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篇之第四章

2025-03-25 16:02:35

茂野山林,春光大好。

我正裸身同一名陌生男子紧紧相拥,疾驰在山涧小路之上……这灼灼桃花命实在很要命。

山路蜿蜒崎岖,并不好走,我一丝/不挂的偎在他怀里,上下颠簸。

渐渐的,成年人该有的羞耻感十分正常的萌生出来,我不自觉地要与他保持距离。

一个使力后推,他措不及防,眼看我便要仰面摔下,他紧手一捞,又将我牢牢锁进怀里。

再看向我时,鼻尖上挂了层薄汗,他握住我的双臂环向他的脖颈:搂着我脖子,稳当些。

我的娘唉……让我死吧……我在他的怀中再呆不下去,从扭捏微动到大力挣扎再到拳打脚踢,他终于疑惑的望向我。

选了块干净光滑的石阶将我放下,问道:怎么了?我的小手揉着脑袋,痛苦的冥思该如何让他明白。

忽然灵光一闪,捡起近身的两片枯叶,攀着他的手臂抖抖索索勉强站起,将枯叶挡在私/处,甚是羞涩的垂下头,我本想装出副娇羞的样子讨件衣裳穿,可就在低头那瞬间,真恨不得将自己一嘴巴抽死。

这么成人化的演绎他要是明白,还不把他吓出个好歹……我悔恨交加的抬眼瞅他,他明显怔住,眉形微动,像是在强忍笑意,一个没忍住,唇边爆破出一声轻笑。

刺啦一声布裂,他将自己长衫前襟撕去大半,沿着我胸向下裹了个严实。

完毕,他挑了挑眉,问道:可以了?这下换我傻在当地,嘴还没合拢,又被他迅速抱回怀中,继续赶路。

许是一个下午的行走太过漫漫,我饿得两眼发昏,神情枯萎,看似还算厚实的肚皮不知羞的鸣叫不止。

他停下来,顺手摘了个果子递给我,我嘴吧唧半天,一通猛啃,连个皮都没咬下来。

我甚悲催的望着手中的果子,泪光闪闪。

他手一伸,又将果子拿了去,用嘴啃咬下一小块,我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便被他塞进嘴里。

我惊得没嚼,一口吞了下去。

那……那好像沾了他的……那啥……事还没想明白,又被他掖了四五块,我咯嘣咯嘣嚼着,看他又咬下来一块,送到我嘴边时,问了句:还要么?……就这样,吃了四五个果子后,我心满意足的爬回他怀里,楼住他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偎着。

他衣衫上的酒香,特别是靠近脖颈处更浓的化不开,我在他怀里浮浮沉沉,虽没了白梨花香,飘出来的纯纯酒香却也使我那颗悬空的心变得踏实许多……不知行了多久,迷蒙中,有人轻拍我的背,在耳边低喃道:我们到了。

我揉揉眼,打了个哈欠,四处瞎望,发现我们仍在林海边沿地带徘徊,从日出走到星夜,也没离了这林子,心里着实鄙视了一下他的龟速。

事后我才知道,那日我们其实早已将这无垠的林海横穿而过,到达了林海彼端的郑国境内。

可见我的目光实在短浅。

星光依稀,月影朦胧映出一间半篱小院,棚屋寒舍,院前零星的菜地枝叶枯萎,很多菜都烂在地里,一旁的木桶半风中晃着将将卡在井边。

这满院颓废风格将屋旁一角垒得整叠的酒坛子对比得相当乍眼,那摆得叫一个技术,光溜溜的坛子个挨个,脚对脚,摞得比那破棚子还要高。

进到屋中也是依旧蔓延凌乱风,满屋的狼藉,犹如被洗劫过……我在床上扒拉出稍微洁净的角落坐了上去,支着下巴,看他忙进忙出的身影,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看来,在不能自理之前,我也要如此这般凶残的脏着……忽觉得嘴中有些痒,我伸手一探,妈呀……我惊得一跳,我的牙已然齐刷刷的冒出来了。

我将手端端正正打开,透过昏蒙的月光细细看去,不是我的错觉,这手比白日里活活大出一圈。

我恍然大悟,从林中醒来便觉得有一事很是蹊跷,当然再诡异也比不过灵魂转移,苟延续命。

不过这事同样让我纠结不安。

那便是……时间不对。

我今晨转醒,走时看他拾起油伞,结合我那并未腐烂的尸身,说明就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可我却长至半岁。

难……难道美娘所非虚言,这孩子真是个妖婴,生长奇速,异于常人。

这就意味着……他奶奶的,我岂不是会未老先衰?!不……这么说不准确,是……这贴切的词语还未出炉,攥紧的小拳头上忽然垂落一缕漫着水汽的发丝,丝尖擦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道盈盈水泽。

我顺着发丝眼光向上游移,清盈月光从窗棂透进来,洒在那张脸上。

洗去了厚重的尘沙,那脸如此清晰地跃然眼前。

他算不上俊俏,眉目却刚毅硬朗,让人过目不忘的是,沿右侧耳根处下至唇角隐约泛着条红痕,仔细看去却是一道狭长伤疤。

一刹那,他的脸似幻象迷离,一种莫名的疼痛在心尖上泛起……这是怎么了?……他擦拭一头湿发,不知是不是月光的色差,总觉得那头发墨色极淡,隐隐泛着微白。

他垂头俯瞰我,嘴角微扬,柔声道:不早了,睡吧。

下一刻,他的眼中便映出张抽筋般呲牙咧嘴的肥脸,只因我正费力咬出那个字以表达我的心声。

噗……啵……卜……我如同放屁一般从嘴中散了一串的爆破音,就是说不出那个不字,急得满头大汗,憋的满脸通红。

他点了点头,随手一翻,留了个小凉被给我,一股脑将所有的被子堆在我俩中间,连自己盖的也不放过。

被褥重重叠叠,将他斜侧的身子堵了个正着,这就好像在张床上打了横隔,立时干净利落分两头。

声音从被子山那端传到这端,多少有些乌涂:我明日去镇上打个小木床来,你今夜将就睡吧。

这个人……莫非……知道了?……隔日,我转醒之时,头向下身体被挤在床栏上,头顶那侧多了个油亮的大包。

放眼望去,被子小山早已被蹂躏成乱葬岗,满床的凌乱。

虽说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可我对这个小肉身实在喜欢不起来,能吃,疯长,连睡个觉都能闹腾成这样,关键是还被个半生不熟的男子看护一夜,说不定半夜里还踹过人家两脚。

越想越觉得这事实在糟心,遂决定到处走走散散心。

攀着床沿,慢慢下地站起,迈了两步路,走得磕绊摇晃,但好歹能自行移动。

看这意思,再有个把日子,我便能说出个整话了。

我绕着这茅舍,转悠了两大圈,才发现昨夜星光昏暗,未曾看到这茅舍后身竟有间红砖碧瓦的房子。

墙壁现今已被侵蚀得班驳不堪,但看得出当年应是个颇为精致的独苑。

我扶着墙垣来到门处,巨大铁锁缠着厚重的链子阻了我探寻的道路,却将我的好奇心煽呼得更加炽烈。

我手攀着铁锁,正要垫脚仔细看个清楚,身后沉色的嗓音缓缓响起: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回头看去,他一袭暗色布衣立于身后,神情冷然。

金辉日光下,发丝泛起的灰白色泽尤为明显,只简单用了跟布带随意挽上,松垮写意的斜垂于侧肩之上。

我顿感尴尬,脑门上汗淋淋的,这就好像我跑去别人家中做客,却没有教养的乱翻他人物品,还被家里主人逮了个正着,真是羞死个人儿了。

我将眼风扫过他脸,直瞟向斜上方的天空,两手往身后一背,嘴中吹起哨子,大喇喇的朝他走去。

俨然一幅你认错人了,这货从没干过这事的耍赖神态。

与他擦身而过时,透过眼缝发现他仍是冷眼睨我。

他毕竟是我的衣食父母,能自食其力之前还要吃他喝他的,关系搞得太僵不好……我反身一猛子抱住他的大腿,死皮赖脸的一通磨蹭,大嘴咧得跟开花似的:饿……饿……饿……。

他垂眸疑惑看我:那桌上不是有叠烤饼么?没看到?我大眼睛眨巴眨巴将他望着,嘴咧得能掖进一个蟠桃。

……都吃了?*****不得不说他打的这小床还真不小,足可以睡下个十来岁的孩童。

随手翻弄他方才为我去镇中采买来的小孩衣物,款式各异可以理解,为何这尺码也是不等,着实凌乱。

我心中猛地一抖,手下一个哆嗦,衣衫随之落地。

他知道?!他知道我身体特异?!我扶额,心中暗骂自己真是傻得没个底线,这不是明摆的事么,自己身子这么没命的疯长,正常的明眼人怎会不知?!像我这般怪胎,凡人理应拔腿而逃,而这人不正常则在于……他的一字不提,安之若素。

我朝他身影望去,他正抄着手闲闲的倚着门框,一双黑如墨谭的眸子隐了本有的光芒,他见我回头看他,挑眉问道:怎么?不喜欢?既来之则安之,他都不怕我,我又有何惧?他终究是救了我,我的孩提时光怕是要跟他耗在一起了,这就如同生身父母有再造之恩。

还是去搞搞关系,认个亲吧……我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本想还抱大腿的,未曾想脚下一个磕绊,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哎?算了……跪都跪了,继续认吧。

我口齿不清嘟囔道:干……干……爹。

待这最后一字出口,他的脸瞬间变得异常惨绿,愣在当地,一言不发。

我等不到回复,周遭的空气却愈发冻结,正琢磨着是不是这称呼把他叫老了,一般年轻男子喊个干叔叔,干哥哥什么的便也就成了……等了不知多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如碎玉坠地,沉厚铮铮:既然跪了,要认的话,便认师父吧。

我姓墨,单名一个钰字,唤我墨钰师父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