亲,真当我们云儿好欺负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踢死你。

    章云还未反应过来出了啥事,章连根就破口大骂起来,显然刚刚是他踹翻了板凳,踹完不够出气,还想打骂。

    眼见章连根就要冲上去踢人,章友庆、章程父子两人,忙抢上去拦了下来,章云吓得慌忙冲进去,一把拉住常满的胳膊,焦急道:你还不走,真想待着被打不成。

    嘴里催着,手上就加大力道,想拉他起来。

    可她怎么拉,常满就是岿然不动,突然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声道:我是真心想娶云儿的,我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请你们答应这门亲事。

    [].这突兀的举动,让章家人都愣怔住了,章云只觉耳中轰一声鸣响,气得不行,他是不是脑子进水,都到这份上了,还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

    很快,章连根整张脸都涨成了酱紫色,显然被气得够呛,再不顾儿子、孙子竭力拦着,伸手就用力推搡起来,嘴里厉声骂道:你个兔崽子,还不给我放手,你再敢拉云儿试试看,我就让你今儿出不了章家的门。

    到这会,章云再不能由着常满,自己使劲挣脱出他的手掌,用力地推着他,将声音压到最低,骂道:你再乱来,信不信我以后再不见你一面。

    威胁很快收到了成效,常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章云不见他,无奈之下只能站起身,却还是死死瞅着她,在她一再催促下,实在没办法才出堂屋,离开了章家。

    一场暴风骤雨这才歇停下来,章连根却还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又是踹翻了几张板凳,嘴里大骂了一场,在一家人多番劝说下,才停下闹腾,愤愤地出堂回了自个屋里。

    章连根劝停下来后,其他人才松了口气,不过他们心里也有着不忿,大家脸色都不怎么好,各自怀着心事散开回了屋。

    章云瞧着一家人不愠的脸色,只觉心里压了块大石,出了堂屋,慢慢往自己屋里走去。

    刚到屋门前,身后就有个力道将她一把拉进了屋里,关上门后,过去桌边点燃油灯。

    章云早已经感觉出来是大哥,就由着他拉自己进来,等油灯点燃后,去炕边坐了下来,等着他问话。

    云儿,你老实告诉大哥,常满过来求亲,你事先知不知道?章程在桌边板凳上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问道。

    章云抬眸看去,章程的脸在微弱灯火照映下,显得有些沉,面上明显带着不悦。

    大哥,这事明摆着爷爷会发火,怎么还让他来气爷爷,你说我会不会这么傻。

    事前章云确实不知,所以她回得很有底气。

    章程瞧妹妹一副笃定的神情,稍稍安心了些,嘴里却还是硬声道:我早告诉你,别理他,你看弄成这样,都不知道怎么收拾。

    想想双眉顿时又竖了起来,恨声道:我已经千防万防,不让他靠近你,没想到这小子还敢犯浑,又搅出这件事来。

    章云啥也没说,由着章程发完牢骚,才道一句累了,送了他出屋,合上门后,上炕歇了下来。

    一晚上躺在炕上,章云就没怎么睡踏实过,一时想起常满求亲的事,心里又是一阵烦躁,不知道这个心结,到何时才能解开。

    翌日起炕时,章云只觉浑身没力,头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手脚并用地爬下炕,推门出屋时,却又被眼前所见给吓了一跳。

    常满居然一大早又来了章家,她推门时,正巧迎面见到他从院门处走进来。

    你小子,想寻死是不是。

    章云愣住之时,章程已经发现了常满,猛地冲了上去,拽起他的衣领直往外拖,嘴里低声吼道。

    程子,松手,我这回是铁了心,非求得你家答应亲事为止,再打再骂,我都不会放手的。

    常满双脚死命定在原地,用劲拉住章程的手,嘴里大声表明立场。

    这下算是点了火头,还没出屋的章连根,听到声响后,砰一声拉开门,从屋里跑了出来,啥也没说,冲去厨房拿了扁担,操起来就往常满腿上打去。

    我非打瘸了你,看你还能不能走进咱家院子。

    章连根的火爆脾气发作起来,真是没人能拦得住,此时他已经火冒三丈,手里的扁担雨点般落下,下下都打在实处,发出沉闷的声响。

    常满也是头倔驴,硬是不退缩,由着章连根打,嘴里还不怕死地嚷道:就算打瘸了,爬也要爬来求亲,我这辈子,非云儿不娶。

    章云瞧着这情形,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撒腿就向他们跑去,还没等她跑到跟前阻止,只听啪一声,扁担应声而出,飞起老高,很快落在了院中的泥地上。

    章连根的虎口有些撑裂了,冒出一缕红血,刚刚实在太用劲,一时握不住扁担,就给打飞了出去。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章云用劲冲了上去,双掌猛力推在了常满身上,低吼道:你快走,我绝不会嫁给瘸腿的。

    一旁的章程此时也顾不上常满了,连忙跑到章连根身前,察看他的伤势,顺道帮着拦住冒火的爷爷,他也怕常满被打出好歹,到那时对常家可没法交代。

    有章程拦住一时,章云就更加了把劲,硬是又推又扯,将常满弄出了院子,到院门外忙沉下脸来,呵斥道:你疯了不成,昨儿还不够,今儿还来讨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我可不想嫁给傻子、瘸子,还不快走,再不要过来了。

    呵斥一顿后,也不管常满有没有听进去,章云转身就跑进了院子,她可不敢逗留太久,这样只会让爷爷更加恼火。

    所幸常满还能听她几句,等她跑进院子后,再没见他跟进来,章云这才小小松了口气。

    只是,她这口气也松不多久,当天都还没过去,到了下晚吃完晚饭时,常满又登门了,这回他学聪明了,没有单独来,而是带了爹娘一道过来。

    常铁木、邵氏带着常满、常富,一家四口一同登门,章家人完全没想到,早上这么一顿闹后,常满居然还敢再次过来,而且还带来了长辈,摆出了更加正式的提亲场面。

    邵氏毕竟在蒲草器具一事上,帮了章家很大的忙,而常铁木以前也素来亲近,他们并没得罪过章家人,章家老少自然不好发作,可面上多少还是显出了不悦,心里头都不晓得是啥滋味了。

    连根叔、友庆,晚饭吃过没。

    一进到院子,常铁木就大步到了堂前,就笑着打起了招呼。

    章家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他们了,还是周氏最先反应过来,忙出了堂屋,面上有些勉强地笑道:刚吃过呢,你们进来坐吧。

    人一家都登门了,她也不好给轰出去,只能将他们让了进去。

    周氏将他们让进堂屋后,偷眼瞄了下章连根,她真有些怕公公会发火,到时候场面就难堪了,要真闹将起来,这件事就再瞒不住,只怕村子里很快就会有闲言碎语出来,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这种情形,章云再无法控制了,只能木木地站起身,愣了一会就跑出了堂屋,不管提亲成不成功,她都不便待着,再说她也很怕见到失控的场面。

    章云跑出堂屋后,就径直进了自己屋里,砰一下合上了门,跑到炕边坐了下来。

    静静坐了好一会,心里头却还是平静不下来,一来担心堂屋里会出事,二来也为提亲能不能成而忐忑,总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无法安心下来。

    106旺家小农女章云在屋里坐着,心里总是忐忑,怕自个家和常家一个谈不拢,骂将起来,甚至到动手的地步,终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准备出去瞅瞅,要是有机会的话,拉周氏出来同她说明心意,让她帮着说和一下。

    章云还没来得及开门出去,就有人推门进来了,她抬头一瞧,原来是周氏。

    娘,那边情形咋样?章云忙过去挽住周氏的臂弯,急声问道。

    周氏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开口说啥,反而将她往里拉,转身把门合上,过去点燃屋里的油灯,牵着她的手重新坐回炕边。

    别急,你爷爷性子虽急,却也不是乱来的人,这会都坐在堂屋里说话,没啥不对劲的场面,不然我也不会出来了。

    周氏柔声安抚闺女,见她露出松口气的神情,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周氏轻柔地将她的握住,低声道:云儿,你老实同娘讲,对这门亲事,你心里是乐意,还是不乐意?章云扭头看向周氏,摇曳灯火下,她的脸庞映着淡淡柔光,显得如此温婉慈和。

    只看了一眼,章云就开了口,声音轻柔,可语气却透着笃定,娘,我晓得家里人都不喜欢常满,觉得他辱了我的名声,可我一直觉得他是无心之过,况且事情过去这么久,该忘的就忘了吧,别再念着从前的错了。

    事情到这节骨眼上,就算周氏不来问,章云也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毕竟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绝不能含糊,只是碍于爷爷正在火头上,本想过上几日,等他情绪平复些,再好好谈,哪里知道,常满却像中了魔怔一样,非得一步步强来,弄成如今这种局面,眼下也只能先透露给周氏晓得,别的不说,娘总归会帮衬她一二的。

    话里虽没直接回答,周氏却已经听明白了,双眸略垂了垂,就轻抚着她的手背,嘴里道:你这么说娘就懂了,我和你爹会好好考虑你心意的。

    说完这番话,周氏站了起来,轻声道: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再怎么样还有爹娘做主,明儿要早起榨茶油,还是早点歇着吧。

    章云乖顺地点头应了,送周氏出门时,抬眸往堂屋那边瞧了眼,见堂屋里灯火还亮着,可见两家还没把事情谈妥,她也只能在这看上几眼,之后合上门,坐回炕边静静待着。

    同周氏表露心意后,章云心里到安定了不少,坐在屋里竖着耳听动静,过了没一会,外边传来细微的说话声,还有离去的脚步声,看来常家人应该离开了。

    如今已经入夜,章云心里虽想知道结果,也不好去问了,只等常家人离去,确定没发展成打骂事态后,她就安下心来,脱了衣裤上炕歇下了。

    这一夜睡得到还可以,翌日一大早就起了炕,今儿是初三,是轮到章家榨油的日子,整日都会很忙碌,这样到也好,省得为这事想东想西的。

    章云一出屋,就见到爹和大哥都已经在院子里,脚下就没敢耽搁,忙跑进了厨房,周氏已经在灶头忙活开了。

    周氏利落地将油茶粉分装出来,足足装了七个木桶,章云在旁帮衬着,花了将近三刻钟才全部弄妥当,只等扁担一挑,就能去榨油了。

    他爹,都弄好了,早饭已经在锅里,咱们吃完就好过去了。

    周氏手里停当后,就唤起了章友庆。

    唤声传了出去,院子里的章友庆、章程就一同进了厨房,周氏开了锅盖,帮他们各装了碗小米粥出来,之后掀蒸笼,取出馒头递给他们,父子俩捧碗蹲在墙角边吃了起来。

    兴子,快来吃早饭。

    章云也没空着,去唤了章兴过来,姐弟俩一同在小板凳上坐下,趴在水缸板上吃早饭,周氏又装了一份拿去屋里给章连根。

    爷爷咋了?怎么不出来吃早饭。

    章兴瞧着周氏将早饭端出去,不由奇怪,就问了起来。

    蹲着的章友庆、章程全停顿下来,朝章云看了眼,却没说出缘由,只是章程开口道:别管那么多,快吃吧,不然你学堂得迟了。

    章兴眨巴几下眼,心里虽有些嘀咕,却没再多问,埋头喝起粥来。

    虽然明面上没人说破,不过章云心里多少有数,爷爷这是被昨儿的事气到了,心里不痛快,这么瞧来,常家来提亲的事,只怕也没那么顺利了。

    正想着,周氏回头进了厨房,给自个装了粥,拿了馒头吃起来,不一会早饭全都下了肚,章家人嘴一抹,就取来扁担,各自挑起木桶,准备出发了。

    直到出了家里院门,都没见章连根的身影,章云手里提着一小桶油茶粉,小步往前走着,却回头看了好几眼,身旁挑着担子的周氏,见她如此,就小声道:昨儿你爷爷伤着了手,你爹就让他在家歇着了,有咱们几个人手也足够了。

    听周氏这么说,章云就点了点头,心想爷爷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顺过气来,肚里嘀咕着,脚下没再耽搁,跟着家人一道走去。

    章兴也跟着他们一道出的门,到了学堂外,他就跨了进去,其他人则绕过学堂,去了后边的打麦场。

    自从祠堂修葺成了学堂,里面放置的榨油机就给挪了出来,榨油机重也不好移远,村里人就在打麦场边上搭了间草棚子,将榨油机搁在了草棚下边,这样乡亲们就还能继续榨油。

    章家人绕过学堂,老远就见到草棚子外边有人立着,等他们走到近前一看,然又是常满。

    常满频繁的出现,让章家人多少感觉到压力,心里难免烦躁,尤其是章程,年纪轻总是最耐不住,当即就加快脚步,半跑半冲到了他跟前,语气不耐烦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啊,昨儿都已经说了会考虑,你就不能歇停几日,让咱家好好想想嘛。

    程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来帮把手。

    常满忙开口解释,可章程却不管这么多,面上明显露出不悦,硬声道:咱家有人手,不需要你帮,事都还没定,别摆出一副咱家女婿的样子。

    胡说啥,还不快挑进去捏饼子。

    章程话一落,身后就传来低斥声,扭头一看,就见章友庆微沉着脸,双眼瞪着他。

    此时章程才觉出失言,村里被安排在今天榨油的可不止他们一家,他这句话一出,要被其他人听见,传了出去又是一场风波是非,想到这层,他忙闭上嘴,瞪了眼常满后,就挑担子往草棚走去。

    章云一直站在后边,她也实在不便多言,只能直直瞅着常满,心里巴望他别再那么拗,这般紧迫盯人,搞不好真要引起章家人反弹,到时候就更得不到好结果了。

    心里暗暗想着,眼见周氏往草棚走去,她也就跟了上去,常满想要跟着过去,却被章友庆拦了下来。

    走,我有话同你说。

    章友庆把话说完,就将肩上的担子搁了下来,朝里喊了一声:程子,把担子挑进去,我一会就回来。

    还没等章程应声,就大步往前走去了。

    常满往草棚里娇小的背影看了眼,就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避人处,这才停下脚步。

    章友庆转身过来,稍稍往四周环视了一番,确定无人时,才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就不来虚的那一套,有啥话就直接问了。

    常满在旁直立着,显出满脸的恭敬,忙点了点头,等着章友庆问话。

    瞧你这两天的样子,想来是很喜欢咱闺女的。

    章友庆直截了当就说了这一句,常满到有些意外,不过逮着这样的表示机会,他哪里会错过,忙急声道:我心里只有云儿一个,这辈子是非她不娶,我这话是真的……常满正待再表达自己的心意,章友庆却摆手制止了,过日子可不是喜欢就行的,你有没有想过,往后怎么让云儿过得好,我想没有当爹的,不指望闺女能过好日子的。

    这是明明白白的大实话,常满自然理解,对着他一阵猛点头,嘴里很笃定说道:我会很疼云儿的,不会让她吃一点点苦。

    光嘴巴说说,哪做得了数。

    我如今确实没啥大作为,不过这些日子来,一直早起卖豆腐花,也稍稍攒了几个钱,而且这趟在敞州多留了段日子,就是想同叔公和堂叔商量,看咱们村的草编器具能有啥更好的路子,这段日子也确实没有白待,我已经想到了新路子,正在着手准备,要是能成的话,也许能多卖好些。

    常满将最近的计划娓娓道来。

    章友庆听他说完,还不待开口问,常满就又说了起来,我这次回来后,就已经在张罗了,准备把咱们的草编器具染上色,指不定能更好卖,真要是不成的话,我还会另外想法子的,总之一定会尽自个所有力,让云儿过好日子的。

    在未来老丈人面前,他巴不得掏心掏肺,将以后的打算都一股脑说给他听,也好让章家人对自个有点信心。

    说完这一通话,常满才歇停下来,静静待着等章友庆的示意,章友庆略沉思了一会,道:这些我都有数了,你先回去吧,这门亲事让咱家再想想,过几日再答复。

    说完话就再不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常满虽很想再跟上去,可章友庆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太过造次,只能直愣愣看着背影走远,待了一会转身往回去了。

    章友庆回去草棚后,这件事一句都没提,只是埋头帮着捏饼子,之后同章程一起,撞树桩榨油。

    没过多会,今日轮到榨油的村里其他人家,也都陆续过来了,草棚这边就变得热闹起来,这么多人候着,章家也不好占用榨油机太久,于是榨了一半就让了出来,准备等明日再把另一半给榨完。

    将榨油机让出来后,章家人收拾了一下,就挑着两桶茶油,剩下的油茶粉,以及榨干的油茶饼一道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晌午,忙完寻常家务后,周氏就下厨做了晚饭,天黑下来之前,一家人在堂屋里吃完了晚饭,之后就各自回屋歇下了。

    周氏在厨房洗好碗筷,一切收拾妥当后,也回了屋,一推门进到屋里,就见章友庆盘腿坐在炕上,招手让她过去坐下,瞧他脸上的神情,好似有啥事要商量。

    107旺家小农女---周氏忙走了过去,同样在炕边盘腿坐了下来,他爹,咋不歇着,是有啥事要讲吗?嗯。

    章友庆轻轻应了声,周氏见他一脸正经,多少有些猜到他要说啥,就去桌上把油灯拿了过来,将小炕桌放在了中间,油灯搁在了炕桌上。

    是不是想说常满的事?周氏将油灯搁下后,就轻声询问了一句。

    章友庆无声地点了点头,今儿在草棚外,我同他谈了一会,这娃对咱们云儿是真上了心。

    说道这,章友庆将常满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周氏听。

    周氏满脸认真地听着,心里也挺认同丈夫的话,常满对自家闺女,真的是上心了。

    章友庆说完,就歇了嘴,侧着头寻思着,周氏也在心里思量,一时间两口子都没讲话,屋子里灯火如豆,散发着淡淡的晕黄,显得一室寂静。

    他爹,咱们是不是该考虑云儿自个的意思。

    周氏一下就想到了昨晚闺女说的话,不由将身子往前倾了一些,看着章友庆问道。

    咱们就这么一个闺女,又是个有主见的,她自个的意思,自然得顾着点才行。

    在这点上,章友庆到是同周氏一条心的,别人家轻着闺女,他们可从来不会,儿子、闺女都是一样的。

    周氏听了连番点头,嘴里道:他爹,我也是这个意思,昨晚我就去问了云儿,从她话里听来,这门亲事,她心里还是乐意的。

    她自个说乐意?章云从没在家里人面前表现过这方面的心思,再加上章友庆一年到头在地里忙,又是个爷们,对闺女的心事总归顾不太上,听周氏这么一提,不由就问了句。

    嗯,其实不用她说,我这些日子从旁看来,也觉得云儿对常满是有意的。

    周氏心里有这想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以往觉得与常家不可能结为姻亲的,也就没多说,可如今瞧来,情况有了变化,她就不得不说出来商量了。

    闺女和娘总是最亲近的,周氏都这么说了,章友庆自然是全信的,略想了想,就道:既然云儿自个乐意,再瞧常满那娃也确实喜欢云儿,两人都对了眼,咱们也不必太固执了。

    周氏心里也有这层想法,见丈夫是同个意思,当即就附和了,不过这事到还有点阻力,他爹,光咱们商量定了,只怕也不管用,你瞧爹那边……周氏说道这,就住了嘴,章连根的态度是再明显不过了,不用说他也清楚。

    章友庆自然也想到了,心里到有些犯愁,微拧眉头道:爹的脾气向来都躁,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咱们就再等两日,等爹消了气,我好生同他说说,他也是很疼云儿的,知道云儿心里乐意的话,应该还是能说通的。

    周氏想想也只能这样了,两口子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才吹了油灯歇下。

    翌日章家人又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后,就挑着担子去草棚榨油了。

    今儿榨油的乡亲比昨儿还多,章家人一早过去都轮不上头个,只好等在一旁排队,足足排了两个多时辰才轮上。

    昨儿油茶粉已经榨了大半,今儿就稍稍快了一些,不过等全部完工时,也差不多过了申时,一家人忙收拾了,挑着担子回了家。

    家里茶油全都榨好了,章家人总算能歇上一口气,当晚围坐在一起吃饭时,一家人就说起了卖茶油的事。

    章程上趟已经去镇上推销过,这事自然是当仁不让,如今村里有半数以上人家都榨完了油,只要有人带头拿着去推销,定会有很多人跟着凑份子,章程早已经做了打算,等家里油榨好,就寻人一起组队,一同去镇上推销茶油。

    一家人吃饭时就把这事商量定了,章程明儿去寻原先去敞州的伙伴,这些日子就可以跑镇上去了,这样的话,等到腊月里茶油就能卖起来了。

    事情定了之后,一家人就各自去歇了。

    翌日一早,章程爬起来就有些等不及了,一头钻进厨房,候在一旁等着早饭烧好,想吃了早饭就出门去了。

    没过一会,章友庆从院子里进来,见着章程忙朝他招了招手,程子,出来一下。

    章程也没多想,直接就跟着章友庆出了厨房,两人走到篱笆墙旁,章友庆才压低声说道:程子,你去寻过人后,就去趟常家吧。

    常家?哪个常家?章程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问了起来,还没等章友庆开口,他灵光一闪就明白了,爹,你不会是说常满家吧?嗯,最近他怕是忙得很,你去帮把手吧。

    上趟常满提过,说是要将蒲草染色,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是于公于私,他们家都该帮一下,他们长辈去有些不合适,最好就是让章程去了。

    章程却不知内情,听完章友庆的吩咐,眉头就紧皱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嘴里说话就有些冲了,爹,为啥要去他家帮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瞧着儿子满脸愤愤,声音徒然高了几分,章友庆忙往院子里张了张,见章连根已经出了屋子,一把拉了章程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站定下来,章友庆就将常满说过的话告诉了他,章程听了面色稍缓了一些,不过心里还是不怎么乐意,嘴里就倔道:爹,他们家人手也不少,有明子、亮子帮着,估计柱子也会去帮忙,多我一个也没啥大作用,干嘛非得让我去。

    章友庆对儿女头上,向来性子好,此时见儿子对常满还是拧着不接受,面上就略显出不悦来,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些话,难道爹的话你都不听了。

    都搬出孝道来了,章程也只能不情不愿应了下来,父子俩这才从后院出去,刚走到半途,章程蓦然顿住了脚步,朝自个爹看去,后知后觉道:爹,你该不会有结亲的念头了吧?在儿子面前章友庆自然不会隐瞒,当下就点了点头,章程顿时急了,爹,你怎么一下子就心软了,难道忘记常满以前做的事,要不是他,云儿能被人说三道四,能得那场大病。

    这事都已经过去一年,村子里的闲言早散了,云儿的身子也没落下啥毛病,不用老揪着这事不放。

    其实仔细想想,两家也没啥大仇,能揭过去的就揭过去吧。

    章程心里却拧着个疙瘩,怎么也解不开,曾经两人这么要好,跟亲兄弟没两样,就这样的交情,常满还能伤害他的妹妹,想起来就恨。

    儿子烦躁的神情,章友庆都看在眼里,知道一时半会怕是说不通了,只能道:不管怎样,就冲着云儿自个乐意,这门亲事就不能轻易回绝,你也该试着放下了。

    这话让章程为之一震,一下子就闷住了,他心里这么拧巴着,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妹妹,可到头来,云儿自个却点了头,那他到底为啥而纠结呢?章程再没开口,脸上的神情变得郁闷,跟着章友庆慢慢走去厨房,吃早饭时也是闷着头,一声不吭,吃完后搁下碗就走了。

    章友庆默默瞧着儿子的背影,直到他出去后,才起身出了厨房,往堂屋走去,章连根正坐在门槛上抽烟锅子,有些事,他也该尽早说清楚了。

    这日章家父子俩在屋里说了半天话,很迟才出院子去下地。

    家里人私下都已经商量开了,章云却一点不晓得,整日都在家做活,忙好家务后,就准备捆玉米棒,好挂泥墙上晒干。

    晌午时,章云坐到堂屋前捆起玉米,今儿天气一直阴沉沉的,她捆了没多会,天就愈加暗了下来,黑鸦鸦的就像整片天要压下来一样,还没到下晚,就起了疾风,呼呼的带着啸声刮过。

    云儿,瞧着要变天了,快将苞谷抬进去,别坐在院子里了。

    章云瞧瞧天色不对,正站起身准备收拾,周氏从后院急步走来,对她高声唤道,脚下也没停留,三步并两步走上来,帮着章云一同抬筐子。

    等玉米筐子全抬进堂屋,院子里晒的菜干都收了,乱窜的鸡也赶进笼子后,天空就下起豆大的雨点,才没一会功夫,碎雪也飘下来了。

    冬日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落了起来,周氏收拾好后,不等雪下大,就穿了蓑衣、斗笠,带着油纸伞出了家门,去学堂接章兴去了,等到章家爷们回来时,雪已经下得密密麻麻了。

    到半夜时,雪势更加大了起来,呼呼的风吹得紧,门窗簌簌抖了一夜,到翌日起炕时,屋顶、院子、小道都铺满了白雪,极目所见之处,全成了白色。

    雪一落,地里的庄稼就得赶紧保温,否则容易冻死,章家爷们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出门去地里了。

    爷孙三人一到地里,就拿着铲子将地里的雪铲掉,之后才好铺上干草,给麦苗保温。

    雪还没铲几下,远处就跑来一人,手里也是提着铲子,到了近前一瞧,又是常满。

    一见到常满,章友庆连忙朝章连根看去,虽说昨儿他已经把话都说了,可爹却没表明态度,他还真怕老人家又发起火来。

    很快章友庆就知道,自个是多虑了,章连根只是瞅了常满几眼,并没说啥,将头一低,继续铲地里的雪。

    章友庆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老人家还是疼孙女的,这会没开口,也就是说默许了这件事。

    还愣着干嘛,快点动手吧,慢了麦苗要冻着的。

    章友庆心里一松,就笑着唤了起来。

    常满站在地埂上,一听唤声,就长长舒了口气,说不担心是假的,不过瞧这情形,事情总算有了转机,他心里的兴奋、欣喜止也止不住,当即就悦声应道:嗳。

    说完跨进了章家地里,弯着腰埋头铲起雪来。

    章云、周氏提着装好的早饭过来时,就见到这样的情形。

    章云老远见到熟悉的背影,还以为是白雪迷了眼,走到近前一瞧,才确定地里的身影确实是常满。

    呀,满子也在,来,来,一道吃早饭吧。

    周氏到比章云还早反应过来,忙招呼常满一起用早饭。

    常满却笑着回绝了,婶子,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嘴里说着话,手里却没停下来,继续忙活着。

    章家其他人则放下农具,跨上地埂准备吃早饭。

    章云难以置信地看了常满好一会,才从心里散出笑容来。

    108旺家章云没想到,常家动作会如此快,从地里回来后,当天下晚吃过晚饭,常家人又再次登门了,这回常满到有了些规矩,只让长辈过来,自个并没跟来。

    常家人这趟来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常铁木、邵氏他们一同进来院子时,章友庆、周氏就招呼了他们进堂屋坐下。

    这是要谈论婚事,章云自然不便在场,忙从堂屋里退了出去,回自个屋里去了,经过早上地里的一幕,她的心情比上趟轻松多了。

    两家人在堂屋里坐着谈了好一会,章云同样在屋里听了好一会动静,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听到堂屋那边传来送客的声响,常铁木、邵氏两人离开了章家。

    章云也没好意思去询问情况,只等他们出了院子,就站起身动手铺被子,准备趁早歇下了。

    被子还未铺好,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阵寒风灌了进来,章云扭头看去,进来的是周氏。

    周氏将屋门合上,几步走到炕边,章云忙上去拉她的手,只觉她双手冰冷,就道:娘,外边怪冷的,咋不早点歇着。

    周氏笑着在炕边坐下,拉着她也一道坐了下来,我想你定然等着消息,所以前脚刚把人送走,后脚就进来了。

    这是关于章云的亲事,周氏这么说来,她多少还是有点害羞,忙将头一低,轻声道:娘,人家哪有等着。

    不管等没等,今儿的事你总归得知道的。

    周氏瞧着闺女略带羞涩的样子,面上的笑就更甚了,嘴里继续说道:今儿咱家和常家都谈开了,这门亲事咱们不会再反对,不过你上头还有程子,总得等他这个大哥说了亲,才能轮到你,还要等上一段日子才行。

    章云细细听着,周氏这么说,到是正中下怀,怎么说她这个年龄,在现代还只是初中生,就这么嫁人的话,还真挺难适应,要是能在家多待一些时日的话,她当然求之不得。

    嗯,一切由爹娘做主。

    章云心中一舒,面上露出浅笑,轻轻道了一句。

    周氏当即呵呵笑了起来,伸手在她额头戳了一下,笑道:这会嘴里说得好听,我和你爹要不同意这门亲事,你真能由着咱们?章云伸手摸了摸额头,被自个娘这么一取笑,面上顿时飞起红云,不由身子往旁一倒,钻进周氏怀里,嘴里撒娇道:我知道爹娘最是疼我,不会让我难过的。

    周氏笑着搂住章云,摸了摸她的乌发,心里想着,闺女眼见就要嫁人了,能撒娇的日子也不多了,这想法一起,心里不知怎么有些空落落的,轻抚了她好一会,才道: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娘怀里。

    章云却在周氏怀里又蹭了好一会,如此撒娇她还是头一回,想起自个在家的日子不会长了,心中升起一股依依不舍之情。

    周氏见她抱着自个的腰,不想离开,就轻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咱闺女怎么越活越小了。

    说管说,却仍旧由着她赖,并没有推开。

    母女俩温情了一会,章云才离开周氏的怀抱,周氏笑道:如今快入腊月,家里接下去得卖茶油,我和你爹商量过,准备同旧年一样,等开腊市时,再将豆腐泡和臭豆腐炸了卖,猪栏里的猪也到时候该宰了,事情都堆一起忙得很,本想早点给你们定了亲事,这下也不行了,得迟些再办了。

    娘,我的事不急,家里的营生才最要紧。

    章云听了,忙声说道,一年里就靠着腊月前后多赚银子,啥事也比不过这个重要,她如今也没到岁数,迟点并没多大关系,只要两家人说定,安了心就好。

    周氏见闺女这么说,欣慰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笑道:既然你也觉得好,那咱们就先忙过这趟年,定亲的事年后再划算。

    嗯。

    章云轻声应了下来,站起身送周氏出了门,之后洗漱过后,就歇了下来。

    这些日都在为亲事悬心,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章云总算是松口气,这晚就美美地睡了一夜。

    翌日早上起来,落了一夜的雪停了,章程匆匆吃了早饭,挑着两小桶油就出了门,与村里几个伙伴早约好了,一同去镇上,找货栈卖油。

    前些日子他们几个在镇上几乎都跑遍了,联系好多家货栈,定下要茶油,因此接下来几天,章程每日挑着担子去镇上,茶油销得到挺顺利,只用了三日,就销掉了家里的一半茶油,结回了三两银子。

    瞧着章程他们几个茶油卖得好,村里好多人家都纷纷寻上门来,想托章程他们帮忙推销自家的茶油。

    这种情形下,章云又拿出了提成这一说法,让章程去组织推销的人员,他寻来了足足十多人,这些人到过年前,就专门帮着村里人家推销茶油,结回来的银子则拿出一小部分,作为他们的提成。

    上趟推销蒲草器具时,已经用过提成这一招,因此轮到卖茶油上,就很快被村里接受了。

    十几名小伙子在帮衬村里的基础上,还能得到一些薄利,就变得更加干劲十足,每日里起早贪黑的,顺利将村里好些人家的茶油给销售了出去,村里人见着他们,都热情得不行,全把他们当成财神来看了。

    章程忙着销售茶油,章家其他人也没得空,常家人那日登门时,听说章家要在腊月卖豆腐泡和臭豆腐,常铁木就满口应承下来,说回去就做上豆腐,到时候好送来给章家。

    这日一早起来,章云吃完早饭,帮着周氏收拾,准备将手头的家务做完后,就去常家看看,他家的豆腐应该差不多能做好了,她想早点取回来好动手霉豆腐。

    喂完院里的鸡和猪,章云解了围裙,准备去厨房洗完手就出门了,刚在盆里舀上水,将木盆放在水缸板上弯腰洗手,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还以为是周氏挑水回来了,就道:娘,我去铁木大伯家取豆腐,待会就回来。

    话说完,身后却没人回话,章云就扭头看去,她头一转过来,差点撞到一具胸膛,忙抬眼看去,常满不知啥时候进了厨房,正站在她身后,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她的背后。

    你咋进来也不唤一声,吓死人了。

    章云确实有吓到,这会心还砰砰跳,不由仰脸嗔了一句,伸手撑开他的胸膛,想让他离开一点,这么站着,害她的心跳缓不下来。

    常满双脚动也不动,反而顺势将抵着他胸膛的双手握住了,将小巧的手儿整个包进手掌里,紧紧贴在胸口上。

    常满的手很暖和,让她微凉的双手一下就暖了,可章云却不好让他这么握着,周氏随时都会回来的。

    快放开,我娘去挑水了,很快就回来。

    章云手上轻轻挣了起来,面上有些发热。

    常满手却握得更紧了,嘴里道:云儿,咱们的亲事你家已经点头应了,你爹娘告诉你没有?听着他紧张的声音,章云手上停下了挣扎,仰脸看向他,默默点了点头。

    常满双眼瞬间就闪亮起来,面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就这么握着她的手,实在无法宣泄他的激动,顿时松开手,双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

    云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能娶到你,这辈子再没啥好求的。

    常满微微颤抖的声音从头顶飘落下来,章云原本还有些挣动,想脱开他的怀抱,听完后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常满感觉到她停下挣扎,双手又加了几分力道,让她整个人都紧贴在了怀里。

    章云想着他那些日子所受的罪和苦,心一下就软了,慢慢伸出双臂,轻轻回抱住他,头靠在胸膛上,耳里传来他扑通扑通纷乱的心跳声,这种感觉很奇妙,一股踏实的暖意萦绕着她,有些些怦然心动。

    怀里人的贴近,让常满开心得好似要飞上天一样,整个人飘飘然,将脸贴在她的发间,微微磨蹭。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常满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半晌轻轻喃呢道:云儿,你等我,我一定会多赚银子,出一份丰厚的聘礼,将你风光娶回家,也不让你为以后的日子操心。

    听着常满的信誓旦旦,章云微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她心里是真的觉得,他会为了这个目标尽一切努力的。

    我过两日要再去敞州一趟,将染了色的草编器具挑去,要是能成功的话,往后的进项会往上翻的。

    常满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章云这才想起章程有说过,他这些日子都在染蒲草器具,看来是已经染成了,心里顿感欣慰。

    章云正想说几句鼓励的话,门外传来声响,吓得她忙用力挣了开来,常满不得不放开了她,两人迅速分开了。

    刚一分开站定,周氏挑着水进来了,见到常满就笑道:满子咋来了?婶子,我是来送豆腐的。

    常满说着就往灶头指了指,章云这才发现,灶头上不知啥时候摆了一板豆腐,刚刚怎么一点没注意到,想起刚才的情形,面上有些燥热了起来。

    周氏朝豆腐看了眼,忙道了谢,常满也不好再多呆,就道:家里还有几板,我这就取来。

    说完转身跑出了厨房。

    周氏瞅了闺女一眼,见她满脸的羞意,再往常满的背影看了看,心领神会地露出了笑。

    109旺家小农女得了豆腐后,章家全家就开始动手霉豆腐了,还是和旧年一样,将豆腐沥干水,切成四方块,然后层层叠装入木桶中,用稻草盖严实摆在火灶背后。

    今年的气温明显比旧年冷,霉豆腐需要温度高一些才行,章云担心豆腐会霉得不到位,因此就稍稍提早了一些日子,等过几天再看看,要真是霉不太起来的话,还得人工加温,让豆腐发霉。

    就这样,一家人忙了三日,足足霉了三桶臭豆腐,等到腊市一开,就准备卖炸臭豆腐了。

    章家人忙得热火朝天,天气却每况愈下,那日雪停了一天,当天晚上就又飘起雪来,之后就没有歇停过,连绵下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天空才微霁,雪渐渐止住,不过下了这么些天雪,气候变得极为寒冷,章云只觉手脚都快冻僵掉,切起豆腐来抖个不停。

    云儿,你快去屋里烤火,这儿就只剩下半板,用不了多少时辰,有你爹和我就够了。

    一旁同样切豆腐的周氏,见闺女冻得嘴唇发紫,不免心疼,出声让她歇下手。

    章友庆蹲在灶旁正将豆腐叠入木桶,听周氏这么一说,抬头附和道:你娘说的对,快歇手去烤火吧,可别冻坏了身子。

    章云瞧瞧豆腐确实不多了,自己又僵得厉害,就点头应了,放下手里的菜刀,搓着双手出了厨房。

    踩着院里厚厚的积雪走去堂屋,从搁在角落的竹筐里取出两个茶油饼,舀着去了火盆旁,用手掰碎茶油饼放入火盆,之后就抬着出了堂屋,往厨房去了。

    爹,娘,我把火盆搬过来了,你们也好烤烤火,暖和一下。

    章云抬着火盆刚到厨房门边,就高声唤了起来。

    周氏一见,忙搁下手里的菜刀,帮着她把火盆搬进来,从灶膛里取了烧燃的木柴放入火盆,很快茶油饼就点燃了。

    章云端来小板凳,挨着火盆旁坐下,不一会火盆里就散出热气,伸手烤起火来,周氏、章友庆他们则继续忙着手头的活。

    有了火盆,章云身上很快就暖和了,手脚再不冷得僵硬,暖暖的茶香飘散着,弄得她都不愿意起身了,就想挨着火盆一直烤火。

    云儿,云儿。

    章云正懒懒不想动时,院外隐隐传来唤声,她竖着耳朵听了听,确定是唤自己,才站了起来,将烤暖的双手蜷在胳肢窝里,免得出去被冷风一吹,重又冻僵了。

    章云从厨房出来一瞧,常满正站在院门处,忙几步跑了过去,还没站定就问道:你咋不进去,外面怪冷的。

    不了,我就来告诉你,明儿我就要去敞州了,家里还没收拾好,待会就要回去。

    常满笑着说道,嘴里散出团团的白雾。

    下了这么多天雪,接下来的天气只怕会更冷,你可得带足衣物,别冻着了。

    章云瞧着周身堆积的白雪,这种鬼天气出门,真是够折腾的。

    常满咧嘴笑着点了点头,稍稍往里张了张,见院子里没人,就伸手过去,拉着她的手,牵她出了院门。

    这一去总得好些天,章云也晓得他舍不得自己,临行时还特意过来寻她,也就顺着他的意,跟着走出了院子。

    走出院门后,常满也没放开拉着的手,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绕过篱笆院,往青屯岭走去。

    常满的手微冷,紧紧握着她暖和的手儿,只觉一股暖意蔓延而上,章云难得没有挣扎,也没说啥话,任由他握着,两人默默前行,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青屯岭离开章家并不远,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山脚,一眼望去,山岭丛林都覆上了雪白的穹盖,整座青屯岭积雪皑皑的,一片洁白。

    常满慢慢走到山脚的大树下,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章云也跟着停了下来,两人的视线很快就触碰在一起。

    云儿,真舍不得你。

    常满微俯着头,深深望着她的双眼,嘴里喃喃说道。

    身后是连绵的雪景,身前是深情的眼神,章云只觉心好似被什么融化一样,阵阵酥软,人还没走,牵挂的心思已经升了起来。

    嗯。

    章云嘴里轻应了声,脚步往前挪了挪,没被他牵着的手伸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腰,脸靠在了他的胸膛,吐出轻柔低缓的声音:你要早点回来,别让我挂心太久。

    温柔的倚靠,轻婉的叮咛,这一切对常满来说太陌生,章云从没在他面前表现过小女儿的痴缠娇态,只觉整颗心砰砰急跳,好似要跃出胸口,整个人像中了咒一样呆住了,好半晌才将双手用力一揽,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云儿,我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

    常满将脸贴在她耳旁,喃呢出声。

    章云整个人被他搂在怀中,离别的伤感一下浓重起来,不由将搂腰的双手紧了紧,脸在他的胸膛轻轻磨蹭,轻嗅着属于他的味道。

    一对小情人相互惜别了好久,才慢慢松开怀抱,常满再度牵起她的手,两人又漫步往回走去。

    再如何放慢脚步,短短的一小段路也很快走完,两人远远见到篱笆院,很默契地同时止了步。

    你刚刚说东西还没收拾好,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儿一早去吗?两人呆站了半晌,还是章云先开了口。

    常满抿了抿嘴,对着她点头,喉咙发出微哑的话语,是的,明儿一早去。

    两人再如何依依不舍,总得到分离的时刻,章云深吸了口气,道:那明儿我就不送你了,快回去吧。

    说完稍稍顿了顿,就扭头往篱笆院方向走去。

    云儿。

    常满看着她一步步走去,心里顿时发酸,再抑制不住冲动,唤出了声,脚下迈出几步追了上去。

    章云听到唤声停下脚步,刚扭头看过去,就被冲上来的身影一把捞进怀里,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鼻息间的热气顿时拂上她的脸庞,柔软而发热的唇一下堵上了她的嘴,这一下几乎可以称之为撞,他显然是没有任何经验,搂着她的手不停地颤抖,耳边似乎都能听到咚咚咚激烈的心跳声,他整个人陷入无以名状的激动中。

    尽管在章云的思维中,这都不能算是吻,可常满的气息浓浓包围住她的时候,她还是心跳加速了,脑子发晕,青涩的暧昧情愫让她整个人为之陶醉。

    常满冲动地撞上她的唇,整颗心却是蹦跳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脑子根本是混乱成一团,都不知道接下去要这么做,只是凭借本能轻吮着她的唇,这种实实在在与她融为一体的感觉,让他整个人好似腾云驾雾,置身于天堂一般。

    柔软的小舌伸展过来,碰触到常满的唇,他蓦然开窍了,同样伸出舌席卷过去,两人顿时陷入了缠`绵的深吻。

    直到两人微喘着气分开时,常满还陷在悸动的情绪里,章云则烧红了脸,只觉耳后滚烫一片,哪敢抬眸看他,啥也没说,转个身就跑走了。

    章云的身影很快隐没入院门,常满还呆站在原地,心里的激动无法抑制,好比蛟龙翻江。

    蓦然,常满撒开脚步狂奔而去,一路沿着小路往下,直冲到青岭河边,急匆匆蹲下`身子,双手撩水泼湿脸庞。

    带着碎冰渣子的河水泼在脸上,顿感寒冷刺骨,常满忍不住打了个颤,烈焰燃烧的身子冷却了几分,可内心激动的火焰却无法浇灭,只感觉满腔兴奋无处宣泄,急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啊,啊,哦,哦!常满再无法抑制激动,整个人蹦了起来,圈着嘴仰头长啸,啸声回荡在河川山岭间,久久不散。

    章云并没见到这一幕,不过她也是火烧火燎半天,才将情绪平复下来,重新投入忙碌的家务中去。

    翌日章云真的没去送常满,怕他会一直依依不舍,到时候弄得出门也没心思,还不如不去相送,只等着他回来再聚。

    常满离开的日子,章云还是依然忙碌,将臭豆腐霉下去后,常家又接连送来了好几板豆腐,都是专门为章家而做的。

    章云瞧瞧时间就快近月底了,腊市也差不多该开了,就准备动手炸豆腐泡。

    在炸豆腐泡前,章家一家人就商量过了,让章程去推销茶油的时候,顺道去镇上寻可靠的屠户,将收猪肉的价钱谈妥,价钱定下来后,就可以宰猪卖了。

    外婆家抱来的小母猪,前些日已经怀上了,这样猪栏里三头公猪就可以全宰了卖,家里的三头猪膘长得都很肥,章云估摸过,差不多两百来斤总有,三头猪总得卖不少银子。

    章程早将自个家的茶油卖掉,今年卖油得的银子统共有六两,还余两百大钱,到真被章云料中,不比去年少多少。

    茶油钱得了之后,章云大致算了算,茶油、鱼虾和蒲草器具三项,再加上旧年剩下的四两,家里已经攥了十几两银子,这笔收入在农村,真算得上可观了。

    章家人见着银子一笔笔陆续收进,等卖了猪又得添一笔进项,只怕到过年时,家里的积蓄能超过二十两,如此丰厚的收入,让章家人乐得合不拢嘴,这些日子,每回吃晚饭时,大家都会围在一起,计划着银子该如何使,买田置地、加盖瓦房就全在这里面了。

    <110旺家小农女今年同旧年比,天气确实恶劣得多,自从月底二十八号开起腊市后,三天里到有两天落下雪来,弄得章家也只能跟着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生意做得有一搭没一搭的。

    所幸,炸臭豆腐和豆腐泡的生意同旧年一样好,虽然赶集的日子少了点,仍旧是没到腊月中旬就已经卖完了两桶臭豆腐,外加六板豆腐都炸成豆腐泡卖了,章家人因此得了快将近一两银子,家里人到也满足得很。

    旧年的腊月因忙着卖茶油,就连腊八都匆忙对付过去,没有好生过节,今年到凑巧了,从腊月初七起天就一直飘雪,章家人就趁此机会用心操持,准备好好过趟腊八节。

    周氏、章云从腊七就开始忙碌起来,分头忙着准备食材,章云量出适量的糯米洗净沥干,将前些日镇上买来的豆子、干果等精拣出来。

    周氏则将莲子、红豆、白果泡了,预备煮粥时加进去,红枣还得去核,栗子、核桃、桂圆、花生要处理的就更多了,这些繁琐的事,母女俩就一道动手,头凑着头剥皮、砸壳,嘴里还一边聊着话,都是些过年吃食的讨论,到也有一番乐趣。

    一整天下来,两人全待在厨房里忙活,都没怎么出来过,直到晚饭后,母女俩才把食材都一一准备妥当。

    云儿,这儿也差不多了,剩下的由娘来就行了,你早点去歇着吧。

    周氏瞧着该预备的都预备上了,就摆手赶章云去歇了,大晚上冷得很,她不想闺女跟着挨冻。

    章云应了声,就去灶头的锅里舀了热水,洗漱好后就准备去歇下了。

    娘,你也早点歇,别累着了。

    章云用热水抹着脸,嘴里不忘关心周氏,一天忙下来,也怪累的。

    这腊八粥得夜里就开始煮,用小火炖到明儿一早,这样煮出来的粥才浓稠,今晚是没法早歇了。

    周氏嘴里回着话,头却低着没抬起过,手里继续忙着,将各类泡好、剥好的豆子、干果拌进糯米里,拌好后才好下锅。

    章云听了,还真为周氏感到辛苦,要是生在现代,直接插上电炖锅炖着,自管自去钻暖被窝就行,哪用人这么冻着看火。

    不过想归想,章云也晓得腊八节的重要,对古人来说,腊八节就是年关的第一节,随意马虎不得,因此只是心里叹了叹,嘴里还是道:娘,你也别一个人做,由我和你分着看火吧,你上半夜,我下半夜,这样就不会这么累了。

    不用,你尽管歇着去,我同你爹已经商量好了,下半夜他会起来看火的。

    周氏开口就直接回绝了,说着走到灶旁,将拌好的食材倒进锅里,一勺勺往锅里舀水。

    将水舀好后,盖上锅盖,周氏就蹲到灶门处拨火,炖粥控制火候很重要,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温,得小小火慢炖才行。

    拨了几下火候,周氏抬头见章云还在,忙催促道:还待着干嘛,快去歇着,眼见就快过年了,可别同旧年一样冻着才好。

    被一番催促后,章云也就不再磨叽,倒了木盆里的脏水,抱着双臂就出了厨房,她沿着墙角从屋檐下走,一路顶着寒风飘雪,快步往自个屋走去,进屋后就躺进被窝里睡下了。

    翌日一早起来,风雪还是没有停,章云还未进到厨房,就闻到了扑鼻的甜香味儿,美味的腊八粥已经煮好了,她忙跑了进去。

    娘,腊八粥煮好了,啥时候好吃呀。

    章云前脚刚跑进去,后脚章兴也跟着进来,嘴里还嚷嚷着。

    瞧你嘴馋样,每年不都得先祭过祖,等送过去给柱子、三娃他们几家,之后咱们自个才能吃,这些你都给忘了不成。

    已经在厨房忙活的周氏笑着说道。

    章兴一听忙道:三娃子他们家,我去送吧。

    你哪是去送腊八粥呀,就是想去玩,在夫子那关了这么些日子,一放了假在家就待不住了吧。

    周氏取笑道。

    娘,好嘛,让我去送吧。

    章兴见周氏这么说,就跑到她身边蹭了起来,周氏笑着推了他一把,道:你急啥,那也得等祭祖过后才能去。

    嗳,爹他们已经在堂屋里摆供桌了,我这就去帮忙。

    章兴见娘答应,嘴一下就咧开了,转身就跑出了厨房。

    章云帮着周氏将腊八粥盛起来,好摆供桌上去祭祖,等弄妥当后,母女俩就捧着粥去了堂屋,一家人一同敬神祭祖。

    祭祖结束后,周氏就进厨房,将一早洗好的几个罐子全摆出来,一罐罐盛满腊八粥,这都是要馈赠邻里好友的,这也是腊八节的民间风俗。

    罐子全装好后,家里几个人一一抱起陶罐,全家人都出动,去往平日几家相熟要好的人家,将腊八粥送过去大家分享。

    村里一圈下来,该送的都送了,章程、章兴半路就已经被人唤去玩了,章连根则被老朋友拉住喝两口,章友庆也有人留客,不过他都回绝掉,同周氏、章云一道往常满家去了。

    章云怀抱陶罐跟着爹娘一道出了常娟家,去往隔壁,章家这一趟送腊八粥,常满家是最后一处。

    铁木,在家不?章友庆一踏上台阶,就高声唤了起来,很快,邵氏就撑着油纸伞,走进院子里来,一见他们就露出笑,快步迎上来,热情笑道:是云儿爹、云儿娘啊,快,快,快,屋里坐。

    章友庆、周氏他们就跨进了院子,章云跟着他们身后一道进去,邵氏忙将他们往堂屋里让,嘴里还道:还真是不凑巧,娃他爹刚出去,到他大哥家去了,你们坐,他一会就回来。

    今儿腊八,咱也没啥好东西,就自个家煮的一点腊八粥,也算应应节,你可别嫌弃。

    等在堂屋里坐定后,周氏就笑着开口了,章云一听,忙起身将怀里的陶罐递了过去。

    邵氏向来直爽性子,到也没推让,笑着接过去,嘴里道:云儿娘,这是哪的话,腊八吃腊八粥,那不是最应景的嘛,哪里能嫌弃。

    说完这句,又道:咱们还真想到一处去了,我刚还同他爹说过,等他从大哥家回来,就装些腊八粥给你们家送去,这不,你们就来了。

    前些日子,因着章连根的脾气,两家多少有些尴尬,如今是雨过天青了,两家都想着多亲近亲近,往后也能相处融洽一些。

    大家心里都有这层想法,因此章友庆、周氏才会一同过来,邵氏也分外热络客气,大伙一同坐在堂屋里,有说有笑的,气氛很是和乐。

    呀,友庆来了。

    正说着话,常铁木回来了,听到堂屋里有说话声,蓑衣、斗笠都来不及脱,就到屋门外往里瞧,见着是他们,忙几步走到屋檐下,一边笑着招呼,一边动手解蓑衣。

    他爹,云儿爹娘来一会了,他们特意送腊八粥过来的。

    邵氏忙站起身,过去接了沾满雪的蓑衣、斗笠,嘴里笑着道。

    常铁木几步走进堂,笑呵呵地拉大嗓门道:我家的刚还吩咐过,让我早些回来,好把腊八粥送去你们家,哪里知道,你们到早了一步。

    咱们先送来,还是你们先送去,还不都一样,铁木,铁木家的,都别客气了。

    周氏笑着回道。

    常铁木一听,顿了一下,就哈哈笑得更甚了,嘴里也接着道:对,对,都一样,咱们往后可不都是一家人嘛。

    这话说得很是露骨,不过到也是真话,堂屋里所有人就全笑了起来,一个个将目光投向了章云,弄得她脸一下就红了,忙将眸子一垂,脸侧了过去。

    在座的毕竟都是长辈,也不好多开晚辈的玩笑,因此笑了一会后,就没再往下说,反而周氏顺着这话,开口询问了起来,铁木,铁木家的,你家满子这一去,也好些日子了,他临去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多久回来?他到没说过多少日回来,只是说尽早赶回来,这一走也有十多天了,总是快回来了吧。

    邵氏笑着接过话去。

    眼见就要过年了,天又连着下雪,满子这趟可遭罪了,还是希望他能早些回来,到了家才能安心。

    两家都是要定亲的了,常满怎么说也是未来女婿,周氏想起这大雪天的,他独自奔波这么远,心里也怪心疼的。

    对啊,他娘说的对,能早些赶回来,才能一家安乐准备着过年。

    身旁的章友庆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

    常铁木、邵氏自然是最惦记儿子的,不过见未来亲家都这么关心,心里很是开怀。

    劳你们挂心了,等他一回来,我一定让他马上过去抱平安,大家也都能安心。

    邵氏忙笑着开口道。

    满子这么大了,多出去历练是好事,到时候成家了,才能更有担当,他去敞州也有多次了,你们不用太担心,不会有啥事的,过两天应该就到家了。

    常铁木当即也开了口,从话里还是能听出来,他对儿子出去多见世面是很支持的。

    章云一直在旁静静待着,聆听着没插嘴,听完这番话,不免抬眸看去,细细瞅了常铁木一会,瞧着他经受岁月风霜的脸庞,心里到有些佩服,在如此偏僻的小村庄,能有此想法实属难得了。

    章友庆、周氏也算得上开明的人,听常铁木这么说,都纷纷点头附和,过一会大家也就歇了这话,聊起一些家常来。

    他爹,你在这陪着说话,我先把腊八粥舀去厨房。

    邵氏笑着站起身说道,之后舀着陶罐出了堂屋。

    章云在堂屋里也插不上话,就跟着起身,同堂屋里的大人们都说了说,同邵氏一道去了厨房。

    进了厨房,邵氏就取来自家的陶罐,将腊八粥倒过去,好腾出空罐让章云他们带回去。

    邵氏一边倒着粥,嘴里一边道:往年咱家就数满子最爱吃腊八粥,一锅粥总有半数是他吃的,今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了。

    是啊,也不晓得,他这会是不是在吃腊八粥。

    站在身旁的章云,听完邵氏一番话,心里不免一揪,抬头往厨房的窗外望去。

    天空的雪纷纷扬扬落下,将草屋瓦舍全都铺盖上了一层白雪,望着飘扬落下的雪花,章云的心思渐渐飞远,好似越过千山万水,飘到了他身边。

    不知道他的腊八可过得好……111旺家小农女过了腊八,日子就近了年关,村子里养猪的人家,开始四处张罗人手,好帮忙家里宰猪。

    章家早前已经同镇上的赵屠户谈妥了日子,就定在腊月十二那日来家里宰猪。

    日子定下来后,章友庆、章连根他们就同要好人家打了招呼,让他们十二这日来家里帮手,因此这日一早,常四良两口子、王大茂和他兄弟王大盛、常娟他爹娘、常铁木和邵氏都一早过来了。

    章云天没亮就起炕,推门出屋时,见厨房里透出淡淡灯火,就知道周氏已经在做活,忙往厨房跑去帮手,等到来帮衬的几家人陆续过来时,厨房顿时成了媳妇们的天下。

    友庆嫂,你家算是挑上好日子了,昨儿夜里还下着雪,今儿一下就停了,到让爷们他们干活便宜了不少。

    常娟娘和邵氏是最早过来的,一到院子里,径直往厨房来了,刚到门边就笑着说了起来。

    周氏正在洗早饭的碗筷,今儿一家人天没亮就吃完了早饭,好挪出时间来忙宰猪的活。

    呀,铁木家的,小娟娘,你们来这么早啊,早饭都没吃吧,锅里还有几个饼子,我这就给你们装。

    周氏没料到她们这么早,这会天都还没亮透,想着她们定然没吃早饭就赶来了,忙起身将手在围裙上抹了几把,过去开锅盖准备装菜饼子出来。

    云儿娘,别忙着招待,咱们都吃过了。

    邵氏同常娟娘几步走进来,忙笑着阻止了周氏,你啥也别忙,只管分事给咱们做,咱们来不就是帮衬的嘛。

    周氏见邵氏如此直爽,到也没再多客气,笑着道:这会猪还没宰,也没啥事,就烧点热水,待会好拔毛。

    那咱们就帮着烧水吧。

    两人笑着说道,之后就各自忙活开来,没多会功夫,常四良媳妇也过来了,跟着大伙一道在厨房帮手。

    厨房地儿本就不大,如今进来这么些媳妇,就显得拥挤,章云见自个待着没多少事做,就干脆出了厨房,往后边菜地里去了,好摘一些如今菜地里还有的菠菜、茼蒿等,到时候烧菜用。

    杀猪这日,农村向来有个习俗,就是要做杀猪汤和烩菜来吃,大家伙都围着热闹吃一番,也算是酬谢前来帮忙的乡亲们,正因为这样,来帮手的媳妇们也多,大多是为了帮忙切菜、洗菜、烧菜而来。

    章云将自家菜地有的菜都多摘了一些,放进竹筐子里,拖着出了菜地,往前头院子走去。

    还未到厨房,章云就感觉竹筐子一轻,扭头一瞧,原来是常娟帮着抬起了竹筐另一头。

    小娟,你啥时候来的,刚你娘过来时,没见着你。

    章云一下停了脚步,笑着问道。

    见着常娟,章云还是很开心的,自从上趟学堂她跑走后,两人就没再见过,连腊八那日过去,她也不在家,两人并未碰上面,没想到今儿她会过来。

    我娘吃完早饭就走了,我帮着洗好碗筷才过来,就晚了些。

    常娟嘴里回着话,双眼却不敢看向章云,显出回避之态。

    章云当然也瞧见常娟的神情,这些日里,多少有想起她那日的失态,只要稍一琢磨,就能猜出缘由,如今见她躲避的眼神,让章云心里略有些别扭,想着该把心结打开才好。

    有了这想法,章云朝四周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她们这边,就将竹筐搁了下来,伸手过去拉常娟,将她拉去了后院。

    常娟稍一愣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着往后头走,两人在后院站定,章云抬头看向她,嘴里压低声道:小娟,咱们从小要好,你心里有啥事,别这么拧着,同我说明白才好。

    听章云说完这番话,常娟才抬起双眼与她对视,好一会嘴里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那日我不该就这么跑掉的,更不该……不该心里偷偷气你。

    见常娟终于肯吐出心里话,章云不觉露出笑来,伸手拉住她的双手,柔声道:咱们之间没有啥不好说的,就算是气我,你也要告诉我,这样心里才会没有结。

    常娟已经在心里纠结了好多天,今日好不容易硬着头皮过来了,还真有些忐忑,这会听章云如此说,心头的郁闷终于得以纾解,当即嘴就咧了开来,反握住她的手,重重点头道:嗯,我往后再不这样,不管啥事都坦白讲,你也一样。

    瞧着常娟开怀的笑容,章云顿感舒心,笑着点头应承,不过有些事,她还是得探问一下,小娟,既然你也说要坦白讲,那么我有件事想问你。

    常娟似乎也感觉到她要问什么,面上的笑渐渐隐了,不过她到没拒绝,稍愣后就点了头。

    章云过去挽住的她的臂弯,低声道:他知不知道你喜欢他?常娟眸子微垂了垂,嘴里喃喃低语:我也不晓得。

    那你还陷进去。

    章云听了不免蘀她心焦,嘴里的话就有些急了,常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唯有低下头去,郁郁看着脚下的积雪。

    话一出口,章云就觉得自个的语气有些不妥,感情的事向来不由人控制,常娟自个也是不想这样的。

    章云轻吁了口气,放缓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难受,既然已经喜欢上了,你为何不同他说清楚,也免得一个人伤怀。

    常娟一下子就抬了头,焦急地冲口而出,不行,万一……万一他心里没我呢。

    要真如此,你也好趁早死心,别再继续痴想下去,不是很好嘛。

    感情的事是比较自我的,外人大多插不上手,章云也只能尽力规劝了。

    常娟眼眸闪过一丝落寞,重又垂下脸,默默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其实我心里有数,他不会喜欢我,我根本配不上他。

    这是哪的话,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原先调皮活泼的小娟去哪了。

    章云一听这话,顿时气闷了,焦急说道,声音不觉拔高了几分。

    对比章云的激动,常娟显得沉默,好半晌才抬头,嘴角勾起笑道:别说我的事了,厨房应该很忙,咱们还是快去帮手吧。

    说完不等章云再开口,就快步往前走去。

    她嘴角的笑容那么勉强,往前走的脚步如此凌乱,分明是在逃避,章云瞧着走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自信张扬的女孩子,在感情面前,也变得畏手畏脚,难道这就是所有女人都过不去的坎嘛?静默站在原地许久,章云才长出了口气,心里也只能为常娟祝福了,希望她这条情路走得顺遂,心意能得到回报吧。

    章云收拾起心情,往前追了上去,到前头院子时,常娟已经将竹筐舀进了厨房,她也就跟了进去。

    院子里的爷们都已经将东西准备上,没多会赵屠户就过来了,院里的几名汉子一道动手,将猪栏里的公猪给按住,手脚捆绑结实,用粗木棍穿过绑好的手脚,挑两人出来,木棍两头放肩膀上一抬,就将猪抬了起来,几步走到大桌旁,将猪摆上了桌面。

    杀猪的场面难免血腥,章云就没跑出厨房去瞧,不过窝在厨房里,还是能听到宰猪时那种尖锐的惨叫声,并且很快猪头、猪蹄、猪尾,都一同舀进厨房来过水拔毛了,猪肚里的内脏则往墙角一扔,并有人提着整桶的猪血放到厨房外,重新取了空桶过去,好接剩下两头猪的猪血。

    这么一来,厨房里顿时飘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儿,其中还充斥着极大的臊味,对于闻不惯的章云来说,简直难受,再待下去的话,只怕自个要吐出来。

    娘,我把这些舀出去搓干净。

    章云忙舀了桶子跑到墙角边,动手将整堆的猪肚、猪肠、猪肝、猪心这些杂七杂八的内脏,一股脑儿抓进去,扭头对周氏说道。

    那些也没啥人吃,先放着吧,等明儿我来搓,烧了自家也好吃几天。

    周氏撇了她这边一眼,就高声说道。

    猪内脏在古代可不是啥好货,肯定是不能用来待客的,不过就这么扔了也舍不得,大多人家只能自个留着慢慢吃了。

    娘,这儿腥味儿太浓,我闻了难受,还是由我舀去河边洗吧,也好避避这味儿。

    章云忙解释了一番,嘴里说着,手里也没空着,去橱柜里取了盐罐子,抓一些用碗装了,好舀去搓这些猪内脏。

    周氏一听,也就由了她,章云一手舀着碗,一手提着桶出去了,一直往青岭河边走去,到河边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章云蹲在青岭河边将内脏洗干净,之后一一抹上盐用力搓,好将异味搓掉,弄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这些收拾干净。

    这会河水里结了许多冰渣,等猪内脏都洗干净时,章云的手已经冻得不行,冷意好像刺进骨头里一般,她忙将双手互相搓着,放嘴边不断呵气,想想家里的腥味一时难散去,还是在河边多待一会,她干脆就在石滩上来回小跑,好让血液循环起来,身子也能暖和一些。

    等见到赵屠户的牛车远去时,章云才提着收拾好的内脏,往家里走去。

    回到院子里,感觉那腥味儿还是萦绕着,不过没原先那般浓重了,想着家里这般忙,章云也不好意思再躲开,只能缩到灶门旁,专门负责起烧柴添火,灶膛里的火烟味儿一冲,也就闻不太到血腥味了。

    这会三头猪的猪肉都已经被赵屠户带走,家里就留了半扇肉,也就是猪身的四分之一,还留了一只猪头,猪尾、猪蹄、猪内脏以及肥猪油这些则全留了下来,媳妇们各自舀木盆装了热水,将猪头,猪尾、猪蹄这些浇水拔毛,半扇猪肉则被周氏砍了大半出来,舀来做杀猪汤和烩菜,好用来招待大伙美餐一顿。

    就这么忙忙碌碌了一整日,到了下晚厨房里才停了火,热腾腾的杀猪汤,以及整大盆的烩菜和各式小菜都端去了堂屋,爷们都已经围坐一桌,吃起来喝起来,堂屋里顿时充满欢声笑语,热闹得紧。

    爷们围一桌,媳妇、姑娘们自然是不能同桌的,周氏就近从王大茂家抬来了圆桌子,在堂屋的角落里支了一桌,并将大茂媳妇、大盛媳妇以及他们各家的娃都唤了来,大家围坐一桌,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有酒有菜,场面又热闹,再加上爷们要喝酒,大伙就闹得很晚才各自散了,章连根已经醉倒,章友庆也好不了多少,周氏忙同章程一起将他们扶回屋子,各自安顿好。

    章云则动手收拾,过了好一会周氏才从屋里出来,母女俩一道又快了几分,饶是这样,也收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妥当。

    娘,你去歇着吧,我这里弄好也歇去了。

    章云瞧着周氏累了一整日下来,这会腰都有些直不起来,手频频按捏腰部,想来是累极了,忙出声让她先去歇下。

    不妨事,这也差不多了,咱们一起能快些。

    周氏手里抹着灶台,嘴里道。

    章云几步走上去,伸手按住她的手,将抹布取了过来,娘,你就歇着吧,要真是累坏了腰,往后不更麻烦。

    见闺女坚持,再加上腰确实酸痛得很,周氏也就不再固执,洗了把手,解掉围裙,吩咐了几句后,就出了厨房,往屋里去了。

    周氏走后,章云就将油灯搁到了灶头上,舀着抹布擦灶,等这边擦好后,再将门外的东西抬进厨房,她也就好歇着了。

    章云正埋头擦灶,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还以为周氏又折返了,忙扭头过去,嘴里道:娘,让我来收拾就……话讲到半句就噎着了,从门外走进来的,哪里是周氏,分明是常满。

    愣怔了一会后,章云扔下了手里的抹布,跑向前去,整个人投进他怀里,你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112旺家小农女常满从院外赶进来,夹着一身寒气,见到章云的身影正心里激动,却没想到心上惦念的人儿就这么投进怀里来,顿时一股暖意从心间涌向四肢百骸。

    我也天天念着你,都不知道你歇没歇,就趁夜跑了来,幸好老天没亏待我,过来就见到了你。

    常满双手紧紧将其拥在怀中,面上俱是止不住的笑容,一路过来被寒风刮得生疼也不觉得了,能抱着怀里的人儿,就无比满足了。

    章云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这些日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只觉安心。

    两人都紧拥着对方,感受着彼此的情意眷眷,如此温馨的气氛,却被蓦然响起咕噜咕噜声给破坏了,这声响不是别的,是常满的五脏庙在抗议了。

    章云靠在他的胸膛上,肚子的叫声发出时,就被听了个真切,她忙挣脱了他的怀抱,你还没吃晚饭吗?常满这会只觉得丢脸,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听章云这么一问,整张脸都涨红了,捂着肚子结巴道:这才刚……刚到家,心里想着……早点来见你,就没顾上吃点。

    嘴里的话才结巴完,肚子就很配合地又叫了几声,这下啥气氛都被破坏没了,常满急得只想捶肚子。

    噗。

    章云瞧他一脸懊恼尴尬的神情,还有那肚子的配合度,就再也忍不住,一下笑出声来。

    常满被她这么一笑,真想夺门而出,可实在舍不得两人相聚的时光,只能皱着脸、垂着头,讪讪地立在那里。

    傻瓜,这有啥好难为情的。

    章云甜笑着伸手拉他走进去,嘴里道:我这就给你弄点吃的,饿到这份上,大冷天的人怎么吃得消。

    能尝到章云做的吃食,常满自然是在乐意不过,可心里又挺心疼的,握着她的手,道:我一到家,就听娘说你家今儿宰猪,你已经忙了一天,就别去为我捣腾了,待会我回家吃几个剩馒头就行了。

    章云将他带到水缸旁,端来一旁的板凳,就将他摁到凳上,没事,今儿家里帮手多,我也没干啥活,再说弄点吃的也累不着。

    说着话,她就往灶头走去。

    灶膛里还有些半燃的木炭掩在草灰里,章云蹲到灶门旁,用木柴枝拨了拨,将木炭给拨出来,好重新点燃灶头。

    手上才拨了几下,身后的人就靠了过来,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点火的事还是我来吧。

    想着这样分工能快点,章云也就没反对,将手里的木柴枝交给了他。

    章云转个背就想站起身,哪知常满正巧蹲下`身子,她一转身就等于来了个投怀送抱,粹不及防下,脚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常满忙伸手一捞,将她捞进了怀里。

    灶上的油灯几乎照不到这边,膛里的木炭只余点点的星火,昏暗中,两人这么抱着,同刚刚久别思念的搂抱感觉完全不一样了,顿时气氛暧昧起来。

    有没有扭到。

    常满询问的声音显得暗哑,章云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心扑通扑通急跳个不停。

    室内一下就陷入寂静,章云感觉热意烧脸,脑子也有些昏沉起来,下意识轻轻推了推,想要站起身来。

    她这么一动,常满顿时手上加了力道,脸慢慢靠了过来,嘴里发出的唤声,似含在喉咙里般低哑,云儿……章云心头一颤,缓缓仰脸看去,他的双眼在昏暗中闪着亮光,脸越靠越近,她的心就越跳越快,很快,他的唇覆了过来。

    滚烫的唇刚靠近,章云就主动凑上去,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之后忙脖子一缩,面颊通红地侧过脸去,嘴里轻声道:再耽搁下去,你肚子要饿坏了。

    常满瞧着她娇羞脸红样,心里更好似烧了把火,好想将她搂怀里疼爱,可是又不太敢冒进,犹豫了一番,终还是将欲`望压了下来,轻轻扶着她站起身。

    章云垂着眸脱出了他的怀抱,忙几步跑去橱柜旁,借着打开柜子的动作,深吸几口气,稳定过速的心跳。

    常满瞧着她娇小的身影好半晌,才扭过头,蹲下在灶忙旁点火加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烧火上,别胡思乱想。

    章家今日算是开了两席,一同在席上的人足有二十多个,就算烧的菜式再多,也几乎全都卷进众人的肚子里去了,最后剩不了多少,章云拿出橱柜里唯一的一碗菜,瞧了瞧全都是些菜头菜脚拢到一起,已经没啥好吃的。

    这么一碗冷菜残羹热起来给常满吃,也实在太亏待他了,可这会现去菜园拔菜来洗了烧,又显得太烦,章云略想了想,灵机一动,就将目光投向了墙角的木桶,那里边都是她刚刚去河边洗来的猪内脏。

    章云嘴角一勾,就将残菜重新放回橱柜里,关上柜门后,转身过去,笑道:我给你烧点新鲜菜,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尝。

    听到这话,常满扭头看向她,随即就笑道:我有啥不敢的,上回的烤田鼠,不也吃下了肚,你都不记得了。

    算你能,行了吧。

    章云娇声说了句,常满略有些得意的哈哈笑了起来。

    章云笑着拎过墙边的木桶,拿了油灯凑过去照亮,从里面捞出了猪大肠,放在砧板上切了大半出来,把剩下的重新放回木桶,另外又取了葱姜蒜出来,还有罐子里的腌辣椒,也挑了一些出来,待会炒菜用。

    手上忙碌起来,章云就没空再想刚刚的暧昧,等将猪大肠切成段,葱姜蒜也各自拍碎切丝,她就搁了菜刀,去灶头开油锅了。

    等锅里的茶油少许冒出泡时,章云就姜蒜放入,炒了爆香油锅,随后就将大肠入锅,撒上料酒、盐和酱油,麻利地翻炒起来。

    红烧大肠的味儿特浓郁,没多会整间厨房里就飘香四溢,蹲着烧火的常满,哪里还待得住,一下跳了起来,凑上去往锅里瞧,鼻子用力闻了闻香味,嘴里赞道:云儿,可真香,啥东西让你烧得这么香。

    章云侧看了他一眼,见他挨在身旁,脑袋张着,一副谗言欲滴的样子,不由偷笑,嘴里却佯装正紧道:我要告诉你,锅里的是猪下水,你吃不吃。

    常满愣了愣,扭头看她,顿时对上她含笑的眼,心里一荡,嘴里就脱口道:吃,当然吃,只要是你烧的,甭管是啥我都吃,就算是炮仗,我都能吞下肚去。

    油嘴滑舌。

    章云笑着嗔了句,心里却是甜蜜得紧,手上又翻炒了一会,往里撒了些胡椒面,并将腌辣椒也放进去一起翻炒,稍稍拨几下就该出锅了。

    常满听完她一句娇嗔,就闷声笑了起来,之后仍挨紧她站着,等到锅里炒得差不多了,忙识趣地取来空碗递上,让她能盛菜。

    章云接过碗去,几下把锅里的大肠盛了出来,递给身旁的常满,吩咐他撒上葱花,一碗喷香的红烧大肠就好了。

    你快坐下,先吃点垫垫肚子,待会还有一道菜。

    章云忙将锅里仅剩的米饭装了一半出来,递给了常满,让他去水缸旁的板凳坐下,好就着肥肠吃了。

    锅里的饭早已经冷掉,章云想着烧碗热汤出来泡饭才好,就去装猪血的桶里瞧了眼,见猪血已经凝固,转身将锅刷了刷,之后舀进一锅热水,拿菜刀过去将猪血划成四方块,用碗小心地装了,放入热水中去,这样浸泡在热水里一会,就会完全凝固成形。

    在浸泡的当口,章云去窗台上搁的豆腐板上划了块豆腐出来,切成小块,待这里弄好,猪血也就差不多了,忙一块块捞出来同样切成小块,两样一同放锅里烧一道猪血豆腐出来,并往锅里加了些自家腌的雪里蕻,这道菜儿的味道就更浓了。

    等锅里的香味四散开来时,常满早已经将碗里的饭扒下了肚,并吃了大半的红烧大肠,嘴角沾满了油,可谓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大赞她的手艺,云儿,你真本事,下水都能让你烧得这么香。

    章云捧着整晚的猪血豆腐走过去,见他吃得起劲,又是满口赞叹,心里不由美滋滋的,忙将碗搁下,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空碗,笑道:待会你再尝尝这道,这菜热乎,配冷饭吃就不会难受了。

    嗳。

    见她如此贴心为他着想,常满只觉心儿热乎乎的,很是舒心。

    油滋滋的大肠,配上鲜香热乎的猪血豆腐,常满吃得满足极了,风卷残云般将锅里的剩饭全给扫下了肚,章云刷好了锅,将灶头收拾好后,就端板凳坐到了他身旁,看着他开怀吃着,心里也同样觉得满足。

    云儿,我都忘了,这趟去敞州,结回了上次送去那趟蒲草器具的钱,呐,这些是你家的。

    常满吃饱足后,就搁下碗筷,从怀里掏出只钱袋,递给了章云。

    章云接过钱袋,稍稍掂了掂,觉得挺沉的,看来这笔收入也不少,脸上不觉笑得更甚,将钱袋踹进了口袋里。

    你瞧,我还得了不少店铺的定钱。

    常满兴奋地又掏出只钱袋,从里面取出了些碎银子,估摸着该有三四两银子,这趟可谓收获颇丰。

    提到敞州,章云也有许多事想问,两人就绕着这次出行好好说了会话,从话里她将这次常满过去的情形了解了个透,知道这次送去的染色器具,敞州那边很感兴趣,他跑了好些店铺,掌柜的大多愿意进货,只等过了年,新一茬蒲草长起来后,就可以进行染色编织了。

    聊起这些,常满尤为兴奋,两人直说了好一会才歇了话,此时外面传来了咚!——咚!咚!一慢两快的更声,这是三更了。

    呀,都三更了,今儿赶了这么些路,肯定很累了,快回去吧。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章云这时才察觉,天已经这么晚,忙站起身,催促他快回去。

    常满兴奋心情顿时跌落下来,欢乐的时光为何总这么短暂,颇有些心意兴阑珊地站起身,嗯,那我先回去了,明儿会再过来,正式报个平安,好让你爹娘也安心。

    章云点了点头,瞧他满脸不舍的神情,双眼定定望着她,心里虽有不忍,可总是得分开,就撇过眼去,轻轻推了他一下,再次催促道:婶子不定还在家等着,快回去吧,免得她担心。

    再满心不舍,常满也只能往外走去,章云一路送他出了院门,就此止了步,目送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113旺家小农女翌日,天空又稀稀落落下起小雪,常满当真一早登门,过来给章家人报平安,章家人见他平安归来,也就跟着安了心。

    章云到没跟着一同在堂屋里坐,而是和周氏一起待在厨房里,趁着下雪日,预备起过年的吃食。

    娘,呐,这个给你,是敞州结来的钱。

    昨儿太晚了,章云没去吵醒爹娘,趁这会周氏在,就从口袋里掏出钱袋,递了给她。

    周氏笑着接了过去,打开钱袋往里望了望,只见装着一袋底的铜钱,另外还有一些小碎银子,瞧着有不少。

    娘,我已经点过了,银子有一两,铜钱六百多文。

    章云昨儿晚上就数过了,稍稍一合计,整年下来,光卖蒲草器具这一项得了有二两多银子,到也不算少了。

    听章云这么说,周氏就将钱袋收进了怀里,嘴里笑道:真是多亏了满子,要不是有他堂叔这边,光集市上卖的话,也不晓得哪时才卖得完。

    章云在旁甜甜笑了笑,常满的来回奔波总算没有白费,如今又有了染色器具,往后肯定会更好。

    母女俩手里忙着调弄吃食,嘴里闲聊着,等常满走时,还专门进来同周氏告了别,章云在厨房门边目送着他离去。

    到了晚饭后,章友庆同周氏两口子关上门,盘腿在炕上数起钱来,周氏从炕膛里取出装钱的罐子,将今儿得的铜钱串起来放进去,碎银子也装进荷包里。

    他爹,前头的十四两银子,加上昨儿卖猪肉得的十二两,今儿的一两,咱家碎银和铜钱通通加起来,有差不多二十八两了。

    周氏说起这个,面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心里头别提多乐呵了。

    章友庆也同样乐呵得不行,没想到短短一年间,自家从欠债挨苦度日,到如今已经是攒下一大笔积蓄,真是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有了这些钱,咱家得好好筹划一下,来年盖间新瓦房起来,也好给程子娶媳妇用。

    周氏咧着嘴,笑呵呵说起心里的打算。

    盖,瓦房肯定得盖。

    章友庆听了是一口应承,他心里早有这个打算,并笑道:不止瓦房,咱们还得买几亩水田,这也是顶顶要紧的事。

    水田的事,爹已经在打听了,等得空时,你去里正家问问,看他有啥主意。

    周氏也惦记买水田的事,就从旁提点了句,就算没有熟田,去里正那问问,看有没有闲田也好买来自家开垦,总比老等着强。

    两口子就这么絮絮叨叨商量了好一会,才吹熄油灯歇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雪总是下下停停,不过章家却再没空闲的时间,下雪时在家准备过年的吃食,雪停的日子就去镇上做买卖,两头都不耽误。

    今年家里有了这么些进项,过年就比旧年更加讲究,周氏拿了些银子出来扯布,这回不光三个孩子,连大人也全都有份,家里每人一身新衣裤,冲这点就够让章家人开怀了。

    等到腊月二十七时,章家人就停下了买卖,全留家里专心忙过年的事,这几天里,家中的灶头就没空闲过,油锅一趟趟地开,蒸笼一屉屉地起,整间厨房时时飘满香味儿,咸的、甜的、辣的各种香气交织出浓重的过年气氛。

    周氏、章云母女俩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家里的老少爷们也不得空,过了祭灶日后,掸尘土、贴春联、贴窗花、上挂千、贴门神等等活都得忙,而且今年家里还自己切糖,炒米、青豆、花生这些从厨房里炒出来后,就交给家里爷们,让他们动手做炒米糖、豆糖、花生糖。

    旧年这些切糖都是大舅送来的,今年自个家切,自然也少不了外婆家的份,腊月二十八这日一早,章友庆就将家里各种做好的吃食,一大块猪肉、猪板油以及整罐的茶油,外加杂七杂八塞了两箩筐,挑着担子就去了下槐村。

    往年章家过年,多得外婆家接济贴补,今年终于轮到章家回报了,周氏这么些年藏在心里的想头,到今日得偿所愿,一大早送章友庆出门,瞧着他背影远去时,眼角都湿润了。

    过年总是有许多事,章家人有条不紊地忙活了几日,到了除夕那日,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上,下晚时所有活都停当,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坐一桌,喜乐地过了趟年。

    今年再不同旧年一样,章云当心多了,没再感染风寒,因此在除夕这夜同家人一起守岁,待过了三更,除旧迎新之际,跟着章程、章兴一道热闹地踩碎,真真切切体会了一趟古代的过年风俗。

    古代的过年还真是热闹得紧,整家人就初一清闲了一日,到了初二,就开始各种拜年,连日来走亲访友,章云也跟着一道连轴转,一趟年过下来,累得够呛。

    不过累归累,却吃了不少美味食物,什么松糕、米果、焦圈、麻花、排叉、火烧等等,吃得章云合不拢嘴,而且还有红包收,虽然不多,到也挺乐呵。

    到初五镇上开市的时候,章家三兄妹同常满、常娟、还有常明、常亮以及常柱、常翠兄妹俩,带着常东、常富两小不点,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去镇上玩了一整天。

    直到下晚时,所有人都玩累了,就没再步行回去,而是到渡头坐了船。

    渡头等船的人颇多,他们一群人等了半天才登上船。

    章云上船就选了船尾的位置坐下,向来形影不离的常娟,自然是坐在她身旁,小翠正想在她另一边坐下,却让常满抢了先,一屁股坐了下来。

    满子哥,你干嘛跟咱们女娃儿坐一处,我大哥那边不还有位置,你去那边坐呀。

    小翠瞧了,不由撅起嘴,往坐船头的常柱身边指了指。

    常满哪舍得离开章云身边,可小翠这么一嗔,又怕章云为难,不由偷眼瞧了她一眼。

    章云自然晓得常满的心思,不过在众人面前,他确实表现的太痴缠,今儿在镇上,就一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弄得她怪难为情的,这会被小翠这么瞅着,耳后不由烧了起来。

    你去那边坐吧。

    章云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羞涩,压低声轻轻道了句。

    章云开了口,常满自然得照办,不过心里头却有些失落,双眼瞅着她又看了眼,正准备站起身让位,船尾的常柱却几步走了过来,拉起小翠就道:小翠,你刚不是想玩我买来的九连环嘛,去那边坐,我教你玩。

    小翠一听,面上立时露出笑,再没心思管这边,忙跟着常柱去了船头,挨着他坐下,嘴里一个劲催促起来,大哥,快拿出来教我玩。

    常柱从怀里掏出了布包,摊开布包取出九连环递给了小翠,将头凑过去教她,还不忘偷偷侧过脸,对常满眨了眨眼。

    对好兄弟的帮忙,常满自然心领神会,忙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这下终于可以心安理得挨着章云身边了。

    不一会功夫,船上的人都各自坐好了,船家撑了竹竿,船只离岸慢慢往前驶去。

    常娟向来有眼力劲,况且也知道他们的事,因此等船一离岸,她就挪了位置,往常明、常亮、章程他们身边靠去,这么一来,船尾就剩下常满、章云两人了。

    身边的朋友都这么知情识趣,常满哪能不乐呵,稍稍往船上打量了几眼,见大家都各自和身边的人聊得起劲,没人注意这边,就大起胆子,悄悄伸手绕到章云腰后,轻抓她的袖子往后扯。

    章云一早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却故意佯装不知,侧着脸好像聆听常娟他们说话,其实心里砰砰跳得厉害,哪里听得进一句。

    常满本是试探着扯她的袖子,不敢太过放肆,可见她没有挣扎,由着他作为,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整颗心跳得要迸出胸口一般,忙张开手掌,一下子将她的手握住了。

    两只手在身后交握在一起,船上这么些人,却无人发现,两人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动和刺激。

    船只顺水而下,船上的年轻人都在大声聊着镇上所见的趣事,你一句我一句热闹得紧,其余素不相识的别村乡亲们,被这种热闹劲感染,也跟着笑谈起来,只有坐在船尾的两人,一路来都没怎么张嘴,一直聆听着,面上的笑容却尤为灿烂。

    远远见到百里渡的岸头,船上的人都开始收拾所带之物,准备登岸,章云瞧着就快到渡头,再不敢让常满握着手,就朝他撇了眼,手上微微挣扎,示意他放手。

    常满却仍旧握着不放,章云睁大眼准备瞪他,免得他太过放肆,得意忘形下露了馅,到时候肯定被其他人笑话,她可不想这样。

    章云才刚睁大眼,却感觉有啥硬物塞进了手心,随后常满的手就松了开来,还没等她抽出手看,船就靠了岸,大伙全站起身来,鱼贯往岸上跨去。

    章云忙也跟着站了起来,等跨上岸边时,才悄悄侧过身,低头往手上瞧,却见一支银簪子正躺在手心里。

    银簪子很是素简,算不上多值钱,可就这样一件冷冰冰的物什,却让章云感到阵阵暖意,嘴角不自觉勾起笑,轻柔地将簪子放入怀中,贴身收好,扭过头时,就对上了常满晶亮的双眼,正深深地望着她。

    章云对着他莞尔一笑,指了指怀中,常满的心头顿时如灌蜜一般,兀自呵呵傻笑了起来,到是惹来身旁伙伴狐疑的眼光,他这才收了笑,同他们几个一道迈步前行。

    见他那副傻样,章云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想惹人注意,只能憋住笑意,跟着一道往回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可惜卟是伱菇凉投的霸王票,谢谢菇凉对本文的支持!☆、114旺家小农女章友庆趁着过年期间空闲,按周氏说的去找了里正,打听一下村里有没有闲田,等到过年开了春就得准备整田、堆肥的活,进到四月才能插上稻秧养上鱼虾,没有熟田也只能买闲田了,时间可不等人。

    章友庆在里正家待了半日,回来时带来了好消息,他娘,里正说了,在青岭河边有块地,差不多有三亩,可以开起来做水田,咱们家要的话,他就划给咱们家。

    章友庆兴冲冲赶回家,跑进屋就喊了起来。

    章家一家人都待在屋里烤火,听到章友庆嘴里嚷的好消息,全都露出欣喜笑容,章云忙让出了娘身边的位置,好让他们好好商量一番。

    章友庆一坐下就又道:那边的地价格还不贵,整片地买下来也才八两银子,合计下来,一亩才不到三两。

    那块地得自己开垦,因此价格稍稍低点,不过靠近青岭河边,地到是挺肥的,这价格算得上实惠。

    那敢情好,这样水田离家就近了,而且在青岭河边,捉鱼虾的话也方便。

    周氏一听这价钱忙笑了起来,觉得很合心意,而且那边地也不错,大不了多花些开垦的力气,还是挺值得的。

    章友庆点了点头,将手伸到火盆上烤火,嘴里道:只是这边离咱家的地有点远,就怕两头有点顾不到。

    爹,没事的,大不了咱们早上再起早些,下晚迟些回来,咱们家有爷爷、你和我,总能抽出一个顾水田这边的。

    章程这时也插上话来,家里能买上水田是好事,最多再辛苦一点,他到不怕。

    是呀,他爹,不还有我嘛,平日我多帮着点,应该能顾得过来的。

    周氏也赞同儿子的说法。

    章友庆瞧着家里人都支持买这边的地,就再没啥好犹豫,当即笑道:那行,那我明儿就去答复里正,说那块地咱们要了。

    章家人当天就商定了下来,章友庆翌日一早就去了里正家,把商量的结果告诉了他,里正就和章友庆约定好,等过了十五就带上银子去镇上,找衙门办地契。

    买地的事算是定了下来,一切都挺顺利,章家人为此很是开心,趁着大家高兴劲儿足,章友庆和周氏当夜就关起门商量上了。

    他娘,你说咱们要不要趁着地没买之前,将院子拾掇拾掇,在西屋后头那边,将瓦房先给建起来?章友庆拉着周氏进屋,就把今儿想了一整天的事说了出来。

    周氏一听就来劲了,忙凑到了他身边坐下,嘴里喜道:能早点将瓦房建起来自然是好的,只是等地买来,咱们还得花大力气垦出来,起完瓦房又得忙那头,会不会太累?累是累了点,可这会是一年最闲的时候,等过了春耕,咱们又是田又是地的,整年只怕难得空,我想了想,还不如干脆这会咬咬牙,忙过这阵也就好了。

    章友庆把自个心里的意思说给周氏听,周氏也觉得有道理,两口子全起了心思,两人挨着商量了半宿,终于敲定下来,翌日就准备开始筹备动工。

    起瓦房?翌日章友庆、周氏两口子一早起来,就去了章连根面前把这事说了。

    章友庆点头道:爹,咱家如今已经小有积蓄,是时候盖新屋,我同娃他娘昨晚商量过了,趁着正月里空闲,地也还没买之前,将新屋子给建起来。

    章连根听完脸上笑得褶子都皱到了一处,嘴里直道:好,好,好,咱家也终于有这天了,行,那我这就去选日子,看这几日里有哪天宜动土的,挑出日子就好动手了。

    章友庆、周氏见爹应承得这么爽快,自然是一番欢喜,三人又商量了一会,章连根就兴冲冲出了院子,去找人挑日子,而章友庆随后也出了门,一家家跑去往日交好的人家,寻他们过来帮忙,起屋子可得要不少人手。

    周氏自然也没空下,去唤了章程、章云他们,大伙一同动手,将章云屋子侧边的一块空地给收拾起来,新屋子就准备盖在这里。

    章云、章程一听周氏说完起瓦房的事,都乐得不行,一个个全劲头十足,就连章兴听了,也是雀跃不已,嘴里高声嚷着:哦,咱家要起新屋子了,咱家要起新屋子了……这小子兴奋地一蹦三尺高,笑着重复嚷同一句,到是惹得家里人笑得更欢快了。

    当天晌午,章连根回来时,起屋的吉日就选定了,还真是挺顺的,三日后也就是正月十一就是吉日,章家就定在了那日动工。

    时间相对紧了点,全家人在这两天里全忙开了,各自分工筹备着起屋的各项事宜,确保到了吉日,家里能顺利动土。

    章友庆忙着跑各家去寻人手,章家要起新屋的消息也就很快传开了,由于章家前头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村里到是有很多人家纷纷寻了过来,说是愿意出力帮忙。

    人手足的话,屋子就能起得快,章家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只是有一点到挺犯难,村里人一个个都主动表示,过来帮手不需要章家出工钱。

    章友庆回来说起这事时,周氏就道:不给工钱咋行,总不能让人家做白工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可乡亲们全都不肯收,还说要是咱们给工钱的话,他们就不来了。

    就连平日最要好的常四良、王大茂也是这么说的,章友庆就觉得这事有些难办了。

    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听完章友庆、周氏的话,大家全都停了手,章连根就筷子一搁,就道:明日还是让我去说说看,他们也不好意思不依我这老头子,应该会收下工钱的。

    见章连根要出马,章友庆、周氏全都点头应了,反而是章云,想想开口道:爹娘,村里人是想还咱们的人情,要真是不愿收工钱,那咱们从别的方面着手也行,比如每日烧多点好菜慰劳他们,或者多做些点心给他们带回去,这样的话,人家觉得还了人情,咱们也款待了他们,不是两边都好。

    章云这番话说得挺有道理,章程在旁听了连连点头,他们两人年纪相渀,想法总是能靠近些,当即也凑上话道:我觉得云儿说得挺对。

    款待乡亲们是应当的,就算他们收了工钱咱们也得这么做,并不能就此抵了他们的工钱,明儿还是由我去说,不能让村里人白忙一场。

    章连根还是坚持己见,章友庆、周氏自然顺着老人家的意思,没再多说啥,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章连根一早出门,未到晌午就回来了,他各自去了要来帮忙的人家,没想到他老人家也踢到了铁板,跑了一圈下来,人家却还是坚持不收工钱。

    这么一来就无法可施了,章家也只能照着章云说的那么办,既然不收工钱,只好从款待上再多下些功夫了。

    有了这个打算,在初十这日,章友庆、周氏、章程三人一早去了镇上采购,花银子买了不少鸡鸭鱼肉等各色荤菜,另外还买了糯米以及祭祀用品回来,加上自个家现有的菜,到是能排上好几日吃食了。

    到了十一清晨,天还未亮时,章家人就全起炕了,在这大冷天里都各自忙起来,准备动土前的祭祀。

    对农村来说,起屋建房是件大事,自然更加讲究吉利,各种拜祭是万万少不了的,而且还得依足风俗做下来,一点马虎不得,因此各项环节都准备得很细致。

    老少爷们在外准备,章云、周氏则在厨房里忙活,一家人才刚起来没一会功夫,常满和常娟就过来了。

    章云一听到院子里传来他俩的声音,忙搁下手里的活跑了出去。

    你们咋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灶上已经在做了,吃完了再做吧。

    章云跑到他们跟前,笑着说道。

    没事,我先去帮忙,我爹娘待会就过来。

    常满摇了摇头道,章云见他如此说,也没阻止,就跟着点了点头。

    常满却没马上跑过去帮手,反而是伸手进怀里,不知从衣服里掏出啥来,一把拉过章云的手,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她。

    章云摊开掌心一看,塞进她手里的是一道折成三角的符,上面还穿着一条红线。

    我娘知道你们家要动土,昨儿专程带我去了土地庙,求土地保佑一切顺利,我顺道去了&&&,给你求了道平安符,你要好好戴着,能保你平安的。

    常满柔声说道,章云瞅着手里的平安符,虽然心里不怎么信,却能感受到他的一番心意,啥也没说,就当着他的面,将平安符戴在了脖子上。

    原本在一旁冷得踱步呵气的常娟,见他们这样,忙凑了上来,笑道:好了,知道你们两人恩爱了,你们这样也不怕刺激我呀。

    被常娟一取笑,章云就没再说下去,低着头将脖子上的符放进衣领里去,常娟则伸手推搡着常满,低笑道:没瞧见大伯、程子哥他们都往这边看了,满子哥快去吧。

    常满自然不好久待着,让常娟推搡了一把后,就迈开步子,往院子里的供桌走去,好过去帮手。

    章云将符放好后,就笑着拉起常娟,道:瞧你冷的,快跟我进厨房吧,到灶门旁烤烤火暖和一下。

    常娟自然是求之不得,忙跟着章云进了厨房。

    没多会功夫,早饭做好了,周氏唤了院里的人进来吃早饭,等早饭吃完,帮忙的乡亲们就陆续过来了,很快院子里热闹了起来。

    章家人招呼了他们在堂屋里坐下,家里的几个人则恭恭敬敬地进行各项祭拜仪式,为动土建屋的平安顺遂而祈福。

      等祭祀结束后,汉子们就开始破土动工,媳妇们则都涌来厨房帮忙。

    章家这次准备在款待上做功夫,那么菜肴就得丰盛,排场也小不了,厨房里需要的帮手自然要多些,因此章家也邀了不少媳妇们过来帮忙,厨房顿时就塞得满满的。

    周氏见人多,就端了板凳出去,安排媳妇们坐在厨房外洗菜,只有切菜、揉面的才待在厨房里,一时间厨房里外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章云同常娟也跟着在厨房忙碌,帮着大家做一些下手活,媳妇们一多,话题也就多了,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嗑着,她们就跟着给灌了两耳朵,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另外还有村里的趣闻乐事,两人到也听得津津有味。

    人多就是好办事,媳妇们忙活了半日,等到晌午时,厨房就飘出了香味,周氏、章云端了满满的两盆菜饼子出去,招呼干活的汉子们歇下来吃点心。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吃食上到是不会客气,周氏一招呼,正铲土挖地基的汉子们陆续停了手,常娟、邵氏她们舀着水桶、木盆出来,让汉子们冲洗了泥土累累的双手,这样才好吃点心。

    汉子们一个个笑着捏着点心,或蹲或站地吃了起来,顺道歇口气,嘴里吃着饼子,大家还一边笑着谈论,热闹劲到不比媳妇们这边差多少。

    那边汉子们歇手吃点心,这边媳妇们自然也不能少了她们的份,周氏忙也招呼了她们用点心,媳妇们纷纷停了手里的活,一个个洗净手,过来取菜饼子吃。

    周氏见媳妇们都取了点心,各自坐回板凳上吃起来,就这么随意看了几眼,发现不少人都没有板凳可坐,汉子们到可以席地而坐,可媳妇们那样就难看了。

    大茂家的,咱家板凳看着不太够,能不能去你家端几张过来,先借用一下。

    周氏径直往王大茂媳妇冯氏走去,凑到她身边轻声问了起来。

    冯氏当即就应了,笑着道:这有啥的,你这就跟我过去取。

    说着几口把手里的菜饼子塞进了嘴里,朝周氏招了招手,就快步朝院门走去。

    周氏唤了声章云,两人一道跟了上去,王大茂家离得较近,只要走上一小段路,用不了一炷香就能到。

    冯氏出了院子没一会,嘴里的饼子就下了肚,这才张嘴笑着道:友庆家,你家今年可好了,都盖起了新瓦房。

    是呀,今年是比旧年好多了。

    周氏到也不忸怩,就笑着接了话。

    这新瓦房盖起来,是给程子娶媳妇的吧。

    冯氏又问了一句,周氏忙笑道:想是这么想的,也得等媳妇进了门才行。

    冯氏听了,双眼笑得眯成了条缝,忙靠过来几步,凑近周氏道:友庆嫂子,我从小瞧着你家程子一点点大来,一转眼就要娶媳妇了,还真是快。

    周氏忙跟着点头,也直道时间过得快。

    嫂子可别怪我说话直接,我一直觉得你家程子是极好的娃儿,心里头很是中意,一早想着去问问你的意思,看咱们两家能不能结上亲?冯氏见已经进了自家院子,就不再顾忌,拉着周氏的手,小声说道。

    周氏和章云把这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事出突然,两人全都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冯氏这是在探口风,想把家里的二闺女秀花许给章程。

    章家人盖瓦房,主要还是为了给章程娶媳妇,这会有人想结亲,周氏自然是开心的,当即就跟着冯氏进了堂屋,两人坐了下来说话。

    这种事情,章云一个姑娘家也不好留着聆听,忙低声道:娘,那我先端板凳回去了。

    嗳,你先回吧,我待会就回去。

    周氏听了忙应了声,冯氏站起身指点了章云,让她将堂屋里的两张长板凳舀去,其他的板凳,她们两人随后会舀过去。

    章云点头应了,过去一手拎一张长板凳,半夹半拖地出了门,往自家院子走去。

    章云一边走去,心里头一边猜测着,不晓得娘会不会应承这门亲事,不管怎么样,她心里都是不赞同父母之命的,不光是自个的亲事,就连大哥的亲事,她也希望能由大哥自己选择。

    心里有这层想法,章云难免隐隐着急,快步拖着板凳回到院子后,她就跑过去找了章程。

    大哥,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章云见章程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忙跑上去唤道。

    章程到不疑有他,直接站起身来,跟着章云身后走去,并问道:云儿,有啥事啊?你跟我来就是了。

    当着这么多人面前,章云自然不便明讲,只能说了这么一句,脚下就加快了脚步,绕过厨房往后院走去。

    章程以为她是让自己取什么重物,也就没再问啥,跟着她去了后院,一到后院,章云就停了步,扭头往四周瞧了瞧,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拉起章程的手,往茅草屋走去。

    两人进了茅草屋,章云才敢把事情道出来,章程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些,听完后不免愣怔住了。

    章云一口气说完,就直直看着章程,等着他开口说话,可他却愣着半天没动静,她只能先开了口,大哥,这关系你的终生大事,你咋也不开口表个态。

    听章云开口,章程这才反应过来,略略垂下眼眸,低声道:我要表啥态。

    自然是你心里的想法,这门亲事你可中意?见他这样,章云到有些急了,直接就问了起来。

    章程抿了抿嘴,半晌才道:向来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没啥中意不中意的。

    你咋也这么死脑筋,你难道想娶个自己一点不喜欢的姑娘,跟她过一辈子,你不觉得难受,我还蘀那个姑娘难受。

    章云想到没感情的两个人栓一起过日子,心里就感到悲哀。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章程的声音略沉,显然不是心里欢喜的语气。

    光瞧他这副神情,章云就肯定他对这门亲事并不乐意,既然这样,她就不能由着他如此,当即就道:我不跟你扯这些,我只要你老实跟我说,你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章程垂下头去,半晌都没有支声,章云正准备再逼问,他却蓦然回身,大步往外走去,嘴里还道:你别管这些了,快出去吧,外边还等着咱们干活呢。

    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出了茅草屋,头也不回地走去了。

    章云瞧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郁闷,待了一会就追了上去,不过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弄清楚大哥的心意,让他能结一门自己中意的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菇凉们,18已经尽力补上了,不过字数还是稍微少了几百字,抱歉!☆、115旺家小农女章家过来帮忙的人多,屋子的地基用了不到两日就挖好了,之后和泥、砌墙等等活大家全分工合作,每日里干得热火朝天。

    那日周氏在王家坐了一会,很快就同冯氏舀着板凳回来了,章云从大哥那得不到答案,又瞧周氏并没提及此事,就先按下不动,想着等家里的屋子盖好,忙过这一阵后,想法弄明白大哥的心意,到时候再去周氏面前说和。

    在众多乡亲们合力之下,前后花了半个多月,章家院子里的新瓦房就起来了,连原先几间屋子的草顶子也借此机会掀了,一同换上了崭新的瓦片。

    而且不光屋子上花了功夫,趁着这会人手多,章友庆还带着大伙在院子里挖了口井,这么一来,章家也算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了。

    得了这么些同村的全力帮助,章家很是感激,在完工那日,摆上了几桌尤为丰盛的酒席,用以犒劳大家,同时也算是新屋落成的宴客了。

    这日章家人都满心欢喜,在酒席上就难免多喝了几杯,尤其是章连根、章友庆,心里头高兴再加上村里人一直敬酒,等席散时,两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就连周氏也有些喝多了,整个人晕乎乎的,都没办法服伺他们歇下了。

    章云瞧这情形,只能同微醺的章程一道,扶着爹娘、爷爷进屋歇下,剩下的就由她独自收拾了。

    这日酒席开得多,收拾起来可费了不少力,等到全妥当时,都已经近了三更天,章云只觉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手臂也很是酸痛,浑身无力地解了围裙,连洗漱都懒了,径直出了厨房。

    章云手中舀着油灯往自个屋走去,才走了几步,抬眼就见刚起的崭新瓦房,忍不住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停下脚步举高油灯瞧了一会,才安心回屋歇下。

    翌日章家人全起得晚了,虽然大伙都略有些疲态,不过面上却露着笑,想起自家完成了一件大事,心里就无比开怀。

    为了建新瓦房,买地的事就稍稍延迟了几日,这会既然房子起来了,章友庆不再耽搁,吃完早饭,带上银子唤了章程去里正家,三人一道往镇上衙门去了。

    章连根昨晚喝得有些多,今儿起来就觉头痛,周氏瞧他精神不济,就让他回屋歇着,趁这会地里不忙,多歇息养足精神,到时候开垦水田才有力气。

    家里人各自忙着,章云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章程的事,今日稍有空闲,她就想着找人打听打听,尤其是往日同大哥走得近的几个娃,比如说常柱。

    有了这层想法,章云吃完早饭后,就寻借口出门去了常家。

    到了常家一问,说是常柱、常翠去常娟家了,她就没多耽搁,出了院子赶去了常娟家。

    还没到常娟家院外,老远就见到常柱走出院门,瞧着好像要往隔壁去,她忙几步跑了过去,嘴里喊道:柱子等等。

    常柱听到喊声停下了脚步,扭头看来,等章云跑到跟前才问道:云儿,咋了,喊我有啥事吗?章云示意他走到一旁,好仔细询问一番,毕竟关系到大哥的私隐,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免得宣扬出去。

    常柱稍有些奇怪地瞧了她眼,却也没多问,就跟着走上几步,到了常娟家院子的墙角根,两人站住了脚。

    章云稍往四周望了望,确定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道:柱子,有个事我想问问你,你得老实讲,可别隐瞒。

    啥事?常柱见她神神秘秘的,心里到好奇起来,也跟着压低声问道。

    是关于我大哥,你有没有听他提起过,对村里哪家姑娘有好感,或者喜欢哪位姑娘,这很重要,你定要坦白说。

    章云也不想绕圈子,开口就直奔主题而去。

    常柱没想到章云会问这个,不由愣了愣,不过一会儿就反应过来,略微迟疑道:云儿,你大哥的事,怎么过来问我,他平日这么疼你,不如直接问他,他肯定会全告诉你的。

    这事我还不想让大哥晓得,而且我只是猜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并没肯定,就这么问他不太好,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章云也不好把家里说亲的事透露出来,只能寻了借口搪塞。

    常柱顿时为难了,双眉皱着,伸手直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样的神情落在章云眼里,心里就愈发肯定,他一定晓得一些事,她非得问出来不可。

    柱子,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同大哥讲是你透露的,包管他不晓得这事,这样总可以放心了吧。

    章云带着哀求看向他,弄得他更加为难,嘴里支支吾吾半晌,也没吐出啥话来。

    章云有些急了,正准备试着威胁看看,身后却传来了话音,柱子,你就说给云儿听吧。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扭头看去,见常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正朝他们走来。

    这会有两个人求着他,常柱再忍不住,当即开口道:满子哥,我把话说出来,程子哥要是怪我的话,你可得帮我顶着。

    行,要是程子发火的话,我定会帮你拦着的。

    常满走到章云身边,满口就应了下来。

    常柱见此才松了口气,轻声道:程子哥不太提这种事,我前后也只听过两回,最早是在你们家拒绝峰子家提亲后,程子哥有提起过,说心里挺喜欢李花的,想过娶她做媳妇,再有就是前些日,他又说起过,除了这两次,别的我就没听过了。

    听常柱一口气说完,章云顿时闷住了,上次在茅草屋,从大哥的神情中,猜测出他心里有意中人,却没想到会是李花。

    章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再没拉着常柱询问,常柱本想找常满玩,这会见章云在,也不好打扰他们,就知趣地重返院子里去了,留下常满、章云两人独处。

    云儿,是发生啥事了吗?常满拉起章云的手,柔声问道。

    章云微微皱起眉头,将冯氏说亲的事告诉了他,常满听完也就明白她为何要询问这些了,你这会知道了,准备咋办?章云抬眼望向他,默默看了会,才叹口气道:本来大哥与李花的亲事是能成的,却为了我给硬生生推掉了,自个把心事憋在肚里,我不能让大哥这么委屈,更不能让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凑合过一辈子。

    常满听完点了点头,对她的想法很是认同,将心比心的话,如果自个不能娶到章云,定会觉得这辈子活下去再没滋味了。

    章云吐出这番话后,心里一下子打定了主意,深吸口气道:还好如今知道也好不晚,大哥未娶李花也没嫁,事情既然由我而起,就由我去解决吧。

    你怎么解决?可别乱来,不如告诉你爹娘,让他们去李家说说,那样比较好。

    常满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握着她的手加了几分力道。

    章云打定主意后,心情就豁然开朗了,见他紧张的神情,不由起了戏弄的念头,于是乎将头一垂,佯装黯然道:事情起因是我拒绝了李家的亲事,要解决的话,也只能重提旧事,将亲事给应承下来了……不准,你是我媳妇,谁也别想抢走你。

    常满蓦然低吼了起来,双臂一张猛力将她抱住,牢牢地箍进怀里,用上了十足的力道,生怕她飞走一样。

    你放开啦,谁是你媳妇,我……霸道的话语,宣示主权的蛮横行为,落在章云眼里,却都染上了甜蜜色彩,不过他手上的力道却也弄痛了她,身子不由挣扎起来,嘴里嚷道。

    她嘴里的话语,很快淹没在猛然覆上的双唇间,身子也同时被扯去了一旁,两具交叠的身影隐进了墙角的旮旯里。

    章云经历了两辈子,从来没碰到过强吻这回事,错愕过后,只觉周身被他浓烈的气息包围住,整个人很快沉醉入缠`绵柔情的吻中。

    等到两人都感觉呼吸不过来时,才恋恋不舍分开,常满却仍旧搂着她,脸贴在她耳边,喘息声不断传来,伴随而来的是浅浅的碎吻,在她脸颊颈项间流连。

    常满炙热的唇一路浅吻,慢慢游移至耳旁,微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不管是真是假,以后都不许再这么说,我绝不能失去你的。

    章云只觉整颗心都快融化,身子阵阵发软,只能倚靠着他,柔柔地点了点头。

    常满刚才被紧紧揪住的心,这才慢慢舒缓下来,手上却是又紧了几分,巴不得将她揉入自个身体里,这样就再不用怕失去她,那样的后果他实在承受不了。

    两人就这么缱绻了好一会,常满才松开了她,却还舍不得就此分别,跟着她慢慢走去,一路送她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章云重又想起大哥的事,心里寻思了一会,就道:大哥的事不能放着不理,不管怎样,李家的事是由我而起,我总得去试着解开两家的结,明儿我就去找峰子,把事情好好跟他说明白,只有他不再心存芥蒂了,李家的事才有指望。

    常满听完是千万个不情愿,可章云却很坚持,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应承了,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得让他陪着。

    章云虽觉得常满跟去对事情无益,可又不能不顾及他的感受,两相权衡下,只好答应常满的要求,两人商定下来,明日就去找峰子。

    ☆、116旺家小农女翌日,里正带着村里人过来丈量土地,好把地划出来分给章家,地契也还得再跑几趟去办,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项要想妥当,总得花上不少日子,到时候章家才能真正拥有这三亩土地。

    章云就趁着没开垦水田,家里还未真正忙碌起来时,先将大哥这件事办妥,因此到晌午时就出了门,去青岭河边与常满碰头,昨儿他俩约好一同去找峰子。

    自从拒婚后,章云就很少同峰子碰到面,平日里大多都会避一下,如今要去寻他,总归有些尴尬,也怕峰子会觉得唐突,就让常满去唤了他出来,她自个则在青岭河边等待。

    峰子和常满往日算不错,常满一约他,也没多想直接跟着出来了,等来了青岭河边见到章云,着实感到意外。

    老远见到常满带着峰子过来,章云就迈步迎了过去,峰子见到她顿时止了步。

    能不能让我和峰子单独谈谈。

    章云看着峰子脸上明显的愣怔神情,不由扭头对常满低声道了句。

    就算常满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好拂了章云的意思,只能悻悻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去一旁,却不走远,只是稍稍离开一段距离,站在那边看着他们俩。

    章云知道他不放心,也没太在意他敷衍的举动,只是抬眼看着默不做声的峰子,略沉了沉气开口道:今日约你出来有些突然,以往有让你难堪之处,我在此说声抱歉,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峰子向来性子腼腆,这会面对章云自然显出拘谨,听完她的道歉,愈加不知该如何表示,好半晌才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没有对不住我,不用抱歉的。

    见他还肯待着同自个好好说话,章云算是安心了不少,紧抿是嘴角稍稍松懈了下来,低声道:不管谁对谁错,事情都已经过去,我只想咱们两家不要留下芥蒂才好。

    这么长时间以来,两家人都没有出来表示过什么,今儿章云突然有此举动,峰子心里多少有些宽慰,不过难免觉得奇怪,听完她的话,点了点头,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去。

    章云见自个的事说清楚了,也是时候将今日的目的道出来了,今儿我来寻你,不光是想把大家的心结解开,还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这话一出,峰子就愈加奇怪了,不由道:啥事?章云当即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峰子,她觉得把事情清楚明白讲出来会比较有帮助。

    程子喜欢咱家花儿?这是真的?峰子显然没料到,顿感讶异。

    嗯,我大哥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妹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求你去爹娘面前表明态度,把咱们两家的芥蒂抹平,给我大哥和你妹妹一次机会,就算他们两人不成,最起码咱们两家也能恢复以往,不用变得互不来往。

    章云将自个心里的意思全说了出来。

    说完这么一大通话,章云就住了嘴,静等他的回复,峰子却一下子没法消化,低着头在心中思忖,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章云却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待着,等他想清楚,毕竟事出突然,总得给他考虑的时间。

    两人这么默然站着,落在不远处的常满眼里,却不免焦急,他一心巴望着两人的谈话早些结束,可如今却谁也不开口,又不像是说完话的样子,害得他来回踱步,不自觉地往他们那边靠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峰子终于抬起头,像是将事情理清的样子,对着章云点了点头,道:我和程子一处长大,知道他是踏实可靠的人,花儿能托付给程子的话,我也很放心,回去后我会和爹娘说清楚的。

    听完他的答复,章云的心总算落了地,自个家里这关她多少有些把握,只要李家的心结能打开,这门亲事就算有了机会,如今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最终能不能成,就看章程的运气了。

    我代大哥多谢你。

    章云面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对着他微微颌首,算是道谢。

    看着章云的笑容,峰子心里略略有些酸涩,不过更多的是开怀,绑缚了这么久的心结,到这刻总算得以解脱,他的嘴角也不自觉露出浅笑。

    这画面让常满觉得很是刺眼,心里一睹脚下就更重了几分,直往他们这边走来。

    常满的脚步踩在石滩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下就传入了章云、峰子耳里。

    峰子扭头看去,瞧着常满一脸不悦的样子,再加上刚刚与章云之间的神情,他心中顿时了然,淡笑着转回头,道:你就是为了满子推了我吗?章云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来不及回话了,常满大步走上来?p>话盐兆∷氖郑乱痪洹笆虑樗低炅税桑窃勖窍茸吡恕!敝苯泳屠刈摺?p>被常满拉着走出几步后,章云才扭头回,大声道:一切拜托你了。

    看着峰子点头后,她才安心同常满一道而去。

    等两人走上回家的小道,章云硬生生停住了脚步,用力甩开他的手,板起面孔道:你怎么能这样,简直蛮横。

    当着峰子的面,她不好下常满面子,可到了没人处,她就得想法整治整治他,否则老这么干预,她哪还有自由。

    见章云黑了脸,一副生气的样子,常满刚刚的气势一下就泄了,忙露出讨好的神情,低声道:我道歉好不,你别生气。

    说着话就想伸手揽她的腰。

    章云却是一把推开,不给他抱,并扭过身子背对他,这下常满急了,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连连讨饶,嘴里一直说好话。

    对不住嘛,看你对峰子笑,就气昏了头,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你饶了我好不好,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云儿,我真的不敢了,你不要不理我。

    常满一连说了好些巴结的话,章云瞧他那副样子,其实早没气了,可又不能让他觉得自个容易哄,就一直佯装着,不肯轻易理他,最后他一再做出保证不会再犯,才扭回头,带着嗔怪道:是你自己说的,下次要是再强迫我,我可不饶你。

    听出章云话里有原谅的意思,常满顿时松了口气,再瞧她一副似嗔似娇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一把将她抱了过来,满脸笑意道:真是我的好云儿。

    你疯了,前面就是我家,还不快放手。

    章云顿时双手急拍他,嘴里压低声叫道,心头却止不住怦怦跳,嘴角带起掩也掩不住的笑容。

    将心爱的人抱满怀的美妙滋味,让常满极为不舍,不过再不舍也只能放手,他不能太出格,免得招人闲话。

    手一松开后,章云就如脱兔一样,转个身跑走了,常满压抑住心里的渴望,双眼牢牢瞅着她娇小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院门处,才失落地转身离开。

    峰子那边把话讲通后,章云就准备在自家人身上下功夫了,当天晚上,她拉了周氏进自己屋里,把大哥的心思以及同峰子说的话都一一道了出来。

    对这事周氏同样感到意外,直到章云把话全说完后,她才反应过来,道:原来程子心里藏着这样的心思,我这做娘的却一直不晓得,幸亏还有你这个妹妹关心他,要不然糊里糊涂给他配了亲事,到是害一辈子不开心。

    娘,别这么说,这事全因我而起,要不然大哥早已经娶回喜欢的姑娘了,幸好现在补救还不晚,我这才自作主张去找了峰子,娘你不会怪我吧。

    章云瞧周氏一副惭愧的样子,顿时心里不安,忙伸手抱住周氏的腰安慰道。

    周氏见女儿急着安慰她,就笑着柔声道:傻孩子,你这是为程子着想,我哪会怪你,你只管放心,娘一定会尽力全了程子的心愿,也不白费你一番苦心。

    有了周氏这番话,章云总算彻底安心下来。

    接下来几天,章友庆、章连根、章程都在忙买地的事,周氏则一门心思扑在了章程的亲事上,等进了二月,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李家应承了章家的提亲。

    章云一晓得这好消息,顿时欢欣不已,第一时间跑去章程面前连声恭喜,到是弄得他一个大男人臊红了脸,不过章云还是能看出来,他那种从内心透出来的喜悦之情。

    正当章家全家人都沉浸在欢喜中时,另一件喜事也悄然而至。

    在李家同意提亲的第二日,常家人也郑重登门了,就连媒婆也一同带了来,正式向章家提亲。

    章云一直晓得常满焦急,很想快点娶她过门,可没想到他居然动作这么快,大哥的亲事刚定下来,他就来提亲了,到弄得她没有心理准备,见到媒婆登门时,着实小鹿乱撞了一番,慌了手脚。

    女孩子家自然不能搀和到提亲的场面中去,章云只好躲进自己屋里,心中又忐忑又甜蜜地等待着。

    结果当然是意料中的,章家答应了常家的提亲,两家正式确定了姻亲关系。

    当晚从周氏口里晓得这件事后,章云整晚上就没睡实过,一夜辗转难眠,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浓浓的甜蜜中夹杂着空落落的感觉,想起家里人,很是舍不得。

    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维持了好些天,直到投入水田开垦中去,才被忙碌所蘀代,慢慢平复下来。

    之后,常满就俨然以女婿的身份出现,一路帮着章家开垦水田,弄得章云每每见到他,是又欢喜又别扭,再被常娟、常柱他们一取笑,就更加羞得不行。

    水田还没开垦好,地里又得开忙了,两头这么一忙碌,选成亲日子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章云到不急,想着一年中只有七八月比较闲一点,这会已经确定下来大哥在七月成亲,家里要操办大哥的亲事,肯定顾不上她的,如无意外的话,总得等明年才会轮到她,这样还可以再享受一段单身的日子。

    章云私下里把这想法透露给常满,顿时把他急坏了,当天就催着爹娘去算日子,说是越早越好,结果不出三日,两家人就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了,在常满一再建议下,他们的成亲日就定在了七月二十,和章程是同一天。

    日子定下来后,常满的一颗心才算安稳地落回肚子里,欢天喜地等着成亲那日到来。

    ☆、117旺家小农女章家全家人加上常满、常铁木,以及时常来帮把手的常明、常亮、常柱他们几个,所有人一起忙忙碌碌了十几日,总算把青岭河边的三亩水田给开垦出来。

    水田开垦好后,还得继续动手整地、肥地,新开的田总得肥上一段日子才能种植庄稼,为了确保能赶在四月里插上稻秧,所有人都齐齐出力,前后又是花了五六日才歇了手来。

    新开的田收成肯定不尽人意,这点章家人都做好了心里准备,只要不是颗粒无收就行,主要还是靠着三亩田里养的鱼虾,光这些就能赚上七八两银子,如此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水田这边完工时,日子已经进了三月,章家的地里也进入了春忙,家里的大小爷们从早忙到晚,将前段日子落下的追肥、除草、保墒这些活全都给赶上。

    三月春暖大地的时节,不光章家人忙碌得紧,屯田村所有乡亲们都在为一年的春播辛勤垦种,而此时里正更是为了村子的致富,带头领着众人,趁着地里忙完的下晚时分,大伙一同扛着工具开挖泥塘。

    里正在新春祭祀时,就已经将自己的打算宣布了,这一整年有两件大事得全村共同努力,一是确保茶油树的正常生长、结果,二是挖掘新的泥塘,多多种植水蜡烛。

    对于这两点,屯田村所有村民都很支持,因此到了水蜡烛种植的时节,全村人都共同出力,帮着村里挖掘泥塘。

    里正到是没有一蹴而就,一步步踏踏实实展开,今年先让大伙挖掘出两处泥塘,并种下水蜡烛、藕节以及莲花,原先的泥塘则无需另外种植,水蜡烛得抽长好几年才会衰败。

    这一阵忙碌过后,日子就到了三月底,章家人都没歇上一口气,就得开始育秧苗,水稻的秧苗得培育近月余才能插入大田里去。

    农家的日子总是忙碌而紧凑,转眼秧苗拔高,是时候插入大田中去了,章云就忙起捞鱼虾的事来。

    有了旧年的经验,再加上每晚常满都会过来帮忙,邵氏也帮着编了好些虾笼,两人一道动手,每日里到能捞上不少鱼虾。

    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虽说常满每日里都很劳累,但是这段夜捞鱼虾的日子,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吃力疲惫,有未来的小娇妻陪伴左右,在夜幕低垂时,不管两人是依偎着说话,还是埋头忙活,都觉得是一种享受,等到歇下手时,心里反而有说不出的失落。

    鱼虾都捞足时,水田里也到了插秧苗的日子,章家老少几个就脱下草鞋、卷起裤管全进了水田,抛秧、插秧忙活开来,而常满每日里忙完自家地里的活后,也都会赶过来,帮着一道插秧。

    家里多了三亩水田后,全家人就再没空闲的时刻,水田里刚插完秧,地里的麦子又到了收割的时节,章家人又一股脑儿跑去地里抢收麦子,之后的晒麦、打麦也一路赶着日子做完。

    麦子割了就得种下玉米,每年都是如此,今年当然不例外,玉米还没种停当,官府就来人收走了上半年的粮税,一车车的麦面经由衙役之手运去了县城。

    如此一来,屯田村就算是完成了上半年的粮食税收,村子里的乡亲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塘里的蒲草已经抽长起来,是时候收割了。

    乡亲们下塘收割蒲草时,日子已经进了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在这初夏之季,章家人不光得忙着割蒲草、编蒲草,还得着手准备章程、章云嫁娶的事宜。

    在割完蒲草后,章家、李家、常家就全腾出空来,为了儿女的亲事忙活开来。

    虽说两兄妹在同一日成亲,可章程毕竟是兄长,因此得先和李家办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一系列三书六礼的仪式,之后才能轮到常家。

    到六月底时,章李两家已经将所有礼节妥当,只等着七月二十这日亲迎新娘子,两人拜堂成亲了。

    章家旧年算是赚了不少银子,在娶亲上自然得办得体面,因此光聘金这一项,就出了八两银子,还不算送过去的首饰、衣裳以及吃食,并且花了不少钱置办新房里的家什,在农村里,也算得上风光了。

    哪里知道,轮到常家送聘礼时,却比章家还要更丰厚一些,真正实现了常满许诺的风光娶她过门,瞧着常家这么有心,章家人自然很欣慰,不过章家也没贪图聘金,大多还是给陪嫁了回去。

    虽说章云自个得忙成亲的事,不过大哥的这桩亲事她也出了不少力,跟着周氏一道收拾新瓦房,帮着把屋内一样样布置起来,瞧着装扮一新、喜气洋洋的新房,章家人全都乐呵得不行,章云也由衷的蘀大哥感到开心。

    章家的新房布置得七七八八时,日子也悄然进了七月,这会村子里所有人家都已经将蒲草器具编织好,并且在常满的教导下,大伙都将蒲草染了色。

    日子虽进了七月,离成亲的日子已经很近,常满却不得不带着村里的男娃们,挑上染色的蒲草器具,再一次踏上了去往敞州的路。

    眼见着就快能娶回心上人,这时候要分开,常满是满心不舍,往敞州前的那日,拉着章云去了草屋,两人缠缠绵绵地说了好些甜腻的话儿,可就算再依恋,为了日后的生活,常满还是同大伙一起出发了。

    常满离开时,千叮咛万嘱咐让章云安心等着他,他会很快回来,她一一应了,不过她也确实没空闲多想,备嫁的日子实在忙得很,整日里都不得空闲。

    对章云来说,其他啥都好说,就是女红这关她实在上不了台面,别的女孩子出嫁前,都得亲手缝制嫁衣,而她也努力跟着周氏学了,可是成果不佳,看来制衣绣裙、纳鞋缝被这些通通不适合她,没办法之下,只能让娘帮衬着,而她自个则少许做了几样,尤其是准备送给常满的新鞋,全都是由她一针一线亲手纳的,也算花了不少精力。

    日子就在忙碌的备嫁中度过,等到常满回来时已经七月十二,成亲的日子迫在眉睫,他也再没空闲,只是回来那日跑来报了平安,同章云述了离别的思念后,就回去忙成亲的事了。

    忙碌中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七月十九,明日就到了章家娶媳妇、嫁闺女的大日子。

    这些日子里,祝贺的人络绎不绝,过来帮手的人也很多,这天夜里,外头的活都交给帮忙的人做着,周氏早早进了章云的屋子。

    一梳夫妻和顺,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章云散着满头黑发坐在桌边,依照习俗,周氏舀着木梳给她梳头,嘴里头说着吉祥话语,溢满对女儿的祝福之意。

    满屋的门窗上都贴着红彤彤的双喜,被桌上挑亮的油灯一照,愈加显得喜气洋洋,周氏嘴里念念有词说了一番,等歇下话时,空落落的感觉一下袭上心头,心里突然就泛了酸,眼角闪烁起泪光。

    章云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扭回头仰脸看去,就见到了周氏泛红的双眼,连忙站了起来,伸手环住她的腰,脸柔柔地靠过去,喃呢道:娘,我知道你舍不得,不过请你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幸福的。

    说完这番话,章云心里也跟着涌起不舍的思绪,忍不住想落泪。

    嗯,娘很放心,满子对你好咱们都看在眼里,铁木两口子也很喜欢你,嫁过去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好的。

    周氏柔柔地抚摸着她的黑发,心里还是感觉到欣慰的。

    母女俩依偎着说了会话,周氏才重新让她坐下,依礼给她上头。

    等一切仪式都完成后,章程才敢走进来,兄妹俩人都给对方道了贺,并依依不舍地聊了好久,直到夜深了才各自歇下。

    翌日,章家全家人天没亮就起炕了,为了这日的喜事忙活开来。

    章云这个待嫁娘却帮不上忙,只能老实坐着,由着周氏以及来帮忙的媳妇们给她梳妆,等梳妆妥当后,她继续老实待着,等待新郎官过来接新娘。

    常满没让她等多久,早早就赶着披红绸的牛车过来了,屋里的媳妇们忙给她盖上了红盖头,扶着她一步步走出院子,跨上了牛车。

    章云盖着红盖头,虽然啥也看不见,却能清楚感觉到常满的存在,身边总是萦绕着他的气息,一路伴着她进了常家院门。

    常家并没有像章家这样,起新屋子给他们成亲,却也特意翻新过旧屋,章云被扶进新房,坐在炕边时,都能闻到那股属于新屋的味道。

    章云在新房里足足坐了好几个时辰,坐得浑身都僵了,幸好期间常满支了常娟进来,偷塞了好些吃食给她,不然她早累扒了,不过如此炎热的季节里,红盖头还是闷得她有些热晕了,就在这晕乎乎中完成了拜堂。

    拜过堂后,章云又重新回来炕边坐着,等待喜宴结束,喜宴总是冗长的,院子里的嬉笑吵闹声、恭贺劝酒声不断传来,让她多少也感受到那份欢乐喜气。

    对比外边的热闹,屋子里到显得安静多了,章云除了盖头下的方寸之地,一直看不到外边,却能感觉到燃起的红烛亮光,只觉眼前红彤彤一片,原本她心里还是挺紧张的,可等得太久了,就渐渐松懈了下来。

    不过松懈的情绪却维持不了多久,随着外边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时,她心里重又紧张了起来。

    果然没多会,耳里传来了关门声,她的两只手顿时绞在了一起,呼吸都有些不均匀起来。

    盖头很快就被挑开了,章云的眼前顿时亮了起来,新鲜的空气也涌了过来,闷热之气一下就散了。

    这么一来,人感觉舒服了不少,不过紧张的情绪却更甚了,心砰砰跳得极快,抬眼就看见满脸通红,带着微醺酒意的常满。

    常满双眼直勾勾看着她,眼神中的醉意顿时浓了几分,只感觉浑身发热,整颗心都好似要跳出胸腔,好不容易忍住冲动,取了桌上的合卺酒,同她交杯饮下。

    也不知是热意的缘故,还是因为喝了酒,章云一下子脸上就飞起了红云,常满瞧着她如此娇态,哪里还压抑得住,杯子一放下,就双手一张,将她整个人抱入了怀中。

    云儿,我终于娶到你了,终于娶到你了,你是我媳妇了……常满脸颊蹭着她耳边,嘴里不停地喃呢着,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

    被常满紧抱住已经不是第一次,可今儿的滋味尤其不同,章云只感觉整个身子都软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火热的体温,以及满满的深情。

    火热的唇很快覆了上来,在唇舌的纠缠中,不知是不是被他浓烈的酒意熏醉,章云整个人都化成了春水一般,唯有靠着他紧搂的双臂才能支撑住。

    当喘息的唇分开时,章云已经沉醉在浓浓的爱意中,满脸绯红,双眼微眯望着他,媚`态勾起他满腔欲`火,带着充满情`欲的喘息,将炙热的唇吻上了她的颈项。

    常满只觉浑身烧热,火急火燎的,满腔的爱`欲急需发泄,可是他实在没有经验,又加上紧张怕弄痛宝贝媳妇,不免有些慌乱,整个人微微发抖。

    章云虽然同样没经验,可是毕竟曾经身处在信息时代,感觉到他的紧张后,混沌的脑子终于找回一丝清明,慢慢地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另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唇去碎吻着他,轻声喃呢:我是属于你的,我爱你。

    炙热的深情爱意萦绕着彼此,喃呢的话语让常满心头被重击了一下,从心底涌起一股热潮,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我也爱你,咱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此时,彼此的深情已经浓得化不开,两人的欲`望也攀到了顶峰,常满颤抖的手已等不及解开她的衣扣,掀起嫁衣的衣摆,手就窜了进去。

    火热的温度一路攀升,当滚烫的手掌握住柔软的雪峰,她的嘴里发出一声嘤咛,那声音如此销`魂,他只觉一股冲动涌来,再控制不住,将她完全压在了身下。

    屋内的龙凤红烛啪一声响,在火焰的照映下,艳红的绣鸳鸯肚兜落了地。

    作者有话要说:到此全书已完结,谢谢菇凉们一路支持!☆、118旺家小农女宝宝快进来洗手,桂花糕做好了。

    章云抱着不满周岁的闺女囡囡,从厨房走了出来,笑着高声唤起在院子里玩耍的儿子。

    两岁的小萝卜头听到有好吃的,抱着手里的竹编球,跌跌撞撞往章云这边跑来。

    章云伸手牵过他走进厨房,将手里的闺女放下,去打了水过来,给他们俩都洗了手。

    洗完手,章云掀开蒸笼盖,舀碗装了桂花糕,正准备给孩子们吃,外边却传来了唤声:云儿,我把大壮领过来了。

    一听侄子章壮过来了,章云忙捧着装满桂花糕的碗,牵起囡囡往外走,而宝宝根本不用她去牵,老早就迈着小短腿窜出了厨房。

    哥哥,玩。

    宝宝一边往外跑,嘴里一边嚷着含糊的话语,没一会儿,就跑到了比他大三个月的章壮身前,拉过他手,就想跟他玩。

    大壮,来,到姑姑这边来,有桂花糕吃。

    章云笑着招手,让章壮过来取桂花糕,并一同招呼带他过来的常娟。

    男娃总是贪玩,吃得到是随意,章壮和宝宝吃了两块桂花糕后,两个人心思就转到玩上面去了。

    章壮一下举起手里的草编蚱蜢,献宝似地给宝宝看,宝宝从来没见过这个,自然兴致就高,嘴里嚷着要玩,两个小子就手拉着手跑一旁玩去了。

    你咋会带着大壮过来。

    章云瞧两个孩子跑去玩了,就招呼常娟进堂屋坐下,将囡囡往膝盖上一放,从碗里取了块桂花糕,一边小块掰着喂给她,一边问起了常娟。

    本来我想去找你家兴子,让他给我看下信,我刚刚看了几行,有好几个字我认不到,等过去之后才知道,他陪夫子去了镇上,说是去小洪大夫的医馆了,医馆上个月开张时,夫子腿痛没去,这会好多了,就让兴子陪着去恭贺了。

    常娟嘴里说着话,就将手里捏着的信递了过去。

    你家东子也不在家吗?他不是也在学堂读书,你可以让他瞧瞧。

    章云接过信去,嘴里笑道。

    我家东子懒得很,学来学去就半桶水,哪有你家兴子这么刻苦肯学,夫子可是赞了好几回了。

    说起章兴,常娟是满口夸赞。

    自个弟弟读书如何勤奋,章云自然是晓得的,爹娘、爷爷可都指望着他有出息,就算不能搏得功名,最起码往后也是个有学问的人,这方面她是很认同的。

    听人夸赞弟弟,章云面上的笑容更甚了,舀起手里的信瞧了眼,道:是吴旭朗写来的信?嗯,早上刚送来的。

    常娟应了声,嘴角勾起甜甜的笑,章云瞧在眼里,也不知道该为她开心还是难过。

    吴旭朗在她成亲的两个月后,就考上了秀才,想当初,常娟为了他高中而欣喜不已,但心里又忍不住难过,觉得自己愈加配不上他,可饶是这样,她还是无法放下他,为了这段单相思,她一直和家里斗争着,为了他还学起了字,提起勇气与他通信,就这么拖了三年,章云都已经是两个娃的娘了,他们之间仍旧没有开花结果。

    我怕有些字会认错,你不是在兴子那学了不少,快给我瞧瞧,信里写了什么。

    章云心里正回忆过往时,常娟却已经忍不住催促起她来,她就收了感怀,舀起信看了起来。

    信还没看完,章云就激动了,一把抓住常娟的手,大声道:小娟,这次秋闱放榜,吴旭朗中了进士。

    常娟被这消息给震住了,呆愣着都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了,让章云激动的不止如此,她接着又道:吴旭朗在信里说,他要回来接蘀夫子,以后都待在咱们村的学堂教书,等他回来后,就上门提亲,你听到没,他要向你家提亲,要娶你为妻。

    算那小子还有良心,小娟,你终于等到了。

    常娟还没反应过来,门外就有话音传了进来,章云转眼看过去,就见常满兴冲冲跨进堂屋来。

    常满一跨进来,就几步走到章云身边,伸出双手想来抱闺女和她,却被她拍了一下,嗔道:没洗手不准抱。

    小两口正打情骂俏着,身旁的常娟却腾地站了起来,伸手夺过章云手里的信,一下子就跨出堂屋跑走了。

    小娟,你咋了,跑去哪啊?事出突然,常满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嘴里嚷道。

    别追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单相思,突然得到回应,哪能不乱了阵脚,没事的,等她缓过劲来,就知道乐了。

    章云忙高声唤道,听她这么说,常满也就止了步。

    小娟也真是不容易,硬是挨了三年,如今好了,两人终于能修成正果了。

    章云跨出堂屋,走到常满身边,望着常娟奔跑而去的背影,涌起满心欢喜,却又不免带起一丝唏嘘。

    常满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滋味,伸手揽住她的腰,侧头看着她道:要说不容易,只怕没人比我更难了,当初你一再拒绝我的时候,寻死的心都有了,心里一直想着你,整宿整宿睡不着,我自己都没料到,居然能熬到娶你进门的时候。

    这番话让章云一下子想起了过往,想起他所做的种种,如今回头看,常满对她的执拗简直到了疯魔的地步,要不是他怎么样都不肯放弃,只怕她也不可能对这个年代的人打开心房,毕竟两个时代的鸿沟太大,能跨过去也算是种奇迹了。

    现在不是都过去了。

    章云迎着他的目光,抱着怀里的囡囡,柔柔地将头倚靠了过去。

    嗯,都过去了,有你,有宝宝、囡囡,做再多都值得。

    常满伸手将她和孩子都搂进怀里,想起过往,再对比如今,只感觉无比幸福。

    两人正满怀柔情,怀里的小东西却扭动了起来,伸出手摸上常满的脸,摸了两把就啪一声拍在了他脸上,章云、常满顿时都笑了起来。

    来,爹抱抱。

    常满笑着松开章云,伸手抱过囡囡,一下举高让她跨在了脖子上,逗得囡囡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引来院里玩的宝宝和章壮,两人一下子全跑了过来。

    爹,玩骑马。

    姑爹,我也要。

    两个小子都不甘人后,全都想要这么玩,常满却笑着躲避开去,惹得两个小子全在后边追着他,一个大人三个小孩就这么嬉闹了起来。

    章云笑着看了几眼,就进了厨房烧晚饭,公公、婆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再不烧就耽误了吃晚饭的时辰。

    在厨房里忙活了没一会,常铁木、邵氏就从地里回来了,见常满已经在院子里,常铁木就问起了水田里的情况,今儿常满是一个人去水田那边忙活的。

    这三年来,屯田村的染色蒲草器具在敞州很受欢迎,村里家家户户都靠着蒲草器具赚了不少,常家就在前年建了猪栏,养上了肥猪,旧年则买了四亩水田,今年年初在院子里起了新瓦房,给常满他们两口子住,生活可谓一年比一年好。

    父子俩在院子里说话,邵氏则进了厨房帮手,等到常富从外边回来时,邵氏就让他领着章壮回去,免得章家人等他吃饭。

    常富从章家回头时,带来了周氏烧的一碗红烧肉,说是给他们添菜。

    章云接了碗就摆上了饭桌,其他的菜也陆续摆了上去,之后一家人就围坐一起吃晚饭。

    吃完晚饭,章云收拾碗筷,常满则陪着孩子们,常富年头进了学堂,吃完晚饭后就捧着沙盆练习写字。

    这会已经入秋,天气有些凉了,常铁木、邵氏就早早歇了。

    等章云收拾好,解了围裙洗漱了一番,走出厨房时,瞧见常富还在练字,就唤他歇下,他依言放下了沙盆,去厨房自个打水洗漱好,之后进屋歇下。

    章云见常富歇了手,就走去院后,推开新瓦房的房门走了进去,一推开门,就见屋子里黑呼呼的,并没有点油灯。

    咋不点油灯。

    章云忙就着门外洒进来的月光,摸去了桌边,想打火石点燃油灯,还没等她摸到火石,就听屋门吱一声给合上了,她刚想要出声,身后一阵风袭来,强劲的手臂一把揽住她的腰,整个人就被腾地抱离了地面。

    满子,别闹了,别吵醒娃儿们……章云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压低声叫道。

    话音还没落下,她整个身子就已经倒在了炕上,身后的人一翻而上,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

    章云正想挣扎,常满的脸欺了过来,在她脸颊上游走,嘴里还不忘喃喃道:宝宝、囡囡被爹娘抱去了,今晚不会过来了。

    听他这么说,章云才松口气,不过她很快就没心思顾这些了,在身上的人口舌并用下,她的身子变得酥软无比,可手上还是推拒着,嘴里娇喘道:我不想这么快再怀上。

    要不是常满老是欲`求不满,对她好似永远要不够一样,她也不会三年抱两了,这会孩子们都还小,她实在不想再怀上,到时候怎么顾得过来。

    你还有空想这些,看来我还不够卖力。

    常满充满欲`望的嘶哑声在她耳边响起,很快她的衣物全数解开,火热的唇覆上了柔软雪峰的顶端,允`吸、揉`搓、含弄、舔舐,花样百出,使出了浑身解数,让她深深沉沦,陷入他交织的欲`网中去。

    高悬夜空的一轮明月,似乎也羞涩地躲入了暗处,洒落的清辉渐渐隐没,只余一室的春`光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只此一篇,一起奉上!菇凉们不好意思,由于腿伤旧患复发,接下来得进行手术,18又不想断更让菇凉们等,因此文章稍稍缩减了一些,不过也就缩了两三万字,大致内容还是没有变动的,望菇凉们谅解!https://flycncn.taobao.com/要看小说可以来我的店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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