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面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下起了暴雨。
轰隆隆的雷声夹杂着乒乒乓乓的雨滴的声音,从长生殿的精致楠木雕花窗口望出去,只见外面绿茵茵的树叶子都被雨水打得枝叶乱颤。
我抿了一口***茶,回头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向郑萧萧。
姐姐心中的疑问,恕妹妹不能解答。
妹妹能说的,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妹妹说个不让人待见的话,难道姐姐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又何必劳什子要妹妹说出来呢?从郑萧萧嫁给李建成的那一天起,她便应该知道自己所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皇权,为了江山是什么事情不能做出来的。
只怕是兄弟父亲都能算计,更何况是一个自己从来都不曾爱过的女人呢。
郑萧萧见我这么说,面上露出十分难过的表情,周身微微一震。
轻启朱唇用微颤的嗓音对我说道:妹妹的意思,姐姐已然明白。
多谢妹妹提点。
言罢,转身。
毫无留恋的离去。
宇文月撇了我一眼,恼怒的追上去。
口中着急道:太子妃,外面这么大的雨带把伞吧可郑萧萧却一个人徒步往殿外走去,好似没有听见她在后面的呼喊一般。
径自走入这滂沱大雨之中。
我从窗外看见的,便是她飘飘摇摇的单薄身子,任由雨打风吹却似无一丝一毫的感觉。
直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我怔怔的将目光凝聚在窗外的一小株金银花上,经过雨水的洗礼变得更加晶莹剔透。
郑萧萧此刻心中不好受,我又何尝不是呢。
原本以为自己的夫君终于肯回过头来与自己好好相处,可何曾想原来是想利用自己去对付秦王。
想必是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承受的,又何况是心性如此之高的太子妃郑萧萧呢。
凭她的才貌与门第何以会忍受如此冷淡薄情的男子,若不是她真心真意爱着李建成,又如何会嫁给一心一意只爱着别人的男子呢。
如此想来,却也觉得郑萧萧十分可怜。
虽然我不能与李世民在一起,可是我们心中都不曾忘怀那一段情愫。
而郑萧萧,心心念念深深爱着李建成,可是李建成却终日只对着一个早已去世的女子喃喃自语。
叫人如何不伤心。
如此又想到了李沅沅,北周皇朝的公主,我的知己知音。
如此芳华早逝,若她泉下有知从前自己深爱的人如今为了自己而伤害如此深爱他的人,不知她又会作何感想。
李沅沅心气之高竟临死也不肯告诉李建成自己是爱着他的,只因为他的父亲是自己未曾能够手刃的仇人。
这样的女子,又叫人如何不心疼。
眼泪不知不觉簌簌的往下流,我竟连一丝感觉都没有,直至宇文月用自己的金银线攢锦牡丹手绢轻轻为我拭泪方才察觉自己竟无意之中落泪。
复不好意思的冲宇文月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太子妃内心的伤痛是她自己过不去自己心上的那一道坎,你又是为何伤悲落泪?宇文月语气温润,用淡淡关切的目光凝视于我。
我转首,用手擦拭自己未曾风干的眼泪。
复将脸转过来,看着这窗外突然下起的大雨,妹妹想起了许多往事。
也只不过是徒添些伤感罢了。
宇文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近我的身边与我一同看向窗外。
凝眉远眺,果真是六月的及时雨,才下了片刻,如今竟又停了下来。
远远的天边似还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彩虹,倒给了我心上一丝慰藉。
只是适才郑萧萧在暴雨之中那么孤寂脆弱的背影却留在我心中久久无法忘怀。
正怔神,外面来了几个小太监,向宇文月请了旨方才尖声尖气的说:奴才们传皇上的旨意,请齐王妃去一趟长寿殿为首的小太监撇了我一眼,宇文月打发道:你们先去复命吧,我和齐王妃一会儿便过去。
那为首的小太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沉着脸的宇文月,只褔身行了礼便退下去了。
如此收拾了一番,便和宇文月一同逶迤至长寿殿。
富丽堂皇的长寿殿是皇上避暑的住所,单看这华丽富贵的装潢摆设便是高了其他住所的十几个档次,也真正凸显了龙威。
我们娉婷步入,环顾四周,只见殿内真是热闹得紧。
皇上高居于龙椅之上俯瞰殿上众人,而尹德妃则一副得意非凡的神色站在皇上身边侍奉。
最最奇怪的是太子齐王和秦王皆长跪在殿中,还有李瑗、尉迟敬德等重要的军机大臣侍御殿侧。
我暗自揣测,如今又不是商议什么朝中重要的会议,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面上却微笑浮面,与同行的宇文月一同褔身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见殿上李渊面色发青,心知此行必定是凶多吉少,连忙将头低下不敢将目光放在李渊身上。
只听他沉声道:齐王妃,你可知自己有罪?如此一问倒将我问住了,心上突突跳个不停,额上冷汗涔涔。
连忙跪倒在地,俯身道:回皇上,珪媚不知自己所犯何罪只听殿上李渊冷笑一声,我将头埋得更深了。
你和太子齐王等人出外郊游如何会弄得落水坠崖?这个中原因为何不早早来向朕禀报?你说,自己是不是有罪我不知这唐高祖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如意算盘,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颔首俯身不敢多言。
只见李渊顿了顿,竟从殿上沉步走了下来。
将早已吓得一身冷汗的我从地上扶起来,用父辈般温和的声音看着我道:你和秦王一同坠崖,何以齐王会安然无恙?你若能将实情说来与朕知道,朕必定重重有赏我瞪大了瞳孔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威严万分而此刻竟温和谦润的皇帝,他到底想要我说出什么?环顾四周,却发现一众朝臣皆将目光放在我身上,皆用殷切的目光期待从我嘴中能够说出些什么。
李渊见我颔首不答话,脸色一沉。
冷声道:传郎将尔朱焕和校尉桥公山上殿不出片刻,两个身着军装的男子徒步进来高呼万岁。
李渊指着这两人目光如炬的看着我,这两人是太子的旧部他们向朕告发太子唆使杨文起兵造反你可知道?我心上一惊,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踌躇道:儿臣…儿臣不知。
太子唆使杨文造反?此事我确是不知情。
我只知道太子一党千方百计的想要置秦王于死地,我整日待在闺阁之中,如何会知道太子的这些机密大事?李渊向来对太子李建成疼爱有佳,如今竟当众如此问我,想必是对他起了疑心,我又该如何回答?看向跪在殿前的三人,我心中忐忑不已。
若我没有想错的话,此刻应该是除掉太子一党的绝佳时机。
我到底该不该说,能不能说…李渊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建成,冷哼一声。
你不知道,他却有如此狗胆你现在只用告诉朕,你和秦王究竟是为何坠落山崖?我脑中嗡嗡作响,复看向殿上跪着的三个人。
每一个人的神色皆是不同,李元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面露威色,害怕我会将实情说出。
李建成面露难色,却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
唯独李世民别过头去不看我,我究竟该怎么办…如果说出了实情皇上却顾念旧情不将太子一党斩草除根那也只是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招来祸事,影响两年后的变更。
我颔首抿一抿嘴唇,仿若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
抬眸,朗声开口:回皇上,儿臣和秦王会落水坠崖真的只是意外,此次能平安回来也是拖皇上洪福齐天。
至于太子唆使杨文一事儿臣也确实不知,还请皇上明鉴。
话音刚落便看见李元吉一脸释然长叹一口气,而李建成而是一脸震惊神色的看向我,惊疑我居然没有在殿前告发他。
李世民神色淡然,好像早已知道我不会将实情说出来一般。
李渊皱眉听我说完这一席话,只沉吟着走到殿上坐于龙椅之上。
怆然一叹,道:也罢,你先回去好好休养,替朕带好朕的孙子。
去吧我见他终于不再逼问于我,心上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复谢了礼与宇文月娉婷离去。
刚回到绿茵阁,便得到消息。
李渊处置太子李建成将他关在临时搭建的一个帐篷里面,只给他麦饭充饥,并让殿中监陈福看守着他。
听海棠对我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因为刚才在殿上神经过度紧张而心悸难耐。
伸出尖利的指甲将案几上的一朵水仙花掐断,放在手心上把玩。
如今离玄武门之变还有两年的光景,可是皇上却已经起了疑心怀疑太子了…复感叹身在皇家的确有许多常人不能理解的无可奈何,就连亲兄弟亲父子也终日活在算计之中。
第二卷 倾世齐王妃 第九十八章 一花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