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澈篇之第二章(已修)

2025-03-25 16:02:35

没想翌日一早我竟睡过头了,清晨雄鸡那三唱不知何故完全被我罔顾了,睁眼时,已是艳阳当空照,我惊得一猛子起身,着急慌忙地梳洗打扮。

本依我想,即是要去城里溜达办事,好歹扮相要得当,就算手边大都是乡下的粗布陋衣,也要细心装扮一番,就是死活跳脱不出那厚重的乡土气息,至少也要混成个颇有涵养的村妞。

哪知这满当当地出行准备计划就这般被我一觉给睡过去了。

正拾掇着发髻,笃笃笃门外响起三下敲门声,我顶着箅子,耷拉着一半的髻,便去开门。

这一开,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直直地怵在那,握住门的手也僵在那,大张着嘴,下巴已完全呈现掉脱状态。

意料之中,敲门的是墨钰,只今次站在门边的墨钰,竟如换了个人般,一直走凶残颓废风的那张脸,如今被修得光洁干净,披散的银发也被规整地高束于脑后,还用条暗色羽翎带缠附,他五官本就硬朗分明,浓重的眉,俊挺的鼻,在这发型衬托下更显英武非凡,再配以一身墨色玄衣,这英姿飒爽的气度让我那双浊眼如何都移不开视线,我就这样撒开这双眼,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遛了他一遍又一遍。

不得不说,墨钰这扮相真真爷们得甚和我意,堪堪就是我好的那一款。

半饷,立在门边痴傻呆滞的我终是引得他注意,他本是垂着头,欲跨进门,见我不让路,便抬头蹙着眉头道:怎么?不让进?我晃了晃脑袋,将神思往回拽了三拽,忙将墨钰让进屋中。

一关好门,我便绕着他身前身后转了足足三圈,站定后,凑到他身旁,用手肘捅了捅他,一脸贼笑:师父,帅呦……,赞叹之余,还不忘激情地晃动我竖起的大拇指。

墨钰轻轻弹了一下我脑门,微微含笑:难道平日里我就这般不堪?稍微规整,让你这么激动?我意味深长的缓缓点了点头,操着沉痛的口吻答道:确实不堪。

他佯装着冷眼眯了眯我,随即一脸严肃地将头摇了三下:你这样子不行。

我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师父,我这不是起晚了么,待我也好好地规整一番,绝不会拉您老的后退。

他却又摇了三下头:你装扮好了,也不行。

这话听得我是一口唾沫差点呛死,我捂着那颗脆弱的小心肝,问得颤颤巍巍:师父您老……的意思是,我天生长得磕碜,后天如何打扮,也入……入不了人眼……他唇角淡淡笑出个弧度:我是说,这样才行……说着,伸手在我眉间一点。

这动作无声无息,不痛不痒,我分毫没觉出异样,只是瞪着大眼看他,不明所以,因是眼光一直锁在他脸上,便一同顺着他在我身上下放的视线,垂首望去。

我……我的娘诶,胸前那两块肉竟然在我眼皮子地下迅速消失,这肉身天生本就是个单薄的种,加上后天驻扎村野,未能混个合理膳食补补身子,故而这前胸也就比一马平川强那么一点点,按理说,这两片肉揉搓一块也没半两,烟消云散本也应考量不出,问题是它消失得太过迅速,以至于这动静很是明显,我眼睁睁瞧着胸前的衣衫夸张地抖了抖,瘪了下去。

我仍不死心,伸手一通在胸上乱摸,竟然除了该有的那两个突起,啥都没了。

我不由自主要往下摸,心惊胆战之余,愣是没敢下手摸前面,最终还是只摸了摸屁股,果然肌肉结实,硬邦邦的,毫无凹凸感。

我三步并两步,冲到梳妆台的铜镜前,生生受了今日第二回刺激。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已尽失女子的阴柔,脸部轮廓,面目五官虽算不得硬朗刚毅,却也已然达到纯爷们的标准,只不过肤色白皙清透,眉目淡薄清逸,如同未施重彩的白描,俊美有余,健康不足,客观的讲,也算得上有几分柔姿之美,但在我眼中充气量就是一个病恹恹的阴郁公子。

墨钰踱到我身侧,展臂跨过我肩头,用手捏了捏这病秧子的脸:不错,效果不赖。

花澈如今早已不问世事,安然归隐,手下的饭庄酒肆,青楼歌苑,被他卖掉大半,唯独一家青楼,有些例外,他虽不直接参与打理,却偶尔现身。

他转回桌旁,自斟了杯茶,架子从容不迫,浅酌了一口:我想去那边碰碰运气,只那地方不准女子出入,与其让你男扮女装漏了陷,还不如将你化成男身,有些保证。

我犹自缓着神,一副充耳不闻的呆愣模样,只是喃喃自语:师父……我……我跟你的尺码差很多……大概墨钰站在我身后,一来没听清我嘟囔些什么,二来即便听清,也是知其意,不知其含义,故而问道:恩?你说什么?我猛一转身,极尽凄婉哀怨将他望着,内心着实澎湃:您老要变,我定会献身任您蹂躏二话没有……可为何就不能去个裁缝铺子化男身啊?这……这让我怎么出门?穿着百褶裙云罗衫的男人,这么极品的变态装束,你真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你又活活比我大出去好几圈,根本穿不上你的衣衫,勉强穿上,道都走不了,那前襟还不定要拖出几寸远,绊也要绊死我……正当我一股脑的倾吐肺腑怨气,眼角余光却瞄到前胸好似略微起伏,我大惊失色,呼吸都不顺畅了,不……不会吧,又来?墨钰两步赶到我身前,上手柔柔地打旋我的眉间,没两下,胸又扁平回去。

我愣愣看他,嘴角不停抽搐:师父,这……这什么玩意?要是化身术没练好,便就算了吧。

你真忍心这般玩我?是你情绪不稳造成的。

怪得了谁?你阴气太重,又刚刚化身,戴上这个他不知从怀中掏出件什么,俯下身在我一侧耳垂捣鼓,未拢住的发丝划荡在我面颊上,有些微痒,衣领处散出来的淡淡酒香直往我鼻中窜:好了,这样便行了。

被墨钰碰过的那侧耳垂很是滚热,我探手摸去,却是枚耳饰,透过镜子细细看去,此物环状穿于耳上,色泽暗哑,和乌黑长发混为一体,不凑近看,实辨不出什么。

我认命地蔫蔫道:亏了这东西不显眼,要不男子带这么个娘们才带的东西,一看就是兔爷。

说着,眼中继续悲情无限,苦着脸问他:可……这女装的问题也未能解决啊?怎办?墨钰倒是潇洒:无妨,便这样出门吧,借此顺道练练你的胆色。

练……练啥胆色?这话茬听着充满玄机,怎么琢磨都像个套。

走吧。

墨钰不顾我那犀利的问题,愣是单手从背后环上我的脖颈,我就这样像只待宰的羔羊直挺挺地被他拖出屋去。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坦坦荡荡的我在这青天白日头下竟能行走得如此猥琐,举止如此孟浪。

最开始,我也只不过是死拽着墨钰的一侧宽袖,妄图遮丑,却还是觉得远远不够挡,于是我不自觉地默默向他身边蹭,靠近一点,再一点,到最后基本上巴巴地贴在他身上,藏于他背后,恨不得钻进他衣裳里才好,我就这般死命地揪着他的玄衫,他后背上的布面都被我掐出了褶子。

既是贴在一起,行动肯定迟缓,我又这般拉着他,便成了龟速。

进城半个时辰了,就没走出多远。

阿离,本来你这德行就遭人侧目,还这般贴着我……这么个走法,几时能到成衣铺子?墨钰站定,攥着我的腕子企图将我从他身上扒下来。

刚被他拽得出来一点,他手劲一松,我又趁机往后缩了缩:师父,真不成,真不成,我也想大方点,可……这身子就不由自主,我这心理素质忒差……还没把话说完,猛然便是一个翻天倒地,眼前的景物快速飘移,待我回过神,人已被墨钰打横抱在怀中。

我震惊了。

这是作甚?师父……这还不如方才那姿势吧,你一个大男人抱着身穿女装的另一个男人,岂不是更夺目?我窝在他怀里,偷眼四周打量,这么一折腾,周围视线又平白地涨了不知多少。

这样至少快。

墨钰微微垂首,示意我伸手搂上他脖颈:抱紧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极听话地如实做了,慢慢伸出双手绕过他脖子,将头深埋在他颈间,顷刻鼻间还是扑满那缭绕酒香,这熟悉的感觉让我不由忆起那日同他初次相见,也是这般搂着他,不同的是,偎在他怀中的婴孩如今已是大人,不知是成人的感官愈发敏锐,还是怎的,只觉和他颈间贴合处似还荡着袅袅温热,这热如潺潺溪水淌入我心底,温润一片。

姿势虽然差强人意,不过这速度倒是尤为不赖。

也就半盏茶的光景,我们便到了第一个看得见的成衣铺子。

我身形孱弱,变成男人也没长高几寸,实没想在这个不大的店里倒还能挑出几套像样又合身的男款衣衫,我心疼墨钰的钱,只拣了其中两件粗布衣衫,没想到结账时,却双双被他扔掉,他看上的尽是些绫罗绸缎,上好布料制的衣,还是时下新品,样式款式色系,一件比过一件。

我满心狐疑,不禁开始惴惴然,墨钰他疼我,这我知道,可没必要为了个暂时变性的身体花这大把的银子吧……好在这不解倒没机会持续很长时间,就在我们到达郑国淮安镇的第二日便水落石出了。

原来化男身,练胆色,买锦衣,全是为了一个目的:让我参加一年一度澈琇楼的花魁赛事,这澈琇楼便是传说中花澈时常现身的青楼,而这赛事上争顶桂冠的佳人必须为男人。

据墨钰所说,这赛事花澈定会来观看,至少必会现身于末赛,若是能花落我家问鼎桂冠,便可以吸引他注意,从而有机会接近于他。

就在我暗自悲愤竟被墨钰这老东西耍得团团转的当口,实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如今这盛况空前的男色之风,以及花澈那深不见底的庞大势力,在这样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能将这般忤逆伦理,有碍风化的事操办得如此盛大,的确非常人所能为。

我做了两世的女人,如今却被逼做了男人,非但如此,还要去青楼里丢人现眼,搔首弄姿,是可忍孰不可忍!在和这个该死的青楼隔街相望的一个小客栈中,我将茶桌拍的山响,屋子里尽是闹心的拍打声和我的大嗓门:我不干!不干!变个爷们我就当体验生活了,莫不是还要去青楼里展示变身成果?这不丢脸丢大发了,我颜面何存,何存啊?墨钰冷眼看着我发飙,神色端得是安然无异,只稳稳地垂下眼眸,悠悠用茶盖刮蹭浮起来的茶叶沫子:当初说要帮我集魂的是你,可不是我硬要你来的,如今你出尔反尔。

他浅抿了口茶,抬起头看我时,脸面上依旧清平,可气势却着实凶猛:为师生平最讨厌如此多变小人,你即为我徒儿,便还要加上一条欺师灭祖之罪。

你若不去报名,便就不要再回来见我。

至此,反抗无果,孰终是……忍了,我乖乖地跑去报名。

临走时,墨钰绷得那张冷脸再坚持不住,嗓音中隐出笑意:啊……打扮一下再去吧……报名时,他们会多少筛选筛选,留个好印象给他们,有好处……我回身压着眼睛狠狠瞄他,这个贱人,连骗带吓地又耍了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