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凄美。
我神色微凄的透过雕花窗柩凝望月色,波光微动,若隐若现。
想起昨日里心中忐忑万分的那一幕我如今仍有余悸,枉我以为李元吉真信任于我。
没想到太子党对我还是处处防范,甚至不惜动辄如此浩大来试探我,倒也真看得起我杨珪媚。
斜倚在贵妃榻上,执一把纨扇左右悠悠摇晃。
夏夜里炎热难耐,我领口衣襟小开,露出丝丝唇色,鬓上发丝松动不时风动滑落几缕,看着窗外的月色入神。
忽而,百无静寂的楠木门被人慌乱推开。
我神色诧异的看着三更闯入我房中之人,竟是海棠一脸无措焦急,禀告王妃,大事不好了宫里的沅夫人出事了我见她一脸惊慌失措,将纨扇丢在贵妃榻上,起身上前扶着她的手问道:你说什么?沅儿到底怎么了沅夫人她…她刺杀皇上未遂,如今被整个皇城的羽林军通缉,皇上说…说抓到了斩立决她的语调缓慢而凌乱,可是个中意思我却是听得极明白。
什么霎时间我身体仿佛失重一般沉沉的向后倒去,只将身后的百鸟朝凤屏风也靠倒了去。
海棠见我踉跄,忙上前来扶住我。
带着哭腔道:王妃,咱们现下可如何是好啊沅儿向来心气脾性都极好为人温文有礼落落大方,又怎么会做出刺杀皇上的事情来呢?我忽而想起初时与沅沅相处时的画面,似觉得有些不妥,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妥。
更何况李沅沅与我情同姐妹,更是宫里人尽皆知。
如今她犯了刺杀皇上这样的死罪,只怕是身为姐姐的我也脱不了干系。
正这么踌躇着,门外传来喧哗的声音。
只听门外一男子的沉厚的嗓音:奴才是御前带刀侍卫,奉命来搜查齐王妃房间。
若有无礼之处还请王妃见谅话语落,楠木门被人从门外猛的踢开,只见门外站着整整齐齐几排的羽林军。
我的脑中嗡嗡作响,对如今的状况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倒是海棠沉得住气,上前就给了那羽林军统领一个耳光,语调故意高了几分。
放肆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搜王妃的房间那羽林军统领没想到我房中有这样一个泼辣的丫鬟,怔了怔方道:王妃见谅,奴才们都是奉旨办事还请王妃不要为难奴才们我眼见他还算是个明眼的人,让身旁的海棠扶我起来。
语调缓慢而有力。
你们是奉皇上的旨意,本王妃让你们搜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即便是搜查我的屋子,是否也要经过本王妃的同意方能进来呢?莫不是这踢人房门的把戏也是皇上教你们的?羽林军统领被我说的一时语噎,我目光凌厉的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都给我滚出去他或许是被我不怒自威的气势震到了,竟也退了出去在门外候着。
海棠见我气的浑身发颤,忙去拿了件牡丹纱绸对襟衫给我披上,轻轻拍背安抚我道:王妃别动怒,别跟这帮狗奴才一般计较我哪里是跟他们计较,我是为李沅沅担心按理说,李沅沅就算是真的刺杀了皇上,那之后她也是无处可去,如果不来我的沁香园,她又能躲去哪里。
踌躇片刻才将楠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我神色呆滞的站在门口。
海棠看见一群羽林军皆站在门外,蹙眉不耐烦道:还不进去搜?搜完快点滚几个羽林军得令忙进我房中搜查,衣柜、床底、屏风后面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都不放过。
如此慎重仔细的搜查,恐怕李沅沅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我的脑海中却是一千一万个疑问,究竟沅沅到底为什么要刺杀李渊…况且她如今已经贵为太子夫人,这么做更加是没有道理。
搜完了吧?搜完了快点滚。
别让我们家王妃看着心里烦海棠趋鼻道,那些羽林军眼见在我这里没有搜到丝毫线索只有领命退了出去。
海棠搀着摇摇欲坠的我进了房中,扶我在贵妃榻上躺好,又拿了纨扇轻轻的给我扇着风。
海棠,你说沅沅会去哪里呢?为什么她不来找我呢?我神色恍惚的盯着窗纸,眼中泪意早已晕染开来。
依奴婢看,沅夫人是不想连累王妃罢海棠亦是轻摇纨扇,若有所思。
她是不想连累我,可是人人都说姐妹情深,既是姐妹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若是在她如今最危难的时刻,我却不予理睬,我哪里配做她的姐姐呢海棠见我神情激动眼眶微红,怆然一叹。
自古以来,世人总是能做到有福同享,可是这有难同当。
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王妃如此心善,老天爷必定会保佑王妃与沅夫人姐妹皆平安。
海棠,伺候我更衣我忽然想起一个地方说不定李沅沅会暂时去那里躲避,旋即和海棠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备了辇轿进宫。
我一刻亦不敢疏忽,快步走向那个我记忆中印象深刻的地方,好容易才到得梨园,梨园的大门却是关得严严实实。
海棠在门外敲了好半天门里面才有人应声。
只听门的那边传来一个甜腻甘润的声音,各位请走吧,昭仪娘娘今日身子不适传令下来谁也不见还请琴韵姑娘通传一下,就说齐王妃有要事拜访才过片刻,梨园的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来。
只见琴韵一脸小心翼翼的神情,左右看了看没人跟踪才放心让我们进去。
道了声:还请王妃跟我来跟着她不知道绕了几条小路才走到一个极为偏僻的小屋子,琴韵示意我进去。
我轻轻一推房门就被打开了,只见脚凳上所坐眉眼黯淡之人正是李沅沅她一袭黑衣打扮,几缕发丝凌乱的垂在耳际,消瘦了许多,却还是不能掩盖她国色天香之姿貌。
李沅沅见到是我来,眼眶泛红,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姐姐怎么来了?我见到她真的在这里,心上沉重之感终于放下了。
不觉眉宇间宽了两寸,笑浮两靥。
上前握住李沅沅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还派了羽林军去我沁香园搜查,你究竟是为何?为何要刺杀皇上?她的事情我是从来都不予过问,从前我说过,只要她不说,我便不问。
因为不论如何我都选择相信她。
可是如今是事关生死的事情,我不得不问。
李沅沅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黑色愈发深沉,凝眉望着我。
都是沅沅不好,无端连累姐姐也要受牵连。
只是国恨家仇,沅沅不得不报我怔怔的望着她微启的朱唇,国恨家仇,好重的字眼只见李沅沅面色悲戚,轻启朱唇,唇角带着深深的恨意。
姐姐不知道,我的父亲原是北周宣帝宇文赟,我的本名唤作宇文沅,李沅沅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所取之名。
当年若不是当今的皇上唆使杨坚背地里害死我的哥哥,害得我北周王朝灭亡,今日也就不会有如此鼎盛的大唐王朝姐姐你告诉我,如此国仇家恨,沅沅报也不报?她的目光深深的盯在我的身上,我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世一定不简单,可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是北周的公主那你和太子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报复皇上吗?我逼迫自己静下心神,虽然这个秘密对于我来说还是极大的震惊,可是当下不是惊吓懦弱的时候。
太子…原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颗棋子,可是我却不知不觉真心爱上了他。
姐姐知道那种痛苦吗?虽是我心爱之人的父亲,却更是我的仇人。
如今没能将他手刃,我死也不会甘心她的语调凄苦如晦,笑靥却如水仙一般明艳夺目,叫人为之目眩。
怪不得终日里见到她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怪不得她虽一笑倾城却极少展露欢颜。
原是心底藏有如此深的血海深仇,爱上仇人的儿子,恐怕亦是钻心之痛。
正思量之际,外头竟然传来官兵搜查的声音。
海棠在门外小声通报:王妃不好了有羽林军朝咱们方向来了如此隐蔽之处官兵怎麽会知道,却也来不及想这些。
连忙搀扶受伤的沅沅从小路逃跑,却终究抵不过官兵的急速搜捕,被重重包围起来。
我们几个弱女子又哪里是这些御用羽林军的对手,纵使海棠百般武艺,如今也难与宫中这么多高手抗衡,最终被送进了太极殿等候皇上发落。
我紧紧握住沅沅的手,对她浅浅一笑。
她见我处于如此危难时刻却还临危不乱眉目清淡。
神色悒悒,泪眼朦胧道:姐姐不怪我麽?不怪我隐瞒了你这么久?不怪如今我拖累了你?我摇头轻语。
若是怪你又岂会找你,若是怪你又岂会帮你。
话音刚落,便看见皇上携尹德妃太子秦王等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太极殿。
大胆罪女见到皇上还不下跪李渊身边的老太监尖声呵斥。
我微微褔身向皇上行礼,李沅沅却好似没听到那老太监所说一般动也不动。
李渊见眼前女子丝毫不肯屈服,转首对身旁的太子沉声道:好个太子夫人果然是刚烈率性女子李建成见李渊如此说来,微蹙剑眉用带有微凄的目光凝视殿下一身黑衣俊美的李沅沅。
第二卷 倾世齐王妃 第七十五章 李沅沅身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