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否决定在御前表演了?绛雪沏了一壶紫笋茶端上来,壶嘴还冒着白烟。
嗯,不好拂了太子的心思。
我提起茶壶,向一个青瓷茶杯里斟茶,一股淡紫色的茶水缓缓流入杯中。
我独自斟酌,这几日我通过绛雪了解到如今是唐武德元年,是秦王李世民四次胜仗中的第一次战役。
在浅水原之战彻底打败薛军,消灭了陇东集团。
莫非这次宫中的宴会便是因为他打了胜仗而举办?那么,若我那日入宫表演便能见到我自幼崇拜的唐太宗李世民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便砰砰乱跳。
复又拿起纸笔,写了我愿入宫献艺的信儿。
吩咐丫头把信送到齐王府上。
第二日清早,李元吉就差了几个小太监到园子里来。
为首的太监对我说:姑娘,我家王爷知道姑娘愿意入宫献艺可高兴了。
这不,一早就打发奴才们把舞衣送过来让姑娘挑选。
您看看。
我第一次听太监的声音不免有些好笑,你家王爷给我准备了舞衣?可不,我家王爷今日有要事上朝去了,吩咐奴才们好生伺候姑娘。
为首的说着打开手中的锦盒,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件冰蓝色上乘纱绸的衣裳。
这可是吐蕃进贡的天蚕丝,色泽光鲜,触手生温。
若姑娘穿上它起舞,必定倾国倾城,有如嫦娥仙子下凡。
只听他谄媚道。
那么,那一件呢?我伸手指向另一个锦盒。
他又拆开另一个锦盒,只见锦盒刚被打开,盒中仿佛便有亮光迸出。
仔细一看,竟是烫金的碧霞罗,里衬是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领口开到了胸前,腰间一袭蝴蝶腰带。
将衣服拿出来发现盒子里还有一把绸舞扇,让我灵光一现。
这不正是古典舞《扇舞丹青》的道具吗?我曾在校庆上跳过这个舞,当时可是全场沸腾。
不过那时的服装道具可比这个差多了。
就这个吧。
我指着烫金的那件说。
回味当初,心里酸涩极了。
我和林然就是在那场校庆演出中认识的,成了最甜蜜的恋人,如今却相隔千年。
不由得苦笑暗叹。
这件天蚕丝的…姑娘都收下吧,这可是王爷费尽了心思寻来的。
一件便可,多了便不珍贵了。
我拿了绸舞扇在手中把玩,吩咐丫头把衣裳收好。
姑娘,这件冰蓝色的多好看呀。
您就留下吧见绛雪在一旁眼睛发亮,我留下了那件衣裳。
打发几个太监走了。
回到内堂,我把绛雪叫到跟前问她:你可喜欢这件衣裳?绛雪点头,多美呀,要是能穿在身上定是像仙女一样。
那你可就是仙女下凡了。
我笑道。
见我打趣她,绛雪嗔道:奴婢若是有姑娘的一半,也不是今日的造化了。
那我今日就圆你一个心愿,这衣服你若喜欢便送赠予你。
让你穿上高兴高兴。
我把锦盒递给她,她却迟迟未接。
这可是王爷送给姑娘的,奴婢怎么好收下。
王爷送给我自然是我的,我的东西想送给你还需要别人同意吗?见我盛意拳拳,绛雪只好收下。
奴婢谢姑娘赏赐。
绛雪接过衣服便出去了。
我歪着脑袋靠在榻上,思绪飞到了千里之外。
正准备更衣睡个回笼觉,又听得外面吵嚷的声音。
绛雪打开门进来,小声耳语:姑娘,吴妈妈来了。
怕是又让您去前面应酬的。
吴妈妈?才说得,就见一个体态富饶穿金戴银的中年女子推门进来。
一见到我,眼睛都快笑到一起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可算恢复过来了。
昨个听慕青丫头说我还不信,今日见你面色红润,这身子,倒像比以前更丰腴了些。
病了半个月也不见这个吴妈妈来关心,如今好了消息倒是挺灵通。
我替杨珪媚伤感起来,一个女人无依无靠,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总是郁郁寡欢。
难怪绛雪会说我变开朗了。
原来是吴妈妈来了,快请坐。
我笑道。
绛雪,还不备椅。
吴妈妈见我如此客气,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求你,今日丞相来指明要听你唱曲儿,我说了珪媚姑娘受了寒还未见好,不方便。
可他说今日一定要听你唱曲,我实在推脱不去。
你看…。
吴妈妈从袖子里掏出了几锭金元宝。
我生平第一次可以拥有这么大的金元宝,咽了口唾沫,以为有钱我就会出卖自己吗?想的美。
我不舒服,不想唱。
我撇过头去,不看那几锭金子。
好姑奶奶,你就去吧。
吴妈妈边说边摇我的肩膀,我被她摇得七荤八素。
不去不去,说什么我都不去。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
吴妈妈为难的看着我。
谁答应的谁去。
我觑眉道。
你!吴妈妈脸都绿了,气鼓鼓的走了。
那日后我独自在园子里歇了几日,每日去咏梅阁练舞,却一个丫头也不带。
我要留一个悬念,还未表演之前不让任何人知道。
就连李元吉问我,我也绝口不提。
我深知,越是期待便越会惊叹。
姑娘,明日就是御前表演之日。
姑娘可会紧张?绛雪站在身后为我梳头。
紧张?当然是有的。
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即将要见到唐朝的开国皇帝,当然既紧张又兴奋了,只怕是今夜无眠。
姑娘把这个香包带在身上,有屏气凝神的功效。
绛雪递给我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包,我闻了闻,果然有淡淡地檀香味嗯,好的。
我感激的望着绛雪。
她却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姑娘今日早些歇息,奴婢明早再来叫姑娘。
翌日一早李元吉就来园子里找我了。
昨夜在榻上翻来覆去。
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才小憩了一会就被他吵醒了。
不一会儿功夫,绛雪就梳洗完毕来我屋里。
见我还是睡眼惺忪地歪在榻上。
姑娘,今日要在御前献艺。
可马虎不得。
绛雪打了盆热水,揉好了帕子递给我。
可宴会是晚上的事儿,现在还早呢我将帕子贴在脸上,热热的很舒服。
姑娘快起来罢,奴婢伺候您梳洗。
绛雪无奈地看着我。
好吧好吧,我起身让绛雪为我穿衣。
穿的是上回送来的那件白色牡丹的烟罗软纱,外面套一件烫金的碧霞罗。
束了蝴蝶腰带,腰身细得仿佛盈盈一握。
绛雪给我疏了一个凌云髻,是我喜欢的样式。
既简单又大气。
接着便是繁复的化妆过程,抹脂粉,画黛眉,贴花钿,最后是点唇。
我看着铜镜里的人发呆,用手摸自己的侧脸。
这真的是我吗?镜子里的人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真仿佛踏云而来的神仙。
姑娘真美,只怕是嫦娥仙子下凡来也给比下去了。
绛雪这丫头在一旁打趣我道。
你这丫头,竟也敢开起我的玩笑来?我笑着打她。
姑娘饶命。
绛雪嬉笑着躲闪。
这是干什么?大清早的就这么热闹?只见李元吉掀开帘子进来,没什么,我们在说私房话。
我冲绛雪眨了眨眼。
李元吉见到我,怔了半晌,说:珪儿,你真美。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他却不好意思起来。
好像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太子哥吩咐我来带你入宫。
喏,马车已经停在屋外,只等美人移驾。
我随他出门去,瞧屋外的马车,马车四周用绛红色的绸缎装裹,窗沿镶金嵌银。
真可算得上是宝马雕车。
怪不得人人都想攀龙附凤,这样的代步工具即是寻常百姓一辈子也用不上的。
绛雪从屋里将我的绸舞扇拿出来,还带了一件裘衣给我披上。
便随我一同上了马车。
这是我第一次坐马车,感觉又新鲜又刺激。
从窗外看去,长安城空前繁荣,热闹非凡。
各种丝织品、青白瓷器都在街边开设店铺。
各式各样的泥人小吃更是层出不穷,看得我眼花缭乱。
真可谓应了杜甫的那首诗: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不多时马车已到了太极宫承天门,李元吉拿出腰牌给宫门口的侍卫看后,侍卫便放我们入宫去了。
由于宴会要到晚上才举行,我和绛雪便直接被带去了太**。
只见太子殿内檀木作梁,水晶翠玉作灯,金银雕柱,珍珠作帘。
可谓是珠宫贝阙。
我们喝了半天茶,才见得李建成入得厅来,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太监。
不知姑娘晚上会表演什么舞呢?看来李建成确是很好奇。
这个嘛,要等晚上才能知道。
我故意卖关子。
三弟,瞧你找的舞姬。
连表演名目都不愿意说。
可不知晚上会不会闹出笑话。
李建成故意激我。
大哥,你就放心吧。
珪儿就是乱舞一气那也是沉鱼落雁之姿,又岂会闹了笑话。
李元吉朝我眨了眨眼睛。
这兄弟两个,一个沉稳一个浮躁。
着实有趣。
可一想到他们的结局我又伤感起来。
奴才参见太子爷,齐王。
来了个小太监跪在殿外,说是长生殿来的。
央他们去殿内打点。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建成挥手道。
珪儿,父皇传召我们去长生殿,你在这里呆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李元吉说完就和李建成一起去了。
在这殿内坐了半晌闷得发慌,我央着绛雪陪我出去走走。
只见一路都是梅花,每一株又都是不同的姿态。
这宫里的雪景自是别有一番风采。
让我不禁吟起了一首咏雪诗:禁园凝朔气,瑞雪掩晨曦。
花明栖凤阁,珠散影娥池。
未等我念下一句,却有人接了去:飘素迎歌上,翻光向舞移。
幸因千里映,还绕万年枝。
我错愕的望着接诗之人,只见他白衣胜雪,腰系玉带。
从未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如画的男子。
我竟怔在那里,迟迟没有说话。
倒是他先开了口:姑娘好才情,好一首上官仪的《咏雪应诏》。
他又道:姑娘是哪个宫房的?我却未曾见过?小女子杨珪媚,今日进宫是为献舞。
我浅笑。
哈哈,大哥竟找了如此佳人来为我庆功。
他笑道。
他称李建成为大哥,又说庆功。
莫非他是李世民?我果真见到了自小便崇拜的唐太宗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