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澈篇之第一章(已修)

2025-03-25 16:02:35

墨钰说,洗魂术为一种诡秘的炼魂法术,此法术在六界之中被誉为最古老而深邃的暗黑艺术,而实则不过是冥界老大冥王和手下一干子吃饱了穷折腾的小鬼玩魂玩出来的花样罢了。

顾名思义,洗魂术洗的是魂,炼的是魄,而代价依然是魂魄。

它可以剥离任何一个人的魂魄,锻造洗涤,更甚者可以重新雕琢。

对于被清洗灵魂之人,一丝含笑,一簇皱眉,一段回忆,甚至一个人的全部都可以从灵魂深处被涂抹干净,技艺精湛的洗魂师还可以雕出新的魂髓,植入太虚幻境构造的过去,从而篡改真实的过往,撼动未来的宿命。

总之,此术听着甚为玄妙诡异。

更诡异的是,此术是残食另一个魂魄而成,而这个魂魄便称为执魂。

妄图私改一个人的宿命,逆世间天道而行之,此种人的魂魄承载了太多的执念,是为执魂。

欲要施以洗魂术之人须事先同洗魂师定下血契,待锻洗魂魄后,便要奉出尘世的性命,依约将魂魄献上。

当然,洗任何人都可以,这一点任君选择。

墨钰告诉我,此术衍生于冥界,在人间界发展壮大,最终毁于天界。

据传言,洗魂术干得最红火的时候,不幸被天帝老儿知晓,这种打破天地法则,忤逆宿命乾坤的妖术让天帝大为光火,而专门撰写命薄本子的司命星君也气得老泪纵横,誓必要天帝给个说法。

这之后,六界之中的洗魂师被大肆抓捕,洗魂术几近失传。

而墨钰又是从哪里习得此术,他并未详述。

只是同我讲,修习洗魂之路很是磨人心志。

听到此时,我不禁心生疑问。

要说墨钰这人,实不像个贪财的,也应对玩魂没什么兴趣,为何要顶风作案去学这个劳什子洗魂玩意。

当我问出来后,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手中细小的魂魄,低沉的嗓音悬空飘出:你可知这六界之中有何人会比一个宁可忤逆人伦法则,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更改他人宿命的人,更加执着呢?我静静看着他,等待答案。

他抬眸看我,眼中泛起浊雾:那便是洗魂师。

他顿了顿: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洗魂师收敛执魂,只为了那个隐隐绰绰的传说:凡是敛过三千执魂者,其厚重的执念可助他实现一个愿望,哪怕这是个遥不可及,想都不敢去想的奢望。

我挑眉:既是传说,可有实例?他答道:没有,直今无人收魂过千,执魂收入体内,邪气滋生,压住一个已是耗损不少修为,何况数以千计。

我猛然低头向他手中的魂魄望去,果然已无了踪影,而他全身漫起盈盈微光,通体莹白闪烁后,渐渐淡去。

这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把它残食干净,收入体内了?!我赶忙问道:你收了多少?他缓缓坐到竹椅上,声音漾起一丝疲惫:还剩三个便满三千。

什……什么?!尾音还未咬出,我便被他身体上随之而来的变化惊得哑然,那绝非一般人可以承受的痛苦,他沉重的喘着粗气,嘴唇被咬得漫出血来,本是乌黑的眸子被灼得绯红,那头泛白的发丝如上了层雪凝,耀白胜雪。

原来他的头发便是如此褪去乌黑,渐渐泛白的。

他将半张脸躲在扶额的手后,身子一起一伏的克制着唇齿间欲出的疼痛呻吟,另只手紧攥衣衫,微微发抖。

就连替我熬刑那夜,都未见他如此痛苦。

我半跪下来,掏出绢帕,为他擦拭额上沁出的冷汗,心中说不出的心疼,柔声道:你到底有何难了心愿,这般……又是何苦?他拂开我为他擦汗的手,缓了好一阵子,才淡淡地开口:我想再见她一面。

我眼睛徒然酸涩,吸吸鼻子道:那为何不去冥界找找,说不定你娘子正在奈何桥头等你来寻她。

他嘴角微动,勾出笑意,却酝着悲苦:不会。

她不在那。

他放下扶额的手,坐直身子,冷声道:她死时未得善终,魂魄飞灰湮灭,入不了轮回。

我眨了眨眼睛,努力消散眼中盛起的雾气,只是静静的看他,再接不下去。

他慢慢地闭上眼,轻声道:阿离,你出去吧。

我在这一个人呆会。

我拉开门时,忽想起什么,回眸问他:这独苑之前可有人住过?他依旧紧闭双眸:她生前曾住在这苑中。

*******不知为何我会对这苑子有莫名的熟知感,或许是和她身体相通,则神思相连,又或者是另有玄机,我不清楚,只是自以为是的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墨钰知晓,我再不忍心扰乱这伤情人本就破碎残浊的那池心水,让他回忆过去,徒增痛苦。

转日,我很早就醒了,好歹梳洗,便匆匆赶去墨钰的房里。

刚跨进院子,一打眼便看见他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手持个酒壶,低头正翻看膝上的破烂本子,头发大半已恢复些黑亮色泽,只是仍比常人白些。

我冷冷的踱步至他身侧,攒着眉,用眼角余光冰霜似的扫着他的脸。

他头也未抬,声音清淡响起:有事?我冷言道:这一大清早的,就上演醉生梦死,借酒消愁的颓废人生?他抬头含笑看我:这是怎么了?你可从未管过我喝酒。

我顺手将他手上的酒壶夺过来,挑着眉说道:我从前可不知你隔段时日便要摧残一下自己的身子。

浅尝了一口壶中酒,好辣。

我舔着唇问道:你是要等执魂自己送上门,还是主动去找他们?我帮得上忙么?他托着腮边,上下打量我一番,嘴角微勾,牵出的笑容里有那么一丝邪气:这次倒是可以。

手一挥,将膝上的本子扔给了我: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我将书在手中摆正,这书有够破的,页面飞卷,污迹斑斑,很多页残得一翻就烂。

我轻手轻脚的翻开内页,上边斗大字醒目的跃然眼前。

——为了你断袖一生又何妨——我嘴角抽搐,恶寒的叹了口气,冲他假笑道:师父,这当口,你还推荐我看这般恶俗的话本子……还是断了袖的?他轻摇起竹椅,沉沉道:那不是话本,那是命薄。

我哆哆嗦嗦的捻起本子一角,甩手抖了三抖:你是说一个寻常凡人的百态人生都抒写在这么个破烂玩意里……墨钰起身拍拍身上的枯叶:这是抄本,真正的在司命那。

走之前给我布下了任务:这本薄子中记录的命格我看着有些意思,如果悉心引导,这人应会成为执魂,最终会动洗魂的念头。

这两天你先好生读读它,待吃透了,咱们便可以动身去找他。

要说我这人,真正是个不爱看书的。

上一世日日在刀光剑影中忙着保我那条小命,实没得闲工夫同阿娘学字,翻来覆去认得的也就百十来个字,加上我对断袖的一生委实兴趣寥寥,折磨了自己整整三日,掉悬梁锥刺股的蠢事都干了,我的进度仍是停在前两页。

此事唯一的好处是,有了床头这本强力催眠的良书,我这个多梦少觉的人睡眠质量得到了质的提升。

命薄看得如何?门口传来问话。

我睡眼惺忪的从本子上支起脑袋,眼神涣散的望向抄手闲靠在门边的墨钰,正午的大太阳耀得他一侧脸颊金灿灿的。

我噌的一下魂魄归了位,坐直身子,说得忒爽快:看完了。

哦?那说说,花澈和张子霖什么关系?两个男名,又是断袖,十九八九是……恋人关系。

我说的坦荡荡。

他的脸徒然一沉,大踏步向我走来,许是我做贼心虚的原故,只觉得他颇有些怒发冲冠来扁我的气势。

我一个起身,忐忑后退好几步,磕磕巴巴的念叨:啊?不对么?……师父您老息息怒,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他理都没理我,只是走到桌旁,弯腰拾起我仓皇间碰掉的命薄。

原……原来我想太多……我捏了把冷汗,若说他这身姿,这气场,还真不是盖的。

他弹弹书上的土,将它复又安稳的放于桌上,再抬头看我时,一双眼睛被他压得细长,冷着脸数落我:每次看书不是头摇屁股晃,就是趴在那呼呼大睡,没看进去几个字,还嘴硬?他小叹了口气道:也罢。

早该想到你就不是看书的料,去,靠在床上,我大抵给你讲讲。

我眉眼笑得弯弯,如实做了。

哪曾想这一个大抵,竟是大半天的光景,活活从日上三竿讲到日落西山,可想而知,这人的命格有多折腾,主他格的司命有多狠毒。

听墨钰讲,此人名叫花澈,乃是晋国红透半边天的青楼中一个默默无名的歌姬遗子,被老鸨在个大雪天一脚从娘胎里踹出来。

那个天寒地冻,落雪纷飞的夜里,老鸨不顾他娘下/体泊泊涌出的鲜血,愣是将门锁起,那歌姬闹腾了一夜,翌日一早,待人们发现时早已香消玉殒,只留了怀中的花澈嚎哭震天响。

这么个克死亲母,出生青楼的野种,如今却是郑国富甲一方,官匪两道通吃的显赫商贵,坐下拥有十几家青楼,饭庄酒肆更是不胜枚举,真真一个折尽前生心酸,换得后世逍遥的典型代表。

不过今日的荣华富贵确不是花澈想要,若说成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便好似显得他运气太旺,实着的命运之宠儿,而事实却截然相反,他的命里尽是无尽的心酸和坎坷,情劫,命劫,灾劫一应俱全。

让我不禁怀疑,主他命的司命是有多恨他,还是他实属点背,正好撞上这磨死人的司命极度想要展示他无与伦比的虐人才华,不幸便成为了这部虐文的男主。

我平生最是怕听那些凄婉哀怨,哭爹喊娘的话本故事,上一世日日刀尖上添血的过活,已是够受罪的,真没必要还用那或杜撰或真实的人间悲剧恶心自己,虽今生日子悠哉舒坦,这品味却变化无大,以至于我本能地对这史上最虐身虐心的命薄进行选择性过滤,很多情节都被我自动跳过。

听到最后,连他命中相关人等的姓名都对不上了。

墨钰巴巴地瞧着我讲,许是瞅出我神色有异,一脸神思恍惚的痴呆相,不禁又发自肺腑地沉沉呼出一口气:看来我这一下午说的等同于废话,没几句落你脑袋里。

他暗自揉揉额角:罢了,今日你好生休息,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咱们便动身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