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随着传话的丫鬟来到骆夫人所住的荣华园,不愧是主母住的院子,与她所住的冷园是一个天一个地。
门口的丫鬟见相宜来了,忙进门去向骆夫人禀报。
园里其他的丫鬟见到她都毫不掩饰的表现出自己的鄙夷,同时还有些诧异,这位小姐怎么会来荣华园。
相宜对于这些眼光毫不在意,等会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实在没必要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看法。
虽然记忆中骆夫人没有刻意去打压她,可是她的真实想法还需要观察,到底是因为不在意,还是因为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就已经有人代劳了,而她只需要旁观就可以了。
正在思量间,刚去禀报的丫鬟已经出来了,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穿着粉红色对襟连衣绸裙的丫头,看园里这些丫鬟对她的恭敬态度,相宜猜测她应该是伺候在骆夫人跟前的大丫头。
七小姐,我是素梅,请跟我一起进去见夫人吧。
素梅神色间不带一丝傲慢,笑盈盈的对相宜说。
相宜挑了挑眉,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个对她没有其他情绪的丫鬟,如此行事,倒是让她对那还未见面的骆夫人高看了一眼。
素梅抬手将珠帘拉开,请相宜进去,然后在前领着她向正厅而去。
相宜看向四周,那些桌椅和一应家具都是由上好的红木打制,门口放着两个半人高的五彩青瓷,桌上摆放的茶具也都是质地细腻,釉色洁白的邢瑶白瓷。
一路看过去,这一应摆设虽贵重却不奢华,由此可见,骆夫人应该是一个不尚浮华,重实在的人。
进入正厅,素梅快走几步到坐在上首的夫人旁边耳语了几句,骆夫人才抬起头来看相宜。
相宜恭敬的向骆夫人行了一礼,才细细打量起骆夫人来,虽然她长得没有那几个姨娘美艳,只能算得上清秀,但通身雍容端庄的气质却是她们几个没法相比的。
你坐吧!骆夫人抬手指着她的下手方。
她以前只远远见过一次相宜,那时候的相宜刚刚失去母亲,面对府里几个小姐和姨娘的欺负显得凄惶无助,她虽然也可怜这个孩子,却没想过要帮她。
没想到那个孩子现在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
相宜在骆夫人的右下方坐下,神态自信端方,骆夫人眼神里闪过诧异,一直听说她懦弱胆小,现在看来与她们所说的完全是两个人。
不知夫人找我有什么事?相宜不是没有看见骆夫人的疑惑,只是谈判是需要本钱的,如果她还要以懦弱的姿态来进行今天的谈话的话,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索性就以自己的本来面目来面对骆夫人。
你跟你的母亲很像,一样的绝色,一样的清雅风姿。
骆夫人的眼神有些迷离,当年石裳刚进府的时候,她也嫉妒过,尤其是当她感觉到老爷对石裳的感情与对她们是完全不同的的时候。
她知道老爷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就是石裳,即使那个女人一直拒绝着他。
对于骆夫人这般文不对题的回答,相宜挑眉不语,她相信今天骆夫人叫她过来不会是为了跟她一起怀念她的母亲。
骆夫人回过神来:听说昨天你跟府里的几位小姐发生了点冲突,还受伤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还要紧吗?已经没事了,谢谢夫人关心!她当然不会相信骆夫人是真的关心她。
到此时,相宜终于明了骆夫人的目的,是为了她早上说的那些话吧,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骆夫人的耳边,她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没事就好,不过我还是有些话要说。
骆夫人的语气凌厉了起来:虽说是昔妍她们几个的不对,可随意吓唬她们却是你的不对,如果那些话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待我真定侯府!相宜眼里闪过不屑,快得让人捉摸不到,她知道她那些话最多只能吓吓那几个不知世事的小姐,而向骆夫人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的,可是那般冠冕堂皇的语气,真的很让人不耻。
夫人怎么就知道我是在吓唬她们,而不是真的呢?相宜无惧的直视骆夫人。
真话还是假话,我自有自己评定的方法,真真假假也不过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只是我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你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闻言,相宜倒是非常诧异,没想到在古代还能碰上这么一个无神论者,而且还是一个深闺妇人。
不过,你不信,并不代表没有,不信,你可以去问宁昔翡她们,昨天我可是真的停止了心跳的!相宜笑望着骆夫人,笑容里透出一丝阴深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并没有骗她们,这个身体的主人早已香消玉殒,而现在的她不过是异世飘来的一缕魂魄。
这么多年来倒是看错了你,你的胆量不小!骆夫人的气势散发开来。
相宜毫不畏惧的直视骆夫人,似笑非笑的开口:您没有看错,我的胆量其实真的很小,只是…。
死过一次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畏惧的。
骆夫人到现在是真的有些欣赏这个丫头了,一个小姑娘面对她的威压不但不胆怯,还能做出凌厉的反击,实在很难得,从这点来说,府里的几个小姐没一个能比得上她。
不过,我倒是有话想要问夫人,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府里的七小姐,却连一个丫鬟也不如,您不觉得是您的失职吗?她倒要看看她怎么回答,即使人人都知道为什么,但是作为当家夫人的她却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
哦,竟有这回事么?骆夫人故作不知的反问。
相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继续说:夫人竟然会不知道?看来夫人手下的奴才实在是不懂事。
语气里满是惊讶和惋惜。
停顿了下,相宜故作疑惑的开口:不知若是府外的人知道这种恶奴欺主的事,会怎么看待真定侯府,想来会比起我说的那些话更加吸引人吧!你是想把自己的名声毁了吗?骆夫人真的有些生气了,她难道就不怕自己的身份传出去,受所有人的耻笑吗?可是,当没有尊严的活着,甚至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时候,所谓的名声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话音一转: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若是传出去,侯爷会不会觉得脸上无光,转而责备夫人您没有管好后院呢?骆夫人本是有些怜悯的,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瞬间冷下脸来。
虽然侯爷从来不管相宜的事,即使知道她受欺负也没有任何反应,正是因为侯爷的这种态度,府里的人才会无所顾忌,但是谁也不知道侯爷的真实想法,相宜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却是他最爱的女人留下的孩子。
半晌,骆夫人才平静下来,端过旁边桌上放着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才开口说:这确实是我的疏忽,看来是我太放纵那些奴才了,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相宜知道,今天的谈话到此算是成功了,便笑着站起来:谢谢夫人的明察!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骆夫人揉了揉额头。
好,那,夫人,相宜就告辞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也没必要再待下去,相宜行完礼便跟随素梅出去。
等到相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个嬷嬷从帘后走了出来,骆夫人看向她:李妈,你说这些年来我是不是做错了?李妈爱怜的看着骆夫人:夫人,这不是您的错,你没有对付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是不是和他长得很像?有多少年没见过他了,我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
骆夫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不再出声。
走到门口,相宜向素梅道谢:谢谢你,素梅,我可以自己回去了。
既是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必是很得骆夫人器重,地位自不是一般的丫鬟可比,对她客气点是很有必要的。
好,七小姐你慢走,素梅就先回夫人处了。
素梅恭敬的回道。
她能跟在夫人身边,自是懂得察言观色,这位小姐不可小觑。
等回到冷园,相宜终于放松下来,疲倦感瞬间涌上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毕竟这具身体昨天才受了伤,今天又一直不得休息,实在有些吃不消。
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相宜撑着手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衣服走出房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素梅看到相宜走出来,略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七小姐,打扰你休息了吧!相宜掩手打了一个呵欠,挥了挥手:没关系,你有什么事吗?是这样的,夫人让我给你送两个丫鬟过来,还有今晚的晚饭也让婆子送了过来。
素梅笑着把院子里的另外两个丫头指给相宜看:这个穿着粉色衣服的是金月,穿着蓝色衣服的是金霞。
相宜看向那两个丫头,和她差不多大,样子也是清秀可人。
两个丫头恭敬的向相宜行礼:见过小姐!看她们神色间除了恭敬没有其他的表情,看来骆夫人很会挑人。
收下这两个丫头,看向素梅:麻烦你了!再看向送饭的人已经不是中午的那个,饭菜也很不错,骆夫人的动作还真是快。
等到送走素梅,相宜了解了一下两个丫鬟的基本信息,她们俩都是孤儿,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之前在前院做洒扫工作。
其中,金月比较活泼,聪慧,而金霞比较沉稳,奉行多做事少说话。
吃过晚饭,相宜让金月和金霞自行去收拾东西,而自己坐在窗边看向外面的天空,一轮圆月在蓝黑色的天空中散发着圣洁的光辉,思绪不知不觉间便飘到了二十一世纪,明明昨天她还是倪尧,可现在却觉得那么遥远,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什么,却徒留一片空寂。
而在同一片星空下遥远的陇北,一座大宅院里,一个气质高贵,相貌绝美的男子也痴痴的看着天空的圆月,喃喃自语:父王,我就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