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为难地望了陈氏一眼,皱着眉脸色难看地说道:真真病得不巧,今日长生正好在城里当值,夜里没回来。
陈氏听罢犹如遭雷击,发烧受寒可不是小病,虽然这个时代的医术不至于医不好,但是拖太久对病人是极其不利的,至少得养个一年半载方能养好。
这可如何是好!三姐沉默着,走到陆真真身边,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确实烧得不轻。
长生平日里不是都有放一些药材在家里么?陈氏抓住最后这一点,期待着她的回答。
三姐摇摇头,这段时间他只要是拿药回来便是安胎药,其他的…都没剩下来。
阿全咕哝了一声,低声说道:去找木先生吧,他许能有办法。
木子峻!陈氏回头看了阿全一眼,又低头看着昏睡中的陆真真,点点头道:没错,去找他或许能有办法给真真弄服药来喝下。
在她此时的概念里,陆真真别说看大夫,只需要能服下药,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如今夜深,城门早已关闭,想进城去请大夫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元下坊或者附近的几条村庄别说是大夫,就是懂得草药的人都没。
好,好。
陈氏说着,起身站在三姐身边,我去请木先生帮忙,你且在这儿帮我照顾真真。
三姐拉住陈氏,低声说道:还是我去吧。
她以为平日里陈氏对木子峻虽然没排斥,却也没多亲近,还多番阻扰他跟真真的婚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生病的人是陆真真,他没理由放着不管啊!陈氏扯开三姐的手,摇摇头说:我去吧。
说罢。
出了房门到屋门后取了昨天做的那盏灯笼,点上火之后,便出了门。
陆家院子离木府走起来本是有一小段距离的,陈氏硬是连走带跑地一口气跑到木府门口,伸手便敲木府的大门。
敲了有好一会儿,木府的门终于打开,前来开门的是一个看着挺陌生的汉子。
陈氏一看之下心里隐隐揪起。
可是为了陆真真,她却还是开口问:木先生可在?那开门的汉子低头看了陈氏一眼,便微微笑着问:请问您是?我是元下坊陆真真的母亲,找木先生有事。
陈氏急忙解释,语气中可见焦急之色。
那汉子见状,也不敢再耽误,便说道:夫人请进来稍后。
我进书房去请公子。
陈氏被那汉子领着进了院子的一个亭中,灯笼搁在一旁,双手来回互搓着。
木子峻在听见那汉子说元下坊陆真真的母亲来找他,而且还很着急,当下二话没说问了人在何处,便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陈氏站在亭中不停来回转动,双手无处安放,眼神之中更是焦急得很。
急忙走上前问:陆大娘,这么晚来找在下可有什么要紧事情?陈氏见木子峻终于出来,眼眶之中早已凝聚的泪水一瞬间便往下滴落。
木子峻见状。
心中一骇。
忙上前几步问道:大娘,发生什么事情?他的心中突然一阵狂澜不安。
全身由脚开始一阵发麻直到头顶。
陈氏只滴答了几滴眼泪,并没哭出声音来。
她来时想过了,若木子峻此次能为陆真真求来大夫,那她也不再阻着他们两个的事情。
可是这会儿站在他面前,她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突然觉得她自己有点卑鄙,其实什么才是女儿的幸福?她的幸福主要是她觉得幸福,做长辈的虽然希望她能幸福。
但是很多事情却左右不了她的心思。
真真她……陈氏低下头,轻轻吸了吸鼻子,此时正发高烧……本来悬着的心终于狠狠一阵抽痛,木子峻伸手轻轻抚着心口处,脸色顿时煞白。
陈氏见状,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错了。
大娘稍等。
木子峻低声说完,转身走进二进屋,找来刚刚开大门的汉子说:不管用什么办法,一个时辰之内把大夫送到陆家院子。
说完,也不等那汉子反应过来,他进书房拿了一瓶薄荷油后出了房间。
陈氏在亭子里转来转去,灯笼已经拿在手上,焦急地看着木子峻刚刚离去的那个拱门。
木子峻一踏出拱门,她忙迎上前去。
大娘,我随你一起前去瞧瞧。
木子峻扶了连路都走不稳的陈氏一把,准备往门口而去。
陈氏站住,抬头看着木子峻,心里只想着就这么去……有用么?她以为他会很焦急很慌乱,或者翻箱倒柜找能退烧的药什么的,却没想他竟这般淡定。
木子峻深知陈氏的心思,却无暇做过多的解释,大夫会来的,陆真真也会好的!这么多年以来养成这么稳如泰山的性子是不可能一下子全然改变的,即使在听到陆真真生病时,他心里却是很不安稳,但是也很快便被他安奈下来,事情必须要井井有条去办理,才能做到最好。
大娘不用担心,儒是去请大夫了。
这里除了儒是,都是附近村民所陌生的人,自然只能把儒是推出去,正好儒是被自己指使去别的地方办事去了。
陈氏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就算实际上儒是并没有去请大夫她又能如何?木子峻见陈氏提着灯笼的手都在发抖,心思沉重地接过灯笼照在她面前。
想来这次真真定是病得不轻,要不然即使陈氏性子再软弱也不至于像此刻这般。
怎么会这样呢?昨天晚上见面明明还好好的,还与自己斗气,还令自己伤心了这么久……!木府到陆家院子这段路并不远,没时间给他多想这么多为什么,一进院门,便见站在门口的白柳月。
木子峻微微皱眉,陈氏见到白柳月先是一愣,而后便想到这段时间都是由三姐在照顾她,这会儿三姐到自家院子里,侯长生又不在家中陪她,她定是找三姐来了。
白柳月见陈氏,黑着脸说:陆大娘可算回来了,这下子我娘也能回家陪着我了。
侯长生晚上值夜,老侯今天一早进深山打猎,得有一两天才能回来,所以这时候三姐才到侯家的院子陪白柳月住。
陈氏一听,知道三姐也难做人,毕竟与老侯成了亲,白柳月就算是她儿媳妇。
可是三姐比白柳月迟过门那么久,感觉上有点被白柳月先入为主的错觉。
你等上一等,我这就进去给你唤三姐出来。
说罢,陈氏望了木子峻一眼,两人一起越过白柳月进了屋。
白柳月眉角微挑,依然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廊下。
陈氏跟木子峻一进屋,三姐便迎了出来,焦急地问道:如何?陈氏又望了木子峻一眼,轻轻点头道:儒是去请大夫了,你且回去陪着柳月吧,没事儿的。
三姐微微皱眉,想那白柳月怎么来了!心里本就对她不甚欢喜,纵使不欢喜她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竟这般不知足。
木子峻直接绕过她们两个进了陆真真的房间,陆展贺跟阿全两个一个正给她的头敷湿毛巾,一个正把捂过的湿毛巾放到脸盆里洗。
见到木子峻来,齐齐站起身来轻声唤道:先生。
木子峻只微微点头,便坐到床沿,接过陆展贺拿在手上的湿毛巾,轻轻为陆真真敷在额上。
陈氏送走三姐,回到房间门口,看到木子峻小心翼翼为陆真真敷湿毛巾的样子,心里微微动了动,转身去给他倒热水,一路走来他定是渴了。
陆展贺跟阿全两个对望一眼,便前后退出房间,独留下木子峻陪着昏迷不醒的陆真真。
陈氏送了水进来,便转身出去了,木子峻说儒是去请大夫了,若请到了大夫只要一进院门她便能看到,于是她坐在廊下等着,顺手拿起做给阿全的那件厚衣衫,一针一线地缝制起来,她以此来打发这般难熬的时间。
木子峻也不知给陆真真换了多少次湿毛巾,期间陆真真无数次梦呓,至于说些什么,自然都与他有关。
为此,他心揪痛着,痛恨自己竟让她这般伤心。
儒是没有出现在院子里,刚刚在木府为陈氏开门的那个汉子出现在院子里,身旁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这?那个汉子朝陈氏鞠一躬,说道:儒是适才回府后身体不是很舒服,便让小人送大夫过来。
大夫!陈氏其实是猜到那个老头是大夫的,只是这大夫也不知从哪里请来的,脸色有点苍白,双唇还有点发抖,也不知是不是一路过来外头天气冷的原因。
不予想太多,陈氏朝大夫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大夫,快快随我进屋。
大夫微微颔首,看了身边那汉子一眼,跟在陈氏身后进了屋。
房间里,木子峻听见身后有声响,转头看了一眼,见是陈氏领着大夫进来,连忙起身给大夫让个位置。
大夫朝木子峻点点头,想来他以为木子峻是床上陆真真的丈夫了。
坐在木子峻刚刚做的位置上,大夫先是给陆真真诊脉,探探头,撑开眼看,张开嘴看,最后轻轻摇头说:这姑娘平日里都忙些什么?身体竟虚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