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之第三章

2025-03-25 16:02:34

和他达成协议后,心里虽多少还会排斥,肢体上倒依约能够做到乖乖的任君摆弄。

而他对我,则是百般讨好,言听计从。

除了想离开此处的心愿不能替我达成以外,其他的皆是有求必应,甚至会时不时带来些新鲜玩意解我烦闷,逗我开心。

什么见到美人便会企图轻薄的亲嘴鱼,会发出悦耳歌声的香蛙,会绽出嫣花的斗艳簪子,用天下百种甘甜炼出来的蜜饼……总之,种类繁复,老少皆宜。

最吓人的一次,便是我同苏苏无意间说到想看折子戏,不知怎么传到他耳朵里,他便要请戏班在苑中摆戏搭台,我当下阻止他,冲他没好气的嚷嚷:你作什么?我这个没眼的,戏又看不见,这样的脸还会把戏班的人吓得半死,何苦呢?他未应声,只是默默转身离开。

那次我第一次觉得,对他自己话是不是重了点……那之后,他对我的态度无甚改变,仍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好,而我的脾气却收敛不少,基本上可以做到心平气和,有时候,他讨好我的玩意实在深得我心时,我也会冲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一月后的某日,我百般无聊,跑到苏苏房中叨扰。

听苏苏说,前一晚的天空阴霾遍布,沉甸甸的,果不其然,今个一早便细雨绵绵,这雨下得温柔可人,只有从檐下滑落的雨滴子还稍显厚重些,落得掷地有声。

一阵冷风吹进镂空的窗棂,唬得我一个冷颤,苏苏忙取了件暖绒绒的裘衣为我披上。

从针线篓子里拣了个苏苏未绣完的荷包,执在手中把玩。

荷包上针脚细密,无论她绣的是何种款式,定是个栩栩如生的可爱物件。

接下来,我问得颇为随意:那个姓白的全名叫什么?苏苏冥思苦想了半天,答道:我也不知,我只唤他白公子。

我将裘衣紧了紧,问道:他长得什么模样?恩,他是个极好看的,是那种若你看到他便再不愿移开视线的人。

苏苏口气飘出了些柔媚: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那棵白梨花树下,满天舞着雪白的梨花瓣,他一身月白长袍,眉目淡淡的,像极了从画中走下来的人儿。

我手中的荷包被她拿去忙活,不一会,绣绷上发出持续不断的纫线声。

我挑着眉问道:这荷包不会是绣给他的吧?她急急辩白:不是的。

怎么会?白公子是姑姑的人。

我噗的一声将刚抿到嘴里的茶水又吐了回去,抹着嘴道:你误会了,我跟他没关系,你尽可以对他下手。

苏苏笑出了声:姑姑还是这么会说笑,他那么个冷人,现今看姑姑的眼神都是温的,来这宅子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他定是对姑姑动了情。

那是他有任务在身。

听她这么说,我心中莫名烦躁,遂转了话题:若不是给他,那你这荷包为谁而绣?你心尖上的情郎哥哥?苏苏不好意思的轻轻答道:恩,是绣给我的月哥哥。

我喃喃自语道:曾经,我也有个同族的大哥姓月,单名一个殇字,我本也……只听哐当一声,她的绣绷应声落地。

我怔怔地望向她,她没说什么,只是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继续。

我本也想缝个荷包给他,那时委实抽不出空,现今有大把的空闲,眼睛却失了,他人也不在了,算是个无望的念想了。

苏苏好心劝道:姑姑,别灰心,我手把手教您,眼睛看不见,可以绣些简单的。

那现在他人去了哪里呢?他死了。

我口吻淡漠,一掠而过:是被我害死的。

岁月真是把杀猪刀,曾几何时,我每每得出这个结论,心上就如小刀剜一般,丝丝生疼。

而今,我大方得跟没事人似的,对他的记忆也愈发单薄。

苏苏微微拖了个长音,略感惊讶的样子:啊……?随后拂上我的手,不知为何,她手有些微抖:姑姑,苏苏想听听这个人的事,不知姑姑可否讲讲呢?我捧着杯热茶,水汽升腾让我的下颚有微微的湿意。

我的声音也如这汽湮,淡淡的在屋中蔓延开来:年轻的时候,我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最让我悔之不及的便是那夜,我不顾外边的天罗地网,硬是要出去寻药,本是自己的事却偏偏连累了他,为了我,他送了命。

我扬起头,用不存在的眼睛望向空虚,过去的回忆被缓缓的勾出来。

只不过这回忆已没多大痛苦,好似是别人的过往一般,那其中酸甜苦辣根本不是我的。

那一年豆蔻年华的我,遇上了同是花样年华的他。

月殇的名字听来有种破碎的晦气,本人相貌却甚是讨喜,眉眼间总是漾着笑意,似明艳,似清淡,我从没见他发过脾气,连皱个眉都实属稀少。

那种刀剑舔血的日子里,这样的男子简直就是朵娇艳的奇葩。

就算将面前的敌人开膛破肚,事后,他也只是静静的擦着刀上的血,看到我,脸上依旧挂着亘古不变的笑。

有次,我实在憋不住了,想向他取取经,学习一下在这漫天飘着血骚味的日子中,如何将一颗普通的心保持得如此淡定。

他脸上的笑浅浅化开,对我道:不笑,又能如何?现今想来,这句话不过是简单的对身处困境却又无力回天的苦逼境遇,做出的无奈总结罢了。

那时的我却拿它当了座右铭,成了日后我混迹乱世的行为准则,而月殇的笑从那之后在我心中渐渐晕开了层层涟漪。

那年正值我春心萌动,他必然不能幸免的被我暗恋上了。

那年,我们妖族经历了一次最为惨烈的血腥屠戮,之后,剩余的老弱残将躲进一出湿滑恶臭,苔藓满布的洞中稍事休整,大家联合在洞外布上匿障,借此躲避周围遍布的杀戮。

大家皆自觉的以洞中动物腐肉为食勉强维持,洞中本就霉味四溢,加上各种恶臭做调味剂,让人翻心地吐了又吐。

即便如此,也没人敢踏出洞口半步。

那次屠戮因是夜间突袭,部众伤亡尤为惨重,有些即使最终逃进洞来,也因为缺医少药,不能得到及时治疗而死去,每日都有尸首被抬出去。

洞里时不时的悲痛嚎哭,断断续续的疼痛呻吟,和隐隐的抽泣哽咽混作一团,空气中尽是凝结的压抑感,让人感到胸口犹如巨石压心,闷得喘不过来气。

那时我唯一庆幸的便是我们母女俩尚且安然无恙,只没几日,我便发现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

出事的是阿娘,或者说早就出事了,只是阿娘佯装得实在完美,被她糊弄了这些许时间,才瞧出端倪。

当我猛力揭开阿娘极力掩饰的那侧臂膀,眼前所见让我心中着实一抖。

阿娘整个大臂密密麻麻的血印之下是溃烂的皮肤,靠近脖颈的肩部已深及见骨,散发着腐肉的恶臭。

我自小便是个不省心的主,经常惹得阿娘对我猛下狠手,像那种哽着脖子顶嘴的不孝之举也不是没干过。

当真到了这一刻,才明白阿娘于我有多么重要。

那之后,我尽心竭力地伺候阿娘,夜里只要阿娘一点轻微响动,我都要爬起来查看一番。

那段时日,阿娘总是表现得坦然而彪悍,说着什么老天哪舍得这般早就收了我,他还要留我在阳间多受受罪呢。

之类的话,我这边听着却真真如剜心一般。

尽管阿娘每日都告诉我她比前一日要好一点,我仍是明白她的病情根本未有好转,有的只是每况愈下。

凡人若是头疼脑热,病征乃是全身发烫,我们妖裔却是骤冷,阿娘到后来,身子温度只剩下少许余温。

我终是坐不住了,打算出洞去寻草药。

一天夜里,瞒着阿娘,我准备默默的潜出洞去,走之前,着实深思熟虑了一番,想到若是我时运太背,终是遇到天族的那些个狗腿子,惨死在外边,病榻上的阿娘毕竟还是要人送终,料理后事。

而我离去这段时间,也要有个人好好照顾阿娘。

思来想去,觉得族中众人,跟月殇还有些交情,他算得上靠谱,应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在洞中,我凭着从石缝中挤进来的点点月光,找到了角落里坐靠在洞壁前歇息的月殇。

柔弱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双眼微闭,神情清淡,如一尊白玉雕像般沉静。

我轻轻踱到他身边,静静坐下。

我没一上来就将他喊醒,只因心里正犯着嘀咕,要如何妥帖安排好我的后事,告诉他我的遗愿。

若是如实告之,保不准月殇会阻止我去,进而吵醒那头睡觉的阿娘,那真真是适得其反,以阿娘的性子,说不定当场便会抹了脖子,以绝了我为她送死的念头。

就在我陷入沉思不可自拔之时,蓦然觉得脸上有指尖划过之感,我猛地抬头看去,月殇不知何时睁开眼,他将手收回,眯着眼看我:什么事让你这么入神?叫了你半天,未见你应我。

他嘴角勾起浅笑:找我有事?我着实没想出个所以然,猛一起身,支支吾吾说道:我跟阿娘干仗了,要离家出走,阿娘……就拜托你了。

我匆匆做了个抱拳的姿势,说了句后会有期。

转身便走。

还未待我跨出半步,便被他一把扯了回去,他紧拽着我的手问道:哦?好端端的,为何同你娘吵架?我恩了半天,再无下文。

若是以往,我随口就能编出一大堆,现今面对阿娘生命垂危,只觉胸中无比纠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见我只是低着头不言语,许是觉得事情不妙,沉着声问:到底出了何事?我再抬头看他时,眼前便有些模糊,方才低头平静了半天情绪,可声音一出仍是带着吓人的哭腔:我娘她病了。

我摸了把脸上的水渍:她一侧大半臂膀都烂了。

我想出去寻药,又怕……月殇轻柔我的发,将我的话打断:这又有何难?何至于你来找我安排后事。

这么点小事,我便替你去吧。

不过……他挑长尾音,笑眯眯地看我:回来后,我可要些打赏。

我茫然地看着他,问道:什么打赏?他笑答:等你娘好了,问问她就知道了。

说着,转身欲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攥着不肯松手,我直直得将他望着,不知当时我脸上是何种神色,只觉心中鼓捶阵阵,心慌得厉害。

我很清楚,取药一事绝非如此简单,心中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他神色微讶,随后仍是笑意满盈,捏了捏我的脸:怎地愁眉苦脸成这般?你也太小瞧我的修为了。

没事,我去去就来,等着我。

那夜,我终是鬼使神差的放了手,这一放让我在以后的无数个夜晚悔恨得泪流满面,久久不能入眠。

翌日一早,他的失踪很快被周围的族人发现,阿娘知晓后,便来问我。

我不晓得阿娘为何会疑心到我,只得抱有一丝侥幸心理,闪烁其词地同阿娘周旋。

阿娘不亏为我的直系血亲,我那执拗的性子便是随了她,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盘问下,我终是和盘托出。

这次,阿娘没力气起身打我,只是气得拍着褥子,哭骂道:真不知怎就将你养成这样?!性子倔得跟驴似的,我开始换着样地瞒你,后来又说了那么多,就是怕你做蠢事。

外边那些个杀千刀的神仙道士,正在大肆搜寻咱们,若不是洞外的匿障,这里也早就被屠得干净。

月殇就是修为再高,能敌得过他们成百上千?!你……你怎么忍心让月殇为了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死老婆子去搏命?!接下来,阿娘一阵咳嗽,我赶忙上前,为她捶背。

阿娘再开口时,情绪甚是悲凉:咱们还没遭此次劫难之前,有日,他来找我,想跟我提亲,要挨过这一劫便带了你去隐居。

我没答应,也没将此事告诉你,一来是为娘的舍不得你,二来是你心性稚嫩,没心没肺少跟筋。

我着实不放心,这下倒好,你却生生将他害死……我的手僵在半空,脑袋一片混沌。

阿娘的话如利剑一般将我的心戳得鲜血淋淋,哪怕是一丝微弱的呼吸都带得生疼。

我甚是不知,为何当时还能想到如此无关紧要的事,却还是喃喃地问了出来:他说,他回来便要他的打赏,什……什么赏?阿娘看着我一味的摇头: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你。

之后,族中大半继续亡命天涯,阿娘身子已是动不了,无法与族众同去。

我留下来一面照顾阿娘,一面等月殇回来。

我夜夜不睡,数着月亮爬上来又掉下去,一双眼熬得通红,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盯着洞口,等着他回来。

七日后,他回来了。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仲夏夜,他一身湿透站在雨中,是他一贯的招牌笑容:我回来了。

我忙将他拉了进来,一把狠狠地抱住,他的身子被撞得晃了一晃,我正疑心是不是劲用过猛,显得我太过豪放,却觉得怀中人犹如冰块,冷得瘆人。

我转身要给他拿些干衣物,却又被他拽回怀中,他在我耳畔的喘息都是冷的。

不知被他抱了多长时间,他靠着岩壁缓缓坐下,从怀中取出满满一包草药,抬头笑着说:你娘怎样了?这药弄来的有点晚。

我摸着这药,这费尽心血之物,想必是被妥帖的护着,未沾上一丝湿气,我脸上尽是大片泪泽,眼前的人模糊不堪。

他念叨道:别再耽搁了,快去弄了,给你娘上药。

我一溜烟地跑去折腾,待抹完药,服侍阿娘睡下后,便折来找他。

他依旧安静的靠在岩壁上,他的姿势同离开那夜一模一样,就如同他从未离去。

我靠着他缓缓坐下,姿势也于那夜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次我们之间再无距离。

他轻轻将我拉进怀里,下巴搭在我的肩膀,告诉我他实在身子太乏,想抱着我好好睡个觉。

我挨着他躺下,他身子仍然冰片似的,环着他的腰,阵阵发力想把自己体温渡给他,却发现无论我怎么捂,怀里的人却无半点温热。

他这一睡便再没有醒来。

之后,我哭得肝肠寸断,不是为了他身上其实满布数不清的大小伤痕,也不是因为腹部上那些他自己缝合的七扭八歪的腐皮烂肉,更不是发现他身上大半脏器早已被尽数取走,空无一物。

而是他如何拖着这样一副惨不忍睹的躯壳,支撑着回来。

洞外的雨沥沥拉拉,下了三天三夜,我抱着他尸身,哭了三天三夜。

到底哭得有多悲怆,我已记不清了,只是知道阿娘自那次便为我改了名字,唤作离笑,她借名喻出又一个美好的愿望:即使再苦痛的生离死别,也要绽出最美的笑颜。

这是何等高深的境界啊。

话说完,屋中静籁无声,我和苏苏都默着不言声。

我是陷在回忆中,却不明白苏苏为何也默了,长久后,苏苏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个月殇是不是一侧眉间有颗红痣?我愣愣的答道:记不得了。

还想再深究她为何要如此问,便听她下逐客令:姑姑,天色不早了,苏苏送您回去。

我执意要在这大雨天散步,苏苏拿我没办法,递了把油纸伞给我。

刚开门,就被脚边一个滑不溜丢的东西绊得东倒西歪,身子被苏苏捞起,才算站稳。

我欲要破口大骂晦气,便听苏苏奇道:恩?这不是白公子的酒壶么?他来过?几时来的?……撑着把油纸伞,我漫步在园中,来到回廊下,收起纸伞,找了个冷阶坐下。

解下腰上挂的那弯短刀,刀尖熟稔的划过掌心,只觉温热液体淌下。

我从怀中掏出块巴掌大小的物件,混着手中的血牢牢攥住,让它将血吃得更透。

这物件就是他依照约定交予我的,它冷若冰,细无瑕,外表似还有层隐隐仙障,颇是个灵气神物。

阿娘同我说过,妖族的血是个世间极热的,若是毫无修为的凡躯受上一两滴,必瞬时皮开肉绽。

据相传,妖族历来有个暗晦的秘术,是将一件受得住的物件用血浸透,此物便会引出强大妖力。

这只是个隐隐绰绰的传说,妖力是否会被引出,有多大能耐,会不会受本人身上修为所限,都无从得知,我只能寄希望于它的妖力可以大到破了那厚重的锁妖障。

我从未相信他会放过我,开出的条件也不过是混淆视听,真实用意只是为了要他的东西。

在这穷途末路之时,唯有狗急跳墙的推断他身上物件定能受得住我的血。

我也从未想遵守协议,为他老实生孩子。

这血物一旦成熟,我要尽早脱身。

掌心是最易隐藏伤口的地方,我每日都会用血喂它,想来,掌上应已多出十五,六道伤痕。

踱回冷香苑,已是残阳垂暮,未进门,耳边飘来幽幽琴音,琴音时断时续,低低沉吟,润着说不清的悲凉萧瑟。

我立在门口竟听得楞了。

伴着迟缓的琴音,我率先开口:你已有两日未再教我破障的心法。

他手有一搭没一搭撩拨着琴弦,沉沉说道:就算你将破解心法尽数学会,以你那一身修为也难破此障。

我道:那是我的事。

房中铮铮琴音再没有之前沉稳,似乎抚琴之人宁不下神思,听着这别扭的琴音,我竟有些莫名的心悸。

他沉默了一阵,又问: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做梦都想。

他声音有些干涩:你仍放不下你那同族兄长,即使他已经死了?我回的冰冷:那不关你的事。

琴音缭乱,在此处嘎然而止。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正是那只伤痕累累的手。

我疼得满脑门子冒汗,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抓了一阵,便转身去拿酒。

我长长出了口气,手上已是温热潮湿,血将将要滴嗒下来,我赶紧扯了袖子,挡一挡。

他将窗子推开,半靠在窗边,酒喝得一口接一口,满屋子尽是浓郁的梨花香配着呛人的酒味。

我转身踱到床侧,开始去解上杉的扣子,操着平静的语气对他道:我今天很累,要做便快些做吧。

之后屋中陷入寂静,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等他回答。

可等来的话让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坐在床上。

那时,他刚润过烈酒的嗓子发出的音质更为暗哑,让他的问题听来有那么一丝沉重: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爱上我,哪怕如你对那个同族兄长一般便可以。

我稳了稳身形,僵硬的转身对着他,舌头也有些绕弯:恩……啊……大抵我是不会爱上你的,像对月殇那样……怕是也不行。

我顺溜了一下口舌,继续说:不过,如果你将我放了,我会感激你的。

是那种没齿难忘的感激,衔环结草,早晚三炷香地供奉你。

他涩涩一笑,苦味浓郁,开口道:看来,连这感激也是妄想。

他顿了顿,坚定道:我不会放了你。

多年后,我冥思苦想,为何当时要那么做,若是时间可以倒流,我定会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推下窗,他虽死不了,也能充分显示出我想把他弄死的决绝。

如果那时能断了他的念想,日后于他于我便都不会如此的纠缠痛苦。

假如可以千万,结局终有一种,我却选择了最欠抽的那一种。

接下来我走上前去,抢过他的酒壶随手扔出窗外,将窗户稳稳当当关好,牵着他的手踱到床边。

这行为作下的很是匪夷所思,我自己着实愣了,正在苦思是为何的当口,唇猛的被封住。

他环腰紧紧将我搂着,一手还扯着我的发,将我的唇更大程度贴合他,他狠咬我的唇,我吃痛松开齿关,他的舌头便送了进来,或猛烈的在我嘴中吸吮纠缠,或厮磨辗转啃咬我的唇瓣。

我的双唇已然麻痹却又有丝难耐的麻痒,他加大力度侵略,隐约口中溢出丝丝血味,不知谁的唇被咬破了。

混着口中的腥味,好似一道催情剂,撩的我全身燥热,手不由自主环上他脖颈。

许久,离开他的唇,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将我横抱放在床上,贴着我躺下,自然而然地将我揽在怀里。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今次什么都不做,我只想这般抱着你。

我没有支声,四下皆默,唯独我心那个地方却有些闹腾。

他缄默了一阵,忽又问道:你从前逃亡的日子很苦?今个大家都怎么了?非逼着我追忆不堪的过去么?我冷淡答道:没什么。

他柔声道:若能早遇到你便好了,你不用受苦,也不会失了眼睛。

我的睡意大起,挡都挡不住。

挣扎着拍了拍他的手,将心里的问题赶忙趁着还能吐字的空挡问出来:恩……好……我心领……了。

你……叫……白什么?他抱着我的手臂好像动了动,声音压的平静无波,答道:白煜。

我用拉着最后漂游的意志回道:我叫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