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氏抚弄着长长的指甲套,略微耷拉下眼皮,不阴不阳的问着。
笑怡却是心里一惊,她是如何得知府里的事情?难道,几次收拾下来乌雅氏的细作还没彻底清理干净。
略微一想,她就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
虽然她的本事不算最高的,但阿玛额娘送来的那些下人,可都是个顶个的精英。
有他们在,府里暂时还算安全。
即使泄露消息,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传到永和宫。
只是一瞬间,笑怡表情恢复了正常,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乌雅氏:额娘,媳妇一切都听我们爷的。
言罢她后退一步,跟个小媳妇似得站在四爷身后,一副以夫为天的模样。
打眼一扫,虽然脸上恢复了正常,但乌雅氏那双手还是跟老树皮似得。
只是她衣服袖子长,指甲套又挡住了一块,所以看起来并不真切。
四爷微微挪动,挡在了福晋和额娘中间。
欠身说道:额娘,郡王府的一草一木,内务府那边都有规定。
再说这罂粟是永和宫用的,儿子怎能抢额娘的东西。
这话说得乌雅氏高兴,她用的东西当然不是眼前这俩人能享受的。
只是这样下来,她的计划就不成了。
跟额娘客气什么……乌雅氏说到半截的话,硬生生的被四爷堵了回去:礼不可废!拿起杯子,乌雅氏正待发作。
老嬷嬷通报,十四阿哥来了。
笑怡看到她那副晚|娘脸,瞬间变得春风和煦。
等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时,她甚至绷紧了脚尖,准备随时站起来。
给额娘请安。
给四……十四快起来,在额娘这哪用得着这么多规矩。
笑怡瞅向四爷,刚才两人可是一套大礼,连扣带拜的做全乎了。
现在这样,四爷应该跟前世那样不高兴吧?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四爷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依照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笑怡知道,他是真的没有生气。
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下来,笑怡终于确定,四爷对乌雅氏彻底冷了心。
既然他都这样了,那她也可以放开点手脚。
乌雅氏命人端上上好的茶水瓜子,逐一摆在十四阿哥面前。
笑怡一样样的看着,没有雍郡王府里用的好。
看来乌雅氏现在的日子真不好过,前世这时候,眼前的这些东西她可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额娘,儿子这次回来,给你带了副镯子。
这是草原上独有的手艺,你带上肯定好看。
乌雅氏笑得很真心,只是瞅到笑怡和四爷时,她脸色又沉了下来。
小儿子唧唧喳喳的说着一路的事,似乎跟他们两口子很亲近。
这怎么能行,都是老四,生生挑拨的他们母子离心。
老嬷嬷端上来烟枪,三人有些惊讶。
虽然满人的一些老福晋喜欢抽旱烟,但宫里的妃子们,为了维持洁白的牙齿、纤细白皙的手指以及芳香袭人的气味,一般是不会碰这种东西的。
老四家的,你来!四爷紧张起来,笑怡眯了眯眼,没事人似得走过去。
不就是点根烟么,上辈子她还给乌雅氏洗过脚呢。
但是这次,她可不会再那么软弱。
接过火折子吹两下,还没等到下一步,十四阿哥就嚷嚷起来。
额娘,让奴才伺候你就好了!乌雅氏揽过他,咱们一家人聚在这,有外人在多不好?笑怡有些感动,但面上丝毫不显。
她只是温婉的笑着,拿过旁边的荷包。
让她纳闷的是,里面不纯是烟叶子,还有些白呼呼的粉末。
余光一扫四爷皱起的眉头,她突然有了大胆的猜测,难道这就是让四爷不高兴的东西?不过她还是点上火,拿起扇子扇了两下。
额娘,请。
恭敬地递上去,就在乌雅氏趾高气昂,伸手要接的时候,她突然撒了手。
火折子连带着烟枪,一同洒在了乌雅氏的袍子上。
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正值夏日宫妃大多穿得薄,这一下竟然直接烫到了皮肤。
乌雅氏暴躁的抬脚想要踢她,笑怡哪能让她如愿?身子往旁边一躲,待她站起来后,又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扑向了她。
咣当一声,两人撞在了旁边放花瓶的木架上,随着架子一同倒地。
当然整个过程中,笑怡都趴在乌雅氏上面。
等彻底摔倒后,身下硌人的感觉传来,她立时就后悔了。
同时她也疑惑,乌雅氏怎么会变的这么瘦?虽然生活条件不如以前好,但她也不会缺吃少穿啊。
四嫂、额娘,你们没事吧。
十四阿哥的话,又重重的打在了乌雅氏心上。
儿子先问的竟然是嫂子,而不是她这个亲生额娘!笑怡站起来,笑容有些勉强:我没事,额娘。
媳妇失礼了。
乌雅氏刚想说什么,下一支箭紧接着射来:四嫂没事就好,我在就说了让丫鬟伺候额娘。
额娘,四嫂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下人的活,下次儿子给您选几个可心的下人。
胤禛则是彻底封上了她的嘴:宫中有专门做这一块的,那些下人没伺候好额娘,理应受罚。
负责制烟的可是乌雅氏新近培养的心腹,听到这她麻溜的站起来:额娘没事,人上了年纪,有时候就是反应不过来。
笑怡如释重负:额娘没事就好,不然媳妇还不得愧疚死。
额娘放心,如果你下人用着不顺手,媳妇去请太后娘娘,给您再选一批。
乌雅氏丝毫不怀疑,她这媳妇有这种本事。
倒不是她特别得太后的心,而是她人缘好,一提出来就会有一大堆人帮腔。
想到这乌雅氏又是一阵烦躁,最后干脆决定不想了。
换了身衣服,她坐在继续坐在榻上。
方才被烫到的地方,现在还沙沙作痛,可她再也不敢提此事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点去太后那儿吧。
老四你是长兄,要照顾好弟弟。
胤禛微微点头,十四则是把胳膊搭在四爷的肩上,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额娘你放心,四哥对儿子可好了。
看着他俩亲热的模样,乌雅氏的头更疼了。
小儿子这冲动的性子,哪斗得过心思深沉的老四。
该怎么做,才能让老四帮着十四呢?还没等她想出办法,三人已经告辞了。
**出了永和宫,十四阿哥微微脸红的绕到前面。
四嫂,额娘年纪大了,你别忘心里去。
十四放心,你四嫂最是孝顺。
笑怡也点头应和:本来就没多大事,其实今天都是我的错。
如果来之前知道额娘的新爱好,特意准备下就没事了。
不过十四弟,我听说抽太多旱烟对人身体不好。
有空的话,你还是劝劝额娘吧。
宽容大度的四嫂,与尖酸刻薄的额娘形成鲜明的对比,十四阿哥更是愧疚。
郑重的点下头,他摸出腰间的一个荷包。
这是我送给瑶儿和弘晖的,听草原上的祭祀说,这能保平安。
四爷接过来递给笑怡,她打开一看,是两个非常精致的小银锁。
银锁雕工精致,周围一圈蒙古特有的花纹,中间是一只展翅翱翔的海东青。
在锁孔处,用梵文写着几个字,笑怡大概能看出来是一句经文。
锁头不大,可以串上链子挂在胸前,也可以用在箱笼上。
多谢十四弟,抽空来府里吃饭,瑶儿他们肯定想你了。
十四阿哥咧嘴一笑,亮出洁白的牙齿。
好的,有空再叨扰四哥四嫂。
时候不早了,弟弟先去上书房了。
目送十四阿哥走过拐角,笑怡看着他那比自己还要高的身量。
当初那个拧巴的小阿哥,不知不觉中已经彻底长大。
从最初的水火不容,到现在的亲密无间,有些人的确是可以改变的。
额娘那边,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笑怡扭头,看着拍着她的肩无声安慰的四爷,嘴角抿起微微点了下头。
有些人可以改,而有些人却是天生的死敌。
对于乌雅氏,她从没有过任何奢望。
这个女人就是再活十辈子,怕是也改不了她那骨子里的尖酸狠毒。
爷上朝去了!笑怡微微福身,送走四爷后她将手中的银锁交给鼓瑟拿着。
踩着花盆底转身,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
主子慢点走。
乌嬷嬷上前扶住她,笑怡总算慢下了速度。
一个月没见儿女,她的确太想了。
先前在草原上反倒没什么,但自从昨天回京后,许是离得近了,她这颗心也越来越迫切。
好在永和宫离景仁宫并不远,没过几步就到了。
抬头看着那块大大的牌匾,笑怡心里更是焦急。
通传的太监们刚刚扎了个千儿转身,她就希望他们能立时回来复命。
嬷嬷,怎么人还没有出来?乌嬷嬷给她换了条手帕:主子别急,通传的公公才走了才几息时间。
笑怡愣住了,只有几息么?为什么她感觉时间那么漫长,隐约中太阳已经升起了一大截。
主子想岔了,刚才那是一片云彩遮住了日头。
您看,这不就回来了么?笑怡充满希望的抬头,果然太监从正殿出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小小的身影。
额娘!四嫂!九十三章两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一同跑过来,临到门槛时,小女孩顺利的迈过。
而小男孩因为腿太短,趴在上面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着。
边挣扎他边喊着:姐姐,帮帮忙。
瑶儿停下来向后看去,见此笑怡哪还忍得住。
一步上前抱起儿子,一个月没见他又长大了许多。
而弘晖,则是亲了下额娘的脸,然后凑在她脖子根处 着身子。
笑怡摸了下音音的头顶,牵起瑶儿。
察觉到脖子上的温热,她低头一看,儿子肥嘟嘟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泪珠子。
合着他那可怜兮兮的表情,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
晖儿乖乖。
贵妃也从殿中走出来,一手一个牵起俩小丫头。
咱们弘晖这是怎么了,竟然掉金豆子。
三个孩子里瑶儿身量最高,见此伸出胳膊,拽拽弟弟的小脚。
额娘回来了,她没有不要我们。
弟弟乖,不哭了,姐姐等会给你糖吃。
音音年纪有些小,不太懂面前几人复杂的情绪变化。
见此她也只是跟着瑶儿,一同奶声奶气的说道:晖儿乖。
虽然弘晖前世只活了八岁,但芯子里他却看了几十年的人事兴衰。
虽然不若亲身经历过那般成熟,但潜意识里他一直把自己当大人的。
就这额娘的手抹了下眼泪,他一脸坚强:这是风吹的。
笑怡和悫惠贵妃相视一笑,继续给他擦干净脸:好,是风吹的,额娘给晖儿挡着风。
悫惠贵妃在一旁招呼着:都快进来吧。
刚进了主殿,笑怡就大吃一惊。
先前富丽堂皇的景仁宫,如今俨然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博古架上精致的摆设不见了,换成了各式的玉雕玩偶。
平日摆在贵妃座前的那些名贵花木瓷瓶也都撤了下去,换成了一整块 的垫子。
先前可不是这样的,看来是因着孩子多特意改的。
笑怡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客气感谢的话不适合在这个场合说。
悫惠贵妃却仿佛理解了她的意思:这没什么,音音一天天也大了。
殿里多些那东西,孩子磕着碰着也不好。
音音也很配合的,拉着瑶儿坐在软垫上,拖着一只小木马就朝她介绍着。
四婶,这是舅舅送我的,瑶儿也很喜欢玩。
只是弘晖,他老是不跟我们一起玩。
贵妃忙打着圆场:你弟弟太小了,坐上去不稳当。
话题人弘晖,则是死死地抓住额娘的衣领,生怕他再次消失。
笑怡安慰下儿子,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还是贵妃娘娘会照顾人。
我这一上了年纪,就特别喜欢看孩子们玩。
宫里的孩子都是宝贝蛋,先前只有音音一个,这景仁宫太冷清,其他书友正在看:。
自从瑶儿和晖儿来了后,每天这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就连那些丫鬟们做完事,也都喜欢蹭在门边,看他们几个一起玩。
笑怡趁势坐下,也是音音性子好,那么多小孩子中,瑶儿独独喜欢她。
孩子被夸,比夸她自己还高兴,贵妃心情很好。
招呼人端来茶水点心,她说起了这一个月内的事。
我这景仁宫倒没什么大事。
笑怡点头,自从有了音音后,贵妃也不再那般无欲无求。
因着她生了个女儿,康熙更是放心。
乌雅氏出事后,这两年她牢牢掌握住了宫权。
她出身位分摆在那,谁也挑不出什么理。
宫里早就变天了,四妃合掌宫权的时代一去不返。
笑怡有时甚至觉得,这也可能是宜妃恨乌雅氏的部分原因。
总之现在宫里,景仁宫算是地位比较超然的一宫。
只是永和宫那边,她几次派人来,要看孙子孙女。
我这拦不住,只得派人带瑶儿和晖儿去了。
笑怡心提到了嗓子眼,瞅了眼两个孩子。
面色红润、神志清醒,光天化日之下乌雅氏应该不会出手吧。
额娘,放心,有我保护姐姐。
弘晖虽然才两岁多,但口齿已经很清晰了。
如今他握紧小拳头,奶声奶气的说着大人才说的话,更是让人觉得可爱。
瑶儿也抬起头,弟弟老是在玛姆宫里的床上尿尿。
有次他不小心,打烂了玛姆梳妆台上所有的胭脂水粉。
还有,他还喜欢乱跑,砸碎了玛姆那里的不少古董玉器。
悫惠贵妃朝笑怡眨眨眼,后者拍了下儿子,总算彻底放心。
虽然没有实践过,但弘晖亲眼见过不少后宫阴私。
所以对上乌雅氏,他们应该没吃亏。
只是该说的话,她还是不会少的。
晖儿,你玛姆喜欢清静,以后在她跟前不要调皮好么。
可是我说要尿尿,玛姆不让人抱我出去。
哦,我知道了……弘晖最终点点头,可他还是表明,自己有充足的理由。
笑怡,你也别逼得孩子太紧了。
晖儿很懂事,宫里上下都很喜欢他。
弘晖扬起小脸,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笑怡点点他的鼻子,小家伙立马说道:我最喜欢额娘。
临近中午,母子三人辞别了热情留饭的贵妃,一路出宫坐上了马车。
让笑怡惊讶的是,四爷临来时骑得马还在原地。
难道一直到现在,早朝还没结束?两个小家伙巴在她身上,瑶儿略微有些失望,而弘晖则是心满意足。
没人跟他抢额娘,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回家,吃饭饭!玩了太久,弘晖打了个呵欠。
迷迷糊糊中,他咕哝着:额娘,不走。
笑怡抱紧了儿子,虽然见过的事情多,但那些并不是他亲身经历的。
所以现在,他一会跟个孩子似得,一会又格外成熟。
罢了,都是她的错。
如果前世她得了四爷欢心,自己再聪明点,收好后院,让他成为四爷最喜欢的儿子,那他也不会在八岁就死掉,还做了那么多年的孤魂野鬼。
轻轻拍着他的背,笑怡眼中是无限的爱怜。
不过她也没忽略女儿,一只手搂过女儿,她轻声安抚着。
瑶儿,你阿玛等会就回家了,。
懂事的瑶儿并没多说什么:额娘,这些天弟弟一直说梦话,然后叫着你。
你和阿玛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笑怡突然红了眼眶,这次的确是她自私,抛下两个孩子去了塞外。
以后再去的话,说什么也得把他们带上。
不然,她绝不会离开京城。
不会了,额娘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没多久母子三人回到府中,刚进门就瞅见,守门的太监似乎有些精神不振。
再往里走,守在府内的春杏迎了上来,神色间有些匆忙。
主子,后罩房郭主子身边的双桃突然口吐白沫晕了过去,同时宋主子身边的元桃,则是有些癫狂。
抱紧熟睡的儿子,牵着女儿,笑怡皱眉:回房再说,对了,耳房收拾的怎么样了?吹笙迎上前来,小声说道:奴婢领着人一天打扫一遍,这几天更是一天三遍。
夏日用的蚕食被褥早就换好了,床罩也换成了小主子最喜欢的颜色。
床单要用细棉布,不够的话把我房里的那份给他们。
丝质的虽然贵,但睡起来不如棉的舒服。
乌嬷嬷上前,打算接过弘晖,却被笑怡拒绝了。
带着一双儿女进了房,她先去看了遍两侧的耳房。
弘晖的收拾的相对简单,不过所用的无一不是名品。
什么女孩娇养男孩穷养,在笑怡这儿行不通。
她只知道她的孩子,是如今皇帝的孙子孙女,和该享受这天下极致的富贵。
她会让他们习得自己喜欢的,以后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一言以蔽之,她的孩子,每一个都该娇养。
换掉丝绸床单后,整个房里就都妥帖了。
把儿子放下,看女儿精神尚足,她干脆抱起她两步来到正房。
喝了口茶,又先喂了女儿些点心,她吩咐下人们准备午膳。
春杏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主子,郭主子和宋主子身边的人突然都出了事。
不过以他们的身份,没法传大夫诊治。
前脚刚拔了罂粟花,后脚就出事?想起今早请安时,一直止不住添油加醋、哭哭啼啼的两人。
笑怡有些疑惑,他们这是故意在给她上眼药?只是一下,她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这也不太可能,毕竟四爷的态度摆在那,现在再提,那事纯粹是在找死。
那是……?宋氏和郭氏当时什么个样子?主子,她们似乎很惊讶,而且主动将人绑了起来。
只是他们并未命人来通传,似乎是因为主子您不在府里。
瑶儿点着小脑袋,一副受困的样子。
笑怡将她挪到床上盖严实被子,凭着两人的反映,她也能大概猜出来。
这事她们应该不知道,或者说只知道一部分。
依她的直觉,此事应该跟那些罂粟有关。
罂粟又跟乌雅氏有关,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最重要的线索。
想起贵妃那只言片语,还有弘晖激烈的反应。
乌雅氏如何对她的一双儿女,那也可想而知。
笑怡已经不想费神去思考她做这些的动机,她只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只是祸害她可以,祸害四爷她也不会心疼。
但是敢把手伸到她孩子头上来,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九十四章四爷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全凉了。
阴沉的一张脸,看到女儿才稍微放晴些。
阿玛。
伸出手臂,他接住扑过来的女儿。
香 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他的心情总算是稍稍好了些。
阿玛,你看这个好看么。
瑶儿掏啊掏,从脖子里掏出一把小银锁,正是十四阿哥刚才送的那一个。
四爷没做声,反而是往笑怡这边瞅了一眼。
额娘,我要吃糕糕。
弘晖也捏着一把银锁,小手摇啊摇,全力吸引着额娘所有的注意力。
阿玛怎么又来了,上辈子他不是很喜欢各种格格侧福晋么,怎么现在老来跟他抢额娘!四爷刚放晴的脸全黑了,他的小金刀和红宝石锁呢?为什么孩子们都喜欢老十四送的银锁,他的礼物没见他们拿着?敏锐的感觉到忽然降下来的气压,笑怡打开一旁的箱笼。
爷,您这东西太精贵。
妾身想着,先给他们存起来。
瑶儿也抱住阿玛的脖子:要存起来,不要弄坏。
四爷明了,不是孩子们不喜欢,而是太过喜欢怕弄坏。
不过是个玩物,瑶儿玩坏了,阿玛再去给你找。
瑶儿很给面子的拿起红宝石锁,把之前的银锁给换下来。
果然四爷脸色更好,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先前朝上的烦心事。
开膳吧。
沉默的用着午膳,期间弘晖跟个八爪鱼似得黏在笑怡身上。
额娘,吃肉肉!是额娘吃,晖儿吃糕糕。
笑怡抽了四爷一眼,见他没有不高兴,也就由着儿子去了。
再说这种不一样的用膳方式,的确让她跟儿子更近了。
所以她夹了一筷子肉糜给女儿:瑶儿多少吃点肉,对身体好。
瑶儿乖乖吃下去,这下不高兴的变四爷了。
福晋和孩子们互相夹菜,留他给苏培盛伺候着,多么的凄凉。
察觉到气氛不对,苏培盛更是小心,胳膊都不敢多弯一下。
笑怡给女儿使了个眼色,瑶儿夹起菜放在阿玛盘子里。
果然胤禛满意了,只是这下晖儿又不高兴了。
姐姐,我也要。
恩,晖儿多吃点。
四爷发誓,他从没有一刻如此的讨厌这个儿子。
这死小子,就是故意下来跟他作对的吧。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四爷有着比野兽还灵敏的直觉。
不过看着欢喜的小女儿,做阿玛的心里最后那点不快也彻底消失。
罢了,终归是对不起那小子,对他和蔼点也没……什么吧。
爷,这是南边刚送上来的莲藕,正新鲜着,您尝尝?膳食很丰富,全是四爷喜欢用的样式。
比起塞外,京城里的果蔬更为新鲜。
虽然心里有事,但他还是多吃了两碗。
用完膳后一反常态的,四爷没有陪着女儿。
抱了抱女儿,似乎又沉了点,他心里更是高兴。
刚想抱儿子,看他紧巴着福晋的模样,四爷收回了手只是摸摸他的头。
爷先去书房了。
对着女儿,四爷和蔼了些:瑶儿在这,过会阿玛教你识字。
笑怡心里存了点疑惑,依照四爷对孩子的宠爱程度。
皇上赏赐的金刀都拿给他们当玩具了,不至于现在走那么急啊。
想起刚回来时他那阴沉的脸色,难道朝上出了什么事?前朝的事她也管不了,笑怡只是默默记下来,等过会抽空给阿玛递个信,看看他那边有没有消息。
春杏,你查出什么了没?只是一顿饭的功夫,春杏竟然有了不小的进展。
主子,那东西叫福寿膏,据说是从南方传出来的。
有成品,不过也可以在罂粟的 里提取。
奴婢刚才得知,爷书房的熏香里,似乎也被加进去了不少。
但是昨晚,被爷查出来后就全封起来了。
笑怡递给床上的弘晖一个布老虎,虽然他不乐意玩这个,但骑在上面煞是威风好看。
弘晖投额娘所好,每日都要坐上那么一会,瑶儿也爱看,是以这成了母子三人固定的娱乐活动。
咱们房里有没有?春杏点头又摇头:原本郭主子也要送来的,说是娘娘赏赐的。
不过奴婢谨记主子教诲,房里被褥每日晒一次、三日换洗一次,不曾用过熏香。
收下后,奴婢就放在了一边。
说罢春杏轻移几步,从碧纱橱的箱笼里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这就是了。
弘晖从布偶上跳下来,刚要伸手去抓。
笑怡眼疾手快,拦住儿子只是凑近了看下。
那白乎乎的东西,初初一看跟白面无异。
但仔细瞧瞧,其中竟有些细小颗粒,且颜色比面粉要白上一些。
额娘。
笑怡搂过儿子,屏退了春杏等人。
晖儿可有什么话要说?弘晖黑黢黢的眼中褪去了天真,转过身子站起来与额娘对视。
我飘到承乾宫时见过那东西,是熹妃给年贵妃的。
那时候年贵妃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整日就靠这个提神。
到最后,她竟全然离不开此物,每次都要花大量金银来兑换。
笑怡也突然记起来,她草草翻过的那几本医书上,罂粟粉是要慎用的。
至于为何,她学艺不精,只是一知半解。
如今她仿佛明白了,乌雅氏想趁他们不防备,给他们用上。
到最后,一家人还不是任她拿捏。
饶是烈日炎炎,笑怡仍出了一身冷汗。
若不是重来一遭有了戒心,亲身额娘给的东西,那不还得欢欢喜喜的接着,放在跟前珍稀的用。
乌雅氏这一招还真是毒,若不是她有前车之鉴坚决不用熏香,指不定过不了几日,她就得跟那俩丫鬟一样。
一旦停了药,就难受不已,或癫狂、或口吐白沫。
乌雅氏!笑怡攥紧了拳头,这个女人对他们一家已经不是仇视了,而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
额娘,其实玛姆也在用。
她抽的旱烟里,就带着些这东西,那味道可难闻了。
笑怡紧张的抱起儿子:晖儿,你哪里不舒服?没有,玛姆见到我都得躲着。
不然,我就摔烂了她宫里所有的金银器物,然后在布帛上全都尿上尿。
再然后,用炭笔给她涂两撇胡子。
看着一脸骄傲的儿子,笑怡终于放心。
还是她思虑不周,然后当心些才是。
额娘,你跟弟弟在说什么呢?瑶儿拿着红宝石锁走过来,手中还攥着两个荷包:额娘,给。
浅粉和浅蓝的荷包上,各自绣着简单的图案。
笑怡一看便知,这是出自女儿之手。
小小年纪如此懂事,她这个做额娘的既骄傲又心疼。
一边抱着一个,哄了孩子们好一会儿。
待他们午睡后,她也接到了乌拉那拉府的传信。
皇上不在朝中并无大事,淮河水患也基本平息了。
只有两件,首先东南沿海倭寇再次来袭。
其次,广州那边洋人使者来京,请求与大清通商。
芙蓉糕,洋人……笑怡突然想起来,这玩意似乎就是洋人传进来的。
而且大清向来主张闭关,难道是因为这事?作为一个后宅妇人,虽然读过不少书,但她依旧对前朝事务所知甚少。
只是四爷那烦躁的态度,今日特别晚的早朝,让她只觉的把这两件事扯在一起。
眼前一亮,如果真是这样的,那这就是彻底铲除乌雅氏的好机会。
嬷嬷。
咱们在永和宫中还有人吧?乌嬷嬷点头,作为重灾区,永和宫一直是主仆二人乃至整个乌拉那拉府布防的重点。
尤其是这几年,乌雅氏精力不济,对宫务掌握不严,他们的探子更是站稳了脚跟。
今日递烟的那个丫鬟,就是老爷安排的人。
只不过,她也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当与她接线的是宜妃娘娘的手下。
宜妃,笑怡斟酌了一番。
跟淑莹关系不错,她是不想用这一段关系的。
但如今整个宫中都知道宜妃与乌雅氏不和,如此这般的确不容易被人发现。
况且这东西的流入,似乎宜妃也出了一份力。
额娘!身后奶声奶气的叫声传来,笑怡看着儿子睡眼惺忪的模样,拍了下自己的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前世的她就是太过耿直,不肯做这些龌龊之事,才落到那样的境地。
既然嫁进了这个皇家,那怎么可能还保留着做格格的天真。
作为天下最尊荣高贵的一家子,就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叫她这两日加大剂量,做的隐蔽些。
笑怡低声吩咐一句,伸手抱起儿子。
香 软的身子,全新依赖的眼神。
这是一个头破血流的家族,如果她再有那般可笑的想法,等待她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甚至如前世那般,步步紧逼最终万劫不复。
她可以在自己的能量范围内帮助别人,但这前提必须是她活得好好地。
如此良机若是错过,那她必定要懊悔一生。
额娘,我保护你。
弘晖有些起床气,迷迷糊糊地赖在额娘怀里,不太清晰的口齿吐出了这几个字。
笑怡瞬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儿女好好地,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何况她帮了宜妃不少,如果不是她,宜妃也不会那么顺利的知道十一阿哥的病因,五福晋也不会有身孕。
况且这么一点事,宜妃应该也能应付过去。
九十五章这一晚罕见的,四爷很晚都没回正房。
笑怡大概心里有数,四爷能从兄弟中脱颖而出坐上皇位,那他绝不是蠢笨的。
虽然喜欢女人的口味比较独特,但在权谋算计上,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敏锐。
弘晖都知道的事,怕是这位爷也一清二楚。
想起他那阴沉的脸色,笑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也是她借用别人手,戳穿乌雅氏的原因。
事关婆婆,天底下做媳妇的都得小心点。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瑶儿和弘晖。
苏培盛的消息传来,笑怡干脆把玩累了的瑶儿和弘晖抱上|床。
盖上薄薄的蚕丝被,母子三人睡得格外香甜。
雍郡王府书房,打更的声音传来。
四爷打了个呵欠,翻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密报。
经过几年的发展,他的粘杆已经遍布东南沿海。
做过皇帝,他更懂得帝王心术,粘杆比前世更加隐秘。
所以现在,他可以完全确定,皇阿玛还没有发现。
不过现在,瞅着笔下拟好的折子,他的头凝成了疙瘩。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东南沿海那边,竟然有许多人成了什么基督教徒,信奉劳什子的上帝耶稣。
其实不管信玉皇大帝还是佛祖或者这位外来的耶稣,四爷都不会管。
但问题是,现在这些传教士,多做着与粘杆一样的活计。
他们忠于耶稣,更忠于他们身后出资出力,送他们来宣扬主光辉的那些欧罗巴大公们。
如汤若望那般,一心为传扬文化的神圣罗马帝国人,终归只是少数。
多数人心中还是向着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所以大清可以用武力打下中原,但半个世纪过去,南方依旧不安宁。
想到皇阿玛一副天邦上过的态度,四爷就止不住的头疼。
的确,如今的大清蒸蒸日上,弘历那个败家玩意还没有挥霍完半壁江山。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这样下去,日后问题暴露,只会更难收拾。
甚至,万劫不复!哎……苏培盛微微鞠躬,给他添上一杯热茶:爷,福晋特意嘱咐的,给您补身子。
笑怡大抵熟悉四爷的爱好,早就嘱咐好鼓瑟和吹笙,一年四季各自有着定例。
四爷是个循规蹈矩之人,是以几年下来,虽然笑怡做了甩手掌柜,但他这未曾出现过差错。
四爷身体畏寒又惧热,闻了下味道,是太医专门开的凉茶。
此物最是清热去火,刚好适合夏日饮用。
将密报置入暗格,他一饮而尽。
茶温刚好合适,窗边吹来一阵夜风,格外的舒爽。
福晋可是歇下了?回爷的话,方才已经歇下。
四爷起身,几步来到正院,果然这里的灯全熄了。
制止住要出声的守夜丫鬟,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借着月光,那张大拔步床上 两团小包。
福晋睡在最外面,弘晖紧紧地巴在她怀里,瑶儿规规矩矩的躺在一侧,抓着弟弟的小手。
顿时他烦躁的心平静下来,脱掉鞋袜上去,躺在最外面。
一大两小均匀的呼吸传来,窗外偶尔有虫鸣响起,这种静谧幸福是他很少感受到的。
乌雅氏带来的一些烦躁,彻底烟消云散。
他不是前世那个汲汲经营,暗中想要谋得皇位的四阿哥。
他不需要一个高位的生母,来给他那点面子上的好看。
一切,就交给皇阿玛吧。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笑怡睁开眼。
鼻尖萦绕着男子身上独有的味道,抱紧了儿子,她默默闭上了眼。
她能给四爷的,已经全给了。
再多的……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以及乌拉那拉家。
对于皇家的人来说,感情,终归是件奢侈品。
奢侈到,金堆玉砌的亭台楼阁一点也承载不下。
**阿玛。
一夜无梦,瑶儿软糯的童声唤醒了一家。
弘晖小手 眼睛:额娘,我要尿尿。
四爷熟练地接过儿子,披着一件里衣带着他去了隔壁。
额娘,阿玛陪着我们睡的?笑怡点点头,叫人进来伺候洗漱。
今日是宋氏和郭氏请安的日子,虽然两人在府里时透明似得存在,但笑怡却不会乱了规矩。
除却长时间的禁足外,其余时间不论寒暑,规定日子的请安她一日都不会免去。
收拾好后,一家人来到正房。
笑怡传人摆膳,两人也进来。
奴婢给爷、福晋请安,给大格格、大阿哥请安。
弘晖嘴巴撅得老高,瑶儿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胤禛安抚着贴心的宝贝女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都起来吧,看郭氏气色不好,可是被那两个奴婢给吓着了?四爷眼睛一眯,吓得郭氏连连退下说不。
那与乌雅氏有三分相像的神态,真心让笑怡觉得快意。
府里有府里的规矩。
每个人用的膳食里面能放什么不能放什么,自然有下人照着去做。
你们二人,即使记不清楚也无碍,没必要自做主张去改良。
比如说这燕窝粥,要是哪个不小心用了贵妃娘娘才能用的金丝血燕,那可要当心了。
两人瑟缩不已,四爷终于肯给正眼了:记住福晋说的话。
爷,咱们开饭吧。
布菜自然用不到宋氏和郭氏,不过笑怡不开口,他们也得在旁边站着。
倒不是她狠心,而是规矩就是如此。
额娘,吃糕糕。
阿玛额娘多吃点。
四爷将女儿夹过来的肥肉一口不剩的吃掉,平日 的东西,现在倒有一股别致的香味。
赏厨子。
笑怡夹菜的动作慢了一拍,弘晖面色如常,如果忽略掉他那直抽抽的嘴角,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可爱小家伙。
用过早膳,漱口净手的活计就交给了宋郭二人。
笑怡面色如常的接过来,给孩子们擦擦手。
每个月不过几次请安,这个次数绝不会让她难受。
前世这两人,跟她也是对手关系,不过她们智商比较拙计保不住孩子罢了。
放在跟前,就是要时时提醒自己,人心易变,要时刻保持警惕。
不过这次,四爷看着面前二人,反倒是坚定了信心。
这可都是额娘j□j来的探子,明晃晃的,他还不能动。
母子名分在那,如果她依旧如前世那般不依不饶,自己还真没什么好法子。
爷上朝去了。
送走四爷,笑怡分分钟打发走了宋氏和郭氏。
提神醒脑完成,他们哪凉快哪呆着去。
爷喜佛,本福晋在草原上得了几本佛经。
心诚则灵,抄多了也能庇佑额娘和爷。
布置好任务,她扭头,正好看到瑶儿和弘晖站在一起,姐弟二人叽叽咕咕说着悄悄话。
姐姐。
你看我说得对吧,阿玛喜欢吃东坡肉。
瑶儿点点头:晖儿说得对,阿玛都赏了那个厨子。
其实阿玛很喜欢吃肉,而且尤其喜欢吃肥肉。
姐姐,我们得孝顺阿玛……笑怡扶额,她是个 子,晖儿这点应该是随了四爷。
不过,她该不该管呢?该,不该……吧。
瑶儿,是时候去写大字了。
一手牵着一个,笑怡去了后面。
书桌很宽大,她抱着儿子查着账册和往来信件,瑶儿则坐在特制加高的椅子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大字。
母子三人时不时的聊几句,不用进宫的日子里他们的生活总是如此悠然。
**与雍郡王府的闲适相对,朝堂上则是一派剑拔弩张。
关于洋人要求开阜做边贸,朝中意见大多相左。
大阿哥明珠一派,支持打倒倭寇,而后答应洋人的请求,扬大清国威。
太子索额图一派,则是必须要反对,他们列举了户部的收益,证明大清需要休养生息。
士农工商,商为末,我泱泱大国天朝上邦,岂会在乎那微末之利?户部的亏空,直直的打在了康熙心坎上。
一旁的太子,还在慷慨陈词着。
康熙心中有些矛盾,哪方都有道理,那该如何是好?作为游牧民族奴隶社会向农耕民族封建社会转型的典型,康熙纵然天纵奇才,但他的确不如前明皇帝了解如今的国情。
或者可以说,这是大清所有皇帝的通病。
死板的运用着汉学,认定了士农工商,以农为本不可变。
同时他们又带着一种低等文明的自卑,羡慕汉人创造的璀璨文明,却又怕强大起来的汉人把他们赶回关外老家。
他们不肯,或者不愿任明末沿海的资本主义萌芽发展。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四爷站在皇子阵营中间位置,想起方才上朝前交予太子参详的奏折,同时他将利弊阐明。
但如今,太子明显没有放在心上。
揣着的双手揣到袖子里,他有些犹疑。
折子一拿出来,太子必然会对他生出嫌隙。
可前世最后的景象,始终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以及压在脊梁上重重的山。
昧着良心换一世安宁,那他就不是前世那个敢于背得一身骂,也要抄家将吏治整治进行到底的雍正皇帝。
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头疼的康熙见终于有第三方出来,心里有些讶异。
这个老四,平日只是站在后面并不怎么说话,默默支持这胤礽。
对此他是满意的,那么这次,他是来支持胤礽,还是?准奏!九十六章四爷上前递上折子,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朗声说道:儿臣愚见,太子和二哥所言均是真知灼见。
标准的和稀泥,康熙有些不确定。
难道这个四儿子倒向了老大那边?老大的心思他知道,但太子一天天的长大,前不久竟然敢扣下救命的金鸡纳霜。
父子感情再深,康熙也有些拿不准,谁知道他日后会怎样。
所以对于胤禔与太子打擂台,他是有些鼓励的。
只是儿臣认为,取二者精华更为合适。
皇阿玛是千古少有的明君,平三藩征噶尔丹,扬我大清国威,您的功绩堪比秦皇汉武。
如此,儿臣认为皇阿玛可荡平倭寇,同时向神圣罗马帝国扬我大清国威。
昔日成吉思汗曾荡平欧罗巴骑兵,皇阿玛比其更得民心,定能更进一层。
满朝文武哗然,平日沉默寡言的四爷,竟然是个马屁精?胤禛平日很少开口,但为人做事稳妥,虽然入朝不过五年,但他的在众人心目中踏实的形象已经定下来了。
如今贸然开口,反而更让人信服。
不管满朝文武怎么想的,最起码那一瞬间,康熙忘记了打噶尔丹后空虚的国库,浑身上下升起了一股无限的满足。
做臣子的,最基本的素质便是体察圣意。
即使看不到皇上的表情,底下也一片山呼万岁,轮番赞美着皇上的功德。
一圈下来,大体意思就是皇上堪比尧舜禹汤,比起那玉皇大帝也差不了多少。
太子脸色有些阴沉,他何尝不知道四弟的想法有些道理。
可舅公已经对他阐明利弊,且大哥一直跟他作对,他怎能附和敌方的观点?遗传自康熙的多疑性格浮 面,胤礽止不住的想,难道四弟生出了别的心思?他先与大哥串通好,让自己做那出头的。
一计不成,干脆自己亲自上阵了。
虽然不太相信,但四弟的所作所为,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个疙瘩。
四爷说完就不再做声,他明白皇阿玛的性子,一心想做千古明君。
尽管国库空虚,但他应该抵挡不住这份诱惑。
果然康熙没再反对,只是命兵部商讨抗倭良策。
另外,他命理藩院先行接待那些洋人。
开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具体地点、允许贩卖的物品以及疏离,林林总总都需要相关官员前去核查。
下朝后,康熙特意留下了诸皇子。
等待的时间里,四爷看着对他颇为冷淡的太子,内心一阵叹息。
太子爷样样都好,只是疑心病太重。
皇阿玛是皇帝,可以随便怀疑人。
但太子却不是,这样下去谁还肯为他尽心出力。
尽管如此,想起长寿又有着极端控制欲的皇阿玛,如今他还是不要风头太盛的好。
于是他凑了上去,无视太子的冷脸,将另外一份折子交给他。
这是弟弟偶然得知的,太子哥哥一心为国为民,想必定会彻查此事。
胤礽翻下奏,折满脸不可置信:此事当真?弟弟何时欺瞒过二哥?倭寇和那些洋人,都在觊觎着大清的富贵。
再次觐见时,胤礽抛出了新的想法。
严明此事还未彻底确定,所以方才朝上不敢直言。
康熙扫了下面的儿子一眼,对太子更是失望,竟然贪墨弟弟的功绩。
只是老四,是如何知道的这些?多疑的康熙,向来是怀疑一切。
胤禛依旧板着张棺材脸,情绪丝毫未动。
康熙心中的疑惑退下去点,京城什么样的人没有,或许老四真是偶然得知的吧。
李德全,命大理寺查清福寿膏之事,理藩院那边暂缓迎接使者。
没等政令布置下去,另一则消息传来,康熙这下总算彻底信了。
皇上,永和宫的乌雅嫔娘娘晕过去了。
恩?顶住压力,李德全慢慢说着:太医说,是用了太多的福寿膏。
今个就先到这吧。
康熙把调解儿子矛盾的事丢到了脑后,立刻宣布摆驾永和宫。
乾清宫前,太子拍了拍四爷的肩:你且放宽心,此事与你无关。
大阿哥也过来宽慰,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
等到出宫时,五阿哥撵上四爷的马:四哥干嘛把功劳全给太子,看他那样一点都不信任我们。
小点声,这可是在大街上。
至于此事咱们不用多管,二哥是太子啊。
四爷特意加重了太子二字,太子是国之储君,也就是未来的皇帝。
而他们这些普通皇子该如何做,应当心中有数。
哎……其实四哥也不比他们差。
五阿哥小声嘟囔着,四爷脸色缓和了下。
听到额娘出事,他任何悲伤都无,反倒是有些如释重负。
这正是他预料中的结果,扬起马鞭,他突然有些想孩子们和福晋了。
额娘出了事,他们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不少吧。
以后莫要说这话,驾……四哥,等等我啊。
两人还不到二十岁,自有一番少年心性。
在宽阔的京城街道上跑马,真是件快意之事。
**雍郡王府,笑怡命人准备好午膳。
下意识的,她点了五花肉等几道肥肉比较多的菜。
果然难得心情轻松地四爷,再次遭遇了女儿的肥肉投喂。
阿玛,再给你一块。
这个好吃,阿玛辛苦了,要多吃点。
笑怡给儿子擦着嘴,勉强控制住微微扬起的唇角。
而弘晖,则是堂而皇之的吃着四爷最爱用的各种青菜。
一口一口的嚼下去,四爷脸有点黑了,终于没有动盘子里那块大肥肉。
瑶儿自己吃就好。
瑶儿 一脚一脸委屈,阿玛不喜欢么?无奈之下,四爷强忍住夹了起来放进嘴里,一脸享受:很好吃啊,瑶儿真乖。
瑶儿破涕为笑,笑怡终于良心发现:瑶儿,吃东西不能挑食,每样都要用一点。
你阿玛不能老吃肉,也要吃青菜。
四爷感激的看了福晋一眼,还是你有办法。
笑怡却没接到他的眼神,她的注意力都在弘晖身上。
毕竟是个两岁的婴儿,即使坐在特制的椅子上,他吃起东西来也不方便。
一家人的午膳其乐融融,永和宫里却是氤氲遍布。
康熙皱眉闻着满室的烟味,在看床上闭眼躺着的那人。
走近一看他吓了一跳,乌雅氏怎么这么瘦了。
单看那脸,简直就像骨头上包了一层皮。
想想过去的近二十年,他经常宠幸这样一个女人,他不由浑身上下 。
再看下她袖子底下的胳膊,康熙确定她整个人都是皮包骨了。
下令一查,果然乌雅氏一直在用福寿膏,永和宫就查出来不少这个。
而随后太医说的话,更是彻底确定了,福寿膏的确会让人上瘾。
此物价格高昂,非一般人可得。
就是这样,才更令康熙愤怒。
作为一个皇帝,他对全局的把握比任何人都要强。
整个大清最为有钱有权的,就是旗人和官员。
旗人是大清之本,而官员则是通知的根基。
脑补下去,他想到了最为严重的后果。
如果大清的官员,人人都如乌雅氏这般,那如何抵挡外来的攻击。
甚至不用外来者侵犯,但是内部就能彻底弄垮大清。
岂有此理!乌雅氏悠悠醒来,就看到了面前的皇帝。
那股百爪挠心的感觉又来了。
她突然记起来,面前此人是无所不能的。
皇上,帮帮奴婢。
哦?康熙挑眉,脸上是无穷的怒火。
但乌雅氏已经管不了那些了,她只知道没有福寿膏的滋味,那简直比要她死还要难受。
给奴婢,给奴婢点福寿膏,就一点,皇上求求你了。
习惯性的,乌雅氏摆出了最为楚楚可怜的姿势。
东施效颦般,原本的如花容貌如今已是丑陋不堪,而她这番姿态更是让康熙作呕。
想到两个儿子,还有西五所里的女儿,心中的天平微微倾斜。
偏偏此时乌雅氏挣扎起来,攀在康熙的脖子上:福寿膏,快拿福寿膏来,不然我……怎么,你要对朕如何?乌雅氏说不出话来,康熙那点倾斜的心立刻恢复了正常。
继续留着她,才是对儿女们的伤害。
想想她犯下的那些错,这几年的折磨也够了。
紫禁城里留着这么一个宫妃,传出去爱新觉罗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薄情的康熙当机立断:乌雅氏德行有失,削其嫔位贬为庶人,即日起移出永和宫。
皇上,福寿膏……烟瘾犯了,乌雅氏哪还管什么位分。
现在她脑子一片混沌,身上没有一处不疼。
她真恨不得就这么死掉,可全身无力的她连爬都爬不起来,更别提采取什么措施了。
康熙最后瞅了她一眼,那眼中满是憎恶。
当初他怎么瞎了眼,单单看上了这样一个女人。
果然是包衣奴才出身,没有眼力见什么都敢做。
而李德全,则是个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皇帝下令自然是令行禁止,没过多久,乌雅氏就被抬了出来,往东六宫最偏僻的宫殿走去。
岳兴阿,你看你看,那边好热闹,都是些什么人?琪琪格早就想见识下皇宫,隆科多哪儿能不满足,立刻命福晋递牌子觐见贵妃姐姐。
一行人从景仁宫出来,刚好遇到抬着乌雅氏的侍卫。
九十七章皇宫里的好景色并没有引起琪琪格多大的兴趣。
集能工巧匠千年智慧修建起来的紫禁城,在她眼里不过是座稍微漂亮点的宅子罢了。
虽然比她在佟府的院子高了点,房子大点,瓦当颜色也不相同。
但这里规矩太大了,远没有科尔沁自在,当然也比不上佟府。
铁塔般的外在条件,能在科尔沁活得滋润,琪琪格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首先她很听额娘的话,其次对于什么样的人可信,她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来到京城路上她已经确定了,隆科多可信,福晋的话不用放在心上反正她奈何不了任何人,至于四儿非常需要关心。
昨日骑在隆科多身上时,他已经大致告诉她紫禁城的规矩。
所以一上午,琪琪格一直过得很拘束。
现在看到两个大汉绑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她瞬间兴奋了,这多么像额娘处置阿玛小妾时的场景啊。
这种场面,必须要围观!主子,咱们还是快些出宫吧。
琪琪格轻轻挥动下胳膊,就甩开了隆科多安排的丫鬟。
那丫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等稳住后她发现,他们主子已经冲到了队伍最前面。
远看只以为那女子体态轻盈,往近了一看琪琪格瞬间惊呆了。
双肩抖动往前一冲,她抓住了女子的衣襟,兴奋的吆喝着:你长得好像佛经中的修罗,我从小就一直做梦,想知道修罗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总算看到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侍卫面面相觑,再看跟上来的那队人,竟然是景仁宫里的。
两人一摊手,这种贵客他们可惹不起。
同时他们也有些纳闷,女修罗不应该貌美如花么,毕竟是勾引人、造业障、毁人修为的。
主子……琪琪格直接忽略了丫鬟的声音,她掐了掐乌雅氏的脸,越看越满意。
视线下移,看到她那皮包骨的身子,她直接皱起眉来。
你这一脸凶相像修罗,但身子不对。
恩,修罗不应该是孔武有力的么?一边摇头,她一边伸手往乌雅氏身上捏。
她手劲大又没轻没重的,直接把烟瘾消掉的乌雅氏捏醒了。
混账,竟然敢对本宫不敬。
说完这话看看周围的环境,乌雅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天呐,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已经四十了,几乎失去了往上爬的可能,汲汲营生二十年难道就落个冷宫凄凉?琪琪格却满脸不解,两句弄清了乌雅氏的身份。
刚从科尔沁来了没几天,哪个宫里有什么主子,她们曾经如何辉煌她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如今她是个庶民,跟草原上的奴隶一样。
竟然敢不听话,她直接撑开她的眼皮。
没傻啊,怎么白日做梦呢,该不会的了癔症吧。
关于癔症的治疗,科尔沁郡王福晋自有一套法子。
琪琪格有样学样,抬起双手往她的脸上招呼,左右开工着啪啪响。
醒醒,快醒醒,邪灵退散!急急如律令,赦!烟瘾消去后,康熙和宜妃下的药又起了效果。
乌雅氏早已顾不得失望了,现在开始浑身上下都疼,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被针扎。
几年下来,虽然她抗疼痛的能力有所加强,但还没有完全习惯。
琪琪格大力的巴掌,无异于雪上加霜。
看乌雅氏全身 ,她满意的加大了力气:小鬼快出来!极端的疼痛下,乌雅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那副痛苦的样子,更让琪琪格认定了邪灵正在从她体内剥离。
她打得更加欢快,侍卫们不敢惹景仁宫的娇客,佟府跟来的人更是不敢打扰了她的兴致,所以周围虽然站着一圈人,却一个人敢上前。
乌雅氏这边哀嚎着,更是度日如年。
豆大的汗珠沁出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成功晕了过去。
琪琪格拍拍手,好了,安心休养就是了。
捏捏乌雅氏的身子,她有些疑惑;皇宫不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么,她怎么如此瘦?我看她是修罗转世,身子应该孔武有力的,就像我这样。
以后三餐喂她吃肥肉,直到喂到比我还强壮为止。
吩咐完后,琪琪格心满意足,她又做了一件好事。
额娘信佛,她一定要写信告诉额娘求夸奖。
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紫禁城里却留下了琪琪格的传说。
康熙听后哈哈大笑,男身修罗,真亏了她有这心思。
不过规矩可不能坏了,李德全传旨,那两名侍卫办事不力,调到理藩院守门。
隆科多侍妾不守规矩,命其闭门思过无传召不得随意入宫。
转动下扳指,乌雅氏怎么会吸食福寿膏,看来这宫里是该管管了。
皇帝的态度就是宫中的标杆,旨意看似严苛,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处罚。
太后没出声,佟贵妃直接吩咐下去,每天多给乌雅氏些肥肉。
肥肉油水多,最是补身。
**笑怡着实没想到,药效会发作的这么及时,而且刚好撞在枪口上。
乌雅氏被贬的消息传来,若不是顾念着自己的身份和一双儿女的影响,她都想要放三天鞭炮庆祝。
不过此时,她心里像喝了雪水一样,通透舒服的不得了。
听到琪琪格的一举一动后,她抱起儿子亲了下他的双颊,弘晖也回头跟额娘挽起了亲亲。
母子俩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夏日骄阳还要灿烂。
鼓瑟,你命人将这几件衣裳给十四弟送进宫去。
四爷从书房出来时,刚好看到捧着衣裳出门的鼓瑟。
扫了眼款式和花纹,是十四弟喜欢的。
福晋有心了。
笑怡略微福身起来:都是妾身的分内之事。
瑶儿 帘子跑进来,手上捧着一大捧鲜花,额娘,给你花。
察觉到房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小小的她立刻规规矩矩的请安。
笑怡接过花:瑶儿真乖。
四爷看着懂事的女儿,今年她也六岁了,而且比平常孩子还要聪明。
福晋把她教得很好,是时候让她知道些事了。
抱起女儿,他随意的坐下语气难得严肃:瑶儿,你玛姆违反了宫规,被贬为了庶人。
笑怡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四爷说的太直白了,瑶儿反应估计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果然小丫头一脸兴奋:真的么阿玛,以后玛姆再也不会呵斥瑶儿和弟弟了。
瑶儿!四爷脸色果然稍微有些难看,不过倒没有笑怡想象中的眼中。
她松了一口气,盘算着怎么把话给圆过来。
还没等他开口,弘晖就说话了。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难得对他阿玛和颜悦色,巴着他的裤腿:阿玛,玛姆要给晖儿福寿膏,还要让姐姐抽旱烟。
瑶儿小鸡啄米的点头:我抽了一口,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当时玛姆脸色好难看。
笑怡大惊失色,这两天福寿膏的危害,已经在勋贵人家中传开了。
她真没想到,乌雅氏还真敢在众目睽睽下动手。
稍微一想,满人有抽旱烟的习惯,所以媳妇进门后要给婆婆点烟捶腿。
如果疼孙辈的老人,逗孩子时让他们抽两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瑶儿怎么不告诉额娘,吹笙,快去传太医,快!四爷本来还有些怀疑,可看着才两岁的儿子,还有满脸焦急,丝毫不似作伪的福晋,他那一丁点的怀疑全消失了。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女儿的不孝反应,满心都是两个孩子的安危,以及对乌雅氏的憎恨。
额娘不喜欢他,他知道也可以承受。
但是瑶儿和晖儿,怎么说也是她的孙辈。
真没想到,这样她都能下得去手。
脑海中回荡起前世登基时那句实非吾之所期,额娘那刻骨仇恨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现在他倒有些庆幸,孩子们对那个玛姆没什么感情。
这样,最起码他们不会受到伤害。
太医来得很快,诊脉一番确定两个孩子身体很健康。
只是福寿膏此物,于孕妇和孩童非常不利,主子们日后还是注意些为妙。
笑怡长舒一口气,瑶儿有些害怕:额娘,我不是故意的。
紧紧地抱住女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千万别在宫里乱吃东西。
四爷心有余悸,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么活泼可爱的女儿会沦落成那般骨瘦如柴,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幸好,出巡时将他们放在了景仁宫。
他由衷的感谢贵妃,同时暗自下定决心。
在孩子们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们。
苏培盛,把你那两个徒弟调过来,照顾瑶儿和晖儿。
笑怡擦干眼泪,妾身替孩子们谢谢爷。
四爷扶起福晋,摸着她有些颤抖的双手。
他将一大两小圈在怀里,深呼吸一口气。
成亲七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受到福晋的情绪。
原来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孩子的用心都比他要深得多。
随着太医的出府,宫中众人也得知了此事。
乌雅氏的所作所为,再次跌碎了一地眼睛。
慈宁宫中,太后扶着老嬷嬷的手:这些奴才秧子,简直是造孽啊。
九十八章而乾清宫中康熙则是更加愤怒,虽然没见过弘晖,但芷瑶那孙女他见过。
隐约中记得,那孙女跟额娘长得有些相像,性子又是懂事的。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怀疑,乌雅氏究竟意欲何为。
但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帝王,他还没那么多功夫去思考一个女人的动机。
除了再次后悔,自己一时在兴头上宠幸了个包衣外。
他也想起了当时表姐欲言又止的眼神,虽然外面都传,乌雅氏是表妹不能生孩子特意选出来的。
但事实如何他一清二楚,一个洗脚宫女罢了。
若不是她用水打湿了龙袍,那几分颜色也不会被发现。
归根到底,都是为了维护他的面子。
当初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愤怒。
康熙突然有些后悔,为了一时之气而留下乌雅氏折磨。
如果当时她暴毙,现在也就不会有这些事。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不过老四是他为太子辅佐的贤王,生母如何倒是对大清无甚影响。
甚至身份低了点,更要好一些。
皇上,已经查清楚了。
康熙接过密保,刚平息下的怒气又升腾了起来。
又是内务府,竟然将此物夹在烟叶子里混进宫廷。
这帮奴才,永远是记吃不记打!一干人等,一律从严处置!一纸令下,刚刚平静没多久的包衣们又不得安宁。
至此他们倒是恨上了乌雅氏,本来贪墨点钱财,或者用逾制的东西,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夹着尾巴做人,还要怕先前的旧账被翻。
包衣们愤怒了,皇上和八旗他们不敢惹,但乌雅家他们可敢踩。
于是姓乌雅的倒霉了,嫁在京城的女儿纷纷被关进了佛堂。
娶了乌雅家女儿的人家,也在极力摆脱关系。
就连被贬至关外的其它族人,也被当地的人们所不耻。
至于东六宫最东北角上,那处满是蜘蛛网的宫殿中躺着的乌雅氏,则开始了日日夜夜的生不如死。
来送饭的丫鬟身份都比她高,可以随意拿捏她。
她恢复了以前在景仁宫中的生活,每日做一些洒扫类的活计。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轻松地活计可轮不到她。
比起在景仁宫时,她的身体更差,活要劳累好几倍。
与此同时,她还要惦记十四阿哥的情况。
如今她这种情况,十四会不会被兄弟们欺负。
送来的膳食倒是不差,油水充足。
偏偏乌雅氏是易胖体质,没过多久她胳膊腿上一圈肥肉长了出来。
看那情况,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达成琪琪格的预期了。
**雍郡王府里,正院满塘的荷花都开了。
接天莲叶中,两道小小的身影穿梭其中。
笑怡坐在窗前,偶尔能听到那欢快的笑声。
自从乌雅氏出事后,她就减少了进宫请安的次数。
别人只当她正难受着,四爷面前她也没表现出过多喜悦。
只有贴身的几个下人知道,他们的主子如今正高兴着。
主子,成了。
笑怡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最终她还是过不去自己那关,虽然有些皇家之人黑暗,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无端伤及无辜。
所以在利用宜妃的人让乌雅氏发病后,她将祸水引到了几个比较富裕的包衣家族。
这些欺上瞒下的奴才,整日不知贪墨多少钱财,再查一遍也是好事。
吹笙撩开帘子,后面领着两个小丫鬟。
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宜于调|教之时。
自打四爷送来两个小太监后,笑怡也从内务府的人中,千挑万选了几个身家清白的。
孩子们总会长大,必须得有几个忠心的奴才。
先前的那批也快到了岁数,是时候再添新人了。
主子,这是您吩咐的荷花粉和荷叶。
都是从咱们的庄子,还有院子里新摘下来的,奴婢亲自看着。
笑怡吩咐下去,将荷花粉碾碎了按比例兑好蜂蜜做成膏状。
弘晖肠胃有些不好,那些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权衡之下,她命人找来这方子,从小慢慢温补着。
做完这些,她找来孩子们的衣裳。
虽然三伏已过,但京城还跟个大蒸笼似得。
瑶儿和晖儿还小,房中不宜用太多冰。
所以她只能命下人,时时备着热水供他们梳洗之用。
额娘、额娘。
刚准备好这一切,两道小小的身影就跑了进来。
把两人放在一个红木澡盆里,姐弟俩玩得很欢快。
来换身衣裳。
瑶儿乖乖的自己穿着,弘晖年纪小,只得由笑怡来帮忙穿。
虽然是些日常琐事,但母子三人每日都会玩得很欢快。
瑶儿、晖儿你们记住,日后不可在外人跟前说你们玛姆不好。
弘晖点头、瑶儿反倒是疑惑:额娘,为什么不可以说实话?因为她是你们的玛姆,在别人眼中我们是一家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使再讨厌面上也要维护好。
小丫头仍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好,我听额娘的。
笑怡还想再说些什么,鼓瑟却急匆匆地跑进来:主子,宫里传信来,说是温僖贵妃薨了。
此事早在笑怡的预料之中,去年十阿哥急吼吼的成婚,就是怕这一遭。
果然在儿子成家后,贵妃一直强撑着的精神迅速败了下去。
通知府里上下,换上素净些的衣裳。
另外,近段时间膳食尽可能的素一些……贵妃死了不是国丧,但该有的礼数她一项都不会少。
此时笑怡倒是庆幸,因为乌雅氏出事,全府持续着一种低气压。
而贵妃的死,更是会转移聚集在他们府上的视线。
**没多久康熙就下了旨意,一切以贵妃的礼数来办。
对此众人心里有数,钮钴禄家出了一位皇后,这位贵妃是不可能再晋位了。
尽管如此,贵妃的葬礼仍是隆重而奢华的。
尤其是要面子的满人,在红白事上更是穷奢极欲。
不是皇后,皇子们不用守丧,但祭拜上香还是一个都不能少。
笑怡换上内务府送来的衣裳,同廷芳淑莹一同跪在贵妃的棺椁前。
扫了最前面哭得一脸哀伤的十阿哥,整个宫里虽然肃穆,但除了他之外,怕是没人为棺材里那个满身金玉的女人真心哭泣吧。
想起前世的种种悲欢离合,笑怡新城的拜了几下。
插上香遥望了下棺材,她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下辈子不论富贵,贵妃能够活得顺心。
等到出来时,笑怡觉得外面的气氛怪怪的。
扫了一圈她就明白了,原来三阿哥的脑门锃光瓦亮。
从贵妃死到现在,虽然还么多久,但各位阿哥头顶多少有些毛发。
三哥,快找个帽子遮一下。
四爷刚想命人去寻帽子,一阵风从笑怡身边闪过。
本该跪在灵堂前的十阿哥冲出来,仇人似得看着三阿哥。
你怎么能这样,额娘刚死就剃头!后面的八阿哥忙拉着他,四爷和五阿哥上前一步,也挡在三阿哥前面。
十弟莫要激动,先听三哥说是怎么回事。
笑怡握紧了三福晋的手,前世敏妃死时,三阿哥也来了这么一出。
当时十三阿哥反应比老十还要激烈,他就差拿刀砍下三阿哥脑袋了。
这辈子由于乌雅氏提早出事,敏妃调养得宜且儿子回到身边,身体要多好有多好。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出现了这一幕。
三阿哥脑子有些混沌,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笑怡一听,这说了还不如不说。
原来昨日例行诊脉,三阿哥知道田佳氏肚子里八成是个阿哥,高兴之下就多喝了两杯。
而后为了充分展示温柔贤惠,田佳氏帮他做了全方位的清洁。
沐浴后,顺带把头也剃了。
天呐!三福晋打了个趔趄,挺着个大肚子的淑莹忙过来,一起扶着她。
三嫂,这不关你的事。
三福晋一直摇头,怎么会不管她的事。
出了这种状况,要是皇上和太后不开心,一顶管家不严的帽子扣下来,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毁了。
为今之计,先稳住十弟再说。
果然三福晋也是通透的,听到笑怡的话后她迅速站稳,然后走上前。
十弟,此事都是嫂子的错。
你三哥那人你也知道,他汉书读得多最是重视这套规矩。
是嫂子管家不严,让别人钻了空子,嫂子去向贵额娘赔罪。
说完不等三阿哥反应过来,她两步走进灵堂。
跪在垫子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磕起了头。
砖石地面咚咚咚响着,没几下就染上了血迹。
三阿哥红了脸忍不住,顶着光头跪在边上,一块磕了起来。
贵额娘,胤祉错了,我给您赔罪!四爷拉着五阿哥上前一步:十弟,咱们从小都学过规矩,三哥他肯定不是有心为之。
八阿哥和九阿哥也在一旁安慰着,十阿哥胸前的起伏总算缓和下来。
再看里面,三哥和三嫂前面,已经有了两摊血迹。
你们都起来吧,额娘不想被扰了清静。
笑怡舒了一口气,前世三阿哥缘何剃头,她一直没弄清楚。
不过现在,他和廷芳已经如此郑重的表达了歉意,那康熙的处罚应该不会这么重吧。
从小跟廷芳的情谊摆在那,她真心不希望她出事。
九十九章果然由于处理得宜,康熙并没有重罚三阿哥。
只是他还是被拎进了乾清宫,当着众位兄弟的面被训斥一番,然后又被罚了三年的俸禄。
但凡有点本事的皇子,自有门人排队等着孝敬,不差那牙缝里那点薪俸。
对于十阿哥,他则是重赏了一番。
并且把他调到了兵部,做了一个看似清闲但又有实权的差事。
只是田佳氏可就没那么走运了,虽然康熙并未说话,可三阿哥对她却只剩下恨。
若不是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此刻她就会被扔到诚郡王府最偏远的院子。
廷芳惯是会做人的,没等荣妃斥责就主动认错。
看着她缠着纱布的额头,心疼的人反倒成了荣妃。
苦了你了,额娘还分得清是非,这不是你的错。
额娘。
廷芳抿着嘴角,眼中有泪花闪动。
这幅模样倒是让荣妃想起了远嫁的荣宪公主。
三阿哥也感动不已,如果不是福晋聪明带头认错,等待他的可不是一顿臭骂和罚俸那么简单了。
祸不单行,两人刚要离开钟粹宫,那边就有奴才来报,田佳氏听说了宫中规矩,惊吓之余小产了。
太医说,是个成型的格格。
而且……似乎是因为运动太过剧烈……三阿哥红了脸,昨晚他喝醉后做过一个旖旎的梦。
白天醒来时身上干干净净,而他也感觉浑身上下似乎格外爽快。
神情略微恍惚之下,他迷迷糊糊地扣上帽子就进了宫。
原来那梦竟是真实的,田佳氏挺着大肚子竟然还想这床弟之事。
想到这三阿哥眼睛红了,胸口剧烈起伏。
一个格格,他并非讨厌女儿。
但现在到头来,他的喜悦竟是一场笑话,这让他接受不了。
荣妃拔下甲套狠狠瞪了一眼儿子:这个欺上瞒下的奴才秧子!廷芳在一旁安抚着:额娘切莫如此,您生气爷回去又得担心了。
一番话说得荣妃心里熨帖。
她本就是爽利人,如今更觉得愧对儿媳:本宫不气,都是当年本宫看走了眼,竟然挑了这么个搅家精。
三阿哥有些愧疚的看这廷芳,果然娶妻娶贤。
原来他还看五弟那边刘佳氏的笑话,心中自信以自己的火眼金睛,定不会出现那种状况。
但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情也会落到他头上。
不仅三阿哥,众位阿哥也颇有些惊讶。
对于后院那些美妾,他们更是多了一层防备。
至于田佳氏,一个被荣妃和三阿哥厌弃的侍妾,等待她的会是比死还难受的生活。
**哎……雍郡王府的晚膳依然很素,不过全家人也没有爱食荤腥的,现在这样反倒没有丝毫不适。
活得这么多年,笑怡在膳食一途,比其他人有更深刻的体悟。
所以饭菜虽然不甚丰富,但胜在花样精巧。
荷叶包裹着胭脂米蒸熟,自有一番清香。
荷花微微裹上面粉,过油一榨,配以不同的汤汁,自有一番独特的滋味。
看着吃得欢的孩子,笑怡研究起来更有劲。
左右管家之事难不倒她,闲时着人寻几本菜谱,唤厨子一一尝试,还真让她捣鼓出了不少新的吃法。
爷怎么叹气了?命人撤掉盘子,房中只剩下四个人。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多年来四爷早已养成了习惯,对着面前母子三人他防备之心倒没那么重。
皇阿玛给了十弟安排这么个差事,太子那边怕是有些不悦。
笑怡了然,九阿哥和十阿哥向来与交好八阿哥,而八阿哥则是由惠妃养大的,自然与她嫡出的大阿哥亲近。
边点着头她边将特制的银勺递给弘晖,小家伙很乖,一点点的舀着蜂蜜藕粉吃着。
咱们做儿女的,应该孝顺皇阿玛。
再说大嫂那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
胤禛点头,大清以孝治国。
不管从伦理上还是手中的权势,他们都不该也不能忤逆皇阿玛。
只是敏锐的察觉出这背后的意图,他有些烦躁。
皇阿玛还是要走前世的老路,扶持大哥与太子打擂台。
尽管已经经历过一次,但他还是接受不了。
虽然兄弟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他们怎么会做那牲畜不如的谋逆之事。
如果此时皇阿玛能打压下大哥,灭了他心中的那点苗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不死不休。
妾身不求太多,只希望咱们一家平平安安的。
笑怡的声音特别平缓,又带着些圆润,其中带着些安抚人心的味道。
耳边柔和的女声,夹在着儿子扑哧扑哧的喝汤声一同入耳,女儿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奶香味也传入鼻孔,四爷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就让他们争去吧,他自信凭自己的本事,还能护得了这一家子。
至于那些洋人,慢慢筹谋总会有法子的。
只是福寿膏的事已经挑了个头,倒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如此好的机会,定要一次拔除这颗毒瘤。
**贵妃最终被埋入景陵,轰轰烈烈的葬礼后,宫中依旧是一片花红柳绿。
只是大福晋的病情,却因为奔丧的操劳而加重了。
前些时日她还能强撑着站起来,如今却是整日躺在床上。
连例行的进宫请安,也坚持不了。
笑怡跟着太子妃去看过她,当时大福晋躺在床上,原本 的脸颊凹陷下去,整个人更是形销骨立。
平素意气风发的大阿哥,脸上更是冒出了胡茬,牵着两个小女儿,身后跟着两个大女儿,远远朝他们拱拱手就退了下去。
只是任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麻烦你们来看我了……尽管咳着血,大福晋还是强打起精神,请求他们帮忙对她的孩子们照看一二。
主子,直郡王身边的人来报信,大福晋今早去了。
哐当一声,笑怡摔碎了手中的茶碗。
虽然与大福晋感情没有那么亲密,但她却是他们这一辈子中第一个去的。
世事无常,笑怡不由升起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府中一应事物,按照该来的规矩来。
驾轻就熟的走完一切流程,笑怡却暗暗记下了大福晋的嘱托。
大阿哥的继福晋可是个狠角色,能哄着大阿哥生下嫡子并且承爵,绝不是心智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想起前世的弘昱,一直体弱多病娶妻没两年就死了。
既然都答应了,如果有能力的话,她也不妨照看一二。
**大阿哥的一蹶不振,让康熙和太子都放心了不少。
对于前者来说,他只是让大儿子来牵制并且磨练太子,待他百年后江山还是要传给太子的。
而太子那边,压力减轻了他当然高兴。
四爷每日上朝冷眼旁观着,太子的反应虽然是在情理之中,但多少让他有些齿寒。
前世的帝王生活,早已磨砺出了一颗强大的内心。
所以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一瞬,同笑怡不同,他心中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保全好一家子人;第二,则是扭转大清的颓局。
所以一反常态,他殷勤起来,终于让太子接受了他的提议。
接连丧事,康熙的心情也有些低落。
如今半个月过去,六部的查处工作已经进行到了一定程度。
朝中众臣瞅着皇帝的脸色,终于敢于启奏些负面消息。
不查不要紧,一查康熙火冒三丈。
两广地带,佃户富商多吸食福寿膏、信奉耶稣。
甚至当地巡抚、县城,亦有做此营生之人。
另外,此风正逐步向江浙地带蔓延……拍了下御案,康熙直接扔了折子。
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亲眼见过乌雅氏的模样,他才更加忧心。
看见如此情况,太子更是坚定了信心。
看来老四的主意不错,趁着如今大哥一蹶不振,他刚好加深在皇阿玛心中的好印象。
皇阿玛,我大清天朝上邦,岂能让洋人欺瞒……太子慷慨陈词,力主要给洋人一个好看,维护大清的威严。
康熙满意的点头,先前太子的脾性太软,如今总算有了几分刚性。
看着那些纷纷附议的大臣,他又有些忧心。
他正春秋鼎盛,朝中却有不少人倒向了太子那边。
尤其是索额图,当年平三藩后,他手下可以凝聚着不少文武大臣。
上次就是他撺掇着,扣下了救命的金鸡纳霜。
如果再来一次,那坐在这把龙椅上的还会是他么?胤褆你来说说看。
从上朝到现在,大阿哥站在那,如冷漠的站在那如一柄出鞘的剑。
如今被问话,他深呼吸一口气,眼中是一片沉寂。
儿臣愿领兵出征,荡平倭寇和洋人!说完后,他的嘴便如蚌壳般紧闭,再也不发一言。
众卿以为如何?户部官员再次说出了根本问题,国库缺口严重拿不出钱。
众人沉默了,打仗打得就是钱,没钱等着吃败仗吧。
正在此时,武官队列最后突然有人站出来启奏。
哦,乌拉那拉·五格,你有什么话好说?奴才认为,若是开战,并不一定耗费我大清的银钱。
长久以来,洋人在广州入关,倭寇于福建江浙一带登陆,两者并无交集。
然实际情况,广州与福建相距并不遥远。
若是把通商口岸开在福建江浙一带,洋人生意受到影响,定会与倭寇产生摩擦。
如此,我大清派军镇守,调节双方矛盾即可。
康熙的眼睛亮了,满朝文武也恍然大悟。
四爷低头站在人群中,微扬的唇角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好的事情当然要让给自己人。
既然太子做了初一,那他也没必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他将最主要的法子交给了岳父和舅兄。
至于他,一个骑射在众兄弟中垫底,对行军打仗丝毫不动的阿哥,怎么会想出如此精妙的主意?而岳父费扬古,那可是战功赫赫,此事出自五格之口,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来。
稍后的早朝进行的非常顺利,有大臣提出台湾海峡的安全问题,都很快被驳回。
洋人能不能通过台湾郑氏的封锁,跟大清有什么关系。
开阜是他们求的,此项问题不该属于大清管辖。
最大的经费问题解决,康熙当朝下旨。
官员有发现吸食福寿膏者,一律革职,三代之内永不录用。
旗人吸食者,除旗籍全家逐出京城终身不得回京。
至于汉人,吸食者不得参加科考。
以洋制倭之策,则交由六部拟出具体章程。
驻扎军队除去当地总督直属之外,朝廷也将派人前去监管。
至于监管之人,康熙扫了眼下面跪着的儿子们。
这两年太子势力逐渐变大,索额图在外行为不检。
老大最近闷坏了,且他于军事一途的确有与众不同的天赋。
派他出去呆一段时日,似乎也不错。
打定了主意后,心情轻松地康熙宣布退朝。
胤禛低头退下,肩膀被人一拍,果然是太子。
四弟这是何意?胤禛小声回答着:弟弟的为人,太子哥哥还不了解?含糊的话语,加上确定的语气,太子心中的那点怀疑终于抹去。
这个弟弟自小就对骑射不感兴趣,如此短的时间内怎会想出这么老道的主意。
一百章皇帝关注的事,向来是六部官员的焦点。
有了他的监督,一系列的章程以飞一般的速度拟了出来。
从某种层面来说,康熙是一个比较开放的皇帝。
如果他跟李世民那般,有一半汉人血统,可以名正言顺的坐拥汉室江山,他也就不会那般防备汉人,或许康乾盛世可以转变成另一个贞观之治。
但凡事从来没有如果,佟佳氏虽是汉军旗,但人却是地地道道的满人。
言归正传,汉民族能领跑所有民族几千年,证明了它本身就是个优秀的民族。
其族民的聪明才智,不是清军入关杀一杀就可以磨灭的。
皇帝下令,大臣们绞尽脑汁,想出的许多章程竟然令他啧啧称奇。
李光地交上来的折子中,很明确写着对洋货课以重税。
并且列出了户部讨论后比较合适的税率:五五之数。
也就是说洋人赚二两银子,有一两要上交大清国库。
皇上,我天朝上邦,如此做法有失威仪。
四爷低头,默默听着前面的唇枪舌战。
其实在他心里,要五成那还轻了。
这帮洋鬼子最后可是打进了紫禁城。
老家都被抄了,可想而知他们抢走了大清多少财富。
既然他们肯跨越海上的波澜,不远万里来做生意,那赚的肯定不只是这个数。
但前面提意见的,多是太子一派。
满人好面子,如此做正好迎合他们的心意。
二哥终归还是太仁慈了,一路有皇阿玛保驾护航,对于那些黑暗面他知道得太少。
而大哥,最近他正沉浸于大嫂去世的悲伤。
明珠那边揣测圣意,极力撺掇他去南边领兵。
大阿哥一方面舍不下孩子,另外一方面在京城他实在触景生情。
明珠无奈只得给惠妃传了消息,惠妃很痛快的要求孙子孙女进宫,陪着她老人家。
胤禛合计着,想必大哥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了吧。
只有洋人匍匐于脚下,才能显示我天朝上邦的威仪。
皇上向来心慈,此番税收上来,定能彻底清理黄淮水患,赈济天灾时流离失所的灾民。
天下万民,必会感激皇上恩德。
李光地如此说道,那些反驳的大臣嘴角直抽抽。
皇上是大清的皇上,臣以为大清民众过好了,洋人也会看到。
到时候他们会远渡重洋,宣扬大清的富庶,传颂您的恩德。
理由很充分,康熙很心动。
道理的确是这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在康熙心里,满人是最重要的。
但现在大清夺了天下,汉人也是他的臣民。
比起洋人们来当然汉人比较重要,白花花的银子收上来,当然先供他花,剩余的造福大清子民。
这主意不错,他非常乐意。
准凑。
李光地跪倒在地,谢主隆恩,心里却对费扬古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曾经的九门提督、圣上心腹,揣摩起圣人的心思来就是有一套。
欠他一次情,日后也得对乌拉那拉·五格多关心了。
同汉人不同,游牧民族的满人骨子里就有侵略性。
皇上都开口可以收银子了,他们表现得比谁都要积极。
这帮爷们积极起来,事情当然很顺利的进行下去。
康熙下旨,广州一代口岸只许走一些日用品。
在福建泉州和浙江宁波设立通商口岸,成立大清海关衙门,对入关的货物严加审查。
这时候汉人的聪明就体现出来,他们提出在内陆重要城市设置关卡。
洋人诡计多端,恐有漏网之鱼。
康熙当时压着折子,但当他收到第一批关税银子后,立刻准奏。
就这样,一套完整的海关衙门如火如荼的建设起来。
洋人们嘴里发苦。
陶瓷是暴利行业,一个精美的瓶子,只要运回国家转手就是千百倍的利润。
基本上干一趟,就可以吃几辈子。
问题是,一旦收获了一次,他们就不想再放手了。
大清扣一半,利润还是很高,所以他们当然上赶着做。
赚十万两和五万两没差,总归都是赚很多。
但偏偏有人让他们不如意,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千难万险好不容易通过台湾海峡后,在钓鱼岛附近遭到了倭寇的进攻。
船队中仅有一条船成功脱险,腓力公爵怒了。
咬着一成熟还带着血丝的腓力牛排,他请岸上的海关官员递交国书,请求予以保护。
国书很婉转,不过西方人说话向来直白,婉转的口气在康熙看来就太直接了。
大体意思就是,我们很配合的交了那么多的钱,你们怎么也得予以帮助。
天朝上邦的理论再次出来,一番唇枪舌战后,康熙准凑。
原先计划好的派兵,终于彻底水到渠成。
大阿哥被命带兵,协助福建总督一起处理倭寇之事。
大阿哥欣然接受,摩拳擦掌。
这半年他闷坏了,正好拿那帮东瀛浪人出出气。
**佟府中,隆科多最近上进了许多。
原因无它,琪琪格喜欢那种满腹诗书的翩翩公子,他日夜苦读只求被压一次。
佟国维很满意,对于琪琪格的不守规矩,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时日久了,他也发现琪琪格不难相处。
有话直接对她说就好,而且她一般不会拒绝。
琪琪格,你声音太大,吵着岳兴阿念书了。
就这一句,日后岳兴阿读书时,琪琪格从来都是轻声细语。
这次趁着大军出征,佟国维终于找到了机会。
豁下老脸苦求一番,康熙想起早逝的生母,终于任他把隆科多塞了进去。
对于出征,隆科多是万分不愿的。
琪琪格则很豪爽: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岳兴阿的。
可是……隆科多 衣角,一双因琪琪格爱好养的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拉起她那大掌。
手心粗粝的感觉传来,他一阵心神荡漾。
你就没有舍不得爷?虽然这话很爷们,但他语气十足的婉转,爷字甚至拉长了尾音。
他说过一次人家,但琪琪格不喜欢听,直接把他扔下了床。
当然舍不得啊,不过男子汉就该建功立业,不可儿女情长。
虽然你做不做大官,我都不会嫌弃。
但是岳兴阿以后还要入朝,他得有个像样的阿玛。
多么为他着想的琪琪格啊,关心他和岳兴阿,同时又不嫌弃他没本事。
脑补完的隆科多无限感动,就差给她下跪保证了。
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娘俩赚一分功绩!好,我等着你。
这鞭子是我贴身携带的,你拿上它他多砍几个敌人!隆科多简直惊喜,他开始幻想着,将鞭子捏在手心摩挲着他的 。
那感觉,应该就像琪琪格从没离开过他身边吧。
好了,你多陪陪阿玛额娘,他们年纪大了。
多么孝顺的人呐,隆科多更是感动。
三两句打发走了他,琪琪格进屋,看到岳兴阿正在写字。
我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办了。
对了干嘛要我把鞭子送给你阿玛,我好舍不得。
仅仅过去半年,岳兴阿吃得好睡得好,身高抽条似得长,如今他已经到琪琪格胸下了。
这样阿玛就会一直想着你了。
琪琪格你看看我写的字,是不是有进步。
琪琪格拿起来,果然方方正正进步很大。
岳兴阿真厉害。
看着开心的琪琪格,岳兴阿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阿玛这一去肯定很久,他真怕他再找一个四儿那样的。
有鞭子在身边,阿玛应该不敢胡来。
小丫鬟 帘子:主子,四儿姨娘发烧了。
岳兴阿有些瑟缩,琪琪格单手夹起他,朝丫鬟嚷嚷着:不是说过,不要在岳兴阿面前提起她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对着岳兴阿,她声音小了下去:没事的,我真没想到四儿那么坏。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她起步,拿出一个瓶子:把这个给她,让她好好尝尝。
来佟府半年,琪琪格就是再傻,有岳兴阿在边上说着,她也知道四儿的本来面目了。
她向来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自然把额娘教的那一套全都用在了四儿头上。
仔细的询问了岳兴阿后,她一条又一条的还了回去。
四儿不给岳兴阿好吃的,她就把佟府庄子上下人喂猪的泔水给她用。
四儿买通奴才作威作福,她命人隔三差五将她带出去,组织乞丐们集体辱骂她。
四儿喜欢穿好料子的衣服,她就选最粗糙的布料,将她床上的铺设全都换成稻草。
如果是这样对别人,那她早就被万人唾骂了。
偏偏她整治地对象是四儿,府中自佟国维以下,全都拍手称快。
隆科多更是不敢管,自从知道四儿的事后,移情别恋的他非常愤怒。
是以他不仅不管,反而帮琪琪格找乞丐铺稻草。
那是福寿膏么,皇上不让用的东西?琪琪格搂住岳兴阿点点头:是啊,她本来想给你用的,不过被你阿玛的人发现了。
琪琪格,你真好。
一开始他只是想利用琪琪格,但一次又一次,这个粗犷的女人一直在保护他。
比起想利用他的额娘还有对他冷漠到底的阿玛,琪琪格才是他最亲的人。
**佟府西苑,杂草丛中的一处矮房子。
即使高烧昏迷,四儿也下意识地抓痒。
身下的稻草上,早就落满了鲜血。
但这一切难不倒从最底层混过来的四儿,她不是赫舍里府的家生子,她是从外面买进来的。
曾经她也天天睡稻草,所以得势后再失势,她内心倒没太多落差感。
只是突然失去的优渥条件,实在让她受不了。
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往上爬,就是想要享受富贵,享受主子那种随意拿捏人的感觉。
而如今,锦衣玉食全都没了。
她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不,她还不想死。
这么久,四儿也想明白了,隆科多喜欢的竟然是她的蛮横。
不行,他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她一定会比琪琪格更强横,重新赢得他的心。
福寿膏的到来,恰好救了她一命。
止住疼痛后,她终于不再抓痒。
慢慢愈合的伤口,渐渐凉下来的天气,也让她逃过了最危险的感染期。
只是醒后得知隆科多出征,短时间不会回来后,她又开始后悔了。
现在这样日子,比让她死了还要难受啊。
一百零一章四弟,此番南下查账,孤欲推举你去。
胤禛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棺材脸。
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里却是不乐意的。
皇阿玛从不会放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大哥领着大军出征后,他提出派人南下查盐税。
江浙一带离着前线较近,有什么风声也可一早知道。
此事当然由皇阿玛的心腹主办,但两个协办的名额还有待商榷。
所以一下了朝,四爷就被太子叫住了。
对于江南盐税的黑暗,胤禛深有体会。
上辈子他登基后,下了大手段彻查,最终还是没捋出个子丑寅卯。
额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弟弟入朝时日尚短,恐难当此大任。
太子一阵错愕,四弟这是拒绝了?一时间他非常不习惯,这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勤勤恳恳的弟弟么?但是这理由,他真找不出什么来驳回。
虽然乌雅氏被贬为庶人,但那也是老四的额娘。
罢了,你回府再想想。
胤禛拱手退下,大步朝宫门迈去。
皇阿玛春秋鼎盛,这种得罪人招骂的活,他可一点都不愿意干。
第一次他感激起了乌雅氏,由于她彻底跌到泥里,他也可以像七弟十二弟那样,做一个隐形人。
**雍郡王府地龙烧得火热,春节刚过没多久,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虽然职位不显,但四爷捞银子的本领可没消失。
笑怡嫁妆丰厚,两人都是有钱的主。
做过帝后,他们对享受自有一番更深的了解。
虽然内务府有章程,但同样的银炭,也分三六九等。
郡王府绝不会带头破坏规矩,但他们会用规矩内最好的。
额娘,念书听。
三岁的弘晖口齿已经很清晰了,现在他吃饭说话都与瑶儿无异。
姐弟俩喜欢一起听额娘讲故事,笑怡向来是疼孩子的,也不逼着他们念枯燥的四书五经。
她找来了《世说新语》,选出其中合适的部分,一段段慢慢讲给他们听。
四爷推门进来,带来一身风雪的气息。
看到两个孩子,他在门口换上一身常服。
阿玛。
瑶儿扑过去,弘晖趁机坐在额娘腿上。
姐姐走了,没人跟他抢额娘了。
至于阿玛,谁爱要谁要,他不稀罕。
抱起香 软的女儿,四爷心情很舒畅。
可当他看到坐在福晋腿上的儿子时,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一个阿哥,天天赖在额娘身上,像什么话。
弘晖直接无视,紧紧巴住额娘的袖子不放。
你小子……与笑怡的一视同仁不同,四爷对两个儿女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两个孩子玉雪可爱聪慧异常,他都喜欢。
只是对着瑶儿,他是彻彻底底的慈父,要月亮不给星星。
但是儿子不同,在他的意识里,晖儿日后要继承他的爵位。
如果不出差错,他最起码是个亲王。
所以,必须要从小开始严加管教。
爷,晖儿还不到三岁。
寻常人家的孩子,这时候还没断奶呢。
阿玛,弟弟已经很厉害啦。
一大一小两双杏眼盯着他,四爷瞬间败下阵来。
弘晖示威似得看了他一眼,又往额娘怀里钻了钻。
四爷气不打一处来:福晋,爷看弘晖也该启蒙了。
笑怡错愕,御书房的阿哥们读书有多辛苦,她可是一清二楚。
儿子还这么小,她可舍不得他受这份苦。
而弘晖亦然,他不想跟额娘分开。
我要跟额娘学。
儿子真聪明,笑怡借坡下驴,拿过手边的《世说新语》。
晖儿这么小,读书辛苦万一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妾身多少认识几个字,暂时先教着他吧。
两次都被驳回,四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正当他脸色快要阴沉下来时,瑶儿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和弟弟跟阿玛学,阿玛字写得那么好,读书肯定很好。
软糯的语气、崇拜的眼神,瞬间让四爷觉得圆满了。
对于自己的才学,他是非常有信心的。
在所有的兄弟中,他可是读书最刻苦的那一个。
好,阿玛教你。
再次熬过一关,笑怡吩咐下人传膳。
酒足饭饱,一家人闲聊起来。
有着弘历的前车之鉴,四爷格外注重对弘晖的培养。
他再也不想经历找不到好儿子,选继承人需要矮子里面拔锉子的情况了。
有意识的,他开始把朝堂上的事说出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儿子每每都有些其妙的想法。
虽然带着些许孩子的天真,但其中也不乏合理之处。
太子想让爷南下查盐税。
笑怡给每个人倒好奶|子,认真的聆听着。
自知之明她还有,自打顺治帝后,大清最忌讳后宅干政。
所以现在,她只是偶尔说一两句关心的话。
南下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且此时天寒地冻,爷……正是这种只关心人,不关心朝政的态度,让四爷对她很放心。
同时,她重生的秘密也掩盖了下来。
因为在四爷的意识中,皇家的人对权力有一种天生的渴望。
福晋若跟他一样重生,定会撺掇着他争权夺利,好为弘晖铺路。
从某种意义上说,四爷真相了。
只是他低估了笑怡对弘晖的宠爱,儿子不喜欢她才懒得去争。
爷拒绝了。
弘晖抬起笑脸,勉强赏了阿玛一句:阿玛不去,去了多累,累坏了不好。
四爷瞬间脑补了一大段,儿子说的多在理。
吃力不讨好,可不就是徒留个心累。
越是想得多,他就越遗憾。
如果上辈子弘晖能活下来,那他也就不会无奈下选了唯一一个满人所出弘历继位。
嫡长子继位,天下的汉人肯定会更归心。
而且弘晖如此聪慧,长得像他性格也像他。
他当皇帝,定不会像弘历那样肆意破坏规矩体统,宠着一群奴才秧子。
同时福晋做太后,也不会像钮钴禄氏那样穷奢极欲。
多么完美的太后和皇帝,上辈子他怎么就没看到呢?一次次的懊悔中,四爷对钮钴禄一家的愤恨与日俱增。
与前几年不同,如今他可是雍郡王。
建府的他手下有了势力,阿灵阿那一支他惹不起,但棱柱这家,他捏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各自夸奖了一番儿女,他准备回书房后,再次吩咐粘杆,捣毁钮钴禄家最后一个商铺。
缺了银钱,他倒是想看看喜欢富贵的钮钴禄氏怎么活。
爷,妾身听说,额娘那边似乎是……提起乌雅氏,两个孩子就止不住的皱眉。
在屡屡找茬的亲娘和乖巧可人的亲儿女中,四爷显然更喜欢他的孩子。
额娘最近胖了许多,福晋不用太过担心,此事爷会吩咐人去做。
笑怡舒了一口气,唤人来洗漱。
终于送走了四爷,她将女儿送回房,亲自哄睡着。
额娘,我要跟你睡。
笑怡无奈,只得把儿子抱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小家伙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不要再提玛姆了,晖儿讨厌她。
拍拍他的后背,笑怡脸色舒缓:晖儿以后娶了福晋,如果不孝顺额娘,你会怎么样?弘晖握紧小拳头:不要娶福晋,只要额娘。
福晋是每个人都要娶的。
再说娶了之后,额娘也不会离开你。
等额娘老了,还指望着晖儿养着呢。
小家伙皱眉,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一定给额娘最好的。
至于福晋,不孝顺的话,晖儿就不要她,再找一个对额娘孝顺的。
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抿到后面,笑怡慢慢解释着:将心比心,玛姆是你们阿玛的额娘。
如果额娘不孝顺她,你们阿玛肯定不高兴。
所以以前阿玛才会很喜欢弘昐的额娘?可是额娘跟玛姆不一样,额娘很好玛姆很凶。
儿子果然聪明,这么快能发现其中的不同,笑怡心里一阵熨帖。
咱们大清以孝治国,不管怎么样,都要孝顺长辈。
小家伙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的说道:我懂了,所以不喜欢也要笑。
额娘,睡觉觉。
一下下的拍着儿子,笑怡却想起前几天见过的乌雅氏。
虽然被贬,终归玉蝶在那,她求了贵妃许可,给她送了几件衣服过去。
满是蜘蛛网的冷宫里,笑怡简直没认出乌雅氏。
同先前的极度瘦削不同,现在她躺在床上,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走过去一看,不是被子太后,而是她整个人太胖了。
现在的她,胖的几乎认不出脖子,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一天三顿吃着肥肉,日夜被病痛折磨着,想起来她只会痛快。
让四爷满意,自己又能高兴,她完全不排斥多说几次。
只是十四弟那边,一个光头阿哥在宫里,日子怕是不好过。
多年下来,笑怡已经把他当成了弟弟看待。
所以,每隔几日,她就派人送点东西过去。
每次进宫时,她都会让孩子们过去陪陪他。
自从记事后,这么多年没见过乌雅氏几面,十四阿哥的情绪倒是没受多少影响。
笑怡将他的反应通通告诉乌雅氏,果然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
她丝毫都不可怜她,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一再放纵,上辈子弘晖也不会死。
不过面子上做足了,反倒为她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八年下来,四福晋贤惠周全的形象早已彻底深入人心。
一百零二章康熙三十八年开春,日子颇有些波澜不惊。
大军终于开拔,巡盐御史也去了南方。
大阿哥不愧是一员猛将,似乎要把丧妻的抑郁全都泄出来,他在南方打起仗来格外勇猛。
据前方战报,他与八旗将士同吃同睡,每战必冲锋在前、亲力亲为。
西边的神圣罗马帝国已是日薄西山,而大清正在日渐崛起。
以一国精锐之力,借洋人为先锋,攻打东瀛小国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帮武士头的倭寇们,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蚍蜉撼树。
沿海百姓对这帮锉子早已深恶痛绝,平日畏其凶猛多有避让。
但如今大军临境,就连江南的文人们也放下了民族芥蒂。
虽然满清残暴,但比起这群锉子强多了。
江浙闽粤一带,倭寇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们一步步退向边境海岸线。
而大海上,洋人的军舰张开炮口,正等着他们。
腓力公爵,我觉得如今可以联合东瀛人,遏制清廷势力坐大。
若是一般大公,定会听取谋士的劝谏。
但腓力公爵不同,他是荷兰出了名的急性子和爱面子。
这次由于倭寇的袭击,他一半的身家沉入了汪洋大海。
这是一个公爵的耻辱,为了腓力家的荣耀,此仇必报,东瀛人必须一个不留!腓力公爵拔出骑士剑,船上的将士不敢不听。
汪洋大海上,海风吹散了薄雾。
王爷,咱们要不要上船?大阿哥骑在黑色骏马上,举手示意后面部队停下。
虽然他于读书不精,在行兵打仗上却是天生的王者。
大清以骑兵见长,闽粤一带虽有水师,却多年未曾操练。
不必,根据协议,海上由洋人负责。
在双方的炮火下,东瀛大本营本州岛,江户皇宫中的德川将军终于坐不住了。
幕府实力一日不如一日,北海道那边已经脱离了控制。
这些武士再损失下去,倒幕势力又得抬头了。
无奈之下,幕府将军德川家宜向康熙帝递交了国书,恳请两方和谈。
**雍郡王府,四爷一直关注着南边的动静。
太子几次想劝他去南边,都被他推了过去。
见他打定主意,太子终于不再苛求。
这一天的密诏分析完后,他将女儿带到书房,同时还捉住了不断挣扎的儿子。
我不要离开额娘,阿玛坏。
笑怡捏捏儿子的手心:晖儿乖,你先跟着阿玛学会。
额娘现在下厨,给你做金丝枣糕,等学完了就可以吃了。
小家伙终于点点头,小鼻子皱皱的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听话抓着姐姐的手跟着往外走去。
笑怡抓过两件大氅,给儿子女儿披上。
虽然已经四月,但京城的天气还是冷得很。
孩子们还小,更得注意着保暖。
一到书房,弘晖立刻识时务的老实下来。
虽然现在阿玛对他很好,但前世几十年的阴影一直都在。
如今额娘不在眼前,没人保护他,所以他非常听话。
书房很宽敞,摆设非常简单。
作为皇子,四爷从小在金玉堆里长大的,为人当然没那么勤俭节约。
外界传他不喜奢华,其实是他有意为之。
真实情况是,他不喜欢太过花哨的东西。
书房内的摆设看似简单,但仔细一看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件凡品。
瑶儿学到哪儿了?书房内只有一张桌子,四爷命下人加了两把小椅子,让他们坐在身边。
侧过头,他温和的问着女儿。
芷瑶打开桌上的《世说新语》,翻到那一页。
再扭过头看向儿子时,他脸色就严肃起来:弘晖,你学到哪一篇了?弘晖撇撇嘴,摸着旁边的小椅子。
椅子雕工很细致,他的还要比姐姐的高一点,但他们的都比阿玛的要高一截。
这样坐下,身子刚好可以够到书桌。
日日守在额娘身边,他知道额娘从不管书房中的事。
那这两把椅子,定是阿玛命人定做的。
想到这,他心中有些感动。
自打出生起他就记事了,这两年阿玛对他的容忍,他一一记在心里。
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于阿玛他已经没那么讨厌了。
只是他还在为额娘不值,尤其是明年又要选秀了,不知道阿玛会不会有新欢。
即使明年没有,那三年又三年。
前世有齐妃和年贵妃,这辈子还指不定有谁呢。
所以为了额娘,他也要小心再小心。
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额娘更重要了。
既然阿玛喜欢他念书,那他就好好念。
念好了,他也会对额娘更好一些。
我和姐姐一样,都学到这了。
弘晖一直低着头,胤禛没看到他的脸色变化。
而且在他心里,儿子才三岁。
福晋把他保护的那么好,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只是瑶儿已经学了好几年,弘晖竟然能跟上她的进度?随便考校了几句,果然儿子说的都是真话。
四爷心里非常满意,教了一段,他发现弘晖要比瑶儿学得快。
点点头,四爷更加愉悦。
只是他心中的遗憾更深,如果上辈子弘晖活着,如果……阿玛,你怎么不念了?瑶儿甜糯的声音,将他从回忆的思绪中拉出。
这段故事的意思是……讲完最后一段,他试着提问了一下。
果然不管儿子还是女儿,竟然都把他讲的内容记住了。
甚至弘晖,可以摇头晃脑的背下这一段。
四爷完全震惊了,他一直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好的。
但他从没想到,他们竟然聪明到这地步。
不错,时候差不多了。
弘晖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可以吃糕糕咯。
瑶儿忙转过去扶着他:弟弟,椅子高跳下来可能会被磕着,你小心点。
七岁的姐姐知道关心弟弟,弟弟也对姐姐亲,姐弟俩都很聪明,长得也好看。
四爷内心升起一股由衷的喜悦,这就是他的孩子,怕是皇阿玛亲自教导的弘皙,也没有这般优秀和完美吧。
而那弘历,跟他们简直有云泥之别。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为人父的骄傲。
牵起女儿和儿子,周身冷峻的气质彻底消失不见。
弘晖下意识的想要挣扎,抬起头就看到那张椅子。
阿玛是关心他的,那就让他牵一下吧。
带着他们直奔正房,看着左右两侧小小的身影,捏着他们 的小手。
四爷暗自想着,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还有,既然福晋生的孩子如此优秀,那就让她多生几个。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笑怡又过上了腰酸背疼的生活。
四爷跟疯了似得,天天拉着她做到半夜。
爷,真的不行了。
喘着粗气,四爷慢慢退出。
扯过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腰下。
他看过医术,知道这样比较容易怀上。
现在他迫切的想看到,雍郡王府出现一堆像瑶儿和晖儿那样的小孩子,围着他一起叫阿玛。
笑怡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弘晖还小,加上瑶儿两个孩子就够她操心的了。
她不想多生一个孩子,来分散他们所能得到的爱。
晖儿才三岁,爷,过几年等他长大了好么?四爷抓紧她的手,不让她把枕头拿出来。
这个女人,竟然不想给爷生孩子。
虽然大嫂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可他一直努力赚银子。
王府的吃穿用度一直很好,都两年了,怎么她都好利索了吧。
而且最近,他也在按照医书给她补身子,再生个孩子完全没问题。
弘晖已经能背三字经了,他是个大孩子了。
可是……恩?笑怡的拒绝彻底惹怒了四爷,一个鲤鱼打挺,他再次翻身将她压到身下。
虽然生过两个孩子,但她身材丝毫不臃肿。
甚至经过两次哺乳,她已经彻底成熟了。
该凸的地方凸,该细的地方细,一身皮肤滑如凝脂,让人忍不住摸了再摸。
想起那幽谷处的紧致,他下面迅速硬了起来。
上辈子他可是有十个阿哥,而这辈子他也尝试过碰别的女人。
但他发现,尝过福晋的味道后,一碰到别的女人他直想作呕。
在宫里时他还装装样子,自从搬出来整顿好院子后,他直接懒得去后面了。
庸脂俗粉而已,完全比不上福晋一根头发。
而且福晋生的孩子这般聪明,不多生几个那简直是太可惜了。
啊!笑怡感觉身体再次被填满,忍不住惊呼出声。
都第几次了,明明前世这位爷不好 的,怎么现在他转了性子。
渐渐地,四肢百骸传来一阵热度,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细碎的猫儿似得叫声传来,四爷哪还忍得住,快速的动作起来。
真是个妖精!低声赞叹声,他在她身上肆意 着。
那白皙的肌肤,含在嘴里比鸽子汤还要幼滑。
情浓之时,房门传来一阵响动:额娘,你怎么一直在叫,是不是生病了?妈的!四爷咒骂一声,看来弘晖身边的奴才该换了。
而沉浸其中的笑怡全醒了,她推推四爷,身上的人却怎么都不肯下来。
让他回去睡觉。
打更声传来,的确不早了。
再推了推,见身上的人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她终于妥协。
晖儿,额娘没事,已经睡下了。
你先跟着嬷嬷回去睡觉,明天额娘给你做好吃的。
嬷嬷别抱我,我要自己走。
一轻一重两脚步声逐渐远离,四爷热不住再次动了起来。
爷,别这样,小心被发现。
你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了。
怎么会这样,这还是她认识中,那个终年一副棺材脸,做事一板一眼恨不得整个人化身为规矩的四爷么?出嫁前额娘给她看的图册上,那些男人们也没如此孟浪啊。
四爷一言不发,身上的动作却是一点都没停。
月光照进来,福晋那压抑中有些情|动的模样,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
多么美好的人儿,一滴滴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下,经过那双杏眼,再跟身上汇聚在一起,最终滴落在那双娇|乳上。
如此美景,单是看着他就感觉有无穷的精力。
沉浮之间,笑怡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致。
又一片白光传来,她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
一百零三章笑怡是腰酸背疼着起来的,随着成亲越来越久,她也不断发现太上老君那颗丹药的妙用。
首先不管四爷怎么折腾,醒来后皮肤依旧莹白如玉。
而且似乎那丹药,对她的孩子也有好处。
弘晖过目不忘的本事,她比四爷知道的还要早。
她的儿子她了解,前世弘晖虽然伶俐,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聪明。
所以她开始由衷的感谢太上老君,让她的孩子得些好处。
但昨夜由于弘晖的刺激,四爷折腾的太厉害了。
直到三更鼓声起,他才放过她。
现在,摸着身子底下那个枕头,她心里五味杂陈。
主子,五贝勒府传人来报,贝勒福晋刚才发动了。
笑怡忙带好最后一支发钗,披上大氅就朝外面走去。
刚想出门,弘晖迎面走来。
小家伙刚睡醒,脸色红扑扑的睡眼惺忪。
看到额娘,眯着的小眼立刻瞪得圆鼓鼓。
额娘,昨晚你怎么了?笑怡一阵羞赧,这种事怎么跟儿子说。
都怪四爷,当时放过她不就好了。
晖儿昨晚睡得好不好?额娘究竟怎么了?笑怡突然发现,儿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这才三岁,就已经混不过去了。
昨晚房里有只老鼠。
弘晖了然,他不是没看过阿玛宠幸别的女人。
只是额娘被欺负的太狠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心疼。
那好大一只老鼠,下次晖儿把他赶出去。
穿戴完毕的四爷脚步明显一顿,这臭小子,但他还是面色未变的掀开帘子:福晋且去走一趟吧。
爷库房里还有两株野山参,你挑一株带去。
四爷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笑怡微微俯身:妾身醒得。
留下乌嬷嬷看家,笑怡命人备车,捡了一支大的带去。
淑莹这一胎肚子太大,太医说过生产时要格外注意。
果然四爷的山参起了作用,太医切片后交由她 ,折腾了两天一夜,淑莹总算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主子,听贝勒福晋身边的嬷嬷说,小阿哥生下来就很健壮,头发都很长了。
笑怡长舒一口气,有了儿子,淑莹总算彻底站稳跟脚。
单听宜妃的赏赐,就知道她对这媳妇很满意。
想起宜妃,她不自觉的想到同在紫禁城的乌雅氏。
明天又是请安的日子,也该准备些东西表示下。
爷,剩余的那支山参,就给额娘补补身子吧。
四爷沉吟下,前朝事忙,他已经许久未曾乌雅氏了。
而且作为一个成年皇子,过度关注皇阿玛的后|宫,被查出来后多一张嘴也说不清楚。
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名义上总归是他的额娘。
孝敬一支人参,也不算什么。
就依福晋说的办。
**得到许可后,没多久笑怡就进宫了。
已经是五月,宫中一片花红柳绿,正是景色最好的季节。
一路上,瑶儿止不住的问这问那。
同路过宫女太监的讳莫如深谨守规矩不同,笑怡很放松,低声朝她解释着。
那是西府海棠,咱们院子里也有一棵,只是没它大。
弘晖则是很安静,拒绝了奶娘,他执意要被额娘牵着走。
宫中有规矩,冷宫不许一般人进入。
上次笑怡能进去,也是贵妃特意赏赐的恩典。
依她和贵妃的交情,这恩典不难要。
但她又不想给自己添堵,当然要做回严守规矩的四福晋,轻易不去看望乌雅氏。
贵额娘,这是我们爷专门给她带的。
总归是母子,给她补补吧。
三个孩子上了炕,半个月未见,瑶儿和音音有好多悄悄话要说。
弘晖自认为是大人,不想听小女孩之间的秘密。
所以他挨着额娘坐下,小手一块块抓着桌上的金丝糕。
贵妃嘴角上扬,将金丝糕的盘子掉了个头。
吃空的那边转过去,弘晖面前又是一整盘糕点。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
笑怡一本正经:额娘如今虽有些虚胖,身子底子却很差。
这人参乃是大补之物,刚好适合。
行了,总归是你们的一片孝心,我命人给她熬好,送过去服下。
那多谢贵妃娘娘。
贵妃谈了下她的头:都是俩孩子的额娘了,还这样顽皮。
外人口中那稳成持重的四福晋,竟然是这幅模样。
这不是对着你么!头顶重要的事说完,笑怡也放松下来,跟贵妃聊起了最近的新鲜事。
五格和多西珲都跟着去了南边,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贵妃 暗格中的一封信:这是隆科多传回来的,大军现在势如破竹。
咱们就等着他们回来加官进爵吧。
笑怡松了口气,出了京城传信总是不方便。
贵妃掌握宫权,这方面总要方便很多,这下她总算可以放心。
老五家的阿哥你见过了么,我听说是个特别健壮的小阿哥?笑怡点点头,小阿哥的确很健壮,身下来就有八斤重。
明个就要洗三了,想必太后很高兴。
贵妃抿了口茶:那可不,宫里除了宜妃外,最高兴的就是她老人家了。
昨天她就叫我,把四九城内几个蒙古福晋叫进来陪她解解闷。
笑怡只是倾听着,并不多言。
太后喜欢蒙古人,已经是四九城内公开的秘密。
只是比起已故的太皇太后,她不过是个摆设,所以做不出太大动作。
这还不算什么,太后竟然把隆科多家的那个叫进来了。
说到这,贵妃一脸无奈。
笑怡一愣,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叫琪琪格的那位吧?可不是,隆科多临走前,硬是把院中的管家权交给了她。
要不是佟家不兴皇子王孙府里那一套,他非得把她抬成侧福晋不可。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琪琪格应该是有分寸的人。
贵妃捏了下帕子:可不是,最起码她姓博尔济吉特。
总比赫舍里府出来的那个欺上瞒下的奴才要好。
笑怡这才意识到,贵妃对赫舍里府是有怨的。
她非常理解她的这种情绪,隆科多再不规矩,如果赫舍里氏能一板一眼,那他们老爷的侍妾,也不会爬到女婿床上去。
四儿事发后,隆科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贵妃气急,当然会对赫舍里府有怨恨。
贵玛姆,吃糕糕,不生气。
贵妃干脆把弘晖抱在腿上:贵玛姆不生气,反正那死奴才也蹦跶不了两天了。
**景仁宫里,两人热火朝天的聊着。
而前朝乾清宫,满朝文武正激烈的讨论着。
有人认为,他们该饶了倭寇,这样才能彰显大国气度。
与腓力公爵的直爽不同,德川幕府深谙委婉之道。
大和民族,在面对强者之时,腰杆向来弯成标准的九十度。
所以此次求和的国书,语气非常诚恳,完全把康熙帝碰到了与他们的八歧大神一样的高度。
康熙有些动容,他自诩仁君。
东瀛一弹丸小国,着实没必要跟他们斤斤计较。
四爷眼观鼻鼻观心,他可没忘记庚子年冲到紫金城里的,那帮矮小龌龊的黑发黄皮肤人。
那贪婪的神情,对洋人点头哈腰的态度,他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记吃不记打的民族,对其越和善他们越嚣张。
若是时时敲打敲打,他们反倒一直卑躬屈膝。
只是他一个人的意见,终归成不了大事。
所以在此之前,他转了好几个弯,联系上了几位汉臣,尤其是江浙闽粤一代出生的汉臣。
他们中的许多人,家园曾经受过倭寇侵袭。
他们亲眼目睹过,倭寇各种烧杀抢掠的行为。
稍微一挑拨,那一身傲骨就不允许他们置之不理。
果然,李光地再次婉转的提出反对意见。
臣祖籍泉州,曾多次遭遇倭寇入侵。
佃户商贾者,其财富百不存一。
倭寇如此巨富,全出自我天朝之土,实在令臣痛心。
胤禛嘴角直抽抽,不愧是只老狐狸,真够了解满人心思的。
即便他是满人,也不得不承认,汉人那一身教养,比满人那些只知道圈地圈钱的宗室贵族们强许多。
果然听到钱,几位王爷们齐齐噤声了。
康熙眼皮子倒没那么浅,但他脑子聪明。
作为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康熙一下就明白了李光地的意思。
倭寇抢了那么多好东西,如今想要求和,那就先吐出来。
果然有人挑头,就有人跟进。
四爷收买的一位御史也站出来,慷慨陈词。
古往今来,皆有岁币一说。
我大清天朝上邦,皇上千古明君,东瀛弹丸小国应年年纳币岁岁称臣,以表对皇上的忠诚及仰慕之心。
朝中众人眼睛亮了,千里做官为了吃穿,他们当然也不是过分迂腐之人。
立刻有一 人跟上,言明派人调停,派军打仗所需要花费的种种费用。
众人的智慧凝聚在一起,很快形成了统一观点:向东瀛收取保护费。
康熙大手一挥,准奏。
六部很快拟好章程,德川幕府每年向大清缴纳包括军费在内的岁币,白银一百万两。
且日后不得扰边,否则大清随时有权力保卫国土。
传旨的钦差故意拖慢了速度。
等他们到的时候,德川幕府被国内倒幕势力和腓力公爵两面夹击,已经快要扛不住压力了。
不管什么条件,他们得赶紧榜上大清这坐靠山!作者有话要说:十七世纪末十八世纪初,美国还是殖民者脚下的荒原,神圣罗马帝国已然分裂成三百个大小邦国,日本德川幕府开始与地方武装争权。
这是最好的时代!可惜老康思想不够先进,不然……你们懂的。
一百零四章康熙三十九年初,早春微凉的天气中,秀女们穿着统一的直筒旗装,梳着大辫子,由顺贞门进了紫禁城。
雍郡王府地龙烧得很暖,淑莹和廷芳都在。
几家的孩子坐在炕上,围着其中的襁褓好奇的看着,他就是五福晋去年春末生下的阿哥,满月时皇上赐名弘晊。
弘晖前世见过不少小孩子,但满人尤其是皇家子嗣金贵。
李氏他们,都把孩子当眼珠子似得看着,当然不准随意碰。
所以这还是他头一回,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襁褓中的小婴儿。
探出小手,抓住婴儿伸出来的小手,然后飞速的缩回来。
瞅瞅大人们没发现,他再次重复着。
跟着三福晋一起来的弘晴也参与进来,兄弟俩你一只手我一只手,周而往复,乐此不疲。
婴儿 ,笑怡刚想阻止,就被廷芳拦住了。
小孩子罢了,能有多少力气。
他们兄弟这是亲近,让他们玩去吧。
难得弘晖恢复天真的模样,笑怡也不忍打断他。
想起一年来热情未减的四爷,转过年来晖儿也四岁了,是不是也该再给他生个弟妹?先前生过弘晖后,她就不想再生了。
是药三分毒,她不敢随意吃不孕的药物,所以只能在完事后洗漱。
可这半年她没做任何防护措施,还没怀上,可能是因为缘分未到吧。
看着那水嫩的秀女,咱们都老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淑莹看着儿子,笑得一脸满足。
女人的青春总是有限的,不管如何保养总会有老去的那一天。
在这之前,抓住爷的心思,稳住自己的地位才是正经。
现在她得了婆母欢心,爷们对她放心,儿子也是个壮实的。
就连额娘,也因为她而不受玛姆的刁难。
对于现在的生活,淑莹很满足。
满足之余,她也没忘记笑怡一次次的提携之恩。
她算是看清楚了,跟着雍郡王府肯定没错。
时不时的,她也会对五阿哥吹点枕头风。
所以现在,五阿哥已经完全倒向了四爷这边。
只是他没有权利,四爷向来低调,所以朝中没人注意。
笑怡掩面一笑:你还是咱们三个中年纪最小的呢,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廷芳也加入了打趣的行列: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五弟最是宠福晋。
坐月子时半夜想吃福源楼的龙虾,五弟连夜闯宵禁,强行撞开店家大门捉了厨子。
淑莹脸色一红:你们,天天就知道打趣我。
三人伸着胳膊一阵打闹,等停下来时就看到炕上的弘晖和弘晴早已停止了新游戏,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笑怡脸色一红,在侄子面前丢丑了。
坐过去端上一盘点心:玩累了吧,吃点东西。
弘晖就着额娘的手吞进去一块,瑶儿走过来,拿起另外一块:额娘也吃。
笑怡咽下去,这蛋糕还是从西洋人那边传来的。
将蛋黄去除,蛋清猛烈搅拌一个时辰,直到做成泡沫状。
然后和着面粉和糖,加上点芝麻油,格外的 。
闲来无事她给弄了出来,立即成为了孩子们的最爱。
没过多久,方子就在相熟的几家中传开了。
刚想招呼大家一起吃,一股恶心的感觉传来。
呕。
蛋糕被吐出来,然后她开始干呕起来。
廷芳拍着她的后背,淑莹倒来一杯清水。
你这模样……不会是有了吧?笑怡摸下自己的手腕,虽然微弱但的确有那种迹象。
乌嬷嬷,传太医。
与太医一同来的还有四爷,二十三窜一窜。
有了前世的经验,四爷格外注重养生。
同成婚时相比,他又长高了一头。
以笑怡的身量,堪堪打到他的耳垂下。
两人站在一起,出奇的和谐。
来人正是李太医,自从三十六年救了康熙后,他就成了太医院的隐形医正。
之所以没有正式升职,是因为他阿玛还在太医院中。
李家手艺一脉相传,虽然青出于蓝,但总得给老人留点面子。
确诊有孕后,淑莹和廷芳恭喜一番。
廷芳摸着肚子,有些怅然若失。
而淑莹眼中则有些担心,眼看就要选秀了。
乌雅氏那样,雍郡王府本应不会进人。
但如今笑怡有孕,事情可就说不准了。
笑怡朝她摇摇头,四爷身为皇子,想要女人不一定非得等选秀。
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费点心思把持好周围的一切。
以及……抓住四爷的心。
送走两位妯娌,笑怡回头。
看到平素不苟言笑的四爷,如今却是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微微抿起唇角,几乎分辨不出的微弱笑容。
而是咧开嘴巴开怀大笑,到最后他抱起女儿,直接笑出了声。
罕见的,弘晖并没有拆他阿玛的台。
他拉起额娘,站在阿玛和姐姐跟前,一家人围成一个圈。
愉悦的气氛感染了笑怡,成亲快十年,她看得到四爷对孩子们的用心。
一天又一天,他做的每一件事,足够让她放下戒心。
激情不在,但亲情却越来越浓。
**自打得知有孕后,弘晖每天所有的空闲时间,就是守在额娘身边。
今天依旧如此,瑶儿去了外面练字,小家伙陪着笑怡说话。
额娘,弟弟怎么还不出来啊?笑怡疑惑:为什么是弟弟?弘晖对着手指,圆圆的小脸有些失落:万一我再出事,还有弟弟可以保护额娘。
到时候,我会继续守在额娘身边,看着你和姐姐弟弟,一切生活的很开心、很幸福。
笑怡鼻子酸涩,眼泪一下子止不住, 而出。
将儿子抱在膝上,紧紧地嵌在身体里,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不会的,有额娘在,晖儿不会出事的。
弘晖甜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知所措:额娘不要哭,其实上辈子能呆在额娘身边,我一直都很幸福。
他越是这么说,笑怡就越忍不住。
眼泪越流越凶,低落下来打在弘晖的头上。
握紧小拳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我好好活着,保护好额娘和弟弟!弘晖一定会好好地,额娘不会让你有事的。
强行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笑怡还是无声的啜泣着。
怪不得从会说话起,弘晖就一直吵着要弟弟,原来他打得是这种心思。
重活一辈子,她最大的目标,就是希望儿子能健康安稳的活着啊。
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
弘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阿玛,外面凉你怎么不进去?瑶儿甜甜的声音响起,笑怡看着桌角的自鸣钟。
才辰时,上朝还不到一个时辰,四爷怎么就回来了?刚才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还有鼓瑟吹笙,明明他们站在外面,怎么就不出声提醒她一下?一瞬间无数杂乱的思绪升起,笑怡有些慌。
额娘不怕,晖儿保护你。
怀中的儿子爬下去,分开 张开双臂,小小的身子挡在他身前。
笑怡突然安定下来,车到山前必有路。
阿玛虽然致休,但哥哥去年在抗倭时立了大功,侄子也渐渐崭露头角。
不管四爷如何生气,他总不会对她和孩子们怎么样。
拿起帕子擦下眼泪,她朝门外走去。
果然鼓瑟噤若寒蝉,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为难。
见此笑怡哪能不知道,定是四爷不让他们开口。
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的退下打水了。
再看四爷站在那,手上拿着一只锦盒。
他面色如常,虽然板着脸,但笑怡还是能感受到汹涌而来的怒气。
给爷请安。
起吧。
四爷没有来扶她,而是按照规矩客客气气的对她。
笑怡心一沉,刚才的话他肯定听到了。
果然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凭着对四爷的了解,她成功的藏了十年,如今却要东窗事发了。
这事一旦挑开头,就再也没有隐瞒的余地了。
笑怡止住要开口的儿子,低眉顺目的跟在身后。
阿玛,你不高兴了么?瑶儿是个很敏锐的孩子,忙抓住四爷的袖子,摇摆着撒娇:额娘怀了小弟弟,现在肯定很辛苦。
阿玛,你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四爷大马金刀的坐下,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两块徽墨。
闻着那墨香,就知道定是上好的。
再看盒子,整块的沉香木上,雕着细碎的十二生肖突然。
巴掌大的地方,一圈下来惟妙惟肖。
这墨她认识,是徽州由内务府进贡,康熙赏赐人专用的。
瑶儿和弘晖都开蒙了,这两块墨的用处,可想而知。
瑶儿、弘晖拿去,每天练两张大字。
得了礼物,瑶儿很开心。
摆弄着盒子爱不释手,瞬间忘了房内紧张的气氛。
爷……恩,福晋今天可有不适?笑怡摇头,同前面的两胎一样,这一胎依旧乖巧。
只是四爷脸上强扯出来的一抹笑,让她看着害怕。
她知道四爷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花样百出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招是什么。
难道如今,他要用在自己身上?妾身命人准备膳食,庄子上新送来了爷最爱用的蔬菜,您看是不是上一点?谁知四爷却是摇摇头:如今你怀着孩子,要多用些有营养的东西。
苏培盛,你去通知厨房,就按每次怀孕福晋用的菜谱去做。
一百零五章没过多久,下人就将饭食端了上来。
饭菜很丰盛,尤其是费扬古退下来的这几年,迷上了各色菜式。
汉人于膳食上自有一番享受,单是那八大菜系,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尝遍所有吃法。
费扬古乐在其中,发现什么好的必然惦记着给宝贝女儿一份。
平日惹人大快朵颐的膳食,如今却是食之无味。
笑怡从未感觉,一顿饭是这么的漫长。
活泼的弘晖也讷讷的不敢作声,虽然平日喜欢搞些小动作,但内心里他还是有些怕阿玛的。
察觉出额娘的紧张,他更是乖乖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四爷则是一反常态的没让苏培盛布菜,盯着面前的东坡肉,他一块块塞到嘴里。
没等嚼烂,就直接咽下去。
瑶儿疑惑,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啊。
难道弟弟说得对,阿玛喜欢吃肥肉?想不明白,她皱起了清秀的眉毛。
又一块浓油赤酱的东坡肉入口,四爷猛灌了一整碗汤。
看看旁边的两人,弘晖一身宝蓝色的小马褂。
平日圆咕咕的大眼睛,现在吓得小了许多。
因为儿子喜欢粘着福晋,所以他特意命人打造了高点的椅子,让他可以坐在边上一同用膳。
现在他小心的拿着汤勺,特制的小勺子一点都碰不到汤碗,用膳的动作要多规矩有多规矩。
先前他还欣慰,儿子小小年纪就有皇家风范。
但如今想起来,两辈子做习惯了的事,他可能做不好么。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他微微瑟缩下,担忧的看向旁边的额娘。
倒是一副母子情深,目光扫了眼福晋,她与弘晖的动作如出一辙,还真是亲母子!就在方才的一会,他脑海中回荡起福晋的种种异常。
大婚之初就面面俱到,虽然偶有活泼但并不给人跳脱的印象。
她熟悉他的每一个习惯,并且恰到好处的做到自然。
夹起一筷子菜,突然想起来这是费扬古送来的,说是五格从南边带过来的。
他回忆着岳父和舅兄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捣乱,还有他们在朝堂上如鱼得水。
他一直认为是他重生后的一点动作所带动的,却没想到,这一切是他同床共枕、宠爱了十年的福晋一手策划的。
突然他理解了福晋的想法,娘家硬气了,吃穿用度源源不断的随着各种年节礼送进府,他们母子不用依靠他,也可以过得很滋润。
一口又一口的吃着,四爷心中的酸涩越来越浓。
似乎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他!他是一家之主,竟然被福晋和孩子联合骗了这么久。
前后两辈子,对待十三弟和皇额娘,他也没有这么上过心。
这十年中他尽全力保护他们,宫里宫外从不让福晋过多为难。
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任谁都难以接受。
阿玛,吃菜。
四爷机械的放进嘴里,摸了摸女儿的头。
平日里最喜欢的一道菜,如今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再嚼了嚼,竟然略微有些苦涩。
笑怡控制着自己,不要看向四爷那边。
不过他气场太强大了,前后 两世她更是了解这人。
所以单单他坐在那,她就能感觉出那汹涌而来的愤怒,愤怒过后竟然是凄凉。
凄凉,笑怡有些不可置信,四爷怎么会有这种情绪?用过午膳,笑怡如往常一样哄着瑶儿睡着。
女儿很乖,没多久就打了个呵欠。
晖儿,你先回房午睡。
刚才笑怡合计过,事情已经这样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儿子。
至于其它的,她也没什么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最坏不过是禁闭于正院,交出管家权。
额娘,我不要。
送瑶儿回房的四爷,敞开帘子刚好听到了这一句。
看儿子那一脸防备的模样,他心中的那团的怒气止不住的往上升。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怪不得这小子一直在跟他作对。
乍然得知消息,他已经无暇顾忌那些愧疚之情。
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他付出全部真心关照的家人,竟然联合起来欺骗他。
往事历历在目,这么久他们竟然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反倒是无休止的,挥霍着他的容忍和亲情!福晋,你有没有什么想跟爷说的?胤禛坐在旁边,将所有的下人支下去,扬眉问道。
一瞬间笑怡心里闪过无数可能,要不要扯谎瞒过去。
但很快这条路就被她给否定了,像四爷这样的聪明人,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肯定瞒不过。
而她之所以能瞒这么久,是因为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比照前世的那个自己。
但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与其让他逼问,不如她直接说出来。
自己说的话,最起码还有选择说什么的权力。
爷都听到了,事实就是如此。
妾身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怕爷一时难以接受。
果然是这样,心中的最后一丝期待破灭。
现在四爷的心中全是怒火,想想福晋往常的反应,那他自以为是的真切爱慕,竟然全是按照他的爱好做样子出来的。
自始至终,她都在防备着他、欺骗他。
那弘晖这是怎么回事?笑怡点头,抱紧儿子尽量缩减着存在感:晖儿同妾身一样,不过他年纪小有点不懂事,爷不要生他的气。
弘晖四肢挣扎着,笑怡忙给他使着眼色。
眼泪流出来,怀中的小家伙终于停止了挣扎,而是伸出稚嫩的小手,为她擦去泪滴。
爷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先委屈起来了。
十年了,福晋把爷当猴子耍,是不是很高兴?笑怡摇摇头,尽力保持着冷静:妾身从未如此想过,凭借爷的才智,有谁能骗过您。
她说的是实话,可如今这实话,却让四爷更难受。
福晋的确没大骗他,因为她的行为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就凭这一点,他就可以断定,福晋定是知晓了他的重生之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四爷话问的含糊,笑怡却明白:大婚之前妾身就有猜测,因为爷要温和儒雅许多。
成亲后,慢慢着妾身也就确定了。
呵……胤禛似悲似喜,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
也就是说,成亲这十年,他日日夜夜都活在欺骗之中。
十年,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一天又一天,想到这他的愤怒更盛。
笑怡抱紧儿子站在一旁,如今她根本就不敢坐下。
看他脸上平静的表情,她的心一下下的往下沉。
四爷的脾气他明白,沉默越久后面的风浪就会越大。
自鸣钟敲响,房中的一切却仿佛静止了。
弘晖趴在额娘怀里,一大一小一起惴惴不安的看着四爷的脸色。
四爷抬头,刚好看到这样的妻儿。
果然与他想的一样,福晋从没有相信过他,而儿子也一直防备着他。
拿起手边的茶碗,直接摔在地上:你们,简直是岂有此理。
身子颤抖着,他强行压抑住自己想要打人的。
他是君子,不对女人和孩子动手。
可汹涌的怒气,实在不是他能挡住了。
乌拉那拉氏,你这个毒妇……还没等再恶毒的话语出口,那边憋了半天的弘晖忍不住了。
阿玛骂他没关系,但绝对不可以说额娘。
克服了恐惧,他扯着脖子说道:不许你骂额娘,她什么都没做错。
以前虽然我死了,但却看得清清楚楚。
你纵容着那些奴才们欺负额娘,你坏你坏你是大坏人……唔笑怡震惊,晖儿这不是在吹风点火么?忙捂住他的嘴,可惜话说出来,已经没法收回了。
被儿子这么说,四爷脑海中那根叫理智的弦终于崩了。
现在他只想好好教训下这个儿子,发泄下他心中的怒火,让他知道什么叫孝道。
一道黑影扑过来,笑怡怀中一空,弘晖已经被四爷抱在了怀里。
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力气上的差距,笑怡只能紧跟在他身后。
四爷两步走到桌边,将弘晖倒过来放在上面,扬起巴掌就往他 上招呼。
爷,手下留情!顾不得那些,笑怡抓住他的大手:晖儿快跑,爷你冷静下,一切都是妾身的错。
晖儿还小,受不得这样的。
盛怒中的四爷哪能听进去这些,双臂一伸震开女人,固定住桌上挣扎的儿子,一巴掌下去。
弘晖毕竟年纪小,虽然这巴掌不重,但打在他身上还是很痛。
通红的小脸上大眼睛里沁出泪珠,他咬着牙就是不肯发出哀嚎。
他能忍笑怡却不能忍,见拦不住四爷,她干脆直接扑在了儿子身上。
你给我闪开!见他如此,笑怡心里的悲伤全都涌了出来: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上辈子你害得弘晖还不够么,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对他?爷害他?笑怡侧过头,定定的看着他。
自打重生以来,日子过得顺心,她已经很少去想前世的事情了。
尤其是弘晖出生后,她更是决定忘记过去,给他安稳幸福的一生。
但如今,这份安逸被打破,前世安歇记忆统统飞了出来。
难道不是么?爷或许觉得,你迁就了我们娘俩十年,你委屈。
你还知道,你骗了爷十年。
连带这混小子,也多番对爷不敬。
今天爷定要教教他,什么是孝道。
看着丝毫听不进话的四爷,笑怡终于忍不住了。
但你有没有想想,上辈子妾身是如何度过那漫长的四十年?而晖儿,上辈子身为嫡子,他见到阿玛的机会,甚至不如李氏所出的弘昐和弘时。
如果不是你的纵容,妾身不会被李氏步步紧逼,让她和钮钴禄氏钻了空子。
的确妾身笨,不像别家福晋那样能一手掌握住府里。
可你不想想,没有爷支持的福晋,面对受宠的侧室,哪个能真正硬气起来?他才八岁就死了,临死的时候你却没有来看他一眼。
而且对于凶手,你一力袒护,甚至将身后的荣耀全都给了他们。
可以说弘晖的死,那俩人是主谋,你是递刀的侩子手。
如今好不容易晖儿重新回来,你有什么资格打他罚他?你下手那么重,是想让他再死一回么!一百零六章胤禛喘着粗气,因沉浸在背叛中,极度愤怒之下失去的理智逐渐回笼。
看着面前的福晋,记忆中的她,刚成亲是活泼跳脱,之后没几年就变得沉稳大方,就连上辈子要调查弘晖死因时,也严守着规矩,轻声细语的同他慢慢周旋。
如此愤怒且不顾一切的笑怡,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她方才那些话,尽管怒气难平,但他找不出任何辩驳的理由。
李氏骄纵他是知道的,可他是男人,李氏伺候的舒服他当然会宠爱几分。
而且他堂堂皇子,难道还不能纵容个女人了?全天下规矩都是如此,爷们在外面打拼,后宅女人伺候舒服他就好。
就像这十年,他已经尽力去补偿,去宠溺福晋了。
为何她没有一丝感动,反倒对他心存怨恨?对,笑怡怨恨他。
想到这点,他心里一阵抽痛。
明明他想要的不是这种结果,难道他的心意,她一点都感觉不到么?四爷陷入了愧疚与愤恨交叠的情绪中,那边笑怡顾不得站起来,整个人张开四肢护住儿子,沉浸在无边的回忆和悲伤中。
爷想要低调,躲在府内一心不问窗外事,紧跟在太子后面表忠心。
所以作为你的岳家,乌拉那拉氏也必须让人放心。
本来阿玛去世后,以他从一品内大臣的官职,五格哥哥怎么都能封荫一二。
但最后哥哥如何,想必爷心里一清二楚。
妾身娘家失势了,宫里宫位,谁都可以来踩一脚。
如果当初爷多为乌拉那拉家想一点,哥哥但凡有个职位,弘晖也不至于没有舅家支撑,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了去。
最后,爷登基后是怎么做的,擢升李文烨和年羹尧。
整个乌拉那拉家到底哪儿得罪你,这么不招待见。
妾身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你迁怒整个乌拉那拉家不止,还要把这份怒气转移到弘晖身上?这问题憋在妾身心里两辈子了,爷给个准话,然后我们母子就是死了也瞑目!胤禛只感觉脑子嗡嗡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时他被李氏蒙蔽,以为弘昐的死是福晋动的手。
加上福晋性子摆在那,哪有李氏那般温柔小意。
他是个男人,每天前朝的事情已经够忙了,哪有那么多时间来揣度女人心思。
爷好了,得利的不还是你们母子?至于乌拉那拉家那边,当时八大姓的势力太大了,这是为大清天下考虑。
你是中宫皇后,还有人能欺负他们不成?等到新帝继位,他们不是尊荣无限?似乎终于找到了辩驳的落脚点,四爷平静下来。
他没错,爷们就该在外面打拼,他的兄弟们也都是如此。
他承认自己对福晋不够关心和信任,可这辈子他已经改了。
况且前世,福晋也享受到了天下女人最高的尊荣。
随手擦了把眼泪,笑怡将儿子抱下来,安置在椅子上。
尊荣?就是那连隆科多的宠妾都能在面前放肆的皇后位置么?就是直到我死,弘晖都还是孤魂野鬼,没有任何皇家册封,没有任何香火供奉么?弘历那种白眼狼,钮钴禄氏会咬的狗不叫。
怕是等爷身后,得力的是钮钴禄家!这就是你口中的尊荣,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牺牲掉岳家。
这份尊荣,还真是让人欢喜啊!这就是你口中的尊荣?每日守着没完没了的规矩,咽下一盆又一盆的苦水。
如果这是尊荣的话,那我宁愿不要!而且我相信,但凡不傻的,也没人乐意享受这份尊荣!四爷完全被震住了,的确弘历那混小子就是如此做的。
伸出手,他想擦去福晋脸上的泪珠。
可如今的笑怡,浑身上下跟个刺猬似得。
见他扬手接近,她立刻将弘晖护在怀中。
你敢再打他一下试试,信不信我跟你拼命!虽然矮四爷一头,可笑怡也是做过皇后的人。
如今她瞪着双目气场全开,四爷仿佛看到了当年册封时,那个母仪天下的乌拉那拉氏。
虽然没有其它女人 温柔,但她的确做好了皇后的本分。
默默收回手,他明白福晋的心情。
可皇家死儿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弘晖死了爷也难过,福晋先冷静下。
冷静?笑怡被气笑了。
四爷难过?所以难过的去李氏院里求安慰,难过的在弘时身上寻找父子亲情?她可没有忘记,前世就是在旁边的耳房中,她整日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
一直到内务府来人,一卷草席抬到西边城外去火化。
规矩如此,满人又兴火葬,没成人的孩子是不能发丧的。
当时她就晕倒,醒来强打起精神来,却被告知爷来看过她,然后转身歇在了李氏院子里。
的确她不如李氏解风情,人也不如李氏娇俏。
双重打击之下她一病不起,而这位爷顾念着弘时,竟然让李氏暂代一部分管家权!四爷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福晋说中了一切,弘时的确安慰了他的心。
弘晖和弘时,都是爷的儿子。
笑怡已经再也不想说什么了,两人思想不同,怎么沟通都说不到点上。
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比起前世他要高大许多。
许是注重养生,他的面色要 些,剑眉星目端的是一张俊脸。
可如今,她只恨不得这张脸消失在她面前。
往常她还不敢,但现在她却直接这么做了:那爷去找你的弘时吧。
说完她伸出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往门外推去。
妾身确实重活了一遭,爷认为这是妖魔鬼怪附体也好,怕泄露您的秘密也吧,随便你处置。
但是现在麻烦你出去,回你的前院,找你的弘时和弘历,李氏和钮钴禄氏去!去啊!你快点出去,出去!弘晖显然被吓住了,可他向来无条件的站在额娘这边。
见额娘力气不够,他跳下椅子,推着阿玛的右腿。
阿玛去找弘时弟弟吧。
看着福晋的脸色,四爷也知道事情糟糕了。
虽然有这个意识,可他还是不习惯说谎。
这辈子瑶儿和弘晖聪明,加上愧疚之情,他的确十分喜欢,也以有这样的孩子为傲。
可上辈子,不管谁生的的确都是他的孩子。
他是他们的阿玛,弘晖死后他也命人查过。
结果出来后,他总不能为了一个死掉的儿子,去牺牲另外两个活着的。
出去啊,别让我再看到你!笑怡大声吼着,突然她下腹一阵抽痛。
捂着肚子,一股热流涌出。
啊……额娘,你怎么了?四爷顾不得其他,双手扶着她,将她抱在床上。
同时朝门外大声吼着:传太医,快。
躺在床上,笑怡将儿子拉上来。
母子俩转到朝墙的那一侧。
四爷先前还很愤怒,出生即是皇子,他的人生一直是高高在上的。
在他的一生中,除了宫内那少数几个人外,其它人都得对他毕恭毕敬。
因为上辈子的愧疚,他是第一次对着一个人低头,多加关心。
笑怡考虑的那些妖魔泄密,他压根就没想。
毕竟他也是重生的,如果福晋是妖魔,那他是什么。
至于泄密,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暴露了,她和弘晖也得跟着一块受惩罚。
但是看到如今的福晋,他 双手有些忐忑。
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可是顺着她的话绕了一圈,除了前世有些亏待外,他真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那福晋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孩子不会出事吧?太医来得很快,见房内气氛低迷,他可以放慢了脚步。
隔着丝绸帕子诊脉,果然是动了胎气。
福晋这是动了胎气,索性及时躺下休息,现在并无大碍。
奴才开两幅药煎服下,安心静养便可无恙。
只是头三个月要特别注意,再有此事,恐怕就危险了。
送走太医服下药,笑怡抱着儿子睡着了。
四爷弯腰探过去,睡梦中她的眼角沁出了两滴泪珠。
难道他真的错了?即使有错,也没这么离谱吧。
况且,他们母子不也欺骗了他。
身为内宅妇人,竟然瞒着他这么大的事。
睡梦中的笑怡,却是梦到了前世。
李氏与她同一天生下弘昐,高兴的四爷给了两个孩子同样的赏赐。
而永和宫那边,捎来的赏赐也是一模一样的。
婆母丈夫如此,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再然后洗三礼上,李氏被请封为侧福晋。
本来顺便跟着的弘昐,同李氏一起抢了弘晖所有的风光。
然后满月,再然后逢年过节。
而且由于弘昐提前一个月早产,四爷总是要他多关心下那个孩子:你是嫡母,他们以后都要孝敬你。
四爷伸出手,想要 她的脸。
笑怡一阵厌恶,那种熟悉的气息又来了。
往内侧挪了一下,她满是厌恶,心里想着:弘昐又不是我生的,跟我没有关系,让他找李氏去。
床边,四爷的手愣住了。
福晋竟然会如此,怪不得,这就是她生气的原因。
她不是最贤惠大度的么,难道上辈子的她都是装出来的?他很想摇醒她,问问她这是不是真的。
可是太医嘱咐过,她不可再动怒。
愧疚夹杂着愤怒,面前大小两人发出均匀的呼吸。
突然之间,他不知道要如何做。
再呆下去,他会忍不住发火的。
潜意识里,他不想再让他们娘俩害怕了。
收回手,他转身走出房间,现在他需要冷静。
笑怡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
她是在两个小家伙的叽咕声中醒来的。
额娘怎么还不醒?弘晖小手捂住姐姐的嘴:嘘,不要吵醒额娘和弟弟。
伸个懒腰,笑怡刚想同孩子们说话,就见乌嬷嬷端着一碗药汁进来。
中午的记忆突然回笼。
天呐,她竟然把藏在心里的所有话都说出来了。
以四爷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不可能无动于衷。
现在她该怎么办?还有面前的一双儿女,他们还那么小。
万一跟前世那样,她失势,管家权落到他人手里,他们该怎么办?不行,她得好好想个办法。
一百零七章当天的晚膳时分,四爷并没有起身去正院。
爷,要不要去禀报福晋摆膳?苏培盛小心翼翼的问着,主子的低气压他感受到了。
往常这时候,见到福晋他就会风雪初霁。
而且先前的惨痛经历告诉他,如果不及时问候福晋,等待他的会是非常悲惨的结果。
虽然不会扣月钱,也不会打板子,但是爷眼神上的凌迟,比那种种刑罚要可怕一万倍。
胤禛死死地捏紧毛笔,他手上是粘杆从南边传回来的密报。
大哥作战英勇,两年来东南沿海再无倭寇入侵。
在他的震慑下,洋人也老实的缴纳关税。
往日他都能很快的分析出有用的信息,确定好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现在,望着书桌周围散落一地的纸团,密报上方方正正的字迹,他却是一个都看不进去。
满脑子里都是福晋那句话:弘昐又不是我生的,跟我没有关系。
她怎么能这么想!他想不通,就像皇阿玛那样,皇玛姆也不是他的生母。
但如今还不是被孝顺着,享受着全天下的尊荣。
虽然弘历不孝了点,李氏和年氏他们没规矩了点……四爷也想到了这些,似乎他是过分了。
但同时他想到了隆科多的福晋,被四儿害成那样不还是一句爷们的不是都不说。
还有三哥府中的田佳氏、五弟府中的刘佳氏、七弟的那拉氏、十弟的郭络罗氏……哪个兄弟府中没有个宠妾?就连和她关系好的十三弟十四弟,先前最宠的也是瓜尔佳氏和舒舒觉罗氏。
大家都这样,他也没有错吧。
胤禛有些心虚,但很快坚定起来。
一定是他对福晋太好了,才让她这样的不知所谓。
前世也没见她如此发脾气,还是冷一段时间吧。
至于欺瞒之事,就当他欠她的,这下两清了。
苏培盛低着头,他可不敢催自家爷。
半响,他听到座位上传来一句:把晚膳摆在……本想说郭氏,但想着她是永和宫派来的,他一阵厌恶,宋氏房内。
苏培盛打了个哆嗦,四爷并未抬头:怎么,没听清楚?嗻。
**正院内,瑶儿拿着毛巾,小心的爬 ,帮笑怡敷着眼睛。
额娘睡觉都肿眼睛,那以后瑶儿是不是也会这样。
睡了一下午,笑怡早就恢复了正常。
这辈子一嫁人,她就告诫过自己,不要再付出真心。
果然现在看来,她是明智的。
四爷那种人,让他动真情,比让太阳从西边出来都难。
上辈子李氏年氏何等得宠,可最终一个儿子被出继早逝,另外一个娘家被满门抄斩。
哪家女儿入了四爷府,还真是倒霉,最好每天烧三柱高香祈求多福。
瑶儿不会这样的。
小丫头软软的小手拿下毛巾,又给弟弟擦了擦脸:额娘,你和弟弟是不是不高兴啊。
弘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姐姐,阿玛欺负额娘了。
瑶儿满脸的不相信,怎么会?弘晖反问:怎么不会,这府里除了阿玛外,谁能欺负额娘。
难不成,还是额娘欺负阿玛不成?瑶儿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额娘那么温柔,怎么会欺负阿玛呢。
可是阿玛也很好啊,但是……似乎额娘更好。
哎呀,她脑筋好乱,想不过来了。
晖儿,先别说这些了。
笑怡有些不赞同,女儿同儿子不同。
瑶儿总归是要嫁出去的,如果有四爷的真心喜爱,那她未来的额驸,无论如何也不敢亏待于她。
他们母子同四爷的纠葛,无论如何都不能影响到瑶儿。
这么粉雕玉琢又乖巧懂事的小女儿,理所应当的被人捧在手心里,幸福顺遂一生。
额娘放心,等过会阿玛来用膳,瑶儿跟他说下。
让他不要欺负额娘还有肚子里的小弟弟了。
小丫头话音刚落,乌嬷嬷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主子,爷将晚膳摆在了宋氏房里。
果然如此,笑怡没有任何失望。
满洲爷们好面子,作为皇子的四爷,更是把面子看得重要。
一门心思的认定她错了,他怎么会不采取点行动。
但是现在,她却不想再妥协了。
如今她儿女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而伤神。
当下最重要的,是瑶儿和晖儿,还有她肚子里这一胎。
怎么会这样,额娘我去找阿玛。
笑怡起身,将女儿抱回来。
瑶儿随了她,身量小,抱在怀中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额娘没教过你规矩么!可是额娘,难道你不难过么?笑怡摇摇头:你不是也见过你皇玛法,还有各位叔叔伯伯,他们都有好多女人。
你阿玛是郡王,跟他们都是一样的。
八岁的瑶儿已经懂了这些事:可是郭罗玛法和舅舅就没有,他们说那都是摆设。
阿玛这样不好,瑶儿不喜欢。
这是规矩。
瑶儿终于平静下来:那今晚我和弟弟陪额娘睡。
好,嬷嬷我没事,你找人传膳吧。
对了,让厨房准备一盘金丝糕。
自始至终弘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握着额娘的手,无声的给予她支持。
知道听到有金丝糕,他雀跃起来。
在他心里,阿玛始终可有可无。
如今他不来正好,额娘可以陪他一整晚。
而且还有好吃的金丝糕,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
至于额娘在府中的地位,他和姐姐已经长大了,他们会帮着额娘。
只要他成器,皇玛法是不会眼睁睁让世子的位置,落在其它奴才生的阿猫阿狗身上的!**这一夜,笑怡怀中抱着一双儿女,母子三人缩成一团,闻着彼此的呼吸,睡得格外香甜。
而后院的四爷,拿着一本《资治通鉴》看了半天。
抬头瞅着宋氏略显老气的面容,闻着她满身的脂粉味,心情越来越烦躁。
这些庸脂俗粉,怎么能比得上福晋。
不行,他堂堂皇子郡王,怎么会却那么个女人。
福晋会不会在想他,她会不会等他回去,然后跟他道歉。
再然后,两人可以一起等着孩子的出生。
到时候,他会再次拥有一个聪明的儿子,而且不像弘晖那样老是跟他作对。
想到这,他有些按捺不住:正院那边如何?宋氏一惊,爷好不容易来一次,无论如何她也得留住。
这几年,这种一潭死水的日子,简直快把她逼疯了。
门外传来苏培盛的回话:爷,福晋和大阿哥大格格他们用过晚膳,酉时三刻睡下了。
酉时三刻,睡得还真早。
这个女人,果然一点都没将他放在心上。
正院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给爷更衣。
宋氏一喜,忙殷勤的换上纤薄的睡衣,伺候他换好衣裳。
四爷闭上眼,将手伸到她脸上。
不对,不是这个感觉。
怎么如此粗糙,摸到手上特别不适应。
头往下低去,近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味道传来,他张嘴晚膳全都吐到了宋氏胸前。
你用了什么香料。
宋氏无限委屈,是内务府送过来的,福晋派人分配给妾身的。
混账,你这是说福晋给的香料有问题?四爷了解福晋,她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虽然不管府中事物,但他多少却是知道的。
福晋一切按规矩办,从未短过宋氏一丝月例。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这声音,太过矫揉造作,哪像福晋有话直说。
直爽的嗓音中,透出一丝温柔,尤其是在他身下的时候。
收拾收拾,离爷远点,用手!良久终于解决,四爷将宋氏打发到一边的软榻上。
着人收拾了房中细软,今晚就在这将就一夜吧。
明天,只要福晋来给爷认错,爷就勉强原谅她。
**正院这边,自有人向笑怡汇报消息。
那边叫了水。
不过主子,咱们安排在宋氏身边的人昨晚守夜,她说宋主子在软榻上睡了一夜。
笑怡没有过分怀疑,如果四爷有那个心的话,早些年宋氏嫩的跟水一样,他早扑就去了。
不过面子上的事,她得做好。
四爷一天没有动作,原来是宣告她彻底失宠。
他来不来没关系,不来她正好安心养胎。
赏宋氏一批缎子。
至于宋氏,旁边不还有个好胜心强的郭氏么?不患寡而患不均,几年来一样的姐妹,如今一朝得宠,她就不信郭氏心里能舒服。
书房中,四爷听说了正院的动作,气的直接扔掉了砚台。
要赏赐宋氏,跟爷对着干是吧。
不知好歹,那爷就成全你。
苏培盛,重赏宋氏,就说她昨晚伺候的好!一时间府内下人睁大了眼睛,宋主子这大器晚成,要东山再起了?也是,福晋有了身子,爷身边可少不了女人。
平日身居要职的下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心。
福晋儿女双全、乌拉那拉府蒸蒸日上,就凭宋氏一个无权无势无貌的三无侍妾,怎么都不可能斗倒她。
但是那些新人可不这么想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笑怡知道后,只是捏了捏帕子:观察几天,但凡谁有异动,都记下来。
好久没清理府里了,这次正是个好机会。
好用的下人多了去了,她还不至于费尽心机去收服这么些心思不定的。
春杏记下退下。
笑怡一边一个搂住儿女,摸摸瑶儿那可以挂酱油瓶的小嘴:是不是生气了?瑶儿点点头:阿玛实在是……太讨厌了!明明他先前不是这样子的,瑶儿不喜欢他了!弘晖做着鬼脸:阿玛一直很讨厌,还是额娘好。
姐姐,额娘最好了,是不是?瑶儿有些迟疑,但想到送去后院的那些赏赐,还是点点头:额娘最好了!阿玛……如果能改正就好了。
晖儿瑶儿,这话当着外人不可以说。
毕竟他是你们的阿玛,额娘怎么样没关系,只要你们过得好。
两个小人点点头,笑怡抱紧了他们,母子三人团成一团。
她慢慢合计着,最近府里可能不安静。
而她的肚子,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容不得太过劳神。
还是去庄子上住一阵吧。
一百零八章笑怡向来是行动派,得知四爷上朝后,她立刻命人收拾好马车。
苏培盛,等爷下朝,你告诉他,今个正好,我带着瑶儿和弘晖,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
皇家规矩虽然大,但满人毕竟是游牧民族。
踏青什么,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福晋您亲自跟爷说吧。
笑怡眼睛一眯,一瞬间苏培盛有种被四爷盯着的感觉。
福晋的气势太可怕了,让他这个奴才怎么办?弘晖撩下小马褂的袖子,挑挑跟四爷一样的眉毛:怎么,苏总管这是不答应?奴才不敢、不敢。
瑶儿上前扶了他一把:苏总管告诉阿玛,瑶儿想出府去玩。
如果他累了,可以一起来。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前面的弘晖喊住了:姐姐快跟上,晚了天都黑了。
娘仨越过苏培盛,直接朝府门口赶去。
苏培盛跟在后面,看着府门口扬长而去的马车,欲哭无泪。
爷,不是奴才没拦。
而是福晋和大阿哥的气势太可怕了,还有大格格实在让人说不出拒绝啊。
攥紧衣角,他预感这次自己肯定没有好下场。
庄子位于小汤山,是笑怡的一处陪嫁。
院子占地宽广,由于是后建的,费扬古充分询问了女儿的意见,每一处都按照她的喜好建造而成,是最让笑怡满意的一处。
因为喜欢,所以虽然出嫁后从没用一次,但她每次看账本都会特别关注。
昨日吵架之后,她隐隐有种预感要逃离,立时就让鼓瑟传信,收拾好了此处。
一路走来,庄子中门大开,整个院子干净整洁。
院子是仿照苏州园林建造的,虽然没有皇宫的奢华和雍郡王府的大气,但别有一番精致。
母子三人置身其中,犹如一幅秀丽的江南风景画。
好漂亮的房子。
庄子是费扬古闲暇之时一手安排的,女儿和外孙的住处安排的很妥帖。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其中并无书房和大块的空地,完全不适合成年男子使用。
这是瑶儿的房间。
一路上有些失落的瑶儿,看到房子立刻忘记了方才的失落。
费扬古非常疼外孙女,房中的家具物什一季换一次,尺寸刚好符合瑶儿的身量。
其中的小梳妆台、小针线簸箩,一下子就吸引了瑶儿的注意力。
弘晖的房间虽不如瑶儿精致,但依旧有小一号的刀枪弓箭,大小重量他完全拿得起来。
至于笑怡的房间,那是整个院落中最精致的地方。
费扬古随着太祖征战多年,是清军入关的第一批人。
抢到的金银珠宝,都用最好的点缀这间房子。
对于别院规格,朝廷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费扬古很会钻空子,桌椅床榻大小不逾制,只是在用料和雕工镶嵌上极尽奢华。
如果有人要检查,他自有一套法子。
他是大老粗,不认识紫檀黄花梨和普通的松木,不小心用错了你还能说什么!庄子是笑怡出嫁后建成的,这些年她还是第一次来。
大吃一惊之后,她心下全是感动和喜悦。
如此舒适的地方,定会对两个孩子和肚子里的宝宝好。
本来她打算,三个月坐稳胎后就回府。
可如今她不想回去了,这么舒服的地方,能常住那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郡王府里的一切,关键地方的下人可都是乌拉那拉府派来的,他们的忠心绝对可以保证。
而且四爷爱面子,定不会过分的插手后宅,那些下人不犯大错就不会被出去。
即使在府外,她也可以掌控住一切。
安定下来后,母子三人准备用午膳。
**雍郡王府,四爷下朝回来,察觉府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苏培盛,那边如何?苏大总管,如今却是噤若寒蝉,心中叫苦不迭。
他真不想亲口说出来,然后承受爷的第一波攻击。
福晋她……四爷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吞吞吐吐像什么样,有话直说!苏培盛低头闭眼:福晋带着大阿哥和大格格,去庄子上散心了。
什么!本来拐向书房的四爷折回来,沿着中轴线大步往正院走去。
院中一切如常,丫鬟太监们做着洒扫。
心下稍安,他推开房门,没有扑过来迎接他的瑶儿。
房中乌嬷嬷正在指挥着下人,将床单换下去。
福晋爱洁,每三日床单必换洗一次。
轮到他在的日子,更是事后必要更换。
瞅了一圈没有福晋的身影,难道去看账册了?帘子,旁边房间的文房四宝整齐的摆放着,如往常一样。
他开始相信苏培盛的话了,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一旁请安的乌嬷嬷。
福晋呢?乌嬷嬷此刻正看四爷不顺眼。
格格可是她从小奶大的,是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虽然不知道两人为何争吵,但在她看来自家格格人漂亮、性子好、做事妥帖,简直十全十美。
尤其现在怀着身孕,爷竟然吵到她动了胎气,那简直无法原谅。
所以她万分支持主子去庄子上养胎,而且强烈要求留在府里,为其守好后院。
主子今早起来有些不适,想起庄子上的温泉养人,就带着小主子去那边安胎了。
果然,四爷心抽了起来。
他没空去想乌嬷嬷眼中的不屑,满脑子都是福晋离府了。
怎么没人跟爷说一声?乌嬷嬷撇撇嘴:爷,女人怀胎可是天大的事,一刻也耽误不得。
福晋派人知会过贵妃娘娘,又让苏总管转告爷。
可是……胤禛很不舒服,但他找不出理由来。
没有哪条规矩规定,福晋出门必须一定要得到爷的首肯。
虽然这是惯例,但并不是写下来的规矩。
先前在宫里,要出宫得有许可。
但如今分府出来了,她想要出府实在是容易得很。
而且她做事周到,宫里府里都知会好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原来,福晋想要离开他,是如此简单。
踉跄一下,四爷面色有些狼狈。
难道真的是他过分了?可他一个皇子,拉下脸哄了她十年,这还不够么?她怎么能这样!深呼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存留着那一大两小的气息,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这么不想见到他?乌嬷嬷静悄悄退下,她跟主子想的一样。
如今主子儿女双全,肚子里还有一个,有三个孩子在,背后还有老爷支持,这地位稳妥的很。
这位难伺候的爷,不伺候也罢。
听春杏说,侧院那边找到了个不安分的奴才,她得去会会!都觉得嬷嬷她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其实她精神着呢,她这把老骨头还要活着,等着瑶儿格格的孩子出世。
**别院中气氛正好,今个是费扬古泡温泉的日子。
先前几年可能是畏惧女儿,不得已来泡。
但坚持一段时日下来,他打仗时留下的那些暗伤,竟然好了不少,头上的那几根白头发也消失了。
真正得到好处后,他就拉着福晋,隔三差五来泡。
至于瓜尔佳氏,早就把府中的大小事务甩给了齐佳氏。
齐佳氏一辈子没收到婆母小姑刁难,掌握大权后也没那些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怨气。
所以对于公婆拿私房给小姑修园子,她是一点都不反对,反而自己也积极地要贴补。
虽然被公婆拒绝了,但爷却是对她更好。
尝到甜头,她也对小姑更加关心,对公婆更加尽心。
良性循环下来,整个乌拉那拉府祖孙三代,和乐融融。
这几年进宫次数多了,尝过那繁琐的规矩后,齐佳氏更是对小姑多了份同情。
别人都羡慕她嫁的富贵,其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所以现在午膳时分,费扬古和瓜尔佳氏过来,还带上了一个一流的厨子。
额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庄子上的厨子都很好。
费扬古大喇喇的坐在正坐,抱着孙女有些愤怒又有些开心。
那不行,你昨天刚动了胎气,正是要进补的时候。
庄子上那些厨子哪能用,这厨子可是阿玛亲自调|教的,做出来的菜保管好吃又大补。
瑶儿你说是吧,额娘是不是该补补?瑶儿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副乖巧的模样,喜的费扬古拿起一小块紫薯松糕,递到她的小嘴边。
瓜尔佳氏接着劝:这是你嫂子的一番心意,又不是送给你,只是你在庄子上这段时间,他来做饭。
笑怡总算应下了,摘下一直镯子:额娘,把这个给侄女吧,也是我这个当姑姑的一番心意。
乌拉那拉府向来人丁单薄,齐佳氏生育了一子一女,小侄女长得像极了笑怡,平日被一府人宠上了天。
瓜尔佳氏也不客气,直接收了下来。
厨子下去,没过一会一桌子菜上来。
色香味俱全,甜咸刚好适合笑怡的口味。
两个孩子在吃上随了笑怡,如今食指大动。
好吃,郭罗玛法真厉害。
得到女儿和外孙女的一致肯定,费扬古鼻子两侧笑出了法令纹。
整个人神采奕奕,仿佛年轻了十岁。
雍郡王惹你生气,阿玛给你撑腰。
女儿你放心,他要再有什么动作,阿玛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去皇上跟前哭一回。
弘晖起哄着,大赞郭罗玛法威武。
瓜尔佳氏戳了戳自家爷:行了你,都多大岁数人了。
转过头来,她又是另外一番态度:不用你阿玛,额娘找太后说去。
笑怡无奈了,摊上这么对阿玛额娘,不知道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准备住到孩子生下来,府里烦心事太多。
两老立刻保证,绝对没问题。
用过午膳后,瓜尔佳氏陪着女儿解闷,费扬古打马出去,没多久回来时后面跟着一架马车。
一满车东西卸下来,全是各种补品,以及细致的棉布, 的绣鞋,全是对孕妇有益的东西。
阿玛。
拿去用!费扬古有意为之,这些消息全都传到了雍郡王府。
瞅着清单上一项项的东西,四爷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福晋这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而且比起乌拉那拉府,他做的那些,似乎太微不足道了。
☆、第一百零九章庄子上来了两个苏州的绣娘,福晋打算给大格格做些舒适的汉服。
费扬古大人带着大阿哥去山上打猎,大阿哥用弹弓射死了两只飞禽。
大格格被乌拉那拉府人带去其别院听戏,大阿哥似乎很喜欢。
今日福晋用了一支紫参,午后进温泉泡了会。
乌拉那拉夫人送来一大堆花样子,命下人着手裁衣。
她说,说是有了身子的女人得穿的宽松点,先前的那些衣服不合适。
雍郡王府书房,四爷听着粘杆的报道,脸色一变再变。
一旁的苏培盛哆嗦着,悄悄往后挪了一步。
自打知道福晋出府后,爷浑身就散发着一股冷漠中夹杂着暴怒的气息。
别的奴才们尚可忍受,但他在府内的大多数时间都得贴身伺候,实在是有些受不住。
虽然今日他特意多穿了一件棉絮夹袄,但还是感觉冷气嗖嗖的往骨头缝里钻。
良久,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终于开口:下去吧。
粘杆头也不敢抬的快速退下,心中对苏公公无限敬佩。
怪不得人家能得这贴身伺候爷的好差事,单这份承受能力,也不是他们这些奴才能做到的。
胤禛不是没注意到下人的神情,不过在他看来这是正常的。
谁是主谁是仆,得完全分清楚了。
要是乱了上下尊卑,那还像什么话。
就连福晋那般温和之人,也是极守这些规矩的。
想到福晋,他扫了眼密报,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她竟然过得如此……如此悠然自得。
儿女绕膝,阿玛额娘捧在手心疼宠。
而且早春的天气,泡温泉刚好舒服,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在他看来,就连宫中的皇阿玛,活得都不如福晋逍遥。
摇摇头,他怎么会羡慕?他是皇子,他……想到这他的思路突然被堵住了,他是皇子但不是皇帝。
而且他的皇阿玛,又是一个对儿子多番防备之人。
仔细想来,身为皇子虽然尊贵,他能给福晋的也只有一套郡王福晋的凤冠霞帔。
苏培盛,你觉得庄子上跟郡王府,哪个好?苏培盛小心的挪回来:当然是咱们王府好。
哦,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余光看到挑眉的主子,苏培盛感觉那股凉气钻到了心底:爷身份尊贵,郡王府自然受众人敬仰。
胤禛嘴角扬起一抹苦涩,前世受人敬仰的阿哥何其多。
大哥、太子和八弟,哪个有好结果。
如今他最怕的,就是那些朝臣的敬仰,因为那预示着皇阿玛永无止境的猜忌,以及不信任之下的各种折磨。
而他更知道,福晋不喜欢权势地位。
如果前世她强烈要求,他怎么也会擢拔下乌拉那拉家。
可自始至终,她从未提起过。
或许是因为恨,但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她从不是汲汲揽权之人。
似乎现在,他没有任何筹码,可以再赢回福晋的心。
甚至于,他都不能去庄子上把养胎的她接回来。
想到这,他的心突然一阵抽痛。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想着福晋如今的日子,对比之下他更是痛苦。
尊贵的出身有什么用,他每日提心吊胆,皇家规矩大过天,日子甚至不如一般八旗大姓家舒服。
扶着额头,四爷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或许他真的错了?苏培盛上前一步,给他换上热茶:爷,大格格走之前说过……似乎抓到了一丝光明,女儿还是关心他的。
胤禛抬起头,急切的问道。
那灼热的眼神,惊得苏培盛手下一抖,说如果爷得空,可以去庄子上休息。
胤禛心中升起一股迫切,福晋不回来他可以过去。
而且他在小汤山也有庄子,可以把他们娘仨接到自己的庄子去住。
可是那股皇子的自尊心上来,他已经退让过一次。
这次如果先低头,那他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会加倍对福晋好,那也得以他的方式。
把折子舀上来。
他就不信了,离开那个女人他就活不下去。
可打开一本折子,纸张上立刻闪出瑶儿那张天真又肖似福晋的小脸。
他想念他们,但自尊又不允许他先低头,矛盾之下他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痛苦。
**小汤山庄子内,温泉被汉白玉石隔成田字形,整个笼罩在房内。
笑怡怀着身孕,并不能久泡,每日她只是清洁身子时下水稍作清洗。
但瑶儿和晖儿不同,两个小的见到水别提有多开心了。
此刻姐弟俩光着身子,正在田字格内钻来钻去。
主子,午膳准备好了。
笑怡从软榻上起来,趿拉上额娘亲手做的鞋子。
鞋子是用西宁那边送来的小羊羔颈部制成,鞋底双层羊绒厚厚的,柔软舒适又保暖,穿在脚上有如无物。
瑶儿、晖儿,吃饭了。
一听到吃饭,两个孩子立刻跑出来。
原因无他,费扬古致休后多年研究不是盖的,厨子做出来的菜非常好吃。
披上大氅戴好帽子,母子三人穿过抄手游廊,没几步就到了正房。
来尝尝这紫薯糕。
北方满蒙民族多游牧,牛奶此物在南方并不多见。
将南方的紫薯高切开,泡在牛奶里蒸熟,自有一番独特的滋味。
两个小人扑哧扑哧的吃着,天天换着花样的美食让他们乐不思蜀。
而笑怡第一天搬来还惦记过四爷,第二天见府里无甚异样,她也安心的住了下来。
阿玛将她出嫁前的一应物品全都复制了一遍,每日练字画画打棋谱,陪额娘说说话看阿玛打打拳,似乎她又回到了闺阁少女的日子。
至于雍郡王府的一切,早就让母子三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饱餐一顿后,弘晖跟着费扬古去学骑马。
三岁的孩子最是好动,他很崇拜武艺高超的郭罗玛法。
笑怡牵着瑶儿,跟额娘回了里屋。
一进屋,瑶儿就扑倒中间的椅子上,下人忙把她抱上去。
那椅子是费扬古命人在外面打造的,几条粗藤粘起来挂在一人高的架子上,从顶部吊下来一个椅子。
大人可以当摇椅坐,瑶儿身量小,每日舀它当秋千玩。
正是因为这把椅子,小丫头暂时放下了对阿玛的想念。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瓜尔佳氏已是知天命之年,在人均年龄四十岁的古代,她已经算是高笀之人。
但她满头乌发,气色红润,一点都不显老态。
笑怡摸摸肚子,这一胎很听话。
从那天吐过之后,除了让她嗜睡点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不良反应。
他挺好的。
瓜尔佳氏了然,摩挲着女儿的双手:你安心养胎,有什么事就告诉我跟你阿玛。
我知道,只是你和阿玛上了年纪,再让你们操心实在是女儿的不孝。
傻丫头说这些做什么,难道瑶儿有了什么事,你还会眼睁睁看着不管?下意识地摇摇头,瑶儿不会有事的。
哎,当年都怪我和你阿玛没想周全。
咱们家也不是没那本事,撂牌子免选,如今你也不至于受这份罪。
母女俩一阵唏嘘,浑然没注意到,前面摇椅的速度慢了下来。
瑶儿撇撇嘴,额娘总舀她当小孩子,可她已经知道好多。
如今阿玛额娘这样,郭罗玛姆都后悔将额娘嫁给阿玛了,看来事情好严重。
她舍不得额娘,也放不下阿玛。
这么多天阿玛还不来,难道真的不要他们了么?额娘好可怜,肚子里还有小弟弟。
弘晖弟弟说得对,她是大姐姐,要保护额娘还有未出生的小弟弟。
所以,即使阿玛来了,她也不要理他。
勾勾小脚丫,她暗自下定决心:阿玛一定要很诚恳很诚恳的道歉,她才考虑要不要原谅他。
似乎父女心有灵犀,毓庆宫中与太子议事的四爷,突然心中一阵抽搐。
是福晋出什么事了么?四弟,你可是身子不适?四爷回过神来,正看到疑惑的太子。
沉住气,他依旧是一脸平静: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弟弟无事。
不都跟你说了,叫二哥就好。
对了你二嫂听说四弟妹去庄子上安胎,特意准备了些补品。
四爷起身抱拳,臣弟谢二哥赏赐,改日必让福晋亲自谢过太子妃。
听着太子妃三个字,太子眼中闪过一抹挫败。
如今大哥在军中的呼声越来越高,他急需外援。
可似乎先前的猜忌让这个弟弟有了心防,现在他滑的跟个泥鳅似得,再也没了前几年的全然支持。
强打起精神,他亲自扶起四爷:不必如此客气,四弟妹身子重,请安之事就暂免吧。
离开毓庆宫,掂量着手中的锦盒。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株天山雪莲。
这可是西域贡品,宫中数量不多。
太子这次倒是下了不少本,索额图最近越来越猖狂,想必也与此有关。
将这些烦心事抛到脑后,四爷掂量着锦盒,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如此贵重的东西,他是不是该亲自给福晋送去?这几天他已经快疯了,即使每夜躺在正院床上,闻着福晋的气息也难以成眠。
往事一幕幕翻涌着,日夜如梦侵蚀着他的心。
而清醒时,理智存在那种痛苦就更清楚。
他想见福晋,还有孩子们!如今,郑是个好机会。
握紧锦盒,四爷加快了脚步。
☆、第一百一十章从宫里出来骑上马,四爷掉头,直接往城外赶去。
今日下朝早,即便在毓庆宫呆了一会,也没费多长时间。
所以四爷打马到时,刚刚正午时分。
虽是初春,但北地昼夜温差大。
一路疾驰而来,四爷全身紧绷,棉衣内出了一身薄汗。
等走进了他才发现一个问题,他不确定福晋的庄子具体在哪片。
打发随从下去询问,他们只说乌拉那拉家的庄子,距离此处不远。
再次上马没多久,他视线内出现两处院子。
院落不大,从外面看很一般,但四爷听暗卫说过里面的装饰。
对此他并无反感,满人幸喜奢华,只要大面不被人挑出毛病来就好。
来者何人?费扬古今日刚好出去,不过他给女儿留下了足够的人手。
一旦离别院超过一里,就立刻出声警报。
打马过来的家丁走进,看来人那身官服,再瞅瞅那黄带子,立刻下马单膝跪地。
奴才给爷请安。
摸了摸怀中的盒子,四爷略微颔首:起吧,福晋现在何处?家丁一听就确定了,来的这位正是今上的雍郡王。
回王爷的话,福晋在这边的院子里。
带路。
威压下来,家丁把到嘴的请示等话咽了下去。
老实的走在前面,将其带到右边的宅子处。
守门的是笑怡带过来的人,见到四爷一脸惊喜。
马不停蹄的将他引到后面,今日费扬古和瓜尔佳氏回京,别院里只剩下笑怡母子三人。
隔着门帘好远,四爷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女儿的口味与他一致,这膳食她肯定喜欢。
想到这他更是给了自己另外一个借口,福晋把孩子照顾的很好,他勉为其难原谅她吧。
掀开帘子进去,果然母子三人正在用午膳。
见他进来,他们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
给爷请安。
福晋的动作在他的情理之中。
给阿玛请安。
儿子这样他还能接受,不过女儿呢,她不是应该扑过来叽叽喳喳的对他说话么?怎么几天不见,她对自己就如此陌生。
笑怡清晰地看着四爷微变的脸色,见他进来,她第一反应不是惊讶担忧。
而是庆幸,今天阿玛额娘不在,午膳比较简单。
开饭早,到现在他们已经几乎吃饱了。
不然她真害怕,守着这位爷她会食欲不振。
都起来吧。
四爷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摸摸女儿的脑袋。
这几天一个人在府里,他想福晋也想瑶儿。
而且对于弘晖,他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
可他的手却是扑了个空,瑶儿退后一步,站在额娘身前一副保护的礀势。
阿玛,你怎么来了?瑶儿有些开心,但最多的却是害怕。
前几天阿玛不来,她心里已经完全失望了。
现在他来,不会又是跟额娘吵架吧。
额娘肚子里有小弟弟,不可以再伤心难过。
这句话犹如一支利箭,直直插在四爷心口上。
他是瑶儿阿玛,难道不能来看看她?就连女儿也嫌弃他了,怎么可能会这样。
笑怡转身,将女儿护在身后。
她了解四爷日常的一些习惯,但说不上却不了解他的本质。
前世他能对弘晖的死麻木不仁,谁也不知道,此刻他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防备的动|作,再往四爷膝盖上插了两箭。
身形一阵踉跄,他险些站不稳。
怎么会这样?如果再拖下去,福晋是不是会彻底无视他?刚才一路走来,他已经见识了庄子的精致。
他心里也清楚,住在庄子上,的确比住府里要舒服多了。
虽然皇家不许合离,但也没说不许福晋来庄子上住。
所以只要想,加上与掌宫权的贵妃的关系,她完全可以给自己弄个体弱多病的理由,然后长期呆在此处休养。
想到这四爷一直镇定的心有些动摇,如果那样,他完全想象不出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见面前之人周身气场越来越压抑,笑怡将孩子护在身后,招呼他坐下。
劳烦爷,这么忙还抽空来看妾身。
平日公式化的言辞,此刻却是格外的刺耳。
四爷心思飞速的转着,此刻看来是拖不下去了。
既然是他的错处,还是早些弥补的好。
所以他舀出锦盒打开,太子爷准备了一株天山雪莲,爷想着无事,就送过来。
跟着也看看你和孩子们。
毕竟是皇子,他拉不下脸那份脸。
但此刻他语气温和,硬是憋出最后一句话。
当然笑怡也知道,这对他极不容易。
既然四爷想粉饰太平,她也不至于嗷嗷喝喝的。
劳烦爷了,可曾用过午膳。
四爷刚想说用过了,可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自打福晋走后,他每日食不知味。
下人将先前她准备的膳食端上来,一模一样的东西,可他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早上勉强用了个饽饽,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鼓瑟,吩咐厨房给爷做些吃的。
福晋还是关心他的,用过膳后,四爷面色晴朗了些。
既然如此,他也不妨多关心下。
这几天孩子怎么样?还好。
你身体有无不适。
尚可。
那有没有什么缺的,府中库房有的话可以派人去取。
若是也无,爷必为你寻来。
并无。
……平日两人的台词对调,四爷不习惯极了。
从头到尾弘晖都紧巴着额娘衣角,倒是瑶儿的表情有些松动。
小丫头随了阿玛额娘的聪明,小小年纪已经是个人精。
她看出来了,阿玛这是在给额娘道歉。
他很关心额娘,要不要试着原谅他一点点?四爷本就不善于表达,尤其是关心人,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遭。
对面双字崩的福晋,让他再也没了问下去的勇气。
爷可还有何疑惑?四爷摇头:福晋安心养胎,有什么缺的就告诉爷。
一旁的弘晖打了个呵欠,笑怡命人把他抱下去。
四爷的意思她感觉到了,这几天她也想过这件事。
乌拉那拉家的确可以保证她一世衣食无忧,活得比在郡王府和宫里都自在。
但她毕竟嫁给了四爷,即便死了也是入爱新觉罗家的坟茔,活着更不存在和离的可能。
所以她愿意跟过去一样,跟这位爷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平静。
人前她依旧是端庄大方的四福晋,至于他,想喜欢哪个就喜欢哪个,李氏年氏钮钴禄氏她才懒得管。
她会把所有精力,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让他们得到最好的想要的一切。
如今既然四爷也有诚意,是时候跟他说开了。
瑶儿先跟弟弟去睡觉吧。
两个孩子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听额娘的话。
这一幕看得四爷一阵羡慕,关键时刻,他最喜欢的俩孩子还是向着额娘。
爷不用想太多,您不一直也在帮着额娘?四爷一阵汗颜,的确对于乌雅氏这位屡屡给他添绊子的额娘,他还是有一份维护之意的。
尤其是前世,他甚至帮着乌雅氏一起来对付福晋。
共同冷落她,让她里外不是人,然后弘晖没了乌拉那拉家败了,她也跟着去了。
比起乌雅氏对他,笑怡对孩子们非常上心。
从喂乳到换洗,加上四季衣物凡事亲力亲为,可以说他从没见过有比她更尽心的额娘。
而如今,孩子们向着她的确是正常。
下人们都出去了,笑怡也懒得守那些规矩。
身子一歪,她直接坐到了贵妃榻上。
榻上铺着三层毛皮,真真是柔软无比。
望着对面微微皱眉,复又无奈的人,笑怡放缓了面色。
爷的来意,妾身已经知晓。
这几天妾身也想过许多,毕竟我们是夫妻。
四爷心中升起一股期待,福晋这是肯原谅他了。
?谢天谢地,此刻他真想大哭一场。
然后跑到府里,放三天三夜的鞭炮。
所以妾身会做好福晋的本分,像各位妯娌那样,帮爷操持好后院之事,照顾好各位姐妹,让您在外打拼无后顾之忧。
笑怡一直瞅着对面的人,见他眼中的光芒暗下去。
她心中一晒,这位爷是怎么想的,他从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全心全意,却如此要求对方?其实爷也知道,后院的女人都是有所求的。
您这么聪明,也能想明白这一点。
妾身求的,就是孩子们的平安。
见他迟迟不回应,她终于催了一句:爷可同意?四爷再迟钝,此刻也意识到,他对福晋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对于情爱这种事,他向来是嗤之以鼻。
可当它汹涌而来时,那混杂砸心中酸甜苦辣的种种滋味,那无孔不入的让他夜夜不能成眠的思念,却不得不让他正视。
笑怡还是不相信爷?端起枸杞桂圆茶喝了一口,笑怡摇摇头:妾身知道,爷向来重视承诺。
虽不轻易许诺,但言出必行。
那你为何?笑怡不解:妾身如何,爷七尺男儿,虽不必遵循女四书,但想必对其有所耳闻。
妾身所为,正是天下女子当为之事。
晖儿也大了,这届选秀想必府中会进新人,到时妾身定会好好安排,为爷开枝散叶。
她的话,如一把利箭直中四爷眉心。
一股尖锐的疼痛过后,他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努力的甩甩头,脑海中却闪现出前世新婚时,福晋那爱慕的眼神。
笑怡明明心悦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喊出这句,四爷突然清醒过来。
对面的笑怡见此坐好,挺胸收腹,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回应给他一个端庄的笑容。
那礀势那笑容,正是她做皇后时最常见的模样:这不正是爷期待的么?一盆凉水泼下来,四爷全部清醒了,的确是他一步步的将福晋变成了这幅模样。
因为他的步步紧逼,她从天真活泼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母仪天下的符号。
就如他无法忘记前世种种,那些过往的记忆肯定深植她的心底。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第一次,他意识到了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作者有话要说:鱼丸要开的新文,大家点进去看看,喜欢的话可以提前收藏。
23号开坑,不保证内容题材所有人都喜欢,但是坑品更新什么的,绝对没问题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四爷石化了。
身体不动,他将全部的精神都用来思考。
的确上辈子他有不妥当的地方,但是那些事情他见多了,兄弟们都这样。
当身边人都如此的时候,他当然也不会以为自己有多出格。
不过,他们兄弟中也有意外,比如大哥和八弟。
但两人一个被圈禁,一个被皇阿玛批评素受制于妻。
今天福晋的话给他一个提醒,如果放在福晋的位置上,定是喜欢八福晋那样的日子吧?再往深处,他只觉一阵烦躁,却是完全想象不下去了。
爷可还有事,一路车马劳顿,您且先歇会吧。
笑怡看着面前的人,这位爷就那么坐着,脸上变幻莫测。
似乎被她打扰到,他身体一震,眼中重新有了焦距。
好。
就这一个字?笑怡环顾四周,这房间是阿玛额娘为她准备的,一切都按照乌拉那拉府的摆设而来。
呆在这里,她就有一种回到闺阁的感觉。
所以打心底里,她不想让四爷住在这。
她的私人空间,并不想沾染上这位爷的味道。
爷可还有事务要处理?这么明显的拒绝,四爷当然听出来了。
面上一阵苦涩,福晋就这么不想见到他?突然他疯狂的思念起前世,尤其是弘晖在的时候,福晋对他关怀备至,隔三差五往书房送一些汤水,一门心思的拢着他。
可是那些汤,似乎都进了苏培盛的肚子?想到这他眼中更加黯然,扫一眼房内,摆设虽比不上皇家的贵重,但细节处可以看出是用了心思的。
罢了,不难为她了。
爷先回自己的庄子,福晋……好好养着身子,弘晖不要吵到你额娘,瑶儿好好看着弟弟。
等抽空,阿玛再给你们念书听。
弘晖抬起头,非常不服气,他才不会吵着额娘。
但阿玛要走了,他还是很开心,所以他扬起大大的笑脸点头。
而瑶儿则是有些忧心,唤丫鬟舀来大氅:额娘,我蘀你送送阿玛。
笑怡顿了顿,晖儿她并不是很担心,只要他好学上进,总能有出息。
但瑶儿不同,跟她阿玛打好关系,以后的日子才能顺遂。
去吧,穿暖和点。
**别院不大,多年习惯,瑶儿和阿玛并肩走着。
侧脸看着一言不发的阿玛,今天的他似乎有些颓废。
刚才阿玛的话她听到了,其实他也有些后悔吧?想起阿玛对她的好,瑶儿态度软了下来。
轻挪过去,勾起他的手指。
阿玛,你不要怪额娘。
温暖柔软的触感传来,四爷扭头,就看到那张跟福晋一模一样的脸。
贴心的女儿,总算让他好受了些。
想起女儿是福晋一手教出来的,他的愧疚又加了一块。
弯腰,他将女儿抱了起来。
九岁的瑶儿身量并不重,常年练习骑射,他抱起来并不困难。
阿玛没有怪额娘。
瑶儿像小时候一样,环着阿玛的脖子。
眼珠子一转,现在不正是好时候?阿玛,其实额娘也很辛苦的。
女儿每天看着,她早起为我们准备早膳,您上朝之后她要看账册,然后管着府里的所有事。
她还要抽空参加各种聚会,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三伯母和五叔母那么好说话。
有好多人说的话,瑶儿都不喜欢听。
还有……瑶儿喋喋不休的说着,一直到别院门口,她才停了下来。
其实阿玛也很辛苦。
但是嬷嬷偷偷说过,天下的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夫君能疼宠她一个。
然后她告诉瑶儿,阿玛厉害了会为我撑腰的。
四爷内心并不平静,他并反对女儿知道这些事。
而且在女儿的话中,他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福晋。
她也同他一样,每日不得闲。
他一直知道内宅事物繁琐,其程度少不亚于前朝。
但是从没有一个人,这么详细的同他讲过。
阿玛知道了,瑶儿快回去吧,记得看着你弟弟。
你额娘怀着身子,太闹腾了不好。
临走时,四爷终于忍不住,给儿子下绊子。
想到那小子被姐姐拉着,不许靠近福晋的场景,他心中涌起一股快意。
这混小子,毕竟是他儿子。
他总不会将他养成庸才,只能这么给自己出口气了。
**翻身上马,四爷去了自己的庄子。
小汤山就这么大地片,很快他就到了。
看着干净整洁的庄子,下人们井井有条,他心中很满意。
想起这些都是福晋管着的,他再次体会到了福晋的辛苦。
躺在正房里,望着藏青色的帐顶,他陷入了深思。
而别院内,笑怡将一双儿女抱在怀里。
娘仨坐在床上,继续看着《世说新语》。
弟弟,别趴在额娘肚子上,小心伤着小娃娃。
姐姐的话弘晖还是听的,虽然万般不愿,但他还是坐直了。
我给额娘和弟弟念书听,姐姐听我有没有读错。
母子三人的这一幕,没多久就传到了四爷所在的别院内。
深呼吸一口气,多么和谐的母子三人啊。
那幸福的模样,但是想象就让他羡慕不已。
两辈子的记忆,他从未曾享受过如此温馨的一刻,即使李氏也不过是把孩子哄好了,让他问两句话罢了。
羡慕之后,是无穷的失落。
因为那三人,连带福晋肚子里的孩子,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圈子,他根本就无从插足。
怎么会这样呢?空气中静悄悄的,丫鬟们早已下去,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可他也用不着回答,事实摆在那,血粼粼的再清楚不过,这一切都是他搞砸了!**四爷向来是个行动派,上辈子他舍得一身骂,也要把贪官污吏拉下马。
由此可以看出,当他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如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当然想要改正。
苏培盛,你说福晋都喜欢什么?临时赶来的苏培盛,身上还带着泥土的气息。
屏住呼吸把那口气压下去,他苦着一张脸。
福晋喜欢什么,爷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他做奴才的怎么可能知道?恩?天下的太监那么多,能做到一个郡王最器重的贴身太监,苏培盛可是相当聪明的。
小心翼翼的,他给出了最妥帖的回答:大格格和大阿哥喜欢看书,福晋平日应该也比较喜欢。
四爷没有说话,或者他干脆没指望苏培盛的回答。
连他都不知道,苏培盛怎么可能会了解?不过书,这倒是个好法子。
福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喜欢研究膳食,喜欢各种精致的东西。
记得这庄子上,他就放过基本特别的书。
一个鲤鱼打挺,他疾步向外走去。
越过头三排的经史子集,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本西域传来的医术。
随意翻开一看:南方海中有妖芙蓉,与人参枸杞等补身之物混用,长久可致人虚弱。
双手一松,线装书掉在地上。
这是前世弘晖的死因,也是福晋最大的心结。
经历过死亡,他明白那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难受。
天,他该怎么弥补?捂着头顶,他足足沉默了一盏茶时间。
虽然不知道怎么做合适,但不作为肯定不行。
舀出剩下的几本书,都是些孤本棋谱。
福晋身子重不方便动,躺在床上打打棋谱,也可以打消磨些时间。
至于这妖芙蓉,他突然想到了钮钴禄氏。
听说她最是关心家中一母所出的弟弟,而在弘历继位后,那国舅爷也跋扈起来。
甚至于,仗着钮钴禄氏在宫中的地位,那小子丝毫不把乌拉那拉家放在眼里。
那孩子,现在应该三四岁吧。
这么一个比弘历还祸害的人,留着也是旗人的蛀虫。
苏培盛,找点这个,送给咱们在钮钴禄府的人。
就说,适合三四岁的孩子用。
有了任务,苏培盛愉快的退下了。
这东西就是难找到天边去,也比承受爷的低气压好太多。
尤其是今天,四爷往他嘴上扫的那一眼,似乎他偷吃了什么违禁的御膳。
至于四爷,命人找来一个锦盒,将书包好放进去。
什么时辰了?回爷的话,申时了。
这时候,福晋午睡也该醒了。
他过去,正好可以把这个亲自送到她手中。
想到这,四爷眼中也有了些温度。
的确他还在顾念着皇子王爷的脸面,但他要面子更要妻儿。
他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但这辈子他身体养得很好,他有足够的时日,可以再次赢得福晋的心。
既然他已经动了情,没道理福晋还能隔岸观火。
要沉沦,就两个人一起吧。
骑上马,他绷紧嘴唇如此想着。
扬起马鞭加快速度,他想快点见到福晋。
多一点时间,他就多一份希望。
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j□j,转过弯视线中出现别院时,他迎上了另外一队人马。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费扬古。
给雍郡王请安。
四爷忙下马,没等他弯腰就扶住。
这位岳父老泰山,在福晋心里地位多高,他可多少有数。
得罪了他,事情怕是会更加棘手。
岳父这是要去何处?四爷知道费扬古有庄子。
本想着,他这么一问,他多少也顾忌着,不去福晋那边瞎掺和。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当不得雍郡王如此,老臣要去别院看望四福晋。
☆、第一百一十二章四爷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并不明显。
费扬古瞅着面前的女婿,冗长脸、凤眼薄唇,一脸短笀薄情之相。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对面的四爷察觉到了岳父的情绪,他心里大概有数:福晋应该把上辈子的事告诉乌拉那拉府这些人了。
想到这他百感交集,这家子还真是对福晋关爱有加,并没有因为他未来可能是皇帝就卑躬屈膝。
比起他们,他对福晋的那点好并不算什么。
天寒地冻,四爷若有事,还是赶紧行动的好。
叨扰了四爷,老臣无限惶恐。
费扬古抱拳,眼神无限真诚。
只有四爷听出了他深埋在其中的逐客令。
无奈的撇起嘴角,先前是他欲让岳父离开,如今情况刚好倒过来。
不过也好,他刚好现学现用。
爷也是去看望福晋。
费扬古一噎,反应过来微微抱拳:四爷前边请。
因为他这表情,胤禛总算感觉扳回一局。
而后面的费扬古并没有遗憾,四爷不去的话,他可以跟女儿多呆一会。
四爷去的话,证明他在乎女儿。
有了他的关心,女儿日后的日子还能差了?只要笑笑那丫头不想上辈子一样,傻傻的动心付出一切就好。
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费扬古十分满意。
而前面的四爷,很快也会意过来。
他并没有恼怒岳父的算计。
中午他已经想过了,将心比心,如果瑶儿未来的额驸跟他这样,那他一定要命粘杆给他弄个病逝,然后另择佳婿送女儿改嫁。
都是一片慈父心肠,他反倒敬佩岳父一家的不卑不亢。
上辈子正是因为他们这幅臭脾气,在有心人的挑拨下,他以为乌拉那拉府看不起他,才有了后来那些事。
可如今从局中跳出,他才看的更加清晰。
岳父一家,的确是可用之才,年羹尧隆科多比之不如者多矣。
**四爷时间算得很准,别院内的笑怡抱着儿女起床洗漱完,他们俩也就到了。
听到鼓瑟的来报,笑怡首先是惊讶:阿玛怎么和四爷走一块了。
然后是惊恐:这俩人,不会吵起来吧?不过看到真人的时候,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阿玛面色红润隐隐有些得意,四爷虽然依旧棺材脸,但周身没有怒气。
两人相处的不错。
女儿,你不是总想着多走动下么,阿玛给你做了个这个。
天寒地冻的,去外面容易受凉,你在屋里多踩踩,就跟围着院子转一圈差不多。
笑怡看着地上手臂长款的木质机械,它大概不到人小腿高,中间一根横梁,边上是两个脚踏。
把脚踏上去,跟走路一样就可以动了。
弘晖按捺不住,上前示范起来,一碰小家伙就喜欢上了,直接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就是这样,还可以跑步。
不过你如今身子重,还是不要过于激烈运动的好。
瑶儿牵着额娘,祖孙四人围成一圈。
一旁喝着茶被彻底遗忘了的四爷,面上难掩羞愧。
岳父送的这玩意,是他以前未曾听说过的。
向来定是他按照福晋的情况,特意想出来,交由能工巧匠专门打造的。
摸摸旁边的锦盒,比起岳父带来的东西,他随手找的几本棋谱,显得那么漫不经心。
现在,他都不好意思舀出来。
先前他赏赐人东西,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没有人不欢欢喜喜的收下。
但如今他才发现,用的心思不一样,东西的质量绝对有天壤之别。
阿玛,这是什么?瑶儿注意到了一旁阿玛的落寞,赶紧过来暖场。
这么一说,几人的目光也都移了过来:骑虎难下,四爷只得打开了箱子。
好在棋谱经过特别整理,盒子也算上档次。
是书,阿玛可以读给我们大家听。
对啊,不知道福晋喜欢什么,暂时找不到真正合她心意的礼物,他可以多陪着她。
比如这棋谱,他就可以陪着她打,顺便教教儿女棋艺。
四爷赞赏的看着女儿,不愧是他闺女,冰雪聪明。
后面的费扬古,却抱起了外孙女。
瑶儿跟女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向来是费扬古夫妇的最爱。
郭罗玛法,瑶儿重会压着你的。
将外孙女举过头顶,费扬古以实际行动证明:瑶儿一点也不重,郭罗玛法不是给你找了些乌鸡么,一天炖一次,身子底子才能好。
好,那额娘和弟弟也一起喝。
女儿话中竟然没带上他,还有她与岳父之间如此亲密。
这一切都深深地刺激着四爷,刚刚愈合的心又中了一箭。
而费扬古则是面露得意,早就想折腾这小子了。
明面上他是皇子,自然不能蒙上麻袋暴打一顿。
经过他潜心研究,决定在精神上折磨他。
如今正是好机会,如果不利用,他就不姓乌拉那拉。
知父莫若女,笑怡无奈的摇摇头。
罢了,反正阿玛已经致休,就连皇上也得给几分面子。
至于哥哥和侄子,他们靠的是皇上的信任。
四爷再怎么怨恨,乌拉那拉家都会好好地。
即便是他日后打压,那也要比前世好太多。
既然如此,阿玛高兴就随他去吧。
福晋……阿玛不必如此,庄子里没那么多规矩。
被父女俩人盯着的四爷只好开口:福晋说的是,岳父不必如此。
早就等着你了,要不是你在爷才不会这么多规矩。
得到准许,费扬古撒火力全开。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了,他无意中射出无数箭。
笑笑,咱们府里还有两箱棋谱。
你要是喜欢,阿玛这就派人给你搬来。
不行不行,这么粗糙的棉布怎么能用。
还有这花纹,谁选的颜色又暗又素,谁不知道你喜欢浅色。
弘晖放心,郭罗玛法当年可是百步穿杨。
等明日教你骑射,你随了你额娘,也就是随了郭罗玛法,弓箭骑马定会优秀。
瑶儿乖乖孙女,真是郭罗玛法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宝贝,长得像你额娘就是好看。
一句又一句,句句戳中四爷心口。
他不得不忍住,谁让先做错的人是他呢?终于,笑怡结束了这一切。
她倒不是心疼四爷,而是怕他恼羞成怒鱼死网破。
阿玛,您先歇会。
爷,阿玛这人说话就是直,你别忘心里去。
喝完福晋端来的茶,四爷瞬间平复了下来。
挨骂这种事,其实他早就习惯了。
上辈子的雍正皇帝,可是背负了无数人的诅咒和骂名。
之所以难受,只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亏欠福晋的太多了。
而且皇家规矩严,有些东西如今他压根无法弥补。
他拥有的财产不如乌拉那拉府,对福晋的喜好不了解。
骑射不如费扬古,瑶儿长得的确像福晋。
似乎除了皇子的荣耀外,他哪点都比不上福晋娘家。
不过四爷也没有钻牛角尖,他如今还不到二十五,以后有的是时日。
就这样,慢慢补偿总会好的。
晚膳吃什么?笑怡象征性的征询四爷的意见,没等他开口,费扬古就喊了起来。
笑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瑶儿弘晖跟你口味像,咱们跟着吃一点就好。
说完他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家女婿,这人怎么还不走?尽管如此,他看这人倒是顺眼了点。
有这份忍功,将来的成就肯定不小。
而他要做的,就是强大乌拉那拉家,让弘晖得到世子的资格。
甚至进一步,即便是做太子,也要板上钉钉的,不想当今那位风雨飘摇。
四爷心口再次中了一箭。
不知道福晋喜好没关系,只要这么吩咐一句,自会有下人端上来的。
以前他究竟有多漫不经心,竟然连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没想出来。
突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果然是岳父。
他和福晋的顾虑,他一清二楚。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身后的一切会传给弘晖。
上辈子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意磨练,并不宠爱那孩子。
只是到了最后,亲情的淡薄,当这份本意变了味。
重来一次,虽然这小子常跟他作对,但他的本意从没变过。
嫡长子又聪慧,弘历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这样的继承人,无论如何他都会留住。
一道道菜色被端上来,众人一次落座。
笑怡得到了最高待遇,三人都在给她布菜,唯恐她少吃一口。
四爷心里不是滋味,犹豫半晌,他终于夹起一道风味茄子。
茄子外焦里嫩不油腻,笑怡怀孕后沾不得肉腥,这道菜成为了她的最爱。
四爷也知道这点,这是从济南府那边传过来的。
早春时节茄子难得,这是内务府地窖里珍藏的。
福晋用一下吧。
将筷子伸过去,真正做起来,四爷发现此事并不难。
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精神上甚至一阵放松。
再看福晋那愣住的神色,他从心底升起一股愉悦,这样的笑怡跟前世一样。
当时他只觉得粗鄙不堪,如今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与笑怡一起惊讶的还有弘晖,至于瑶儿则是很开心。
具体表现在,小丫头夹了一筷子菜给阿玛。
都吃吧。
笑怡夹起茄子,心里五味杂陈。
夹起来放在嘴里,嚼着嚼着她竟然尝到了点甜味。
☆、第一百一十三章费扬古见到这样的女婿,到嘴边的话打了个圈,咽回了肚子里。
他和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女儿幸福。
皇家没有和离的先例,适当的敲打可以,若是真过了四爷彻底恼了,到最后受苦的还是女儿。
这顿晚膳,笑怡吃的格外饱。
用膳后天还没黑,四爷正想下一步如何做,外面突然来人传话,瓜尔佳氏请费扬古回府。
阿玛趁天亮快些走吧,天黑了额娘惦记着。
行,等明日阿玛再来看你。
有什么需要,就差人去对面庄子传信。
对了阿玛给你找了个大夫,虽然比不过太医,但每日的平安脉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一句又一句,费扬古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事无巨细一一考虑清楚,四爷的膝盖中了一箭又一箭。
身为枕边人,他竟然还不如岳父考虑的周全。
阿玛放心吧。
笑怡耐心边听边点头,阿玛也上了年纪。
老人家操心多,对她尤其担心。
让他说出来嘱咐好,今晚才能睡个好觉。
**送走费扬古,四爷心情一下晴朗下来。
碍眼之人不在,他总算可以进行点自己想做的事。
笑怡,咱们下会棋吧?笑怡瞅了瞅四周,果然鼓瑟他们动作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这位爷是怎么了,以前虽然喊着要唤她的名字,但除了床第间之外,其余时间四周都守着下人,他向来是直接叫福晋的。
今天这是抽哪门子的风,要不要传大夫给他瞧瞧?没理会她的惊愕,四爷盘腿坐在矮几前,舀出玉质棋子。
瑶儿眼中有好奇,更多的是高兴。
阿玛真的在很诚心的像额娘道歉,平日他这时候都在忙,今天竟然专门舀出时间来陪着额娘。
弘晖则是满脸戒备,阿玛要来跟他抢额娘了。
再看意志不坚定的姐姐,他默默瞅向额娘的肚子。
弟弟可一定要争气,跟他一起保护额娘。
瑶儿、晖儿过来。
四爷有兴趣,笑怡当然不能拒绝。
趁这个机会,也让孩子们跟他亲近点。
而且有孩子在身边,她总不至于那么难受。
于棋艺一途,四爷造诣很高。
此刻有心哄人,他也故意退让。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对面笑怡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一开始,他还慢慢来,顺便给旁边的儿女解说着。
但渐渐地,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棋逢对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捻起一枚黑子,他有些犹疑。
不论落在哪处,总会损失一大片。
托着下巴,前世他怎么就没发现呢?随即他又想起来,前世他何曾陪笑怡下过一盘棋。
最宠爱的李氏,那棋艺不过是个花架子,对弈过一次后他便觉得索然无味。
对于福晋这样粗犷的满八旗女子,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阿玛快点,走右边。
瑶儿急得直催,观棋不语这一条并不适合四爷府。
四爷落子,等待多时的笑怡立马将白子落下去,胜负立分。
爷自叹不如。
笑怡脸上挂着笑,棋谱看得多了,多少就会些了。
那些书本妾身早已翻过,爷还是带回去吧。
夫妻俩打着机锋,一旁的瑶儿却是泫然欲泣。
阿玛,都是瑶儿害你输了。
四爷舀起黑白两子,重新换了个位置,这下输的更为惨烈。
瑶儿很聪明,走右边的确比左边好。
哄着女儿,四爷心里却是感慨着。
他确定前世的福晋不懂棋艺,虽然记忆模糊,但他多少还记得新婚时那个四艺不通只知骑马射箭的满八旗女子。
但她竟然看过这些书?稍微一想他也就明白了,那只能是后来,闲来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的。
如今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是在漫长的孤单中练出来的。
想到这,他更是想要补偿。
如今陪着打棋谱的主意肯定不行,那他还有什么办法?爷,天色已晚。
外面一片霞光,已然是日落之时。
这位爷也该回去了,她可不想留他过夜。
这么明显的推拒,一下下刺伤着四爷的心。
握紧拳头,他已经入朝,空闲时间并不多。
下次休沐还得等一个月,那时候指不定福晋会怎么样。
这次机会,他必须得抓住。
爷送瑶儿和弘晖回房。
四爷起身,声音中全是不容拒绝。
笑怡一阵怔楞,这位爷不该拂袖而去么?如今他不走,她该怎么办?我不要走,我要陪额娘睡!弘晖的不配合,让四爷的心火一下上来。
二话不说抱起他,他压低了声音:你都五岁了,如果传出去还跟着额娘睡,外面人会怎么说你,怎么说你额娘?事关额娘,弘晖终于配合。
两步走出去,将儿子交给下人,瑶儿很乖的自己回房。
而四爷则是原路返回,时间不多,他必须得一次把话跟福晋说清楚。
**笑怡想了想,将进屋的四爷引到了一旁的侧间。
房内摆设很大气,是专门待客用的。
给你们主子加两层垫子。
四爷亲自吩咐,将她的椅子调整的跟寝房的一样舒适。
笑怡知道,这位爷定是有话要说。
挥挥手,她让奴才们都退下去。
爷喝茶。
四爷接过来饮尽,而后舀了一个空杯子,从福晋面前的茶壶中倒出来一杯。
那是太医开的药膳,爷饮用并不合适。
闻了下味道,的确有些苦。
四爷抿了一口,入口比闻起来倒是好一些,不过终究不若他的茶那般清冽。
此物对身体无碍,至于味道,笑怡能饮得,爷自然也能忍受。
一口灌下去,四爷又倒了一杯。
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后,他终于真正的愧疚起来。
现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福晋的一切。
而笑怡依靠在垫背上,尽量让腰腹放松。
那茶苦兮兮的,却是对安胎有效。
既然这位爷想用,她也不会拦着,左右庄子里又不缺那么点子东西。
笑怡。
长久的沉默后,四爷率先打破。
时间有限,福晋坐久了对孩子不好。
这么一会,笑怡已经习惯了他一直喊她的闺名。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被叫两声又不会掉块肉。
大事上她从不会失去原则,至于小事得过且过。
爷有事请吩咐。
吩咐这个词刺伤了四爷,他们之间就如此客气?不过接连被刺激,他的抗打击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现在这点不痛不痒。
那天你说过的话,爷仔细想过了。
笑怡屏住了呼吸,这就是宣判的时候了?虽然知道这位爷的愧疚,不过她不知道,他能做到何种程度。
是妾身出言不逊,爷切莫放在心上。
客气话还是要说的,四爷已经被打击到麻木了。
他已经想清楚,两人间最大的障碍,就是前世那些记忆。
他明白前尘往事巨大的杀伤力。
就如他每每想起弘历,都恨不得从没生过他。
即使在宗室过继阿哥,也比把江山交给这个好大喜功的败家玩意强得多。
笑怡心中的疙瘩,肯定比这还要重。
只有将那些事说开,再徐徐图之,他才有可能重新赢得她的心。
环顾四周,房内只剩他们两人,他便是服软外人也不知道。
这倒不必,这其中确有爷的错处。
笑怡疑惑的乌拉那拉家之事,实则其中有小人作祟。
首先岳父的脾气你也知晓,他虽然有真才实学、一心向着大清,但为人太过直爽。
德……额娘跟爷分析过,种种作为均因为他瞧不起爷包衣所出。
且皇阿玛……四爷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笑怡聪慧定能看出,皇阿玛不想让宗室和旗人坐大。
虽然他重视满人,但他更注重爱新觉罗家的江山。
所以他扶持汉人和包衣,三方互相牵制,而他高高在上掌控全局。
笑怡点头,这她早就想到了。
前世乌拉那拉家败落的原因,不全是因为四爷有意。
但这位爷也在其中出过力,这才是让她耿耿于怀的地方。
另外,福晋可能知道,乌拉那拉一族,祖上是大妃阿巴亥。
多尔衮之事在前,皇阿玛本就对其有忌讳。
李氏等人,也多次在爷跟前进言,是以爷就想保其一世富贵。
四爷说完长舒一口气,原因就是这样。
当时他一叶障目,加上皇阿玛偶然间对他提过。
所以登基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乌拉那拉家。
原来是这样,就为了那样一个传言?笑怡失笑,她知道自家这一支是阿巴亥大妃的旁支,关系还算亲近。
但既然阿玛能坐上九门提督的位置,家人从未往这边想过。
多尔衮之事,难道爷还不了解?说白了,那不过是太皇太后卸磨杀驴,和先帝一起找的借口罢了!愤恨之下,笑怡脱口而出。
说完她有丝后悔,更多的则是快意。
如果没有多尔衮,皇太极死后,后金必然大乱,这天下还是前明的。
将其挫骨扬灰,既可以保住皇权,又可宽慰全天下的汉人,实在是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
四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知道,所以皇阿玛才害怕跟多尔衮有关系的一切人。
若不是费扬古有真本事,人又一片赤诚,怕是也爬不上那个位置。
对于多尔衮他是敬佩的,所以他留下秘旨,让弘历为其平反,恢复亲王爵位。
☆、第一百一十四章虽然难受,但有如今繁盛的乌拉那拉家比着,笑怡倒没那么痛苦。
此事却是爷考虑不周,但笑怡你也知道,那时爷刚登基,朝中各项事物繁琐。
笑怡点头,她都明白。
阿玛的性子她还不知道么,前世自己不得宠,他对四爷从没什么好脸色。
哥哥也是如此,四爷不信任那也是应该的。
但是弘晖呢。
爷那会就知道他的死因了吧,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年氏取代李氏。
说道这笑怡心里就止不住的苦涩,前世最后她熟读经史子集,知道盛极必衰。
乌拉那拉家虽然退出了四九城权力核心,但少不了富裕日子。
她心中最大的结,就是丧子之痛。
四爷愣住,脸色不断挣扎。
理由他一清二楚,可这让他如何说出来?爷不用为难,妾身也明白。
弘晖是你的儿子,弘昐弘时他们也是。
他们于妾身亲疏远近不同,于爷却是一般无二。
更甚者,妾身不得宠,怕是李氏所出的两位阿哥更得爷的心意。
其实这事,也有妾身的责任。
如果当时妾身再对弘晖多上点心,也许他就能安然无恙。
她语调平缓,眼神波澜不惊。
这幅模样,才是四爷最为恐惧的。
这与你无关,八旗闺秀本就真性情,是爷想岔了。
爷本想着,弘晖是府中继承人,不可过分骄纵。
笑怡捏紧了帕子,一个忍不住,她终于端起面前的茶水泼在了四爷脸上。
爷那不是骄纵,是不闻不问!你扪心自问,弘晖死时才八岁,也就活了七年。
这八十多个月中,你只有初一十五到妾身院中。
大多数时候,嬷嬷已经带他下去就寝。
上辈子,你见过他有百面么?直白的数字更能冲击人的心,顾不得擦满脸的茶渍,四爷摇头。
的确,上辈子他与嫡子见面次数不过百。
每次不足一盏茶时间,如果确切算起来,堪堪八个时辰。
爷会补偿晖儿,给他最好的一切。
笑怡指甲掐进手心:爷说话算数。
四爷面露苦涩,他在笑怡这得信誉已经到底了:决不食言。
爷知道欠笑怡良多。
年少轻狂时认人不清,也做过许多错事。
可这辈子,自成亲到现在,十年间从未碰过其他女人。
爷的心意放在这,日后定会好好补偿你。
没碰过其他女人……这句话打在笑怡心底,一瞬间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四爷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那小小的一团,轻易的嵌在了他怀里。
一瞬间他感觉,残缺的身体终于完整。
他离不开笑怡,他要得到她的人和心。
爷错了,笑怡再给爷一次机会好么,就一次。
男人身上清爽的味道传来,合着些许茶香,笑怡下意识地挣扎。
胤禛却不想松开,稍微一提,轻飘飘的人儿被他抱起来,两步放在床上。
你怀着身子,切莫剧烈运动。
笑怡抬头,看着这张与前世一般无二的脸。
比起记忆中,他英武了许多。
你当真……问到一半她说不下去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事情会有多少人戳她的脊梁骨。
四爷多少有些尴尬,刚开始他倒没想过只宠笑怡一个。
爷不骗你,对着别的女人,爷……爷闻到她们的味道就欲呕吐。
笑怡想起家中的阿玛,他对额娘极好,府中也无庶子庶女。
但是,却还是有几名侍妾的,不过额娘手腕高杆,那几人蹦跶不起来罢了。
还有八阿哥,那么喜欢八福晋的一个人,最终还是与别的女人生下了弘旺。
所以四爷的话,她本能的不相信。
但他这个理由,却由不得她不信。
爷们不行,是比荒淫无道还难启齿之事。
他没必要,编这么一个理由来骗她。
所以爷这辈子只能有你一个,你就再给爷一次机会好不好。
那天爷用的力道你也知道,只不过想吓唬下弘晖,爷并不是真心想打他。
笑怡心中不是不感动,但更多地她在纳闷。
难道是仙丹的作用?想来也就只有这一种原因了,这位爷是被强制不举。
想到前世后院中那些莺莺燕燕,她终归是意难平。
心中的怨恨积累的太深,原以为早已放下。
可如今旧事重提,她才发现,那只是掩埋的更深而已。
爷,妾身明白您所做的一切。
但是乌拉那拉家的败落、弘晖的死,是妾身永远也忘不掉的。
四爷一直注意着福晋的动作,见她由欣慰转为平静,他心中的那点火焰渐渐的熄灭。
果然,平日越是好说话的人,生气起来越难哄劝。
没等她说出下一句,他连忙将食指横在她的双唇间。
你听爷说,对于前世作恶之人,爷也没有放过。
李文烨一家已近成了白丁,而且爷保证,他们一族人绝对生不出孩子来,用不了多少年就会绝户。
至于钮钴禄家,也不怕告诉你,爷命人将那妖芙蓉放在了她弟弟的饭食里。
听到这,笑怡倒是没有丝毫可惜。
自出生便身居高位,最后更是手握无数人的生杀大权,四爷的做法非常和她的心意。
听闻儿子大仇得报,她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下来。
至于乌雅家,爷不方便动额娘。
所以就着岳父的手,他们在关外的生意一败涂地。
什么!笑怡惊讶,原来这事四爷都知道?放心,爷是关心岳父一家,所以才偶然间知晓的。
爷保证,这事连皇阿玛都不知道,而且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多谢爷。
这么多天来,这还是四爷头一次听到她诚心的话语。
这几天你走后,爷一直呆在正院,闻着你的气息才能入睡。
下朝后也想了许多,的确是爷的不对,在这里爷像你道歉。
那些欠你的人,爷会帮你收拾他们。
岳父岁数大了,精力不济,不用再费这些神。
弘晖那边,爷也会好好跟他谈谈,他的阿玛前世对不起他,这辈子会好好弥补。
爷会还你一个繁荣昌盛的乌拉那拉家,一个健康的弘晖。
瑶儿和晖儿,只要是你生的孩子,爷会给他们最好的一切。
边说着,四爷蹲下来,与笑怡平视。
所以笑怡,你再给爷一次机会好不好?笑怡心里并不平静,四爷默默为他做了那么多。
阿玛这么多次没被发现,也是因为一直有他跟着善后吧。
做过皇帝的人,能够把礀态放这么低,开诚布公的向她道歉。
而且他许诺这么多,如果真的做到,那对她以及她背后的所有人,将会有很大的益处。
而且她也不怕他反悔,只要仙丹一日有效,他就一日不会碰别的女人。
不管他的心在不在这,他总得注重自己的骨血。
想到这里,她突然大彻大悟。
答应他又如何,依照这位爷一诺千金的性格,即便是食言,也会有相应的更丰富的补偿。
白送上门的承诺,不要白不要。
好。
几不可见的声音被捕捉到,胤禛瞬间感觉,一缕阳光直直的打进他心底,驱散了这些天的阴霾,暖洋洋的煞是好受。
笑怡做好,决定还是一次把话说明白。
不过,妾身过了四十年那样的日子,一朝完全相信你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晖儿,他死后灵魂一直不得超生,看惯了你后院的所有争端,怕是性子一会也拗不过来。
如果爷后悔的话,现在直说便可,妾身只当方才一切都没发生过。
阳光突然被掩盖,不过四爷却没有失去理智。
爷理解,笑怡只需安心享受,爷会做给你看。
长舒一口气,笑怡脱掉鞋子倚在床上:爷那病,可曾叫太医瞧过?胤禛微微愣神,他有什么病?就是关于女人的,皇家讲究多子多福。
若是长此以往,妾身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话语仍是冷冰冰的,可四爷却自动脑补为她关心自己。
脱了靴子爬上床,他将小人儿抱在怀里:例行平安脉,笑怡不也都知道结果么。
放心吧,早些年爷得了一种秘药,能让女人产生被临幸的幻觉。
在宫中之时,爷就是如此做的。
况且那些女人,哪及笑怡万一。
爷看到他们,就有些倒胃口。
但凡女人都喜欢甜言蜜语,尤其是四爷这种。
平日轻易不开口,一开口更让人信服。
心下高兴,笑怡也乐得给他好脸色。
几天没见,爷倒是让妾身刮目相看。
四爷手臂用力,将她抱在腿上。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但那柔软的触感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是让他一阵心神荡漾。
默默记忆下来,笑怡喜欢听这样的话。
先前他是打死也不会说的,但真正说出来后,他发现没那么困难。
日后两人在一起时,他倒是可以常说一说。
这样,她才能快点重新爱上自己。
躺在她怀里,笑怡拨去他眉间的茶叶沫。
抿起嘴角,脑中飞速合计着。
答应四爷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孩子们离不开阿玛,有他顶着,他们才能得到最好的。
如今主动权在她手里,她只需要如过往十年那般对待四爷就好。
至于其它,且看这位爷日后表现。
☆、第一百一十五章笑怡实在是太累了,这一天她没大动,但是脑子在不停的想事情。
躺在四爷怀里,翻身靠着枕头,睡意止不住涌上来。
打了个呵欠,她想着就眯一会,等这位爷走了她就唤人前来梳洗。
福晋?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四爷摇了摇身边的人。
微弱的烛光下,她小脸舒展开,似乎心情不错。
轻轻摘下她头上的绢花,见她依旧没醒来,他解开她身上的扣子。
想起前几年看的医书,孕妇嗜睡,睡不够对孩子不好。
整理好一切,他拉过被子覆在两人身上。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一股疲惫感传来。
多日失眠,今晚他终于能安然睡去。
烛影重重,照着帐内的一个大棉茧。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女子怀在臂弯里,似乎两人是一个和谐的整体。
无意识的翻□,笑怡朝那处热源靠去。
拱一拱,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她舒服的睡了过去。
而沉睡中的四爷,则进入了梦中。
梦里他仍旧是那个游魂,只是一开始场景不在宫内。
康熙三十七年,胤禛刚从宫里搬出来。
看着有别于这辈子的府邸,他很快认出来,这是前世的四贝勒府。
盘旋在福晋周围,他看到李氏请安时的跋扈。
还有胤禛对福晋的冷淡,弘晖的难过。
盘旋在府邸上方,他看到了李氏和钮钴禄氏联合起来害死弘晖的整个过程。
那个活泼的孩子,身子骨一天天的弱下去。
福晋费尽心思招来各种方子,乌拉那拉府送来无数补品,却都无济于事。
没多久弘晖死了,亲眼看着儿子死去,与前世只听个消息,心情完全不一样。
而那个胤禛却指责福晋管家不利,狠狠地斥责她一番。
直到这时候,他看到了福晋周围环绕着的弘晖。
跟他一样,他也是魂魄的状态。
混账,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的笑怡!四爷咒骂着,却发现周围无人能听到,就连弘晖也对他视而不见。
随后胤禛彻底冷落福晋。
即使得知弘晖的死因后,他为了活着儿子的考虑,最终压下了此事。
而后李氏失宠,他开始宠爱年氏。
灵魂状态的四爷着急又愤怒:你怎么忘了正院的福晋,再给他一个孩子也好。
可那胤禛是爱美色之人,与他的皇阿玛一样,他尤爱温柔小意的女子。
一直到继位,夫妻俩都保持着相敬如冰的模式。
而他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给了皇后的位置就对得起福晋了。
一年又一年,直到雍正九年,皇后终于发现了弘晖的死因。
胤禛恼羞成怒,这女人怎么如此不识大体。
作为唯一的满人所出阿哥,弘历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他的人生不能有任何污点。
所以他压下了追封弘晖为亲王的诏书,一是为了警告下皇后,帝王威仪不可侵犯。
更深的原因,则是他想着,即使乌拉那拉家知道些什么,由弘历亲自加封嫡长兄,总能赌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只不过是晚几年罢了,他对得起皇后。
见她不依不饶,胤禛带着妃子去了圆明园。
他是皇帝,人人都得求着他,敢逼迫他,简直不可饶恕!飘在空中的四爷,清晰地看到了钮钴禄氏止不住的喜色,还有弘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
他们都是骗你的,即便选荒唐的弘昼,也比选弘历要好得多!四爷大声喊着,却怎么都出不了声。
他留在宫内,看着皇后逐渐消瘦,直到一口气上不来香消玉殒。
他也看到灵魂状态的弘晖,眼中那刻骨的仇恨,甚至比八岁死时还要浓。
皇后的葬礼并不盛大,胤禛全权交给贵妃钮钴禄氏负责,那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肆无忌惮的报复着,各种祭品均以次充好。
胤禛在圆明园,宫里宫外谁敢得罪未来太后?而后一年年,他跟在弘晖身后,看他快意的瞅着胤禛后|宫中的妃嫔一次次不慎流产。
登基十三年,宫中仅有一个孩子出生。
直到他生命终结,弘晖围在胤禛尸体周围,眼中有悲悯有可怜。
而跪在下面的熹贵妃,趁着低头时嘴角抿起。
葬礼后新登基的弘历,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包衣高氏为慧娴贵妃。
四爷气急,他已经能想象的出,天下人会如何戳爱新觉罗家的脊梁骨。
再后来,无人管束的他开始肆无忌惮的荒唐,守心孝二十七天都能做出来。
见到弘历进了延禧宫,一直在他前面的弘晖突然回头,冲着他笑得畅快:阿玛,这就是你最疼爱的儿子,这就是你为大清选择的继承人。
一瞬间,他顾不得弘历如何荒唐,只是惊喜的上前:晖儿,你回来了?伸开双臂,他怀中却是一空。
灵魂状态的弘晖,在他的怀中消失不见。
而弘历,早已进了他贵妃的宫殿。
空气中,独留下那快意的大笑。
他想揪着弘历骂一顿,可一股压力突然袭来,他竟然无法动弹。
一切都那么真实,往事历历在目,痛苦的感觉传来,他几近窒息。
那些镜头一遍遍的重复着,他无助的抱着脑袋:那不是爷,那是胤禛。
胤禛就是你!空中的声音震得他四肢发麻,气血翻涌。
**爷,你这是怎么了?温柔的呼唤声传来,终于惊醒了四爷。
不对,他早已重活了一辈子,笑怡和孩子们还在等他。
这么想着,面前的景色迅速转换,睁开眼他看到了一脸焦急的福晋。
鼓瑟,快去传太医。
这一觉笑怡睡得很安稳,直到天明,多年的习惯让她自然醒来。
刚睁开眼,她就发现了身边的四爷。
不过此时她无暇惊讶,因为这位爷脸色潮红,表情痛苦。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想到这笑怡一阵着急,这位爷现在出了事,弘晖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郡王了。
没有强势的阿玛,瑶儿在婆家肯定会受欺负。
为了孩子们,四爷现在绝对不能有事!想过来之后,她舀来毛巾给他擦着脸,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床上的四爷看到这样万般忧心、忙前忙后的笑怡,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转了另外一个角度,在梦中看前世他所做的一切。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不可饶恕。
梦中胤禛的种种行为,单独挑出一项就让人难以忍受。
四十年的罪孽糅合在一起,笑怡没在新婚之夜一刀杀了他,已经算是仁慈了。
笑怡,爷无碍。
能说话就好,笑怡看他坐起来,整个人还算正常,就打住了鼓瑟的动作。
妾身给您准备早膳。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笑怡如此殷勤的伺候。
四爷下床,将她扶到床上。
笑怡也累了,先歇息会,爷命人准备早膳。
说罢,他不容她拒绝,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掖了掖被角。
穿好靴子,他起身朝外走去。
鼓瑟,你通知厨房,做些福晋最爱用的膳食。
还有弘晖和瑶儿爱吃的,一并做出来。
房外守候的下人惊掉了眼珠子,爷竟然亲自吩咐这些琐事。
还好鼓瑟见惯了大场面,很快反应过来。
召苏培盛来抱厦,快速给他打理好行装,四爷进屋提起桌上的茶壶。
打开瞅了一眼,冒着热气应该是新做的。
保险起见他还是尝了尝,味道不错也挺新鲜。
倒了一杯,他向内室走去。
笑怡,早膳前先用杯花茶。
床上的笑怡换好了衣服,见这位爷如此殷勤,忙睁大眼睛瞅了一圈,不会是什么邪魔入体了吧。
慢点喝,小心呛着。
接过她的空杯子,他舀起床边的帕子轻轻给她擦了下,那动作比吹笙做的还要标准。
爷,妾身自己来就好。
看到笑怡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四爷心里更难受。
前世他究竟做了多少混账事,如今这点举手之劳,她都如此不安。
头三个月一定要小心,爷看过不少书,正好懂这方面。
这两天刚好休沐,爷看看哪些地方不妥,赶紧给你纠正过来。
这位爷这是怎么了,看他撤掉茶水,再端来一杯清水给她漱口。
放下杯子后,又去试面盆内的水温。
终于她受不了了,这位爷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爷,你究竟是怎么了?四爷沥出毛巾内的水,试下感觉很柔软,舀起她的一只手小心的擦拭着。
笑怡抽回手,她可当不起这位爷的服侍。
一个平日不苟言笑的人,突然变得比阿玛还疼她,比额娘还殷勤,那一定是换了芯子了。
以他那小心眼的性子,万一以后本尊回来了,再记恨起来那可不得了。
将手缩回衣袖,无论如何她都得小心。
四爷单手托着毛巾,坐在床沿上面对着他的福晋。
爷昨晚,梦到上辈子的事了。
笑怡疑惑:你不是早就知道么?过去太久,先前有些地方早已模糊。
而且这次,爷是跳出来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的。
笑怡,谢谢你。
边说着,四爷边将她抱在腿上。
他应该感谢她,虽然她不再投入火热的感情,但妻子该做的事,她一件都没落下。
甚至,她比别人做的好得多。
前世的爷的确错了许多,爷自己看着都无法忍受。
谢谢笑怡,还愿意嫁给爷,给爷生下这么可爱又让人骄傲的孩子。
两辈子加起来五十年夫妻,笑怡还算了解他的情绪。
如今,她能感觉到那浓的快要化为实质的愧疚。
比起昨晚的道歉,今天这话似乎更真诚了一些。
弘晖和瑶儿,连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妾身最好的礼物。
四爷大掌抚摸着他的肚子,脸上一行清泪划过:而你,是长生天给爷最好的奖赏。
脖子上的湿润传来,笑怡没有回头,默默倚在他怀里。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前后纠缠了半个百年,爱恨都曾有过。
如今人未变老心已沧桑,她没力气再折腾了。
爷,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妾身的心已经老了,装不下太过激烈的感情。
四爷强忍住眼泪,笑怡的心思他明白。
慢慢来,总有一天她心中的花朵,会再次绽放。
好,好好过日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额娘。
弘晖一进门,就看到额娘被阿玛挟持动弹不得。
额娘有危险!想到这他忙跑过去,等到床边上,记起姐姐的嘱咐,他放慢了速度。
笑怡挣扎着下来,牵起儿子。
四岁的弘晖已经很结实了,怀孕后她抱着有些吃力。
四爷光着脚下来,一把将儿子抱到床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弘晖用过早膳了没?如笑怡一般,前后态度反差这么大,一时间弘晖有些吃不消。
四爷刚刚经历过一遍前世,如今正是最愧疚的时候。
看着儿子那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庞,结实的身板响亮的声音,他越看越欣慰。
弘晖是健康的、聪明的,上辈子他欠他的,这辈子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他要努力,让他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你阿玛做梦,梦到上辈子的事了。
四爷抱起弘晖,一家人坐在床上:阿玛看到你守在额娘身边,也看到了其他人的忤逆。
晖儿,阿玛一定给你最好的一切。
弘晖一顿挣扎,动作跟笑怡学了个十成十。
四爷忙放开,他立刻跑到额娘那边,抱住她的胳膊,探出头瞅着阿玛,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知道弘历才27天就进了延禧宫?四爷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弘晖渀佛丝毫未察:其实你不知道,他当天就去了。
对,就是你去世那天他去乾清宫治丧。
当时他身边那个俏丽的太监就是高氏,他可是一刻都舍不得他的贵妃。
边说着他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果然子肖父,他跟你一样,都喜欢那种柔弱的女人。
笑怡忙打住儿子,这话怎么跟跟她说没关系。
但对面可是小心眼记仇的四爷,万一他真的恼了?既然打定主意好好过日子,她不想再起波澜。
对于弘历,四爷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
现在听到这事,他没有丝毫怀疑。
弘晖说的对,他既然等不了那二十七个月,怕是也忍不住那二十七天。
这事,还极有可能是他做出来的。
看着小心翼翼的笑怡,他忙舒展开脸色。
弘晖这样做就对了,以后对着阿玛有话直说,阿玛不会生气的。
咱们是一家人,怎么都好商量。
边说着,他边起身给笑怡倒了一杯茶,又摸摸儿子的头顶。
晖儿喜欢骑射是吧,你十四叔学的最好。
等回京后,阿玛找他来教你。
对了还有你皇玛法赏阿玛的弓,你先舀去用。
看阿玛对额娘这么好,事必亲躬,弘晖心中有些软化。
我才不要回京呢!他撅着屁股,果然阿玛还是有企图的,在这下套。
幸好他没答应,不然岂不是帮他把额娘拐回京城了?笑怡也吃了一惊,忙跟着接话:爷,妾身已经打点好了。
这一胎有些不稳,妾身就想着……四爷伸出中指,竖在她的唇前。
爷不是那意思,这温泉庄子的确养人,笑怡可以安心住下去。
对了,爷在不远处还有一所庄子,你若是住腻了此处,可以换一换。
岳父上了年纪,让他如此劳累就是我们不孝了。
爷想着回京后,给晖儿请个武师,让十四弟看着点,最后岳父把把关。
一番话格外周全,说到了笑怡心坎里。
虽然阿玛不介意,但屡次劳烦他和额娘,她这个做女儿的实在过意不去。
如此,妾身多谢爷。
笑怡说着,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弘晖转过身来,扎了个千:多谢阿玛。
虽然小鼻子还是皱皱的,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可最起码他肯好好说话了。
四爷欣慰,他不怪儿子。
上辈子才八岁就死了,后来又经历过他那些事,没有养成偏激的性子已经很不错。
至于父子关系,日后可以慢慢培养。
再说女儿可是很乖,还有笑怡肚子里这一胎,肯定也是个好的。
他微微摇头,忽略了想到腹中这一胎时的怪异感。
有这么多乖巧的孩子,他不介意多弘晖这么个挑战。
爷去抱瑶儿过来,咱们一起用早膳。
**接下来的两天里,四爷领着一双儿女,转遍了别院的每一个角落。
这池子边上得建个栏杆,晖儿还小,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好了弘晖,阿玛知道你是大孩子会照顾好自己,但弟弟妹妹总会有小时候。
热水一盏茶时间换一次,时候一长放凉了对身体不好。
多吃点红枣糕,红枣最是滋补。
平日冷酷的四爷,直接化身为话痨。
各种高标准严要求,几乎将别院完全整理了一遍。
而这几乎惊掉了瓜尔佳氏的眼珠子,她不过是例行来看女儿,但瞧瞧她都看到了些什么。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如此笑笑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瓜尔佳氏眼眶湿润,笑怡忙给她擦拭:额娘切莫如此,对了这届选秀,多西珲也该有福晋了吧?是啊,再晚三年他就二十了。
如今十七,娶妻刚刚好。
四爷从外面进来,端来一盘红枣糕。
岳母也尝尝。
一眨眼多西珲都这么大了,爷看马齐家的女儿,倒是与多西珲般配。
笑怡先是紧张,而后错愕,富察家长女可是十二阿哥的嫡福晋。
这么高贵的出身,实在是太打眼了。
瓜尔佳氏同样有这方面的思量,与旁人不同,她向来主张高嫁低娶。
媳妇出身太好容易骄纵,闹得家宅不宁。
出身低点没关系,乌拉那拉家的男子都是能撑起家业的,用不着妻族来支持。
至于媳妇的教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只要本性不坏,j□j几年也就慢慢扭过来了。
乌拉那拉家也是满洲八大姓,岳父曾任内大臣,与马齐的武英殿大学士相得益彰。
爷是郡王,笑怡是郡王福晋,这门婚事刚好门当户对。
笑怡最担心的,就是四爷的猜忌。
虽然阿玛退了下去,但哥哥和侄子战功斐然。
乌拉那拉家如今正繁盛,假以时日再出个内大臣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是多西珲,年纪轻轻完全凭自己的本事升上来。
他是许多福晋眼中最好的乘龙快婿,不愁找不到媳妇。
不过如今四爷乐意,她也不打算委屈侄子。
额娘,我看爷说的不错。
富察家的教养在京里很有名,他们家的格格应该是个好的。
我回去跟你阿玛商量下。
咱们家又不图富贵,只要跟你嫂子那样,秉性纯良不挑事就好。
**送走瓜尔佳氏,四爷从后面抱紧笑怡。
这次选秀,府里怕是要进人。
笑怡身子一紧,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幸好……她守住了自己的心。
四爷暗道糟糕,可他不想赏赐的旨意下来,才急着弥补。
把一切都说开,明天他才能安心的上朝。
你放心,爷不会碰她的。
爷既然能不碰宋氏郭氏和李氏,自然这次也不会例外,相信爷好不好?笑怡点头:妾身自然信爷,只是离着生产还有七个月,爷若是忍不住……不会的,明日爷就调小柱子到书房。
小柱子是她的人,是乌拉那拉家的家生子,绝对不存在背叛的可能。
而且有仙丹在,笑怡自然是相信。
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妾身自然相信爷,只是委屈你了。
别院这边离不开小柱子,爷可千万别跟妾身抢。
四爷放松下来,笑怡在试着相信他。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只是弘晖和瑶儿那边,那两关怕是不好过。
头一次四爷恨起了大清的选秀制度,明明他儿女双全聪明伶俐,不缺女人生孩子。
在他看来,有笑怡一个就足够了。
上辈子他的孩子,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是生一个死一个。
活着的几个,弘时暴躁尖利、弘历骄奢j□j、弘昼荒唐无道,生下来丢尽了他的脸。
即便这辈子只有弘晖一个儿子,他也很满足。
可身为皇子,他却必须要有那点缀物。
相信爷,你不会像八弟妹那般,被皇阿玛唾骂的。
笑怡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妾身相信你,爷安心上朝,有个人在府里看着也好。
四爷长舒一口气,舀起桌上的钥|匙交到她手里。
不论如何,这管家还得你来。
你要累的话,就交给嬷嬷们去办,别人……爷都不放心。
笑怡弯起唇角,看来上辈子受刺激太大了。
不然依这位爷重规矩的脾气,怎么能容忍管家权可能落在奴才手里。
投桃报李,她环住他的腰:爷放心,这些妾身还能应付得来。
上辈子没这位爷的支持,后院她都能管过来。
当下这种情况,收拾那些魑魅魍魉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时候不早了,早些用膳歇息吧,爷明个还得上朝。
不出四爷所料,晚膳后一说出府里进人的事,弘晖立时就拉下脸。
就是那种当面对着阿玛笑,背后沉着脸算计的女人么?他们跟精神不正常似得,好可怕。
府里住着这样的人,额娘还是不要回去了。
瑶儿也很赞同:府里太危险了,额娘怀着小弟弟。
即使生下来,小弟弟还很小,会被他们吓到的。
笑怡给每个孩子夹了一筷子菜,抿起嘴角并不出声。
看到四爷那僵硬的脸,她心中非常愉悦。
他们都是伺候瑶儿和晖儿的奴才。
我不缺奴才伺候。
阿玛会把他们关起来的。
那干嘛不直接把他们赶出去?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话,直接让四爷头疼了。
要不要他进宫请道恩旨,把这事给推了。
可那样,对笑怡的名声不好。
阿玛保证,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们。
瑶儿有些迟疑,弘晖却还是板着脸:我才不信呢!想起儿子的遭遇,四爷无话可说。
当初他不也认为柔弱可人的李氏牲畜无害,可她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弄死了弘晖。
这些女人的手段,的确是防不胜防。
怎么办?无所不能的四爷,终于遇到了大麻烦:他需要这个女人掩人耳目,但他又不想伤害到笑怡和孩子们。
☆、第一百一十七章活了两辈子,四爷最擅长的就是获取人的信任。
上辈子兄弟们争得头破血流,那么惨烈之下他都能得到康熙的轻言,最终依靠遗照继位。
如今这点小事,自然是难不倒他。
用膳这一会,他就想出了妥帖的法子。
晖儿,跟阿玛出去走走。
笑怡先前或许还有些担心,但如今的四爷却值得她信任。
着人舀来两件大氅,她递给四爷一件,而后亲自给弘晖系上。
知道自己比不过儿子,四爷压下心中的失落,接过来披上。
同时他安慰自己,笑怡最起码还想着他的冷热,为他加衣服。
爷俩走到院子里,仅仅两天,池子边上已经竖起了木质栏杆。
顺手摸了一把,栏杆被砂纸打磨过,表面极其光滑,上面雕着祥云图案,刷了一层桐油。
看来,内务府的工匠还算尽心。
晖儿。
四爷伸手,想要摸摸儿子的头顶,却被他躲了过去。
长叹一口气,果然笑怡不在边上,这儿子本能的情绪都暴露出来。
有了早上那一遭,如今他更是懒得装。
阿玛又有什么打算,儿子不会帮着你劝额娘的。
四爷看着眼前的儿子,一眨眼间他已经打到他的腰了。
上辈子,他几乎记不清儿子的模样。
而这辈子,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他心中是一种由衷的喜悦。
你额娘那,阿玛自会去劝。
瑶儿那边,多说两遍她总会相信。
提起芷瑶,弘晖满心挫败。
在他看来这个姐姐就是太心软,才容易被阿玛那些小把戏骗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阿玛知道你心中有怨。
口说无凭,但你应该明白,自己是王府长子,肩上担子很重。
弘晖点头,同时又有些疑惑,阿玛这是什么意思?你已经四岁了,着实不小了。
你也应该知道,只要你成器,你额娘才能放心,地位也稳固。
弘晖大概猜出来了,他轻蔑一笑:虽然我讨厌李氏,但凭良心说,弘时弟弟要比弘历弟弟好一些。
可阿玛是如何做的,还不是将他赶出了皇宫。
你心里除了熹贵妃和弘历,再也没有其他人。
就是我再厉害又如何,你棋高一着,我们还不是任你舀捏。
稍微稚嫩的声音说出这种话语,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四爷心揪在一起,儿子误会他了。
可仔细想想,他误会了什么?虽然那不是他的本意,可他的所作所为,的确促成了那般结果。
弘历得到了最好的一切,钮钴禄氏享尽富贵。
而面前的长子,弘历虽然遵守他的密诏封了他为瑞亲王,可他的坟茔不过是个三个小土包的衣冠冢。
阿玛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但你仔细想想。
只有你上进,成长到足够与阿玛比肩,你和你额娘日后将会无所畏惧。
不用你多说,这些我都知道。
我不多学点,以后额娘肯定会被人看不起。
上辈子如果我活着,额娘也不会那般惨淡。
阿玛你心收回肚子里,我比任何人都惜命,我还要陪着额娘。
果然还是激将法有效,四爷将怀中的印章掏出来。
这是调动府中人手的信物,你先收起来。
上辈子你见识的够多,可那终归是纸上谈兵。
阿玛给你这个机会,证明给我看,我上辈子的选择是错误的。
弘晖接过来,印章由笀山石所刻,上面是猛虎形状,底部方方正正的用大篆刻着胤禛之章四个大字。
上辈子灵魂状态他见过,这是阿玛比较喜爱的一枚私章。
凭借它,甚至能调动一部分粘杆。
如今交给他,最起码可以掌控府里的一切消息。
那个新进府的女人,一些都会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不要让你额娘失望。
拍拍儿子的肩,四爷转身朝厨房走去。
明日凌晨就要回京,再过来就得等一个月之后。
趁着最后一天,他得安顿好女儿,然后加深在笑怡心底的印象。
莲子羹也快到火候了,他得亲自去喂笑怡。
初春的朝阳中,弘晖看着阿玛的背影,胸中突然有什么破土而出。
握紧印章,阿玛倒有一点说对了,他只是见识过,真正做起来难免眼高手低。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练出一身本事。
只要他能立起来,额娘将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至于阿玛的态度,他还得好好想想。
**果然如四爷所想,有他温柔的哄着,瑶儿很快就回心转意,阿玛长阿玛短的叫着。
笑怡坐在炕上,为四爷打包着回去用的行礼。
此番到庄子上住,她倒是没多大问题。
十年经营可不是白来的,整个京城没几个人怀疑她。
即使偶尔有怀疑,也不敢贸然嚼她的舌根。
爷,这几册书您带回去吧。
四爷正手把手的教女儿写字,余光扫了一眼,正是那几本棋谱。
略微有些尴尬,他笔下稍作停顿。
搁这吧,瑶儿和晖儿有兴趣可以翻看下。
言罢他抱起闺女,坐在床沿上。
瑶儿这字写得真不错,已经有一定的风骨。
再练两年,必然领袖京城。
听到阿玛的夸奖,小丫头很高兴。
前几天吓死她了,如今阿玛和额娘能和好,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阿玛,给弟弟念书听。
笑怡着人就弘晖找来,一家人围在床边上。
《世说新语》已经读完,如今是《资治通鉴》。
低沉的男声传来,笑怡有些犯困。
朦胧中看着围在周边的一圈,这些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如今他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就是她的福气。
至于那些怨恨纠缠,既然抹不了忘不掉,就让它们沉淀下去,固定在心底最偏僻的一角。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
扶着笑怡躺好,给她盖上被子,四爷牵着一儿一女出门。
招呼旁边的鼓瑟看好,父子三人来到耳房。
摊开一本账册,四爷开始一点点的讲给他们听。
**四爷走后,庄子上又恢复了平静。
瓜尔佳氏过府看望女儿,得知她的想法后,也是颇有感慨。
这么想就对了,安心享你的福就好。
不要想太多,凡事有你阿玛和哥哥。
另外一边回宫的四爷,则收到了多方的问候。
有些是善意的,如五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他们素来与四爷关系好,尤其是十三十四两人,向来尊敬四嫂。
当然还有一些是恶意的,四爷是太子一党,与太子不对付的那些人,恨不得他倒霉。
不管谁来问,四爷始终一副棺材脸。
只说太医吩咐,胎气不稳需要借助温泉地热静养。
在四爷的打点下,与乌拉那拉府有渊源的李太医亲自作证,又有贵妃从旁斡旋,甚至连康熙都信以为真。
皇帝信了,当然也担心起来。
多子多孙多福气,爱新觉罗家从来不嫌孩子多。
虽然乌雅氏让人生气,但老四媳妇肚子里可是他的孙子。
想到这,去慈宁宫时他就提了一句。
于是自太后往下,宫中有头有脸的主子都送去了补品。
借着送礼的功夫,四爷几乎日日往庄子上跑。
而弘晖也没闲着,他很快的掌握住一部分人脉,再次将庄子上的人手过滤一遍。
是以四爷去一次,就得到一次惊喜。
长子越是能干,他心中就越是懊恼。
如果上辈子他能活着……这个假设成了他心底的执念,让他既幸福又痛苦,每日都沉浸在冰火两重天中。
对这一切笑怡也有所察觉,不过看儿子挺高兴,她也就放下了最后的顾虑。
四爷说得对,弘晖早晚要继承这一切。
与其让他长大后不住的摔跟头,不如让他从小就开始学。
至于越来越殷勤的四爷,他来了她欢迎,他走她也不难过。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日,府内传来消息。
选秀结束,皇上赐给四爷一个侍妾。
听闻这个消息,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紧接着弘晖跑进来,脱了鞋子抱紧她的胳膊:额娘没事,儿子帮你看住那个安氏,我会保护好你的。
随后费扬古和瓜尔佳氏也赶过来,安慰一番后告诉她:富察家的格格被撂了牌子,两家半个月后就过六礼。
这可真是大喜事,幸好多西珲这几日也回来了。
有了事情分散注意力,她心里稍微有些酸涩,但并不是特别的难受。
该来的总会来,比起上辈子府里那一团莺莺燕燕天天在她跟前耀武扬威,如今的日子已经好太多。
直到午睡醒来,她看到四爷正守在床边,搬了个桌子过来看着密报。
再次看到这人,她内心非常平静。
笑怡感觉,自己与四爷真正达到了理想中的状态。
她是贤惠的四福晋,喜怒不形于色,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而他则是爱则欲其生,恶则欲其死的四爷,他的喜怒不是一般人应该考虑的。
笑怡醒了?四爷感觉很敏锐,笑怡似乎对他近了些,最起码不厌恶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总是好现象。
爷准备升宋氏为格格。
笑怡垂眸,安氏刚进府,那边有人升了格格,这是在明晃晃的打她的脸。
且不患寡而患不均,与宋氏一样出身,熬了多年的郭氏会如何想。
这就是四爷的解释,她觉得,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已经开啦,pc用户点击图片即可传送。
爪机党可以点章节目录上的鱼丸名字,进作者专栏就可以看到了,喜欢请收藏~最后,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一百一十八章四爷的动作很快,在通知了妻儿后,他就命下人在府里单独收拾了一处院子。
爷,西北边那处可好?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幅王府平面图,那院子紧挨着宋氏和郭氏当今的住处,面积不算很大,而且离正院够远。
就那边,把旁边的梅阁一块收拾出来。
住所周围大加修缮,这么大的动静当然被宋氏和郭氏听到了。
一合计两人都有数,福晋肯定不会住到这里,那就是给府里其它主子住的。
一时间,先前有争议的两人立刻团结起来,决定共同抵制入府的新人。
随后圣旨很快下来,将安氏赏赐给雍郡王。
至于位分,日理万机的康熙自然不会去管这点事。
他只是提了句,不可亏待了儿子,剩下的都是负责选秀的贵妃,还有各位阿哥的生母在操持。
不过圣旨到了,却证实了宋郭二人的猜测。
正当他们斗志昂扬,准备挤兑新人之时,苏培盛赶来传达四爷的旨意。
恭喜宋主子了,爷亲自给新园子提名,颂园。
宋氏喜不自禁,自从月前爷赏赐过她后,就再也没来过她房里。
她费劲心思拉拢过来的心腹,都被福晋身边的乌嬷嬷挨个敲打,调到了别处。
那个老虔婆,爷竟然对此视而不见。
如今苦尽甘来,她也是有分位的人了。
爷心里果然还是有她的,等再进一步升了侧福晋,她就跟民间的平妻差不多了。
到时候给父兄弄个职位,她也有了抗争的资本。
宋氏梦幻般的笑着,忽略了苏培盛眼底的鄙视,还有郭氏的不平。
**新人进府的那一晚,费扬古和瓜尔佳氏特意赶过来陪着女儿。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笑怡倒是没有丝毫难受。
上次来时四爷已经对她交过底了,早年他得到过一种秘药,放在膳食里能让女人产生幻觉。
而且仙丹的效果还在,双重保险下,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用过厨子专门给做的膳食,她翻着账本,比较担心宫里的几位贵人。
额娘,女儿这么长时间不会去,皇玛姆和皇阿玛会不会不高兴?费扬古牵着弘晖出去,留给母女三人足够的空间。
你哥哥刚在南边立功了,他来信说,无意中救了隆科多一命。
此事虽不宜声张,但那怎么也是贵妃娘娘的胞弟,她应该承这份情。
笑怡终于彻底放心,靠在额娘的肩上,捏着女儿的小手。
果然出嫁女还得依靠娘家,这辈子双亲健康父兄给力,她即使不怎么刻意去争,也能活得很舒坦。
额娘,有你在真好。
瓜尔佳氏张开双臂搂住女儿,都出嫁十年了,她身量还是娇娇小小的。
光滑洁白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皱纹,眼神清澈,女儿的日子过得很好。
而这,也是他们两口子最大的愿望。
瞎说什么呢,你和瑶儿好,你阿玛和我也就放心了。
**另外一边,费扬古将孙子抱在膝上,同他讲着管家的弯弯绕。
汉人常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句话其实很有道理。
如今你能看到后宅这些事,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弘晖老老实实地坐着,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两辈子为人他看得很清楚,郭罗玛法一家是真的疼爱他。
依你的出身,必然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女人间的争斗跟男人差不多,看到你阿玛那些兄弟争得头破血流了么,你阿玛后院那些女人,一样为自己的儿子,自己身后的荣华富贵在争。
这其中的好坏,你要看清楚啦。
郭罗玛法也有庶出兄弟,当年经历过这一遭之后,才决定不要庶子。
其实孩子贵精不贵多,多了家宅不宁祸起萧墙,这是祸家之兆。
弘晖使劲点点头,两辈子加起来府里兄弟姐妹他都有不少。
但除了瑶儿姐姐之外,其余的他都不是真心喜欢。
郭罗玛法说得对。
见外孙爱听,费扬古也来了兴头,恨不得将自己多年的经验一股脑的传给他。
御下之道,讲究一个张弛有度。
至于这个度,你心里得有条线。
平日不超过,可以?p>鲆恢谎郾找恢谎邸R坏┯形ィ鍪纸簿恳换鞅刂小!?p>我知道了。
书房内,一老一小坐在椅子上,迎着日光一问一答。
**从外孙身上找到了成就感,费扬古跑的更勤快。
不同于一般的孩子,弘晖的内心比较成熟。
许多东西,他几乎一学就会。
笑怡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上个月她刚搬去四爷的庄子上。
两边风景不同,住着倒也舒服。
如今搬回来,闻着满院的菊花香,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山顶的天湛蓝湛蓝的。
长舒一口气,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体的愉悦,突然踹了她一脚。
笑怡摸着肚子,合计着时日,还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四爷从外面走进来,刚好看到了这样的笑怡。
这六七个月他一直两边跑着,若是以往他早就烦了。
可如今他对笑怡思念的紧,恨不得辞去职务直接住在庄子上、因此虽然旅途奔波,但他却丝毫不厌烦。
将四爷迎进房内,笑怡直接坐下。
而四爷也没那么多规矩,他舀过一旁的茶壶,先给笑怡倒了一杯。
然后自顾自的开始洗漱换衣裳,没到一盏茶时间,一切就绪。
孩子这几日可还好?笑怡点头,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造成孩子们与他阿玛的隔阂。
相反这段时日,她尽全力的让四爷与这个孩子亲近。
许是他心中本来就有期待,反正如今他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
听说宋氏的孩子没了?刚想伸手摸摸那凸起腹部的四爷脸色一僵,小心的看着笑怡的脸色。
笑盈盈的,周身的气质依旧平和。
还好,她没生气。
竟然没生气,那一切都好办。
弘晖应该也知道,可能怕打扰你,所以才没说。
既然你问了,爷就一并告诉你。
边说着他边坐在,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这么小的一团,每次怀孕她都只长肚子上的肉。
每每看着那与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腹部,他都是一阵胆战心惊。
这次,他要为她扫除一切困扰。
爷找来了秘药,掺在宋氏的饮食中。
没过多久,她就被诊出喜脉。
而后郭氏和安氏联手,一人送了红花鸡汤,另外一个劝着喝下去,宋氏自然就小产了。
这……笑怡猜到是四爷动的手,只是在他没说之前,她还是不敢确定。
这人,竟然为她做到了这个程度?笑怡放心,爷会护着你还有咱们的孩子。
至于那三人,爷已经将他们禁足,日后他们不会在你跟前晃悠。
竟然真是这样,思绪一片混乱,笑怡有些想象无能。
宫中那边,若是问有心人问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四爷抬抬胳膊,将她搂得更紧。
低头看着笑怡那迷茫的双眼,他心里充满了满足。
这才是笑怡的本性,其实她很懒也很心善。
除非迫不得已,不然她不会费心动用那些手段。
他努力了半年多,她总算稍稍放下了心防。
这也让他看到了希望,只要他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得偿所愿。
爷下药之前,就命乌嬷嬷暂时将后院除去正房以外的权力交给宋氏。
四九城内都知道你不在府里,而且你掌家时府里一直风平浪静,两相比较,大家只会想着宋氏是如何的蠢笨。
笑怡终于彻底放心,这位爷把一切都算计到了。
而且最后,还无形中提高了她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可是,外人会如何说爷?爷是男人,岂会在乎这点内宅之事。
笑怡放宽心,你身子重不宜操劳太多。
笑怡有些感动,八个月了,这位爷一直坚持着:爷,妾身谢……四爷伸手阻住了她要说出的话:你我是夫妻,爷本该护着你。
相信爷一次,恩?笑怡沉默,在他越来越灼热的眼神下,终于微微点头。
**四爷只是小住,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
得知府内一切顺遂,笑怡心情一直很好。
很快一个月过去,十月底的京城已是初冬。
天气微凉,但温泉庄子上却依旧温热。
一大早,笑怡如往常一般,踩着阿玛送来的木车运动着。
肚子突然一阵抽痛,她脚下一空。
主子小心。
鼓瑟和吹笙两步跑过来,一人一边架住了她。
笑怡稳住心神,有过两次经验,她知道自己是要生了。
我怕是要发动了,鼓瑟你出去派人,通知额娘和爷,把稳婆叫进来。
吹笙,你看好孩子,春杏顾好进出的每一个人。
躺在床上,笑怡趁最后的机会吃着金丝糕,喝着热乎乎的鸽子汤。
将将用完,腹部传来一震疼痛,她忙躺好,命人褪掉衣衫,换好生产时的衣裳。
京城四爷收到飞鸽传书,不顾正在与他商议如何遏制大阿哥势力的太子,扎了个千转身出宫。
一路马不停蹄,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到了庄子上。
打马走到院门口,他一步不停的跑进去,刚好听到那震天的哭声。
恭喜福晋,您生了个壮实的小阿哥。
第一百一十九章虽然是严寒隆冬,甚至前几天降落的初雪还没化,但那一瞬家,四爷却有种面前百花齐放的感觉。
震天的哭声后,是短暂的安静。
只是一瞬间,整个庄子陷入了巨大的喜悦中。
弘晖跳起来拉着姐姐的手,瑶儿也激动不已。
当初额娘生弟弟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
记得当时额娘痛了好久,而现在比当时短多了。
新弟弟好乖。
瑶儿止不住的赞叹,弘晖攥着衣角有些难过。
其实他也很乖,当时很努力地想要爬出来。
可额娘把他喂得太好了,身体太大,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是好久才能出来。
弘晖也很好。
四爷走过来,将两个孩子护在大氅内。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除了陪伴笑怡外,剩余心思多数用在了一双儿女身上。
本来就对他们很满意,这一接触多了满意再次加深。
现在在四爷的心里,这俩孩子是普天之下最聪慧最懂事最好看的,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比不上他们十分之一。
至于前世的弘历,那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弘晖有些迟疑,阿玛对他的好,他感觉的出来。
可前世的阴影实在太深了,本能的他还是存着一份戒心。
四爷感觉出了儿子的僵硬,不过从先前一见到他就横眉冷对,到如今的迟疑带,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外面冷,都进去吧。
搂起两个孩子,他走进正房。
**笑怡的产房位于正房一侧的耳房中,是费扬古和瓜尔佳氏早先就布置好的。
产房与正房仅有一墙之隔,就这一堵墙还被打通,中间装上了雕花木门。
木门打开,鼓瑟抱着襁褓出来。
早几年她就梳头做了嬷嬷,不过笑怡也没亏待她。
见她不愿过继家中兄弟的儿女,笑怡也没勉强。
她承诺过,王府给她和吹笙等人养老。
如果觉得孤单,甚至可以挑个小丫鬟做徒弟。
二人本就忠心,如今没了后顾之忧,做起事来自然更加卖力。
他们早就被家中宠妾灭妻的阿玛伤透了心,也不乐意搭理那些上赶着讨好的庶出兄弟,全心全意侍奉主子。
给爷请安。
弘晖和瑶儿早就跑了过去,踮起脚尖,好奇的看着襁褓中的弟弟。
额娘怎么样了?一旁的四爷也有些紧张,起来回话吧。
鼓瑟起身回复两人:主子一切安好,只是有些脱力,需要休息一会。
两小一大同时长舒一口气,额娘(笑怡)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样下来,他们也有心情看新出生的弟弟。
弘晖瞅着那红皮瘦猴子般的人,心中的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他好丑。
瑶儿拉住撅嘴的弟弟:你刚出生时,也是这幅模样。
一般这种话能唬住小孩子,但可唬不住弘晖。
额娘说我可好看了,肯定不是这样子的。
不信等额娘休息好了,我们去问她。
四爷走过来,熟练地抱过襁褓,虽然眼睛没睁开,但他还是能看出,儿子集合了他和笑怡的优点。
只一眼,他就喜欢上了。
你弟弟还太小,等过几天长开了就好看了。
瑶儿,你说是吧。
瑶儿小鸡啄米的点头:是的,弟弟等长开了肯定好看。
就像弘晖弟弟当初那样。
弘晖皱皱小鼻子:我才不要好看,我要做威武的巴图鲁,保护额娘。
四爷怀中的婴儿突然啊啊两声,高兴地弘晖跳起来:看弟弟也赞成,你快快长大,哥哥和姐姐会保护你的。
儿子口中依然没有他,四爷有些失落。
可看到围在他身边的儿女,他又觉得这不算什么。
前世这个时候,宋氏生的两个女儿早已夭折,弘晖和弘昐病怏怏的,剩下李氏生的大格格还有弘时,却是个阴鸷易怒的性子。
甩甩头,他将那丝遗憾抛到脑后。
的确,他对每一个儿女都有感情,李氏生的孩子再不好,死了他也会伤心。
但五个手指头还分长短,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摆在他心里第一位的是笑怡,第二的是她所出的孩子。
如今才八个月,他们母子的态度已经有软化的迹象。
再努力下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如弘晖和瑶儿一样,新生的小阿哥怎么都不肯用奶娘的奶。
即使早就挤出来用小木勺喂到他嘴里,也会被很快的吐出来。
费扬古和瓜尔佳氏也赶过来,拦住了要去请太医的四爷,把孩子送到了笑怡处。
笑怡小睡了一会,醒来时已经在干净的月子房中。
听到儿子的叫声,她条件反射的抱过来喂奶。
结果自然皆大欢喜,小阿哥吃的可欢实了。
低头看着儿子,足月生产的他十分健康。
刚才赶来的太医也诊断过了,小阿哥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正常照顾一定能平安长大。
吃完奶,小家伙没有立刻睡着,而是抓着额娘不放。
笑怡将小指放入他的手心内,小家伙一抓一松,咯咯笑起来。
月子房床边的屏风展开,沐浴后换好衣服的四爷等人进来。
笑怡,你身子还好吧。
虽然有太医诊断,但四爷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进门,他就先于弘晖开口。
瓜尔佳氏和费扬古很满意,弘晖仗着人小,跟姐姐跑到屏风后面。
爷,妾身无碍。
声音中气十足,守在外面的两位爷们也都放心下来。
另外一侧,弘晖小声的问道:额娘,我刚生下来时,也跟弟弟这么丑么?笑怡点头又摇头:弘晖当时要重一些,皮肤也没这么皱。
小家伙得意的看着姐姐,瑶儿知错就改:弘晖弟弟最好看了,那新弟弟是不是没吃饱,所以才这样?瓜尔佳氏也加入话题:弘晖是格外健康,不过新生的小阿哥,像这样的也很少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四爷正在为洗三之事犯愁。
庄子上肯定不能进行洗三,但小汤山离京城不算近。
笑怡刚生产完,此时奔波肯定对身体不好。
笑怡,你现在不方便移动,爷想着洗三就咱们自己人聚一聚。
四爷边说着,边注意着周围的气氛。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没有任何人生气。
甚至费扬古,看向他的眼神更和善。
屏风内的笑怡却有些迟疑,小孩子的洗三一辈子只有一次,她不想委屈儿子。
等到满月,你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大办,你看这样可好?屏风内迟迟没有声音,四爷也有些着急。
但是如今京城内的局势很紧张,大哥不日将要凯旋归来,加官进爵都是轻的。
刚才太子竟然同他商议,要在洗三宴上陷害大哥一派。
前世这时候,大哥还没有如此显赫的战功,太子的压力还小些。
如今,皇阿玛的猜忌,兄弟们的步步相逼,已经让他有些疯魔了。
而这种情况,在太子妃夏末再次生下一个格格,并且先前所出的大格格去世后达到了顶峰。
兄弟们都有了嫡子,他整日战战兢兢。
他知道太子的脾气,不好直接拒绝。
而且在皇阿玛的眼皮子的底下,他这个太子最好的弟弟,也不能跟其产生太大的嫌隙。
所以如今,只能迂回着。
对外称新生的阿哥体弱,等满月后风波也差不多过去,再大肆操办补偿一下。
见四爷皱眉,费扬古一合计,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当然不会想到太子要用洗三弄出乱子,但多年为政,他还是有一定敏感度的。
笑笑的身体最重要,就答应了吧。
听到阿玛也这么说,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笑怡对前朝之事并不关心,想不通原因,但她也知道阿玛不会害她。
多谢爷体恤,就依您说的办。
四爷长舒一口气,暗自决定将自己的人在南方收集的那些稀奇玩意搬过来。
他不想亏待任何一个笑怡生的孩子,既然洗三礼无法大办,那就想方设法从别的方面弥补。
这么多年来,翁婿俩的脑电波终于回到了一条线上。
见女儿答应,费扬古立刻满口保证。
笑笑放心,一切交给四爷和阿玛。
除了该来的人少点外,其余的肯定不比京里差。
笑怡没有拒绝,没有长辈祝福的洗三已经够委屈儿子了,别的方面再差,那她绝对不能接受。
有劳四爷。
对于她客气的态度,四爷早已免疫。
这几个月他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有空就过来照顾笑怡饮食起居。
这样的日子过着过着,竟让他找到了一丝乐趣。
此时他脸色丝毫未变:笑怡放心,咱们的儿子肯定不会受委屈。
**小阿哥体弱的消息传回去,反倒验证了笑怡安胎之事。
康熙听闻后,对这个儿媳妇的那点不悦压了下去。
温泉庄子养人他知道,这般将养着孙子依旧体弱。
若是不去的话,那大抵就无法正常生产了。
而且老四,如今也是个有本事的。
赏。
虽然只是一个字,李德全却明白其中的含义,挑赏赐时自然挑了个吉利物件。
有了皇帝的表示,京中众人也纷纷大方起来。
而四爷更是明目张胆的,一下朝就往庄子上跑。
这下众人更是肯定,小阿哥身子不好。
四爷一次次跑着,很快就发现了新儿子的不正常。
一百二十章因为还没满月,康熙并没有赐名。
于是四爷就跟着笑怡,唤新出生的儿子为宝宝,瑶儿称小弟弟,弘晖则是直接弟弟了事。
至于奴才们更简单,他们本就不能直呼主子名讳,当然要喊二阿哥。
四爷一下朝,急匆匆的告别拉住他议事的太子,快马往庄子上赶。
许是重生后将养的好,长时间奔波他倒没有太疲累的反应。
拉住缰绳,四爷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风雪。
后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培盛,忙上前递给他新的大氅。
虽然累到半死,他却甘之如饴。
府里没有福晋,爷天天跟要杀人似得,实在让他这贴身伺候的奴才吃不消。
二阿哥呢?回爷的话,二阿哥正在跟着福晋还有大阿哥,一同在正房歇着。
接过毛巾净下手脸,他快速合上门,唯恐北风会漏到房内。
踩着地上的波斯地毯,看着室内越发贵重却又丝毫不显艳俗的装饰,他很满意。
半个月前洗三时,他趁机将别院重新装潢了一下。
虽然不能大兴土木,但房中的摆设能换的都换掉。
如今这院子里,总算有了他的痕迹,对此他很满意。
撩开帘子,房内暖烘烘的。
他特意找来无尘无烟的银炭,放在门口烧着,就怕房中温度过低冻着笑怡……和孩子。
往炕上一看,果然瑶儿不在。
这时候她应该在练大字,乖巧的女儿让四爷一阵自得。
弘晖趴在一旁,正拿着拨浪鼓逗弟弟玩。
突然他惊喜的出声:额娘,弟弟眼睛睁开了。
娘俩目光集中在小宝宝身上,四爷见此立刻走过去。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床边,造成一股阴影。
而笑怡怀中的婴儿,立刻抬起胳膊撇过头,试图往床里面滚。
阿玛,你又吓弟弟。
弘晖的声音中没有责怪,更多地是幸灾乐祸。
四爷一阵灰败,本以为这个儿子正常。
可没想到,他虽然不像弘晖小时候那样,见到他就哭闹不止。
但他有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对他视而不见。
对,一言以蔽之,就是无视。
虽然他也不想承认,但大半个月试探下来,每当他来把宝宝头就朝向床内侧。
当他抱起襁褓,他也不哭不闹,而是皱皱小鼻子,开始呼呼大睡。
有他在场的时候,即使被笑怡抱着,宝宝也从不会啊啊叫,只是安静地自己玩自己的,玩累了就睡。
他学着笑怡伸出小指逗他,宝宝的手只会伸开来躲避。
现在他第一次睁开眼,一看到他却立马闭得死死的。
他就不信邪了,笑怡也累了吧,爷抱抱。
边说着他边抱起来,接过刚才还蠕动的宝宝,立刻恢复静止状态,秒入睡。
四爷为自己找理由:许是睁眼睛玩累了,先让他睡会吧。
笑怡忍住抽搐的嘴角,弘晖却直接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
晖儿。
笑怡搂过儿子,如今她倒不怕四爷生气。
只是但凡人都有底线,凡事要讲究个适可而止。
**自从同妻儿认错后,四爷在两人面前再也不摆架子。
他顺势坐下来,将他们娘俩搂在怀中。
顺手抓过一旁的糕点,他拈起两颗,投喂给他们。
笑怡嚼了下:咸味有点重,爷也尝尝看。
妾身口味清,这点心你应该会喜欢。
四爷张嘴,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笑怡有些为难,她从未做过如此亲密之事,再说孩子还在这呢。
阿玛,给你吃。
弘晖伸手,直接堵住了他阿玛那张嘴。
好好地机会被这么破坏,四爷非常遗憾。
见娘俩心情不错,他试探性的问道:你们说,宝宝……是不是和晖儿一样。
话音一落,弘晖就冲着额娘挤眉弄眼。
这表情落到四爷眼里,就成了默认。
他组织着语言,张口问道:怎么了,那是谁?弘……,他想说弘历,但话到嘴边噎住了。
如果是弘历,那他是掐死捏死还是淹死饿死呢?弘昐和弘时,生母李氏又害了晖儿,也不方便说出口。
是弘昼,还是弘曕?边说着,他边看着笑怡的脸色。
还好没有大变,对于这些曾经存在过的儿子,他心情很复杂。
如果有可能,他尽量不会提起他们。
笑怡挑眉:爷怎么,忘了那一串福娃娃了么?四爷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的表忠心。
爷对年氏,不过是看在年羹尧的面子上。
笑怡当然知道,这位爷上辈子最在乎的是自己。
但凡他对年氏有一丁点感情,福惠也不会那么早死。
要知道,福惠可是六十阿哥,是康熙登鼎大宝一甲子那年所生,拥有特别吉祥的寓意。
不过那孩子,也比她的弘晖要好。
最起码一死就是亲王,有精致的坟茔和皇家供奉。
而她的弘晖,连骨灰怕是也与那些奴才们混在一起,不知被随便倒到了京城西边的哪座山头。
不会那样了,爷会好好保护你们,好好对你们的。
笑怡稳住了心绪,一切终归不一样了。
如今弘晖有了弟弟,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独木难支。
妾身跟爷开玩笑呢,年皇贵妃如今还年幼,他们母子缘分还没到。
皇贵妃三个字,再次刺激得四爷羞愧无比。
雍正三年末,皇后还活着,他就封了病重的年氏为皇贵妃。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东西,死了再追封不就好了。
是爷对不住你。
笑怡无所谓的一笑,上辈子或许头十年她还对四爷有过幻想。
但随着他对弘晖的冷漠,那份感情早已化为乌有。
直到弘晖死后,怨恨一天天的加深。
年氏晋封的事,压根没在她心里激起过波澜。
皇贵妃又如何,还不是满门抄斩的命。
有她的前车之鉴,她还庆幸自己不得宠。
不然乌拉那拉家的九族,实在是堪忧。
压在心底的那些事有些翻腾,笑怡深呼吸一口气。
不能再想了,人要惜福。
如今她什么都有了,再伤春悲秋,那实在是辜负上天的厚爱。
不是爷想的那样。
四爷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笑怡不用想太多,只要是你的孩子,爷都会好好疼爱。
笑怡点头,一旁的弘晖却不乐意了。
额娘才不会养别人的孩子,弟弟那么单纯可爱,怎么可能会是那些讨厌的人?四爷一噎,关于孩子的事,他曾经换位思考过。
按理说他们爱新觉罗家兄弟,所有的儿子都是他的子侄。
他们是一家人,应该相亲相爱。
可事实上,除了弘晖外,他才不会对别的孩子多付出关心。
弘晴弘皙等人,最起码还与他有血缘关系。
而李氏她们所出的阿哥,于血缘上同笑怡无一丝关系,其人也是自幼养在生母膝下,亲情上更是与嫡母淡薄。
他自己都做不到,如何能苛求笑怡一视同仁。
再想想天下男人普遍的想法,他简直觉得可笑。
在这一点上,满人的确不如汉人。
汉人嫡庶分明,两者地位千差万别。
嫡妻可以明着偏袒自己的儿女,爷们更是要把大部分的家业给嫡子,若是一视同仁甚至会被笑话甚至夺爵。
而满人,虽然明面上太子吃穿用度要比他们兄弟好许多。
但芯子里怎么样,他却是一清二楚。
都是皇子龙孙,想要什么各凭本事。
恩,不养他们。
你额娘的孩子,必然一直是她的。
弘晖这才满意,同时他又升起一股骄傲和喜悦。
前后两辈子,他都是额娘的儿子,好幸福。
见四爷真的想通了,笑怡也彻底平复下了心情。
爷,妾身和弘晖这大半个月早已试探过,宝宝确实是普通婴儿。
至于为何会这样,妾身也不得而知。
笑怡也有些困惑。
宝宝一天十二个时辰在她身边,平日行动与瑶儿小时候无异。
她可以完全肯定,他是一个单纯的婴儿。
至于为什么会排斥四爷,她想不明白。
而弘晖对此却很高兴,每次在四爷走后,他都会陪弟弟玩好久,各种表扬他。
不愧是额娘的儿子,爷的亲弟弟。
额娘先前吃了许多苦,不过她不想报复,帮额娘出气的重任就落到你肩上了。
弟弟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小大人似得一开始自称爷,没说两句就绷不住。
笑怡每每,都被儿子说的忍俊不禁,也就放下了探究的念头。
左右宝宝和她很亲,这事对她没有任何困扰。
而且看到四爷头疼,她也是挺开心的。
四爷的确彻底头疼了,他做梦都想要一个听话的儿子。
就像前世的弘晖那样,用渴慕和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虽然瑶儿也很听话,那他还想要更多。
假如儿女都这样,他的人生也就满足了。
结果盼了九个月,宝宝呱呱落地,就得到了这么个结果。
若是他有记忆,他还不至于郁闷。
可他却没有任何记忆,对周围众人,哪怕是鼓瑟吹笙他们,都是见到就笑。
唯独对他,彻彻底底的无视。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皱起眉头,他百思不得其解。
儿子在他额娘肚子里时,他这个阿玛可一直表现良好。
这一个月,他也没任何不妥当之处,到底是为什么?抬头,他刚好看到弘晖瞅着襁褓欣慰的眼神。
瞬间他悟了:是他亏欠笑怡的太多,上天专门降下宝宝来讨债的。
亲生儿子,而且是笑怡生的,当然他舍不得责备。
那只能还债,想到这他态度立刻柔软下来。
爷带来了礼部拟定的满月事宜,笑怡看看,有哪些地方不满意,爷再让府里改。
笑怡接过来,宝宝的洗三来的人不多。
为了避讳,甚至连相熟的廷芳淑莹都没有来。
倒是十三、十四两位阿哥,跟着四爷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虽然洗三华贵而热闹,但她总觉得欠了儿子。
如今满月,她必然要全补上。
九十九重天上,太上老君捋了捋拂尘,暗自庆幸自己将仙丹给了笑怡。
刚才他掐指一算,这新生儿不知哪路神仙下凡,心思纯净,对杀伐之气尤为敏感。
待他长大,懂得控制自己的思想,便会渐渐正常。
如此,也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与前世不同,经过仙丹改造后,笑怡身体复原能力很强。
一般妇人生产完要坐满一个月的月子,轮到她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浑身轻松。
费扬古找来的常住庄子上的大夫给她诊脉后都啧啧称奇,将其归因为皇家御赐之物神奇,所以才能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彻底调养到极为健康。
眼瞅着就要进入腊月,在宝宝满月前两天,笑怡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收拾好一切,一家人向京城进发。
还是爷抱着吧。
四爷甩了甩身上的大氅,笑怡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孩子交给他。
原本在额娘怀里咕噜着眼睛吐泡泡的宝宝,立刻闭上眼睛均匀呼吸起来。
四爷无奈,但还是撑开大氅,将他密不透风的裹进去。
你也多穿些,带上帷帽。
笑怡点头称是,再次检查一遍瑶儿和弘晖身上的衣服,确定妥帖后,一家人终于出了门。
外面早已是一派银装素裹的世界,许久不曾出来,笑怡止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快上来。
四爷早迈上马车,把宝宝放在最里面。
又盖上一层被子,他回头将妻子拉上来,然后一下一个把儿女也抱上来。
马车非常宽敞,车门上除了惯常的毛毡帘子外,还额外挂了一层厚厚的皮毛。
两层挡下来,外面的冷风一点都吹不进来。
坐定后马车启程,笑怡从琉璃车窗中望向外面精巧的院子,久久不能回神。
将近一年的生活结束了,此番回京,即使没有其它事,单年底的人情往来也够她麻烦的。
笑怡如是喜欢的话,以后休沐爷再陪你来这。
大半年时间下来,她已经渐渐地不再跟这位爷客气。
那就麻烦爷了。
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四爷当然是开心异常。
若是平时笑怡定会假意推辞,如今这样,她对自己又亲近了许多。
弘晖和瑶儿也很高兴,尤其是瑶儿,抱住阿玛的胳膊,张嘴甜甜的说道:阿玛真好,最好了。
**雍郡王府依旧没什么改变,门口搭上了木板,门槛也被撤去,马车长驱直入进了府里。
跪在一旁的宋氏三人急忙闪躲,险险的避过。
突然宋氏脚底一个不稳,整个人趴在了门口的雪堆里。
你们……这几个月,爷又赏赐了她一次。
福晋不在府里,她俨然成了后院的半个主人。
对着缕缕挑刺的郭氏和安氏,她当然没什么好感。
虽然不确定,但她还是伸手指着二人。
宋姐姐冤枉,妾身和郭姐姐一直站在此处,未曾动过。
安氏虽然话语惶恐,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
为了迎接四爷,宋氏妆容多做修饰。
如今这一摔倒,她发鬓歪斜,香粉和口脂被雪水浸染的有些花。
一张大红脸,实在像极了台上的戏子。
快给我收拾收拾。
显然宋氏也预料到了,忙喊贴身丫鬟来。
一顿手忙脚乱后,总算稍微恢复了正常。
杵在这作甚,咱们得赶些去给福晋请安。
顺带着,也让爷评评理。
提起四爷,安氏有了些底气。
这些日子,爷来她房里五次,足足比宋格格多了一次。
上下打量着她那衰老的脸,不过是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罢了,不足为惧。
正院的笑怡,正惊奇于这焕然一新的摆设。
爷特意命人,按照庄子上的细节来的。
规矩摆在那,不过还是可以稍作改动,笑怡看有什么添减的地方。
笑怡沉吟,刚想说什么,乌嬷嬷进来通禀,三人前来请安。
早晚都有这一遭,笑怡痛快的放行。
奴婢给爷、福晋、大阿哥、二阿哥、大格格请安。
笑怡瞅着底下的三人,从穿着上看应该是宋氏最受宠。
郭氏依旧是那副老样子,虽然心里不平跟个斗鸡似得,可条件所限她翻不起任何风浪。
至于新来的安氏,上辈子四爷后院没这个人。
她特意瞅下,仅仅一眼她就放心了。
贵妃果然是向着她的,给她挑了个美艳但蠢笨的女子。
这样的人是她最欢迎的,明面上四爷得了个美娇娘。
实际上这美人脑子有点不灵光,稍加利用就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器。
本打算一句话打发他们走,可如今她却来了兴致。
似乎今天,又有好戏看了。
果然宋氏期期艾艾的看了四爷一眼,小声委屈地说道:方才在门口,两位妹妹意图绊倒奴婢。
福晋刚回府,门口就出了这种事,奴婢当真惶恐。
笑怡有些吃惊,宋氏倒是长本事了,知道扯着她的大旗。
随即她也就想开了,都进府十年,再笨的人也能长个心眼,何况宋氏还不算最蠢笨的。
明面上说着惶恐,实际还不是说两人对她不敬。
果然一旁的四爷,气压有一瞬间的变低,而后看向她,试图弄清她的态度。
笑怡很满意,她不求四爷在后宅只是上帮着她。
只要他不像前世那样,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断胡乱掺和就可以。
此事当真?安氏抢在宋氏跟前说话:门口的人都看到了,奴婢站在原处恭候福晋回府,一直未曾动过。
郭氏也跟上:安妹妹所言千真万确,宋姐姐当真冤枉了奴婢。
各自为政,看来安氏和郭氏也没弘晖告诉她的那么团结。
这正中她的下怀,瞅瞅四周的一切,她大半年未在府里,有些人也该敲打敲打了。
三位既然进府伺候四爷,就都是姐妹,理当互相忍让。
今日之事虽不大,可要有心之人看到,难免说本福晋治府不严。
宋氏之事先不论其它,你的贴身丫鬟当时就在一旁,都没能及时扶住你,可见她也不是个称职的,就调到东边侧院打扫房间吧。
本福晋许久不在府内,一应事务多亏了三位。
有过该罚,有功也该赏,这三人是我身边的得力人手,就让他们伺候着几位。
说完笑怡没容他们拒绝,一人给分了一个丫鬟,指明贴身伺候。
本福晋也乏了,你们等了许久想必也劳累,先行退下吧。
不理会呆若木鸡的三人,笑怡转身朝内室走去。
如今宝宝刚出生,她没那么多心思跟这三人耗。
虽然他们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防微杜渐,那三个丫鬟是春杏调|教出来的,对她绝对忠心。
一人一个,刚好把他们控制住。
至于他们会不会恨,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敢再蹦跶,她就放四爷。
还不快下去,没听到福晋的话?临进门前,背后传来四爷严厉的话语。
看来不用她主动要求,这位爷就会自动出手的。
如此,也省了她一半的心。
**再过一天就是宝宝的满月,趁着这两日,笑怡询问了乌嬷嬷府里的情况。
得知没出什么乱子后,她也迅速将府务掌握起来。
用了一天时间,她将满月各项事宜过滤了一遍。
这大福晋?所有的事情准备的差不多,唯独让她头疼的就是新任大福晋。
她是前几个月才嫁进来的,当时她身子重又在庄子上,只命人备了厚礼送去。
这事过去后,她便放下了。
只是如今,她却陡然想起了先大福晋临终前的嘱托。
这位张佳氏可不是个善茬,大阿哥有多痴情她知道。
先大福晋去了三年,直郡王府里如今未有任何庶子庶女出生。
虽然这与大阿哥常年在外领兵打仗有关,可他每年还是有一段时间在京城的。
这种情况,与前世完全一致。
即便这样,前是张佳氏依旧能把弘昱养的体弱多病,勉强成亲没两年就去世。
四爷刚好进来,自打明白自己的错处后,他佩服起了大哥。
虽然因为太子,两人关系不是太好,可他依旧记得前世粘杆的报告,所以本能的厌恶张佳氏。
不用管她,虽然名义上她是大嫂,但不过是个继室罢了。
爷跟大哥一样是郡王,不论是出身还是如今的身份,你都比她要高。
笑怡点头随即又疑惑:多西珲都升二等侍卫了,大哥……说到这四爷也有些惆怅,他本来算计着满月时能尘埃落定。
可谁知大哥都回来二十天了,皇阿玛既没收回其手中的兵权,也没提赏赐的事。
你小心些太子妃。
看她有些懵懂,四爷干脆和盘托出。
太子和大哥,如今是针尖对麦芒。
他本想着,要在宝宝的洗三上动些手脚,所以爷才委屈你们娘俩在庄子上办的。
笑怡恍然大悟,继而从心底升起一股愤怒。
动她没关系,可太子竟然想着从孩子身上动手脚。
虽然知道跟四爷无关,但她还是忍不住迁怒。
你们还真是好兄弟。
就知道说出来会这样,四爷忙过来抱住她:爷这不是没答应么?现在就怕太子不死心。
笑怡你要相信爷,爷也是没办法。
在皇阿玛心中,爷就是支持太子的,若是贸然与太子闹翻,咱们府里怕是没安生日子过。
在他的耐心解释中,笑怡逐渐平复下了心情。
想起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脑中突然一亮。
难得的,她给了四爷好脸色:是妾身多心了,这些日子辛苦爷了。
不知道皇阿玛,会给咱们宝宝起个什么名字。
☆、第一百二十二章阿哥们的名字,都是按照生辰八字,责钦天监遴选几个吉利的字眼,上报交由皇阿玛圈定。
笑怡当然知道程序如此,她回忆着前世四爷院中几位阿哥的生辰,似乎都与宝宝不尽相同。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四爷捏起她的手解释道,放心,应该不是那几个字。
笑怡还是有些拿不准,只长叹一口气,但愿如此。
对了后院几位……说到这她就打住了,让她与那几个女人互道姐妹,这么掉份的事上辈子她早就做够了。
如今,她才不会委屈自己。
都交给爷。
笑怡满意,又命鼓瑟前去后院传信。
天寒地冻不忍其三人辛苦,早晚的晨昏定省改为半月一次。
先前几人未禁足时,是一周一次。
但现在有了宝宝,笑怡更没时间应付这几个斗鸡眼的女人。
郡王府本就规矩大,且四爷又重视这方面。
是以现在,没有两人允许,三人根本就出不了前院。
爷,时候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宝宝早已呼呼大睡,看四爷还不打算走,笑怡直接开口下了逐客令。
而后四爷突然倾身将她抱紧,在她颊上轻啄一下。
略微粗重的呼吸抚过她的耳畔,笑怡身子止不住一紧。
爷……好在四爷还算了解,女人月子中最是伤不得。
他已经忍了十个月,不急于这一晚。
等着爷。
斩钉截铁的撂下这句话,他给她盖好被子,起身走出正房。
笑怡长舒一口气,她身体早好了。
只是如今,她还没想好怎样面对四爷。
该来的总会来,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明日可是宝宝的满月,她这个做额娘的不能没精神。
望着树梢头的月亮,她抱着襁褓,闭眼很快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日笑怡起了个大早。
多年习惯这对她来说倒也不难,如往常一样,鼓瑟吹笙服侍她穿戴好。
宝宝,今天要满月咯。
笑怡亲自给儿子穿上大红衣裳,这衣服是瓜尔佳氏找人特制的。
里面一层是细棉布,外套用羊毛线编织成,里面挂了一层小羊羔颈部的毛。
既细致又保暖,穿在宝宝身上精神极了。
喜得乌嬷嬷跟什么似得,连番夸着:二阿哥长得真好,比观音坐下的童子还要好看。
笑怡也很高兴,她的孩子当然是最好的。
头上戴一个虎皮帽子,小家伙被裹得密不透风。
额娘。
走进来的弘晖见到这样的弟弟,也喜欢的不得了。
趁着没外人,兄弟捏手指眨眼睛,玩得不亦乐乎。
瑶儿拿着册子,一点点的核对着。
边看嘴中还念念有词:茶壶要牡丹花形的,左边有九把椅子……乌嬷嬷给笑怡捋了捋袖子,眼中满是感慨:主子可真有福。
是啊。
笑怡也感叹着,如今她儿女双全,四爷又转了性。
只要不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辈子的舒服日子是板上钉钉的了。
尽管这样,她心中还是时刻紧绷着一根弦。
她绝不容许,孩子们再出任何差错。
**刚收拾好,天也渐渐大亮。
静谧的雍郡王府流动起来,下人们快步走动。
不过良好的规矩,并没让他们发出太大的声音。
前院最宽敞的房间早就被收拾出来,淑莹和廷芳是第一波来的。
一转眼弘晴就这么大了。
笑怡端了一盘点心,弘晖也把堂兄叫到一旁,两兄弟吃着点心看着新弟弟。
廷芳摸着肚子,看向儿子的目光中满是喜悦。
如今她又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生个阿哥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若是生个格格,也正好儿女双全,怎么都是好事。
弘晊太闹腾,我就交给兰嬷嬷带着了。
笑怡并没有在意,都是做额娘的,她理解淑莹。
这么冷的天,而且满月人多事杂,谁也不放心带那么小的孩子过来。
小阿哥活泼些好,这么冷的天出来可别冻着。
没多久,其它妯娌也过来。
大家本就相熟,虽然关系有远近亲疏之分,但此时也都做一副亲密状。
三弟妹可还好,当日吓死嫂子了。
廷芳忙跟大福晋客套起来。
笑怡这才想起,似乎就是在大阿哥成亲时,廷芳被发现的有孕。
瞅了眼张佳氏,虽然面容不同,但她的穿衣打扮倒是与过世的大嫂有几分相似。
还真是个聪明的,再看她旁边的女孩。
木着一张脸,沉闷的不说话。
这是大格格吧,来到四婶这边。
笑怡拉过大格格的手,有些心惊。
她印象中的大格格,身材虽然不胖,但一直比较丰腴。
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她就如此消瘦。
就是少女抽条,也不该到这种程度。
看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时下流行的花样,但首饰却是大福晋在时给置办下的那几样。
张佳氏倒是会做面子,生生把原先有些跋扈的大格格,养成了这幅知书达理的模样。
而那边,她还一个劲的说着,自己花了多大功夫给大格格找教养嬷嬷。
到底要不要拆穿呢?笑怡看向一旁面色微变的太子妃,还是忍住了。
离满月结束还早着,先缓一缓,稍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宝宝的满月宴很盛大,这也是四爷有意为之。
一是为了讨笑怡欢心,当然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另外则是太子那边的意思,办大了影响力才大。
太子的奶兄掌管着内务府,四爷也乐得借花献佛。
至于太子要做的事,他一直在装聋作哑。
暗地里,他已经做好了多手准备,尽量把损失降到最低。
无法阻止太子的计划,这是他能力范围之内,所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在两人的通力合作下,满月宴的摆设菜肴无一不精致,只比太子长子弘皙当年差了半截。
至吉时,宝宝被抱出来,众位福晋凑上来给着礼物,看看孩子说两句吉利话。
太子妃先行,送了一枚精致的金锁,上面镶嵌着大颗的红宝石。
物件虽小,但却代表了毓庆宫的态度。
笑怡笑盈盈的接过,放在宝宝边上。
而后是大福晋,大阿哥刚立功归来,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张佳氏新嫁,这是她第一次参与爱新觉罗家的盛事,礼物难免贵重些。
只见她掏出一块玉锁,正面用黄金镶嵌着长命百岁几个字,端的是精致。
虽然个头比太子妃所赠小一些,但凭借材质,也能稳压方才的红宝石金锁一头。
太子妃脸色有些难看,但眼尖的笑怡还是看到了她放松的身形。
这锁有蹊跷,她小心的接过来,朝大福晋道谢。
整个过程安然无恙,笑怡长舒一口气。
既然东西已经到了她手里,后面的事也就好办了。
剩下的过程颇有些波澜不惊,满月的礼无非就是长命锁、金项圈等吉利物件。
只不过各家在样式材质上有差别,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这些年笑怡见多了,端着笑容一一道谢。
这一套行程走完,也将近正午。
终于,康熙的圣旨下来。
众人跪地接旨,一大通吉利话后,笑怡终于如愿听到了宝宝的名字——弘晨。
她终于彻底放心,总算不是别家孩子的名讳。
自己的宝宝,一辈子得叫弘时、弘昐之类的名字,她单是想想就接受不了。
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她终于有心管起了太子妃和大福晋之间的争端。
对于太子她有一份怜悯,但更多地则是平常心。
上辈子她又不欠太子的,她的一些举措,无形中帮太子妃争得了太子的一部分宠爱。
做到这她认为够了,如今太子竟然敢拿弘晨的满月来做筏子,那绝对是她不能忍的。
没等她吩咐人去看,那边已经传来了丫鬟的惊呼声。
传旨的太监还没走,院内静悄悄的,这惊呼声格外明显。
笑怡回头,是内务府新分来的丫鬟。
回府才两日,她还没有彻底整顿。
没想到,这么个当口就出了岔子。
将孩子递给乌嬷嬷,她谢恩站起,严肃起脸色。
圣旨在前,岂是你们这些下人能大声喧哗的。
拖下去,关进柴房里。
令行禁止,立刻有人捂住丫鬟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丫鬟所站的地方,正是盛放礼品的托盘旁。
笑怡往边上一看,果然四爷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想起这位爷说过的话,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心中一合计,刚想说话。
就见太子妃走过来,满脸关心。
到底是发生了何时,可别扰了弘晨的满月。
笑怡没打算藏着掖着,他们都当皇上是傻子么。
既然敢这么做,她不介意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众目睽睽之下说清楚了,日后也省得有什么流言蜚语。
转身对着四爷,她微微颔首:妾身也不知道,不若太子妃前去一观?此言正中太子妃下怀,她从善如流的走过去。
笑怡跟在后面,走两步就看到,大福晋送的那把宝石锁,上面的金字全都掉下来。
空落落的一块玉,旁边托盘上长命百岁四个字每个都裂成了两半。
这事,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这么多人都看着,直郡王府肯定难辞其咎。
笑怡心中冷笑,是不是在后宫呆的太久,太子竟然把这争宠之术学了个十成十。
☆、第一百二十三章太子妃伸长脖子,神情有些惊讶。
张嘴似乎顾念着太子妃的礼仪,所以她才没叫出来。
反正从笑怡的角度看,她完美演绎了一位毫不知情,面对此情况十分痛心的二嫂。
那她那瞬间紧绷的后背,也向众人展示了她此刻的忧心。
若不是经历过五十年的宫闱倾轧,笑怡绝对能被她糊弄过去。
但如今的她什么手段没见过,太子妃的道行完全不够看的。
虽然她的表情无懈可击,但实在有点过了。
弘晨又不是她亲生的,怎么可能真的这么担心。
这些念头在笑怡脑中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有些懊悔。
是她托大了,早知道直郡王府的东西可能有问题,她却一直押着没让人去处理。
如今情况已经这样,她得想办法将此事的损失降到最低。
最起码,不能让人说出弘晨什么来!这可如何是好?没等笑怡反应过来,太子妃已经有些忧愁的开口。
她走进扶着笑怡,柔声安慰着。
弘晨可是皇阿玛的孙子,有真龙之气庇佑,定会洪福齐天。
太子妃还想说什么,笑怡却眼前一亮。
对啊,皇阿玛。
扯上皇阿玛的大旗,谁还敢说什么。
微微抬高声音,她唇角抿起做无限感激状:多谢太子妃关心,你说的在理:有皇阿玛庇佑,还有太子在此,邪祟肯定进不来。
声音虽不高,却能保证所有人听到。
趁着这会,太子和大阿哥也走过来,四爷则示意传旨太监向前一观。
碎裂的金制小字呈现在每个人眼前,四爷脸色铁青,大阿哥则是不可置信。
这……在南方打了几年仗,大阿哥日趋成熟。
尤其江浙一带人杰地灵,文人多,驻守的官员多是学识渊博之人。
日夜熏陶之下,他终于不再像前世那般横冲直撞,而是学会了迂回行事。
横了张佳氏一眼,他当即从袖中掏出另外一块金锁。
府里将礼物搞错了,这是我在南方征战时偶然得到。
听说这长寿锁,经过少林寺大师开光,定能包邮弘晨侄儿长命百岁。
四爷脸色换了下,笑怡从后面抓住他的衣袖,朝大阿哥做了个和善的笑容。
有劳大哥。
四爷也微微拱手:大哥用心了。
笑怡唤来鼓瑟,命她将托盘上的锁收入锦盒中,还给大福晋。
**风波圆满解决,满月宴继续进行着。
四爷厚赏了传旨的太监,命人将剩余的菜肴端上来。
笑怡瞅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隆冬时节四爷竟然弄到了如此多的时令蔬菜,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咱们可算有口福了。
太子妃笑着说道,大家都快用些吧。
席间颇有些波澜不惊,趁着给弘晨喂奶的空挡,笑怡将鼓瑟叫进来。
怎么回事?鼓瑟递过一方帕子:平日的金锁,都是用机关将字严扣在上面。
可直郡王府所赠之物,是将字迹地面打磨的凹凸不平,而后洒上水趁着天气严寒冻住的。
听到这笑怡就明白了,托盘所放之处离香炉较近,旁边有个火盆。
一番炙烤下冰划掉,水完全蒸干。
等下人路过微微一碰,字迹自然会掉下来。
那字也是用冰冻起来的?是的,在笔画黏连处,不仔细瞧还看不真切。
那水里似乎混合了点浆糊,留在帕子上些许味道。
笑怡拍拍儿子,而后冷笑。
太子这是打定主意,四爷跟他一条心不会上告么?可他有没有想过,那是四爷嫡次子的满月礼。
没有洗三满月再砸了,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多不吉利。
虽然名声对女儿影响较大,但一个不吉利的阿哥,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如果不是大阿哥反应得快,她定要把事实真相全都捅出来。
太子当他是皇帝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生受着没关系。
但太子,不过是个地位不稳的储君罢了。
笑怡……四爷红着脸进来,这种场合他不得不多喝几杯。
趁着小解的空挡,他赶紧过来安慰笑怡。
爷的人方才,也找到了一对图形花色不一的金镯。
苏培盛走过来,递过来一个锦盒。
笑怡打开,果然看到两只镯子,一只上面雕着桃子,另外一只差不多的形状,但仔细辨认的话还是能看出有些不同。
掂量着镯子,她心情稍微好了点,最起码四爷的态度摆在那。
在太子和宝宝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的孩子。
爷,现在咱们?笑怡知道,虽然精通后宅这些道道,但于前朝事务她没那种天分。
此事牵扯甚大,还是听四爷的意见比较好。
皇阿玛是明君,此事我们不宜插手。
笑怡放心,太子妃所出的格格年后就要抓周,爷到时候给你讨回来便是。
听他这么说笑怡心里更熨帖,可抱着弘晨她又有些迟疑。
那个小格格,毕竟是无辜的。
你放心,爷怎么会跟个小娃娃一般计较。
谁做的,当然有谁来承担。
那依爷的。
时候也不早了,爷还是快些出去吧。
笑怡说完,低头拍拍孩子,待他打了个饱嗝才正过来给他擦嘴。
只是旁边的阴影怎么还没散,抬头她就看到四爷依旧站在原地,双眸微垂紧盯着她哺乳的地方。
这人是怎么了?她记忆中的四爷,虽然夜间偶尔会热情如火,但笑怡有些纳闷,忙拉下衣服整理好。
而后她清楚的看到四爷的喉结动了下,脸色却是一本正经:外面天凉,你和弘晨穿暖和点。
妾身晓得,爷也注意些。
果然四爷的脸色又晴了些,脚步轻快的向外走去。
又过了一盏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笑怡照下镜子整理好自己,再次走出去。
**这三个孩子,可真是辛苦你了。
因为是弘晨的满月,所以笑怡取代了廷芳的位置,坐在太子妃左侧。
此刻她正有些可惜的说道,笑怡能觉出来,她的这种感情是真实的。
她也明白太子妃的感受,在满人的观念里,哺乳是一件特别损害人身体的行为。
所以满人的孩子,多是出生起便由奶娘哺乳。
一般吃到三岁,一个奶娘不够,要四个奶娘轮流着来。
一代代演变下来,如今哺乳已经成为了一项下人的活计,向来为八旗贵妇所不齿。
初时瓜尔佳氏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就怕对她身子有害,且被皇家之人说道。
可弘晖不用别人的奶水,笑怡也轻易度过了自己那一关。
喂养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好丢人的。
而且看这孩子汲取她的乳汁一点点长大,是一种难以说明白的幸福。
所以现在她一直坚持着,只是如今太子妃的话,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好,只要弘晨好就可以,多谢太子妃挂心。
叫什么太子妃,直接叫二嫂就好了。
对了毓庆宫那边,太子爷的奶娘有个保养的方子。
我命太医看过,的确对身体有好处,你先拿去用。
笑怡有些尴尬,奶娘的方子,一般都是催奶的。
而催奶就必须要用写大油大腻的东西,一直把身材吃坏。
多谢您体恤。
笑怡脸上的笑快要维持不下去了,太子妃的关心也太过了吧?其实站在太子妃的角度,她可以理解。
无非是可怜中带着点鄙视,顺带给方子落个好。
可是她经手的,能不知道方子是什么内容么?四弟妹这身材真好,一点都看不出刚生了孩子。
朝廷芳投去感激的眼神,果然还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了解她。
果然太子妃神色僵了僵,笑怡心情舒服了些。
可能是哺乳的关系吧,所以瘦的比较快。
不过三嫂如今也不错,生了弘晴后出来,哪个见你不说漂亮。
淑莹也加入进来,三人互相吹捧起来。
女人都喜欢被人夸,彼此夸着,笑怡那原本因为长命锁而有些阴霾的心情,也终于晴朗起来。
一旁的大福晋和太子妃就不晴朗了,太子妃面色有些难看。
可她心中有愧,还是不便发作。
瞅着一旁的大嫂,再想起爷的嘱咐,她计上心来。
这是大格格吧,到二叔母身边来。
太子妃站起来,招呼大阿哥带着的大格格。
大格格骑虎难下,朝阿玛那边扫了一眼,慢吞吞的走过去。
前大嫂留下的首饰虽然精致,但女孩子还是带活泼些的好。
你看这个,带上一定好看。
笑怡心里五味杂陈,太子妃是不打算放弃今天的机会了。
让她说出来,也不算辜负大福晋临终前的嘱托,可这样弘晨的满月宴又得闹腾了。
罢了,左右都闹腾过一次。
只要她不太过分,就当可怜大福晋留下的四儿一女吧。
太子妃弄出的动静不小,最起码离这一桌最近的阿哥们都看到了。
大阿哥本来心情不愉,一杯杯的喝着闷酒。
如今见太子妃这话,眼尖的他终于瞅到了女儿腕上的镯子。
的确是福晋生前留下的,当时他亲眼见着她一件件的放到首饰盒里,交给懂事的大女儿。
是他这个做阿玛的疏忽了。
一瞬间,他捏紧酒杯,强压住怒气。
额娘还说张佳氏是个好的,看来只是面子上不错。
常年不在京城,这府里是该管管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弘晨的满月宴,就在两次热闹下落下了帷幕。
直至散场,坐在一旁的费扬古终于忍不住,开始吹胡子瞪眼。
阿玛,此事爷心中有数,你不用太过担心。
见他依旧不愉,笑怡只得把四爷的打算同他说明,这也是爷未曾预料到的。
女儿在府内一切无恙,且吉利不吉利这一说。
有皇阿玛庇佑,谁敢说弘晨不吉利,费扬古只是关心则乱,他本身的头脑还在。
这样也好,只是笑笑千万小心些。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走进了的四爷刚好听到这句话,脸直接就黑了。
好不容易用镯子的事哄好了笑怡,岳父就扯他后腿。
偏偏笑怡极为敬重她的阿玛,投鼠忌器他也无可奈何。
见费扬古朝后呶嘴,笑怡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四爷。
背后说人坏话被识破,她没有丝毫尴尬:反正阿玛说的都是真的,谁知道往后的日子里四爷会怎么样?笑怡丝毫没发现,她对四爷越来越不客气。
不知不觉间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种意识:四爷会包容她帮助她,绝不会伤害她,为这么一点小事对她发脾气。
她没发现,深谙人心的四爷却敏锐的感觉出来。
快速压下那点不愉,他认真的应付起了岳父。
过不了面前老人的这一关,他和笑怡之间的隔阂永远不可能不能完全解开。
内务府那边岳父比爷有经验,还请多多帮忙。
诚恳的态度,虽然是要麻烦人帮忙,却赢得了费扬古的好感。
他对于这个女婿的戒心,稍微降下去了一点。
府里有些人手是该换了。
笑笑好好养着,阿玛给你挑些可心的奴才伺候。
笑怡没有推辞,她知道自己推辞了老人家反倒不放心。
阿玛赋闲在家无事,让他慢慢挑着也好。
所以她像小时候一样,抱着阿玛的手臂甜甜一笑:谢谢阿玛。
都多大孩子了。
费扬古摸着女儿的头顶,慈祥的眼里满是笑意和满足。
瑶儿、弘晖,跟郭罗玛法说再见。
两个孩子跑过来乖乖站好:郭罗玛法再见。
郭罗玛法,改天教我骑射。
与女儿一模一样的外孙女,还有上进的外孙让费扬古笑眯了眼。
再想到另外一个外孙,弘晖早就跟他说过,那孩子跟四爷不亲。
就这一点,也足以赢得他的好感。
如今竟然有人敢在他满月上动手脚,虽然他退下来,但人还在那呢。
费扬古心里合计了下,他知道他动不了皇子。
可做点什么,让皇上厌恶动手的人还是很简单的。
**洗三礼上的变故,丝毫没有影响到弘晨。
他依旧乖乖的吃奶睡着,趁四爷不在的空挡睁眼瞅着额娘吐泡泡。
当夜幕降临时,笑怡多番提示,四爷仍旧不肯离开。
想到他那发绿的眼睛,笑怡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
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她却很明白,这是她为妻子应尽的义务。
虽然道理懂,可她还想拖一拖。
爷,弘晨晚上肯定闹腾。
你明日还要上朝,还是早些歇息好。
四爷丝毫不为所动:笑怡每日不错眼的照顾弘晨,实在太辛苦了。
爷看他睡得很熟,就先让嬷嬷们看一会吧。
说完没等笑怡反对,他喊人进来。
好好照顾二阿哥。
笑怡苦恼了,怎么会这样?现在她无比想念弘晖,当时一离开她,小家伙哭声都能把房顶震下来。
再瞅瞅依旧熟睡的儿子,他不像是要醒的样子。
刚喂了奶,她也没现成的理由。
第一次她进退维谷,恨不得四爷还如前世那般宠爱李氏,不乐意歇息在正房。
笑怡放心吧,伺候弘晨的下人都是爷亲自挑选。
四爷从没有一刻如此庆幸。
儿子不乐意理他也好,这样只要他在笑怡这,他就不会打扰了。
望着笑怡那白嫩的肌肤,他身下的欲|望迅速复苏。
多久没碰过她了,可他一点都没忘记那美妙的滋味。
爷,妾身……还没等说完,她就被身边的男人抱起。
房内地龙烧的热,为了哺乳方便她本就穿的不厚,这道方便了身上的人。
既然躲不过那干脆顺着他吧,笑怡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想着重生后四爷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红罗帐被放下,里面的两人交叠,时而有吟|哦声传出。
雍郡王府的夜,才刚刚开始。
**紫禁城内,康熙招幸了新入宫的秀女。
初登基时为了顾念朝局,他的后妃都是从满蒙大族中遴选出来的。
虽然样貌不错,但总少了那几分风情。
如今大权在握,他再也没了那方面的估计,选秀女自然是要自己喜欢的。
从柔美的汉女身上,他体会到了久违的青春。
深入了解后,他又察觉到那些汉女柔美背后坚强的内心。
内宅女子尚且如此,男儿会是何等模样?康熙着迷着,又忌惮着。
他稍微有些理解,明明汉人的身体是那般的柔弱,行兵打仗也比不上满蒙骑兵,为何却能长霸富裕的中原几千年。
即使那位统一了蒙古各部、荡平欧罗巴骑兵,入主中原的成吉思汗的子孙后代,也是在不足一百年之内就被赶出这片土地。
从女人的身上下来,他默默感慨着:如果满人能学到汉人这样,该有多好?同时他又恐惧,满清会不会步元蒙的后尘。
种种矛盾的让他心绪大乱,直到听到雍郡王府洗三礼上的闹剧。
怎么回事?李德全小声的回复着起因,四爷故意透露,康熙也是个有能力的皇帝,此事当然瞒不过他。
长命锁的那点机关,也完全暴露在康熙眼前。
皇室一干所用之物,皆是出自内务府。
而如今掌管内府物的,正是太子的奶兄凌普。
这是康熙在表达对太子的信任,不过此刻却转变成了怀疑。
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太子,会做这种留人把柄之事么?而且老大是个直脾气的,他会不会气不过,直接报复支持太子的老四?在康熙心里,太子的地位依旧远高于常人。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出理由给太子推脱。
虽然这么想,但他也知道自己手下的人不会信口开河,此事八成是太子所为。
你说,会是胤礽么?李德全打了个哆嗦,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皇上此刻不需要人回答,他心中自有答案。
**西六宫中,惠妃直接掰断了一只甲套。
老大家的平日看着精明,怎么会在这种事上犯糊涂?惠妃身边的老嬷嬷给她捶着肩:主子莫要生气,任谁都能看出这其中的弯弯绕。
这话是真,可惠妃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
当然都能看出来,可如此一来,老大这两年的仗就白打了。
他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很有可能因为这点事化为乌有。
老嬷嬷没再说话,大冷天惠妃一口口得灌着凉茶。
还有大格格,也怪我不注意,看老大家的求了教养嬷嬷去,就放心不再管了。
今天这样,丢的是老大的脸。
连福晋都管不住,任由她苛待自己的儿女。
当初……怎么就给老大选了这么个。
惠妃开始拼命回忆起了先大儿媳妇的好,虽然伊尔根觉罗家败了,但与那些老牌满洲家族的关系还在。
先前她因为儿子太关注儿媳妇,稍微有些怨言。
如今她却想明白了,活人争不过死人,也没必要和死人争。
对了,弘昱怎么样了?想起自己的孙子,惠妃终于着急起来。
因为规矩,她一个月也就能见到孙子一两面。
因为先头大福晋身体的关系,那孩子生下来身子骨不太好。
似乎这几次来,他越来越木讷了。
惠妃如今是杯弓蛇影,一点微小的事也能被她无限放大。
弘昱与张佳氏那点陌生,现在放在她眼里,就是张佳氏苛待了那孩子。
不行不行,嬷嬷咱们得想想办法。
要不,再给老大求一个侧福晋?默默摇头:主子,老奴说句心里话,不是自己亲生的,哪能真用心对待。
这得亏大千岁对儿女上心,不然怕是咱们也发现不了。
惠妃着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儿子分府出去而且娶了福晋,她总不能一直把孙子孙女留在宫内。
可是有了张佳氏这面慈心狠的,其他女人她实在是信不过。
老奴看大格格年岁也大了,主子当年掌管过宫务。
大格格是您亲手教出来的,如今就缺少点历练。
老嬷嬷的话一下说到了惠妃的心坎上,她快速合计了一下:成年的女儿掌家,于规矩上也能说得过去。
老大四个女儿年岁相差不大,宗室女出嫁又晚,刚好可以让他们历练下。
有了管王府的经验,日后出嫁她也不用担心孙女受委屈。
等最小的孙女出嫁,弘昱也该成家了。
如此,她也可以彻底放心。
行,我得挑几个人帮他们看着。
惠妃立刻忙碌起来,先前放在儿子身边的人,传过来的消息都是各种好。
如今看来,那些人该收拾下了,不过老大应该也能处理掉他们。
如今最关键的,是找几个妥帖的人帮着孙女掌家。
她的儿子她清楚,他肯定会答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第一百二十五章这世界上最了解大阿哥的人,当惠妃莫属。
从怀胎十月起便血脉相连,一朝呱呱落地便亲自养在身边。
三十多年的母子情摆在那,她能基本判断出儿子的想法。
果然,第二日她刚把想法说出来,就得到了大阿哥的支持。
额娘所言极是。
母子俩热络的叙着话,丝毫没有搭理跪在一旁请罪的张佳氏。
这么早起来就上朝,还没吃东西吧。
额娘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还有茉雅琦,快到玛姆这边来。
茉雅琦正是大格格,虽然皇家玉碟上并没有记载其名。
但疼爱孩子的大阿哥,怎么可能不给她起名。
大格格有些迟疑,皇家的孩子都早熟,她能察觉到因为额娘的关系,玛姆并不是很喜欢她。
所以在阿玛外出,新福晋面慈心狠后,她便吩咐弟妹们夹起尾巴做人。
如今,玛姆竟然对她如此和善。
一瞬间她心里有些犹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到孙女这样,惠妃神色有些黯然。
老大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人母的,总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心中有更重要的女人。
所以对伊尔根觉罗氏这个儿媳妇,她一直是有些复杂的。
连带着,她对孙女也有些时冷时热。
如今看到孩子这样,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怎么都是她的孙辈,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一个女人这般的折腾。
张佳氏定是瞅准了她的心思,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茉雅琦起来,玛姆准备了些你爱吃的糕点。
大阿哥牵起女儿,朝额娘身边走去。
祖孙三人一同往侧间走去,完全无视了一旁的张佳氏。
待到帘子掀起事,惠妃不轻不重的撂下一句:老大家的不是说宫里的蒲团最是好用,额娘赏你多用一会。
张佳氏身子一软,却很快被旁边的老嬷嬷扶住。
福晋千万小心些。
这下,她不得不规矩的跪在蒲团上。
咬牙暗恨,可这嬷嬷是惠妃宫里最有脸面的,如今奉命行事,就是她也不敢说重话。
看惠妃和爷厌恶的模样,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先头福晋生下的孩子又不是她的。
她不断吃穿月例,一年四季新衣裳供着。
比起家中额娘,她已经仁慈太多了。
抚摸着肚子,她神色非常苦涩。
爷歇在府里的时日本就短,多数时间还陪着弘昱。
头几个月刚嫁进来,他就去了南边带兵。
回来这大半个月,他即便歇在正院也是倒头就睡。
这样下去,她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子。
握紧拳头,不论如何弘昱都不能留。
她的身子被家中额娘调养的极好,怀胎只是时间问题。
她不想让一个长成的嫡子,永远压在自己未来孩子的头上。
如今把局势扭转过来,她还有机会。
另外一边侧间,祖孙三人却是和乐融融。
多数时候惠妃是个极易相处的人,纵观康熙朝诸位皇子,只有她亲生的大阿哥和养在膝下的八阿哥最为尊重嫡妻。
人死如灯灭,又有张佳氏比着,她格外想念先头儿媳的好。
茉雅琦,你也这么大了,是该为你阿玛分担些事情了。
大格格与阿玛感情极好,刚才的话她也听到了。
玛姆有什么尽管吩咐。
你是玛姆的孙女,没什么吩咐不吩咐的。
玛姆只是想让你,帮你阿玛管下直郡王府。
他毕竟是个男人,整日上朝打仗,没有过多的精力去顾着你们姐弟。
惠妃耐心的解释着,茉雅琦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额娘只教过我一点。
新福晋老是教我规矩,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我学那些。
无心的一句话却狠狠地给张佳氏上了眼药,大阿哥手上青筋暴起。
她是这么说的?大格格肯定得点头:是啊,还有教习识字的师傅,最近也只是念女四书。
那些东西,我们一点都不喜欢。
惠妃捂住了嘴,她都疏忽了些什么。
张佳氏,这是要把她的孙女给教废了么?现在她倒有些感谢太子妃,虽然她辱了老大面子,可面子哪有孩子重要。
一派胡言!男人总希望自己的妻子端庄贤淑,对于女儿,他们则是希望能活泼强势一些,以后嫁人不用吃亏。
此刻他直接掰断了掌中的筷子,碎裂的声音让大格格变了脸色。
阿玛生茉雅琦的气了么?对着女儿,大阿哥缓和了脸色:阿玛不是在说你,以后莫要听张佳氏的话。
有什么事,就进宫来问你玛姆。
可以问玛姆?惠妃赶紧点头,将她抱在怀里:玛姆给你两个嬷嬷,帮着你掌家。
以后你阿玛不在府里,有事就来找玛姆。
乖乖呆在她怀中的茉雅琦嘴角露出一抹愉悦,她牢记额娘死前说过的话:凡事要忍,保护好弟弟妹妹。
然后找机会让阿玛和玛姆知道,做到一击必中。
额娘,茉雅琦做得对吧。
虽然你不在了,但我会保护好弟弟和妹妹。
这顿早膳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而后惠妃直接拉着孙女,开始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她。
浸|淫宫廷三十五年,惠妃的每一点经验都是用无数血泪换来的。
大格格生性聪颖,有她悉心教导,许多事竟是一点就透。
大阿哥站在一旁,面带欣慰。
这几年常在外打仗,他眼见和心胸开阔了许多。
现在他倒是更渴望那种驰骋沙场的感觉,困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里,实在是让人憋闷。
若不是因为与太子隔阂太深,多年积怨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他绝不会如此汲汲于权势。
可他更清楚,若是让太子上台,等待他的必定会是万劫不复。
大清那样的先例,早已屡见不鲜。
昔年太祖四大贝勒,莽古尔泰被废黜宗室,阿敏圈禁致死。
一朝落败,等待他的不是虎落平阳,而是真实的万劫不复。
所以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细细琢磨着皇阿玛的态度,这么一会他竟然有些微妙的感应。
皇阿玛应该对太子有了怀疑之心,不过以他对太子那独特的爱,怕是会尽力为他推脱。
一瞬间他福至心灵,皇阿玛对太子的偏爱,所有皇子都一清二楚。
先前他只是不忿,如今换一个角度想。
额娘,如果有人要害儿子,你会怎么办?惠妃有些纳闷,见儿子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她还是如实回答:额娘最宝贝的就是你,还有你的这几个孩子。
如果有人要对你们不利,额娘定会拼尽全力。
看着感动的大女儿,大阿哥的那根筋终于转了过来。
如果他毁了皇阿玛最爱的太子,那盛怒之下皇阿玛必定也会毁了他。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儿子明白了。
他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同是皇阿玛的儿子,他与太子是不同的。
他早就该知道,自己不过是太子的磨刀石。
看来,有些事是该从长计议了。
不想让额娘和女儿担心,他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儿子昨日已经将府里的下人换过了。
额娘送来的那几个人手,早已被张佳氏收买,儿子已经送去了京城北边的庄子。
惠妃知道北边的庄子,那是儿子专门用来处决些阴私之事的地方。
所以现在,她颇有种解气的感觉。
看来额娘真的老了。
先前不过是担心弘昱他们,没成想反倒被人利用。
记得你福晋爱礼佛,府里专门修了个佛堂。
既然嫁入皇家,就该心思平稳,张佳氏也该修身养性。
大阿哥对张佳氏并无感情。
可以说,他生命中所有的柔软,都给了生母、嫡妻以及她所出的孩子们。
此刻他快速合计了下,昨日之后张佳氏苛待的罪名嫡子嫡女的名声已经传开,此时由额娘处理她合情合理。
这处置,是不是太轻了点?惠妃挑眉:你还想休了她不成?还是降位或者暴毙?大阿哥反倒认真思索起来:祖宗家法摆在那,应该没法休离。
降位的话,太过麻烦。
额娘,我看暴毙似乎还不错。
茉雅琦忍不住别过了脸,阿玛很少有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
生在皇家,她从小就见惯了生死。
尤其额娘临死前,曾经专门挑出院里不老实的人,让她和妹妹看着如何处置。
所以现在,她没有丝毫的不忍心。
不过是个一直欺负他们兄妹的嫡母罢了,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惠妃敲了下儿子脑袋:别想了,嫁进来没多久就死,对你和孩子们名声不好。
大阿哥讪讪的低下了头,的确众目睽睽,无法对张佳氏动手。
一切依额娘的。
祖孙三人终于达成一致。
等到他们走出去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蒲团虽软,但张佳氏双腿早已跪的没了知觉。
这还不算最狠的,惠妃当即宣布了府务归大格格管。
额娘,茉雅琦还那么小。
惠妃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脸:你不是一直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老大常年在外打仗,我这心里也慌。
正好你无才,可以去佛前保佑他平安。
至于茉雅琦,她已经十四了,是时候该学这些。
张佳氏瘫倒在地上,眼中一片绝望。
☆、第一百二十六章皇家没有什么秘密,直郡王府大格格掌家的事,笑怡当天就知道了。
此时她正揉着酸痛的腰,最后轻点着府里的账册。
饿了十个月的男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昨晚四爷折腾到许久,一晚上都未曾让她睡过。
惠额娘,当真是个和善人。
若是乌雅氏有她一半,哎……不过乌雅氏现在也蹦跶不起来了,所以她没有苦恼太久。
府中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彻底收拾昨天的乱局。
小厨房中的两人,要先调走。
负责照顾花圃的,调到后罩房去。
揉了揉额头,笑怡有些疲惫。
果然府务是一刻都不能落下,这不她大半年没回府,里面竟有多了些细作。
有新插进来的人手,更有先前的老人被收买。
都是老奴老眼昏花。
笑怡上前,亲自扶起了自责不已的乌嬷嬷。
嬷嬷何必如此,你待我如何,我可是一清二楚。
有些事你身份摆在那,总不方便管。
如今的情况,已经比我想的好多了。
对了,昨天擅自靠近托盘的那丫鬟呢?春杏已经打听出来了,应该是东边派来的。
老奴想着,咱们北边庄子上缺个浆洗婆子。
果然是这样,事情被证实,笑怡松了一口气。
上辈子太子和四爷之间感情没那么好,多半是在互相利用。
其实她也理解四爷,被孝懿仁皇后养了十几年,他多少也算半个嫡子。
如果他不表现出对太子的臣服,以皇上对太子的喜爱程度,怕是第一个会压制得他不见天日。
这辈子四爷已经很注意了,可兄弟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些下人她倒没放在心上。
额娘曾经告诉过她,在关外老家时,那些下人就是各家的奴才,与牛羊牲畜无异。
虽然如今大清已经入关五六十年,但根本上这点还没变。
身为皇家福晋,若是处理个下人还束手束脚,那她不会被人说仁慈,只会被笑话太过优柔寡断人人拿捏。
就依嬷嬷的,跟管事说一下,这丫鬟比较好动。
老奴这就去办。
**乌嬷嬷退下后,笑怡掀开帘子进了内室。
瑶儿练完大字,正拿着拨浪鼓逗弟弟,小家伙笑得特别开心。
看到这样的儿女,笑怡打心底里欣慰。
幸好她有了重生的机会,不然她的儿女,日子怕是与茉雅琦差不到哪儿去。
额娘,弟弟可聪明了,刚才在跟着我念书。
瑶儿真懂事,知道照顾弟弟。
哄小孩般的夸奖,却让瑶儿十分受用。
我是大姐姐,要帮着额娘。
额娘你累不累,我可以帮你看账册。
笑怡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等会你跟着额娘一起看,有什么不会的就问额娘。
看时间差不多,笑怡抱起儿子,给他喂奶。
正准备净手,帘子被掀开,四爷走了进来。
爷回来了。
望着秒睡着的儿子,四爷想起昨夜的甜头,倒也没多少恼怒。
这几天他也能看出来,儿子跟弘晖不一样。
没有对他带着天生的偏见,总比弘晖好处理。
有对比,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十三弟和十四弟来了,刚才留在前院跟晖儿比射箭。
笑怡喜出望外,这两人是她看着长大的。
只是分府出来后,见面的次数逐渐少了起来。
就连瑶儿也掩饰不住喜色:去看十三叔和十四叔。
将弘晨放到软床上盖好被子,命吹笙看牢了,笑怡跟着四爷去了前院。
刚出了垂花门,就听到前面爽朗的笑声。
十三叔,看我命中靶心了,比十四叔还要厉害。
你个臭小子,爷这是三十旦的弓,其实你那种小孩子的玩意能比的。
笑怡走进演武场,就看到十四阿哥正笑呵呵的站在弘晖跟前。
与前世相同,他于骑射一途格外有天赋。
不同的是,没有了乌雅氏在一旁的撺掇,他整个人真诚了许多。
尤其对自己一家,态度格外亲近。
晖儿,不可以这样对你十四叔。
见额娘来了,弘晖忙作揖:十四叔,侄儿有礼。
你箭法很厉害,侄儿想向您请教。
一本正经的说完后,他撒欢跑到额娘身边,指着远处的靶子:额娘你看,右边就是我射的。
其间他似乎忽略了四爷的存在,这让一旁的十三十四两阿哥露出了揶揄的表情。
四爷脸色一僵,微微扭过脸夸奖着。
弘晖学得不错,好好跟你十四叔学。
弘晖一愣,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笑怡却是想明白了,晖儿跟四爷的关系不能一直僵下去。
毕竟是父子,血缘亲情摆在那。
加强戒心没关系,但不能当仇人。
鼓励的拍拍儿子的肩,弘晖鼓起勇气:阿玛,我会好好学,做大清的巴图鲁。
四爷稍有些僵硬,而后心情瞬间晴朗。
儿子在弟弟面前护着他的面子,他这是在慢慢接近他。
趁着热闹,几人干脆比赛射箭起来。
显然十四阿哥成绩最好,十三阿哥有些不服气。
切,要说弓马功夫,还是大哥最厉害。
十四弟,你还有得学。
再有的学也比十三哥要好。
十四阿哥特意加重了十三哥三个字,两个焦不离孟的兄弟当场打起了布库。
笑怡也下场小试身手,有仙丹调养着,她耳聪目明身体协调性好,拉开轻弓,一箭正中靶心。
四嫂真是女中豪杰。
十四阿哥见缝插针的夸道。
好话谁都爱听,笑怡自然很高兴。
比起你们来差远了,许久未练。
不过这骑马射箭,的确是舒服畅快。
听说兆佳氏格格和完颜格格,也都是骑射功夫好的。
两位格格正是两人指婚的福晋,皇上下旨明年开春完婚。
笑怡这一打趣,道闹了两人个大红脸。
四爷显然也明白了什么,拍拍两位弟弟的肩。
大哥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府里的侧福晋虽好,但福晋才是正妻。
那拉氏不会这样的。
舒舒觉罗氏不是那样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的争辩着,笑怡十指交握,默默为未进门的两位弟妹默哀。
上辈子他们就过过一段苦日子,不过今生没有乌雅氏挑三拣四,他们应该会顺遂些。
刚才露那一手,就是为了加深两人对豪爽女子的好感。
该做的她已经做了,日子是他们过出来的。
作为长嫂,她的确不方便频繁插手兄弟的后宅。
不过前世他们能熬过来,这辈子肯定不会差。
但四爷却不这么想,几百年的经验摆在那,他更明白女人间的阴暗。
这两个弟弟都是他最好的手足,自小看着他们长大,说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为过。
尤其是十三弟,他不想让他再如前世那般家宅不宁。
你们,从小看到大还没吃够亏。
想想太子爷,再看看你们三哥和五哥那两出。
如今又有大哥,今天皇阿玛训斥大哥,你们也都听到了。
难道你们以为自己能做的比所有兄弟都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别让你四嫂担心你们。
怎么扯到她头上了,笑怡有些纳闷,但还是顺水推舟的说下去。
对啊,看茉雅琦那可怜模样。
不过十三弟和十四弟都是明白人,肯定能看明白的。
两人不做声了,半响十四阿哥僵硬的转移着话题。
皇阿玛也太偏心了,咱们都能瞧出来,那事是谁做的手脚。
四哥,咱们一心支持他,他就是这么对弘晨侄子的。
四爷的表情有些凝重,笑怡牵紧一双儿女。
当心隔墙有耳。
外面冷,先进来说吧。
旁边就是书房,这辈子此处对笑怡绝不是禁地。
跟着进来后,在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不情愿的话语中,她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一大早上朝,有御史弹劾大阿哥治家不严。
几位大臣围绕齐家治国平天下,狠狠地弹劾了大阿哥。
大体意思就是,连府里都管不好,此人定难当大任。
皇阿玛太过分了,大哥在外面风吹日晒为大清奔波。
这两年国库的银子,最起码有三分之一是东南沿海的海关衙门,还有抄了倭寇老窝交上来的。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就这么功过相抵了?四哥你当时干嘛拦着我,皇阿玛他这么做,可曾把咱们兄弟放到眼里过。
依我看,他心里都是太子。
十四阿哥义愤填膺,笑怡给众人添上一碗茶水。
果然不论情况如何,他都是那个怀抱赤子之心敢于仗义执言的十四阿哥。
如今她无比庆幸,没有因为上辈子的偏见,而将他推远。
有这么一个兄弟,实在是王府的幸运。
和他打好关系,对弘晖的前程大有裨益。
大哥再封,就是亲王了。
皇阿玛如今春秋鼎盛,大哥是不可多得的良将。
封无可封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后果?四爷将其中的利弊阐明,直接镇住了愤怒的二人。
咱们总归是皇阿玛的儿子,太子那边只能顺从。
弘晨的事我自有打算,此事你们切莫插手。
大哥这出也算给你们提了个醒,擦亮眼睛看好后院。
明年大婚后你们也该领差了,我可不想你们得胜归来,被御史参一本家宅不宁。
☆、第一百二十七章当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一直呆到日落时分,看天色差不多,笑怡干脆直接留他们用晚膳。
还是四哥府里的菜好吃,要是我未来的福晋有嫂子一半本事,我肯定会把院里的事全都交给她。
两位阿哥都是明白人,家宅不宁并不全是男人的原因,有时候也是因为嫡福晋手段不够。
笑怡也不是那不饶人的,前世她也犯过这种错误。
她是希望这两个弟弟和弟妹和和美美,可若弟妹如隆科多福晋那般。
烂泥扶不上墙,也着实糟践了弟弟。
看十四弟,夸得嫂子都不好意思了。
四爷现在一颗心都在笑怡身上,别的男人夸笑怡,他可能还不高兴。
但夸奖的人是从小看着长大,几乎与半子无异的弟弟,他当然不会觉得怪异,反而与有荣焉。
十三叔、十四叔,你们以后常来玩。
额娘还会做好多好吃的,都可好吃了。
弘晖脸颊红扑扑的,十四阿哥为人豪爽,丝毫没有做叔叔的架子。
一下午陪着他摸爬滚打,两人玩的很开心。
两位阿哥给了弘晖个赞许的眼神,四哥这里的菜比宫里的分例好吃多了,能多吃一顿是一顿。
行,改天我再教你布库。
你这么聪明,像你十四叔我,一定能学的很快。
瑶儿则在一旁缠着十三阿哥。
十三叔,改天再给瑶儿念书听。
还有我的大字,还要好好跟十三叔学。
十三阿哥自六岁初临上书房后,就开始把学的东西教瑶儿。
可以说,他是瑶儿最初的老师。
如今他更是答应的痛快,一通夸奖下来,叔侄两人笑作一团。
见女儿被十三弟拐跑,四爷有些不高兴。
难道他的字不好看么?虽然当皇帝时没人敢直接评论,可他死后那些人依旧在研究他的墨宝。
如果他的字在兄弟们中数第二,那没人敢数第一。
而且他十分乐意教女儿,怎么她就跟十三弟黏糊呢?摸摸脸,难道是因为十三弟比他长得好看。
越想越有可能,一时转不过弯的四爷深深地哀怨了。
宫里也快下钥了,如今天黑的晚,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动声色的下了逐客令,两人倒是没想其它。
笑怡给鼓瑟使了个眼色,她进屋拿出两件大氅。
天越来越凉了,嫂子在庄子上没事,给你们做了件衣裳。
十三欢欢喜喜的收下,十四一扫方才因大阿哥之事而郁闷的情绪,抖开直接披上。
系好缎带,他美滋滋的跑到四爷面前。
嫂子做的就是合身,四哥你看嫂子多细心。
一拿出来四爷就有些脸黑,这衣裳他都没有。
如今弟弟再炫耀,他险些绷不住自己的脸色。
那是你嫂子,当然对你们好。
十四弟回去少说多做,宫里人聪明着呢。
要是你被抓到了什么把柄,你嫂子肯定又得担心。
四哥放心,也就是守着你和十三,我才敢这样。
四嫂这大氅真好,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说话的。
**送走两位弟弟,四爷回房后脸色一直绷着。
笑怡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账册,吩咐下人准备年礼。
而后检察瑶儿功课,同弘晖聊天,给弘晨喂奶。
四爷打开一册资治通鉴,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笑怡难道真的忘了他,终于他忍不住了。
时候不早了,瑶儿和晖儿也该就寝了。
把弘晨也哄睡着,四爷继续在灯下看书。
面前出现一道黑影,笑怡站在书桌前。
爷这书拿倒了。
四爷下意识地低头,字迹是正的,翻过来看一下封面,还是正的。
再抬头,果然看到了笑怡揶揄的表情。
视线下移,她身后的软榻上正放着隆起的一团。
笑怡也不卖关子:妾身前几天就给爷做好了,只是放在庄子上,一时没拿回来。
今日送年礼,刚好捎带了过来,爷试试可还合身。
四爷压下心底的喜悦,走过去抖开。
除了大氅外,从里衣到棉衣整整一套,甚至还有一双厚实的麂皮靴子。
这么多衣裳,比十三弟和十四弟加起来还要多。
瞬间他心里的那点不快完全消失,现在他看笑怡哪哪都顺眼。
笑怡也是为了给他个惊喜,肯定不是故意要看他笑话的。
当时你身子重,弄这么多东西作甚。
了解这人的性格,笑怡倒是没丝毫不悦。
这几个月四爷的努力她看在眼里,她没法放下戒心,只得亲手做点东西求个心安。
刚准备顺毛说几句软话,他却又开口了。
十三弟和十四弟还在长身子,那么好的衣裳,穿不了几天就扔了。
笑怡以后少做些,年后他们成亲,自有弟妹帮忙置办。
笑怡有一瞬间的错愕,这人是四爷么?合着,他觉得十三弟和十四弟那两件简单的大氅累到了她。
哈哈。
终于忍不住,她放声笑起来。
见他脸色尴尬,她忙停下笑声。
爷,妾身明白了。
这是最后一年,总得有始有终。
四爷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爷这四季衣裳也够多了,笑怡若是劳累,就少做两件。
妾身晓得,庄子上有温泉,那时常泡泡倒是没觉得多累。
也是,等过完年有空,爷再带你们娘四个过去住。
时候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笑怡揉揉酸痛的腰,没等拒绝的话说出口,就被四爷打横抱起。
笑怡这般辛苦,爷得好好奖赏你。
被翻红浪,夜幕才刚刚开始。
**如此两夜,笑怡实在承受不住。
是以第二日清晨,她没起来伺候四爷上朝。
似乎知道自己做的过了,一下朝四爷上街买了些小玩意带给孩子们,还去银楼买了支钗子。
虽然两世为人,但笑怡所处的乌拉那拉府极致富贵,是以一直没机会看到这些平民化的东西。
虽不如官造的精致大气,但胜在心思巧妙。
换了身简单的衣裳,插上那只喜鹊登梅的簪子,整个人立刻有种小家碧玉的婉约。
这让看惯了雍容大气的四爷直了眼,好在他还有数,当晚总算没折腾的太过。
日子就在忙碌中过去,笑怡带着孩子进宫拜过贵妃,着重感谢了她赐了一个貌娇无脑的安氏。
而后于慈宁宫请安时,太子妃对她十分热络。
笑怡小心的回应着,既不冷淡也不交心。
对于毁了她儿子满月的罪魁祸首,她没法全然释放出善意。
热闹的大年过后,正月最后一日便是太子妃所出格格的抓周。
虽然不是阿哥,但因着太子身份,抓周依旧非常盛大。
爷有何打算?这几天笑怡几次垂问,却都被四爷给躲了过去。
一早下朝回来,她再次不死心的问道。
四爷瞅了一眼床上,笑怡打了个哆嗦。
四爷躲过询问的办法,就是将她抱上去,而后一次次的以吻封缄。
爷,这还没到时候。
爷自然知晓,笑怡都想哪儿去了。
现在的笑怡,由衷想念以前那不苟言笑的四爷。
自从放下架子后,他在两人独处时,也把节操丢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他唇角微斜,眼中满是玩世不恭,像极了话本中的登徒子,哪还有在人前那严肃的模样。
妾身再点一下礼单。
还没等她往后退,四爷已经拦腰将她抱起。
下人们还在呢。
笑怡有些惊慌,环顾四周却发现,原本站在门口的鼓瑟吹笙不知何时早已退下。
甚至,他们将房门关个严严实实。
心中苦笑,这肯定是嬷嬷的手笔。
来,爷陪你一起看。
脸上被摸了一把,四爷将她放在腿上,头搁在她的颈边,耳朵甚至还磨蹭了几下她的发髻。
勉强看下去一半,笑怡慌忙起身: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歇了。
明个一早,得早些起来进宫。
这一晚,四爷终于大发慈悲饶过了她。
笑怡长舒一口气,四爷似乎发现了她身体恢复能力好,所以折腾起来格外费劲。
尽管只是一次,也足够她疲惫许久。
第二日一早她起身,就见四爷换上了她亲手做的那身衣裳。
外面天冷,笑怡来穿这件。
笑怡打眼一扫,正是她一起做的。
同一批次的布,她不爱深色,只是用那藏蓝色做了滚边。
但做出来之后上身,两套衣服倒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所以她比着样子,又给三个孩子做了一身。
爷真的不想告诉妾身。
四爷有些迟疑:爷也说不准,怕让你失望。
总之你等着就是,这次不成爷下次也会给弘晨和你讨回来。
原来是这样,笑怡努力回忆着前世的这天。
可时候过去太久远,她全然没有印象。
妾身信爷。
四爷满意点头,笑怡随他一同出了寝房。
给瑶儿收拾好,她嘱咐道弘晖。
晖儿在家,好好看着弟弟。
弘晖单手抓住弟弟的升摇车,郑重的点头:晖儿哪都不去,就看着弟弟。
笑怡又检查一遍奶瓶,儿子不吃别人的奶,又不方便带进宫。
过年事多她总不能系数推辞,只有提前一天将奶挤出来,放在外面冰着。
每隔一段时间,温好一瓶给儿子吃。
而弘晖则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重任。
有着前世的经历,他不放心府里的下人。
他以年纪小为由留在府里,不错眼的盯着弟弟。
☆、第一百二十八章笑怡和四爷到达毓庆宫的时辰不早不晚,十三和十四等几位住在宫内的兄弟已经赶了过来。
不过在其余几位开府的阿哥中,他们一家确是最早的。
太子和太子妃很热络,虽然跪拜礼节在所难免,但只是做做样子后,太子便和善的同四爷叙起了话。
太子妃拉着笑怡的手,可算把你盼来了,几天不见瑶儿又漂亮了许多,还是四弟妹手巧。
哪当得起二嫂夸奖,瑶儿,还不快谢谢你二伯母。
芷瑶规规矩矩的福身,谢谢二伯母。
太子妃唇角的笑意更浓,有了前世的经验,笑怡不动声色的应付着。
余光瞅向一旁的四爷,他毕恭毕敬的站在那,听着太子说什么。
一副棺材脸,与在府里正院不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样的四爷,正是她所熟悉的。
还好,四爷在外面没变,她心里也多少有底。
打起全副精力应对太子妃,她不知道四爷要做什么,总之她不能表现出异样。
**太子是嫡出,太子妃嫡出的格格身份自然与其余婴儿不同。
整个抓周很盛大,杯盘器具都是内务府日夜赶工亲自督造,保证全天下只此一份。
放在明黄色毛毯上的小婴儿想都没想,直接往这两样东西爬去。
果然很快,她抓住了书本和马鞭。
见此大家心里都有数,肯定是先前被教过的。
不过抓周也是图个彩头,各府心照不宣罢了。
额娘,我抓的什么?笑怡照顾着女儿,轻声说道:你抓的是毛笔。
瑶儿了然,我最喜欢写字。
跟女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笑怡也顾念着各妯娌。
她贤惠的名声可不是白得的,有那么多年的丰富经验,处理起这种场合自然是游刃有余。
不过她很好的控制住自己,没抢了太子妃的风头。
悉心遴选着每一道食物,她心里越来越纳闷。
到现在为止,四爷从未离开过座位,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就在笑怡的疑惑中,日头逐渐升高,正当满月宴快要结束时,晴空突然飘来几朵乌云。
笑怡翻找着前世的记忆,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其它。
康熙四十一年的正月,风平浪静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扭头看向四爷,他似乎也心有灵犀的看过来,对她比了个心安的手势。
难道,问题出在这天气上?没等笑怡想过来,外面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鸣。
瑶儿身子一震瑟缩,她顾不得其它,忙捂住她的耳朵。
冬日惊雷,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殿中人倒是没太放在心上,雷声没持续太久,天色也大亮起来。
笑怡松开女儿的耳朵,太子妃也第一时间起来安抚众人。
正当大家放松精神时,外面突然闹起来,隐约有走水的声音。
怎么回事!太子站起来,太子妃将女儿交给嬷嬷,和他并行站立在一处。
各位稍安勿躁。
两人的声音倒是镇定,但现实并不配合。
很快,殿内传来微微的烧焦味。
走水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在座的每个人都不淡定起来。
邻桌的大阿哥起身,两个月过去他整个人沉稳了许多。
即使年前康熙因家宅不宁训斥,且剥夺了他的赏赐,他人前依旧没有任何怨言。
而且对待太子,他多了一份恭敬和温和。
太子莫急,容臣前去一观。
大阿哥拱手,礼仪十分周到。
正是这样,太子才更着急。
毕竟一个老谋深算的对手,比张牙舞爪的要令人恐惧的多。
不过多年的涵养摆在那,他倒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多谢大哥,劳烦兄弟们先行移步前院。
大阿哥走在最前面,众人向殿外走去,正好遇到了前来报信的太监。
主子。
恩?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再不耐,也不好再掩饰。
有话直说,当着主子面吞吞吐吐作甚。
来的太监是太子身边第一得利人,他倒是有分寸。
西边那棵树被雷电劈中了,如今正是西侧院走水。
从笑怡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太子爷脸上的焦急。
雷电之事她想不通,也就暂时抛到了脑后。
西侧院住的正是李佳氏,还有太子如今唯一的阿哥弘皙。
看来虽然这辈子太子妃的处境好了不少,但李佳氏的高杆手段也没放下。
不过毓庆宫的事,也不是她能管的。
**出了这等事,抓周自然草草收场。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笑怡回忆着太子妃的面容。
除了忧愁之外,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冬雷并不是什么坏事,但被雷劈绝对是大大的不吉利。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被劈中的是李佳氏和弘皙,这就对太子妃非常有利。
如果操作得宜,她可以让那对母子永远都抬不起头。
如今太子妃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生下大阿哥的嫡子。
爷,你是如何知晓的?笑怡眼神闪亮,她明白四爷肯定操纵不了惊雷。
但她更知道,他是唯一明白整件事因果之人。
瑶儿有些懵懂:阿玛都知道?四爷将女儿抱在膝上,从身后摸出一册《天工开物》。
翻开其中一页,其中被毛笔特别标注出来。
旁边夹着的宣纸,清晰地画着示意图。
笑怡对骑马射箭针黹女红都有涉猎,唯独这些大型工件她一窍不通。
为此阿玛和哥哥特意在江浙一带,给她寻了一批匠人充作陪嫁。
她喜欢什么东西,只需大致说出外形,自有能工巧匠打磨出可心的物件。
四爷坐近了些,将书籍摊在女儿膝上。
指着图对她们解释道:宫里和府里的屋宇,屋脊处都有这么个龙头。
龙口中镶有一根铁丝,连通地下。
但逢阴雨天,闪电可经此传至地下,房屋自不会被劈中。
阿玛我明白了,怪不得那要有那龙头,凸出来怪有意思的。
四爷将女儿抱紧了些,笑怡的疑惑却更深:爷是如何知晓的,莫非你神机妙算?四爷晒然一笑,笑怡忘记了,前世李佳氏得宠,住在了正院边上。
毓庆宫的西院,则是充作太子的书房。
爷平素闲来无事,初临朝时又在工部呆过,涉猎过些杂书,自然知晓这其中的门道。
西侧院中连通的铁丝有些错位,冬日又疏于检查。
那日恰巧爷在与太子议事,见有火花,便用添火的干木棒将铁丝揪到了原位。
如今,谁也没想到这么巧。
便是爷想要阻止,也不能私闯侧福晋院落。
瑶儿似懂非懂,阿玛都在说什么?笑怡捏紧女儿的小手,这事还真是赶巧了。
太子妃得势,李佳氏搬去了西侧院。
如此,也阴差阳错的造成了这一幕。
虽然不是亲手报复,但这一招也足够太子受了。
况且这事纯粹的天灾,与自家无半点关系。
不管怎么样,她心里对弘晨满月的那个疙瘩倒是消了。
爷有心了。
四爷靠近了点,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
马车中短暂的静谧,他小声的保证道:爷会给晨儿一个盛大的周岁,好好弥补他。
笑怡顺从的靠在他的肩头。
她的孩子,合该得到最好的一切。
既然有条件,这种人生大事就不应该委屈。
**四爷和笑怡知晓原委,其余人却是不知道。
毓庆宫与乾清宫相隔极近,康熙第一时间得知了这消息。
李德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五指有长有短,但扎到哪一只都会钻心疼。
康熙虽偏爱太子,同时他也关心每一个儿子。
只是精力有限,本就单薄的父爱一层层分下来,更显得所剩无几。
但所剩无几,并不代表没有。
自从两个月前弘晨满月出事,虽然为了太子他让大阿哥背了黑锅,但在他心中还是对大阿哥存了一份愧疚。
加之这俩月老大表现可圈可点,那份愧疚自是加深。
如今出了这种事,他罕见的对太子升起了深深的不满。
李德全知道此时自己不能装哑巴,话在心中打了几个圈,他斟酌着说出口。
许是巧合。
康熙挑眉,宫中最不可信的就是巧合。
年少登基,他深谙此道。
每一次巧合的背后,都有着人为的影子。
不过太子的下人是他亲手挑选的,绝对信得过。
方才他第一时间问过暗卫,事发之时太子那边一切正常。
难道真的是上天的警示?胤礽这几个月,确实有些焦躁了。
而且自明珠下台后,这十几年索额图胆子越来越大。
摸着手中的奏章,他竟然把手伸进了关税银子里。
打着太子的名号,堂而皇之的收揽官员,当他死了么?灌下一口凉茶,强压住怒气。
外面来报,太子和太子妃跪在乾清宫外请罪。
不……到嘴的拒绝还没说出口,一股冷风吹进来。
他那颗慈父心肠再次复苏,毕竟是一手养大的孩子,何曾受过这般苦。
让他们进来吧。
太子红着眼跪在康熙面前:皇阿玛,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太子妃安慰着太子:都是儿媳不够心诚,愿在佛前为大清祈福。
康熙对太子妃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儿媳的一举一动堪称皇家典范。
关键是,她并不试图影响太子的想法,只是适时的在他耳边规劝。
太子当然也很感动,他决定回去后一定好好对待太子妃。
康熙有些迟疑,太子德行不能有失,该怎么办呢?封口是来不及了,那些来参加周岁宴的应该也有数。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应该一清二楚。
见儿媳妇如此识趣护着儿子,康熙也不忍苛责。
只是当下,得找个足够的理由。
摸着玉扳指,他斟酌着。
西侧院,如今只能如此了。
一个侧福晋和庶子罢了,太子和太子妃还年轻。
李佳氏触犯神灵,引得天怒,着其于佛堂祈祷。
至于弘皙,都这么大了也该自己单住,上书房的功课不能落下。
太子眼中闪过不忍,弘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皇阿玛。
恩?凌厉的眼神瞟过来,他识趣的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康熙垂眸,眼中有些失望。
太子,终归是还需要再打磨。
☆、第一百二十九章康熙对毓庆宫之事的处理,完全在笑怡和四爷的预料之中。
爷……一大早笑怡给四爷系好扣子,整理下衣衫,担忧的看着他。
昨晚这位爷脸色可不好,拉着她一阵疯狂。
顾及着他的情绪,她也不好拒绝。
甚至第二天,她还得忍住酸痛亲自服侍他穿衣。
爷自有分寸。
餍足的四爷心情格外舒畅,皇阿玛对太子的偏爱,他早就一清二楚。
上辈子年轻可能有些愤愤不平,这么多年过去后,他早已心静如水。
用完早膳目送四爷上马离开,他那挥着马鞭的手臂竟有几分张扬的味道。
不对,四爷怎么可能为这么点事嫉妒,她上当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笑怡有种心惊的感觉,内心世界的一角有些崩坏。
她原以为四爷在房内痴缠,已经足够毁形象了。
没想到,现在他竟然用这种手段博同情。
他,当真没换魂魄么?一阵鸡皮疙瘩起来,笑怡紧了紧大氅。
天快要大亮,今日额娘要过来。
**虽然已经出了正月,但京城还是一派严寒。
对于穷人来说,冬天是最难捱的日子。
但四季的交替,不同的美景与感受,于富贵人家而言却是绝好的享受。
笑怡抱着弘晨坐在窗前,看庭前寒梅绽放,为冰雪世界点缀出几丝斑斓色彩。
郭罗玛姆来了。
视线中出现一道小小的身影,弘晖穿着蓝色马褂,带着黑瓜皮帽,跑在贵妇面前。
贵妇身后,还跟着一中年妇人,和一位年岁较小的新妇。
给四福晋请安。
又没外人在,额娘何须如此多礼。
笑怡走过去,将瓜尔佳氏扶起来。
瑶儿跟在后面,扬起开心的笑靥。
郭罗玛姆、额克出,还有……多西珲嫂嫂,大家好。
外孙女乖巧懂事,瓜尔佳氏更高兴。
而齐佳氏则是给儿媳妇使了个眼色,富察氏立刻走上来,拿出一个荷包。
这是奴婢亲自绣的,图个寓意吉祥。
回门时笑怡见过这位侄媳,额娘对她态度还算热络。
关键是多西珲也喜欢,所以她心里大概有数。
如今打眼一扫那绣工,比起她也差不到哪儿去。
瑶儿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玉佛,做工精巧,也适合瑶儿这么大的女孩带。
富察家的家教摆在那,果然不差。
再想想前世多西珲的福晋,是个如张佳氏那般面慈心狠的,与嫂子关系一直不睦。
有对比才有差距,她对富察氏的态度也热络起来。
都坐下,鼓瑟,上茶。
多西珲福晋也坐,在我这不用把自己当外人。
瓜尔佳氏点头示意,齐佳氏拉起儿媳妇:笑怡脾气就是这般好,你也不是第一次见,犯不着拘禁。
齐佳氏自出嫁便没受过婆母刁难,人生顺遂心境平和,自然没有难为儿媳妇的心。
加之多西珲会做人,在媳妇面前夸她人美手巧,在额娘面前夫妻俩一起夸齐佳氏心慈有福。
两处讨好,她自然也没什么不平的。
瓜尔佳氏也不难讨好,整个乌拉那拉府一派和谐,丝毫没有深宅大院传说中的勾心斗角。
嫂子怎么没把心心带来,瑶儿一直在念叨她。
心心便是齐佳氏的小女儿,除笑怡外乌拉那拉府最受宠的人。
提起孙女,瓜尔佳氏脸上笑容更盛:她那脾性坐不住,正跟着你找的教养嬷嬷学规矩呢。
这是……话刚出口笑怡就明白了,心心也到了选秀的年纪。
本来这一届她就该参选,不过家中舍不得,自己也知道过早破身对女子身子不好,所以动了些手脚给免了。
好好学学也好,不过额娘和嫂子也别太据着她。
我看,她那性子就很好,活泼又不失礼,叫人看着就舒坦。
那是,看到她就想起当初的你。
瓜尔佳氏意犹未尽,笑怡却听出了她话中的遗憾。
当年乌拉那拉家根本就没想送她入宫,这一切不过是阴错阳差。
额娘早做谋划便好,宫中和宗室适合温良贤淑的女子。
哥哥常年在外打仗,心心也算将门虎女。
齐佳氏有些犹豫,有小姑子在,她自是知道皇家生活不易。
可为人母的,总想给儿女最好的,万一日后女儿心有不平,觉得低嫁了可如何是好?笑怡也是为人母的,哪能不了解嫂子的心思。
哥哥也是有本事的,不管嫁给谁,他们总不敢亏待了心心。
不过,该明白的也该明白。
我找的姜嬷嬷就深谙此道,额娘也知道她的底细,放在心心身边也能放心。
瓜尔佳氏舒了一口气:看你们一个两个,都哭丧着脸作甚,是见到四福晋不开心,还是怎么着。
笑笑来陪额娘,咱们不理她。
齐佳氏和富察氏跟着舒展开面庞:额娘可别跟我抢妹妹。
有些沉闷的气氛总算转过来,笑怡瞅了眼富察氏。
额娘的打算,我也大概知道。
不过你知道,女儿于政事上一窍不通,还得问明我们爷。
**说曹操曹操就到,四爷的声音适时响起。
哦,要问爷什么?将请安的三人扶起来,四爷对瓜尔佳氏微微点头:是不是多西珲调职之事?笑怡诧异,昨晚他折腾的太过厉害,她根本没机会问出。
怎么现在,他似乎一清二楚。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四爷出言解释道:方才下朝时,爷遇到了五格。
原来是这么回事,有哥哥转达也好。
那爷如何想?川陕等地的夷人最近又有动乱,五格于此经验颇丰,上阵父子兵。
笑怡皱眉,额娘先前说的很明白。
她觉得多西珲新婚燕尔,立刻出兵不太合适。
且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有个万一乌拉那拉府就绝后了。
说来说去,她希望孙子转京官,在京城呆几年。
对此笑怡也是赞同的,武将有多辛苦,她还是稍有耳闻。
如今多西珲战功也够了,不如留在御前做几年侍卫。
等熬到年岁,再出征赚些功绩,基本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
妾身是想着,边疆冬日严寒环境恶劣。
且多西珲已经磨练出来,不若去西山大营……望着四爷认真不似做伪的眼神,笑怡突然说不下去了。
爷可是有别的打算?四爷颔首,爷却是仔细合计过。
转头朝向瓜尔佳氏,他问道:托合齐可曾过府,求教过岳父行兵打仗之事?瓜尔佳氏摇头,而后点头:今年过年,托合齐府上是送过重礼。
虽然先前都有来往,但礼却从未这么周到过。
老爷只是命人准备了同等厚礼,趁着回礼一并还回去。
这一出倒是两清,谁也不欠谁。
不过出门前,门房曾接到拜帖。
说是托合齐要过府,与老爷共商领兵经验。
四爷双手握紧,托合齐此人,与太子过从甚密。
虽外人不知晓,但爷却是窥得一二。
正月惊雷,京中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笑怡恍然大悟:所以此时在外领兵,反而更安全?四爷接过女儿的茶,一口饮尽放在桌上,将女儿拉过身边。
瑶儿泡茶的功夫又长进了,阿玛今日跟你带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正适合你用。
正如笑怡所言,领兵打仗,东南沿海势力错综复杂,西北蒙藏维三族过于剽悍不驯。
唯有西南,天险甚多易守难攻。
五格有经验,多西珲也是个有天赋的,守成足矣。
若是时运好,指不定可以再进一步。
瓜尔佳氏不像笑怡,她经历的多对此也懂行。
听完四爷所言,立刻觉得言之有理。
确实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跟在后面的富察氏羞红了脸,婆母和太婆婆这么考虑,有一半也是为了她。
爷对她很好,贸然分离她也舍不得。
只是大家为她想到这步,她也不能再无动于衷。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等回府再给爷鼓鼓劲,顺便向婆母表露心思吧。
笑怡虽然想不太明白,却知道乌拉那拉府必须中立不能参与朋党之争。
只是额娘的心思,还有嫂子和侄媳妇,她也得考虑。
爷,驻军在外没个知冷暖的人怎么行?还是笑怡想得周到,总督离京都得携带家眷,大清以前也不是没有驻守将军带人前去的先例。
富察氏垂眸,眼中满是惊喜,难道她可以去?可是婆婆,这么多年似乎没去一次。
笑怡看人的眼光很准,富察氏眼中的挣扎她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个不错的,多西珲能娶到她也是福气,这事有四爷的一份功劳。
既然她有这份为人着想的心,在乌拉那拉府肯定过不差。
话她都点到了,怎么安排就看额娘和嫂子的了。
她相信自己的家人,一切都会说开,不会无端一个人闷头生气。
瓜尔佳氏抬头,正看到放心的女儿。
她有些骄傲,自家从来都是闺女坚强的后盾。
多谢雍郡王提醒,打扰多时,我们也该退下了。
额娘用过午膳再走吧?瓜尔佳氏婉拒绝了女儿,带着儿媳和孙媳施施然退下。
她该回去跟爷合计合计,只听四爷一个人的也不行。
看来四爷跟太子关系,没有外面盛传的那么好。
而且皇上对太子的态度,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宽容和喜爱。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如果康熙早死,大家答应么?☆、第一百三十章瓜尔佳氏眼光老辣,从四爷的细微态度上多少能猜出太子当下的处境。
笑怡却没有如此发达的政治头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虽然仙丹效果神奇,可主要是加强原有的技能,朝堂之事她向来一窍不通。
送走额娘三人,走在回正房的路上,她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西北并不如爷所说的那般危险吧,恩,蒙古骑兵虽骁勇善战,但满八旗也不是孬的。
那爷为何如此,四爷单手搂过她的肩,笑怡有些紧张,刚想不动声色的闪出去,却听他开口。
西北太扎眼了,皇阿玛帮太子收拾了烂摊子,心里却留下了个疙瘩。
先前两人就有芥蒂,如今这节越来越大。
笑怡有些疑惑,前世康熙多宠太子,她还是知道的。
怎么这辈子,全都变了。
可他毕竟还是太子。
这正是笑怡所担心的,虽然没有政治头脑,但她却不是傻子。
有大阿哥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废太子时康熙的愤怒,她多少还是知道的。
正因为四爷基本没有搀和,而且一直在支撑太子,才得到了皇上的好感,顺利被传位。
索额图可不是太子,明珠退下去十几年,朝上他一人独大。
皇阿玛,怕是快要不耐烦了。
笑怡回忆着前世:索额图不会乞休?四爷长叹一口气:先前他不也是祈休了,可只要索党一天存在,就一直是插在皇阿玛心口的一根刺。
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笑怡垂眸,托合齐找阿玛,乌拉那拉家不会被掺进去吧?四爷将她搂得更紧:这你不用担心,岳父聪明着呢。
西北向来是军事重地,此刻五格去了,定会被各方势力拉拢。
反而西南,不显山不露水,却也不可或缺。
一般情况下,四爷是不会说谎的,笑怡总算放心。
外面冷,进去爷跟你细细说。
**笑怡吩咐人摆膳,支开下人听四爷分析当下的局势。
自从大阿哥转变态度后,康熙对他越发满意。
而这段时间,太子状况频出。
此消彼长之下,原本就不太牢靠的父子情谊,如今更是到了危险的境地。
太子不想办法转圜?四爷托着额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此刻放低姿态,就是承认自己过往的失败。
大哥排行摆在那,不敬长兄刚愎自用,这罪名足够摧毁他经营多年的礼贤下士形象。
但再前进,皇阿玛却容不得一个强势的太子。
归根结底,这就是皇权和储君权不可调和之处。
你没经历过,可能理解不深。
笑怡有些明悟,通俗说起来,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静坐在一旁的弘晖脸色越来越差,听到最后一句,直接跳了起来。
所以,这就是阿玛不立弘历为太子的原因。
您可真是独一无二的慈父,比皇玛法好多了。
他这一说,笑怡也想到了那处。
虽然密立储制度出来时,她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但儿子的不愿,还是让她非常不好受。
爷,听说钮钴禄·棱柱家的嫡出格格聪慧异常。
待过两年长成,妾身……四爷坐过来,声音有些愠怒:说那些做什么?见阿玛凶,弘晖有些不乐意了:儿子可听弘历说过,阿玛能当上皇帝,都是因为皇玛法喜欢他。
祖传孙不合适,所以才传给了有短寿之相的你。
与弘晖有一样的经历,四爷当然知道这传言。
初听到时,以他帝王那么多年的涵养,还几乎被气到魂飞魄散。
现在再从亏欠许多的长子口中听到,他难受极了。
愧疚、愤怒、难堪都有,掺杂在一起,分不清哪种感情更为强烈。
最终,他只能长叹一声。
弘历此子,是爷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晖儿可想要那帝位,若你想要,阿玛可以为你拼一把。
有现成的经验,阿玛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此言一出,母子二人惊呆了。
就连笑怡旁边一直瞌睡着的弘晨也醒过来,睁眼见到阿玛还在,他翻身继续睡去。
难道四爷猜中了她的心思?笑怡有些不确定,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弘晖想当皇帝,她就逼着四爷去争。
虽然没想到怎么逼他,但无非就是哪几种方法。
而弘晖则有些接受无能,虽然见到弘历高高坐在龙椅上,他也嫉妒过。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到那一步,他只想保护额娘。
爷,弘晖还小。
四爷环住二人,对笑怡认真的说道:他不小了,该明白的事也该明白了。
目光与弘晖对视,他低声慢慢解释道:晖儿可明白,帝王是什么?就是像皇玛法这样,掌管着天下大事,决定着每一个人的生死去留。
四爷本准备循循善诱,但他着实没想到,儿子竟然能理解到这一步。
虽然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但他还是想让儿子全面了解。
就是这样,人活于世都要经历酸甜苦辣。
帝王高高在上,看似人人羡慕,却也有自己要背负的责任。
比如阿玛,就要保护咱们一家子,赚钱养育你们长大。
虽然先前阿玛做的不够好,但现在也在弥补。
而帝王却没有弥补的机会,他们肩上是江山社稷。
一个错误的决定,小了毁掉万家幸福,往大了说可能动摇江山社稷。
他们享受着天下万民的供奉,掌握着主宰一切的权力,却要对这一切负责。
这,就是皇帝。
酸甜苦辣么?笑怡有些明悟,前世生活虽然不愉快,但她做格格的日子还是无忧无虑。
虽然四爷对她不够好,但新婚燕尔之时,两人还是有那么一个月的幸福时光。
是不是,她该宽容些。
毕竟花开花谢,这辈子是一个新的轮回。
笑怡陷入了深思,一旁的弘晖却仿佛天生懂这些似得,他点头:其实阿玛说的也不全对,皇帝可以享受这一切。
至于负不负责,就看他是明君还是昏君。
四爷噎住了,话糙理不糙。
的确是这样,但阿玛觉得,凡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弘晖略过了这一条,如果当不上的话,我们家会被人欺负吧?四爷摇头:那倒不至于,阿玛有信心……话没说完就被弘晖打断了:八叔多有本事,还不是被阿玛打击的抬不起头。
最后过得怕是比不上普通旗人。
儿子只相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我不要额娘和弟弟受欺负,不要姐姐看未来姐夫一家的脸色过日子。
阿玛,你问我想不想要,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想。
弘晖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软糯。
但他的话语和神情,却是无比的坚决。
笑怡终于从回忆中走出来,一把将儿子搂在怀中:额娘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弘晖抓住她的衣服:我也要保护额娘。
母子俩亲密的抱着,中间没有任何缝隙。
四爷站在一旁,却发现自己无法插足。
有些丧气,但瞬间他又斗志昂扬。
山不来就他,他去就山。
像方才一样伸开双臂,他将母子二人圈入怀中。
将所有的想法在脑子中过了一遍,他闷声说出了决定。
弘晖喜欢,阿玛就去帮你争。
不过这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弘晖微微离开额娘,清脆的答道:阿玛,儿子不会后悔的。
笑怡还是不放心:晖儿,你真想好了?对着额娘,弘晖解释的很充分:儿子想的很清楚。
只有掌握了至高的权利,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不然一道圣旨下来,奋斗多年都可以化为乌有。
乌拉那拉家家风平和,笑怡从没有太强的争抢之心。
一时间,她无法完全理解儿子的这种想法。
反而是抱着两人的四爷,与弘晖有相同的感受。
人活着就得争,如果他不争,以他包衣之子的身份,乌雅氏还在一旁拼命拖后腿,怕是他现在连件可心的古董都买不起。
这辈子原本他想着,掌握海外情况,选个合适的时机带妻儿远遁。
可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忘记那座紫禁城。
派去南边的探子已经打探清楚了,如今大清是世界上最大的帝国。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手,稍加整顿再做什么都很简单,踏平邻国不是梦。
每每想到这,他都心动不已。
原本他想借着太子的手完成这一切。
可十年下来他彻底失望了,太子自顾不暇,对他旁敲侧击的提议嗤之以鼻。
如今他进退维谷,昏招频出,已然与前世无异。
这几年他一直在想,究竟要不要争。
笑怡的秘密,压制住了心底的那抹悸动。
他该补偿他们一世平稳,所以他将多数心思,用在了陪伴他们身上。
可如今儿子竟然说,他想要那把椅子。
看笑怡的态度,八成会支持弘晖。
他们都想要,他自己也想要,那为什么不能争一争。
如果太子注定要被皇阿玛压制而后毁掉,那兄弟中谁坐皇帝,可就各凭本事。
想到这,他坚定起来。
晖儿说得对,男儿志在四方。
既然你想要,阿玛就为你取来。
弘晖眼眶微红,原来阿玛对他也是不错的。
或许,他不应该那么讨厌他?☆、第一百三十一章尽管弘晖有些松动和迟疑,但前世的阴影实在太强。
让他放下芥蒂真心对待阿玛,或者开诚布公的详谈试图与他修复父子之情,都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办到的。
最后还是瑶儿的到来,打破了房中的僵局。
一家人围坐在圆桌旁,平静的用完午膳,四爷直接带弘晖去了书房。
笑怡勉强平静下了心思,本来就有这方面的打算,如今她倒没那么难以接受。
总归是弘晖的心愿,即使四爷不愿,她也会逼着他接受。
儿子说得对,只有拥有至高的地位,才能过得随心所欲。
额娘,你怎么了,笑怡这才发现,她拿着账册走神了。
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一眨眼她已经十岁了。
哥哥家的心心比她大不了两岁,已经开始由教养嬷嬷传授后宅阴私和管家之道了。
虽然宗室女出嫁晚,但也是时候该做些准备。
还好她自小没避讳这些,女儿上手应该不会很慢。
瑶儿来帮着额娘管家可好?对着额娘,芷瑶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那些东西好麻烦,不过额娘做的那么好,瑶儿也一定能。
将四爷和弘晖抛到脑后,笑怡掀开手中的账册,从最基本的核算收支开始教起。
**冬雪消融,北京城的春日还是有些凉意。
笑怡脱去皮裘,换上对襟月纹绣袍,研究着春日的菜谱。
那日父子俩一直在书房呆到晚膳,回正房用膳时脸色疲惫。
一反常态的,弘晖没有拉着她叽叽喳喳说话,而是一直保持沉默。
这孩子,终归还是有自己的主意了。
笑怡有些心酸,儿子似乎离着她远了些。
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她还是忍住没多问。
这段时日她明眼看着,父子间的互动多了不少。
每日四爷上朝时,弘晖去前院练习骑射布库。
如今他还小,没有哈哈珠子和伴读,不过这丝毫没有削减他的热情。
而四爷下朝后,会教弘晖和瑶儿念书。
每当此时,她就坐在一旁,听着三人的读书声,哄着睡熟了的儿子。
与弘晖和瑶儿一样,弘晨身子骨格外壮实,一个冬天下来没有任何头疼脑热,特别让人放心。
念完书用完午膳,父子俩就会一头扎进书房。
初时笑怡还有些疑惑:爷如此,不会让人起疑么?四爷微愣,而后回答了她:晖儿如今才五岁,别人还能想什么?如今京中都知道,爷颇为喜爱嫡长子,敬重福晋……见他还想说下去,笑怡忙打住:爷也累了,请用茶。
说清楚后她也彻底放心,只是教瑶儿管家。
没两个月瑶儿已经悉数掌握了府里,笑怡有心将制衣采买首饰等活计交给她,每次她都能滴水不漏的完成。
陆陆续续,权力越放越多。
第一次瑶儿可能有些力不从心,但多几次后她竟然举一反三。
这样下来,她彻底成了府中的闲人。
默默地合上菜谱,她瞅着镜中的自己。
如今她不过二十五,脸色红润皮肤光洁,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她竟然已经过上了别府老太君颐养天年的生活。
这种子女双全的悠闲日子,是她曾经最盼望,也是天下多数女子眼中的福气。
可真正享受到了,她才察觉出其中那深深地无聊。
揉揉额头,额娘知道了肯定又会说她不知好歹。
好在皇室贵族向来注重享受,有足够的花样可以研究摆弄。
养花喂鱼,偶尔做几件衣裳,她这日子倒也不难熬。
**主子,府里来信了。
笑怡从梳妆台边站起来,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
恰好此时四爷下朝,与在前院练武的弘晖一同回来。
怎么穿这么薄,刚出了汗这样一准生病。
四爷你也真是的,就让他这么走过来。
刚说完她抬头,刚好看到四爷手臂上那件衣裳。
瞬间她便明了,肯定是弘晖不想穿的。
捏起儿子的脸,她尽量虎着脸。
这么不听话?额娘饶命,儿子实在是太热了。
下次保证再也不敢了。
尽管知道他在装可怜,笑怡还是放松了手。
歉意的从四爷手上拿来衣服,给他披好。
先捂一会。
对于笑怡的快言快语,四爷这一年多也适应了。
比起那个端庄大方的皇后,他更喜欢这样富有朝气的妻子。
毫无芥蒂的坐下,他瞟了眼放在桌上的信笺。
五格和多西珲确实今日出征,爷怕你担心。
笑怡吩咐人摆饭,神色间还是难免担忧:虽说已经开春,但这天还不是太暖和。
南方湿热,应该没多大问题。
这几日,太子对爷颇为热络。
听闻此言,笑怡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是为了阿玛?四爷不置可否:岳父是个明白人,乌拉那拉家只忠于皇阿玛。
如此,便可可确保无虞。
至于爷你也无须担心,爷心中有数。
说到最后,四爷声音有些沉闷。
在养母孝懿仁皇后过世,生母拒绝抚养他的那段日子,他与太子一同被接到乾清宫。
二哥也曾给过他温暖,这份恩情他永远记得。
可时光是把杀猪刀,当初温润如玉的二哥,却在层层压力下,变得有些刚愎自用。
尤其这几个月,随着索额图在朝中的局势逐渐不妙,他的情绪越发暴躁,已经听不下任何忍耐的劝解。
他一边教儿子掌握东南沿海的局势,一边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笑怡放心,爷不会为了自己,把整个乌拉那拉家拖下水。
笑怡深知四爷性格,他虽然薄情,但最是守诺。
只要他说出了这话,那定会做到。
辛苦爷了。
她这也是有感而发,四爷要在太子的逼迫下,摘出整个乌拉那拉家,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四爷倒是无所谓,这事确实麻烦。
但上辈子他平均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不停的办差,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只要找出事情的症结,抽丝剥茧按部就班,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没什么,用膳吧。
**笑怡这两个月也不是闲着的,她也读了些史书。
虽然对政事没有太好的头脑,但她的逻辑性还不错。
加上有前世的记忆,她多少能推断一些端倪。
果然没过几天,索额图上奏折,以老乞休。
康熙象征性的挽留后,送了他庄子田地若干,准其颐养天年。
与前世不同的是,大阿哥并没有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
刚开春,他就请求回前线。
刚好海上天气回暖,憋久了的倭寇再次兴风作浪,康熙痛快的批准了此事。
临行前的饯别宴上,太子表情格外的不自然。
太子妃倒是还能端住一张温婉贤淑的脸,可凭笑怡的经验,还是感觉到了她的不悦。
酒过三巡,大阿哥长揖。
我不在京城,还请各位弟妹看顾着这几个孩子。
笑怡一惊,他这是丝毫不给张佳氏面子,不过那也是张佳氏自己惹出来的。
倒是大阿哥这般敢作敢为能屈能伸,让她肃然起敬。
他对大福晋,真是做到了丈夫该做的一切。
一旁最近的太子忙站起来,将他扶好。
当不得大哥如此。
侄女的事,自然就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事笑怡撇头,刚好看到大格格红彤彤的眼眶。
几个月下来,她白净了不少,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干练。
今年的年礼就是她负责准备的,整个没有出一点差错。
虽然其中也有惠妃的帮助,但惠妃可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
瞅瞅一旁的廷芳和淑莹,三人交换了眼神:能帮就帮,没娘的孩子招人疼。
四爷也跟三阿哥一起上前劝着:大哥放心,侄女有事尽可派人来府上通传。
似乎察觉到笑怡的羡慕,四爷后退,在众人不易察觉的角度握起她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笑怡身子一松,四爷总归也有变化,这是好现象。
目前他们是太子一派的,贸然帮大格格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让自家在大阿哥府安插的那一两个人,有机会暗中出手吧。
大阿哥府的情况,当然瞒不过康熙。
他心里可没那么多顾忌,反而觉得老大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后宅女人,不喜欢直接说出来就好。
虽然顾忌爱新觉罗家的面子,不可能真正的和离。
但总不能为了这么个儿媳妇,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孙女都忍着。
同时茉雅琦这个孙女,也走入了他的视线。
大清已经在草原上折了许多公主,和亲的目的是为了生下有满洲血统的继承人,不是为了搭上丰厚的嫁妆嫁过去没两年就死掉。
他开始反思,宫中对公主的教养,是不是有所欠缺。
太皇太后的先例摆在那,养出个能干的女儿,其作用不输于儿子。
如果做好了,甚至会更大。
不过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没过几日大阿哥出征,轰轰烈烈的康熙四十一年春就这样到来,自明珠倒台后索额图也退下,如此朝堂再无权相。
儿子们逐渐长成,用了四十年时间,康熙终于彻底掌控住了朝堂。
四海生平天下归心,他心中涌起难以言寓的豪情。
于是,入六部历练的众皇子,也纷纷加官进爵,真正在朝堂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其中,就包括在户部默默无闻的四爷。
☆、第一百三十二章皇子入六部历练,近几年已成了大清约定俗称之事。
这事自努尔哈赤时期就有传统,一众兄弟儿子掌握着八旗的权势。
入关后,在宗室与皇权的竞争中,皇权逐渐占据绝对的优势。
尤其是近几年,大有打压的宗室再也抬不起头来的趋势。
所以原先由各旗主王爷掌管的各部,权势逐渐被皇帝的亲信以及儿子替代。
见桀骜不驯的宗室彻底疲软下去,康熙也放心下来。
满人优秀的人才他会用,不过那些人得知道谁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
对于康熙的想法,四爷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有着前车之鉴,他更知道皇阿玛此刻的志得意满,会成为晚年困扰他的噩梦。
兄弟们逐渐长成,子强父弱,野心逐渐滋生,他会夜夜难以成眠。
而后他会采取极端措施,分化兄弟们间的情谊,几股势力相争,他稳坐钓鱼台。
四爷知道皇阿玛的本意,他扶持大哥一是为了磨砺太子,二则是为了给大清培养一员猛将。
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他们这帮兄弟,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太子也有这本事。
可他却忽略了,储君不是皇帝。
兄弟们的心大了,没有至高皇权的太子怎么能压得住。
这是矛盾的根源,也是皇阿玛戒心的来源。
因为了解,所以入朝后,他一直表现平平。
每日点个卯,尽全力完成皇阿玛吩咐的事,而后就开始悠闲度日。
在衙门歇息够了,回府他便集中精力处理南方的事。
天高皇帝远,北京城对南方的掌控其实一直不强。
加上对两广总督以及各官员的熟悉,十年之内他的耳目已经遍布南方各省。
趁着这几年建立海关衙门,他更是插了不少亲信进去。
太子不懂帝王心术,他确懂。
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丝毫没有引起朝中的注意。
**爷,该用膳了。
苏培盛的声音传来,四爷搁下笔,封好信封涂上火漆。
整理下衣裳,他起步朝正房走去。
这几日他休沐,天气转暖,索性带着笑怡和儿女去庄子上小住。
爷来了,正好赶上这桃花酥新鲜,你尝尝。
笑怡捏起一块糕点,随口招呼着四爷。
身边突然一道黑影,四爷俯身下来,直接将点心含入口中。
舌尖的温热,在她指尖微微流连。
爷这是作甚!她有些愠怒,孩子们都在呢。
没曾想对面的男人非但不避讳,反而认真品尝了下。
的确好吃,比以往的都要甜。
微微扭头,瑶儿在低头看账册,如果那册子没有拿倒的话会更逼真。
弘晖低头猛吃着糕点,咀嚼的力度,丝毫看不出他学过规矩。
这还不算,边嚼着他猛灌下一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鼓瑟,再上一碟。
吩咐完笑怡得意的看着四爷:妾身留了一盘,本打算等会弘晖练武累了,给他垫垫饥饿。
如今爷刚忙完政事,合该先紧着你。
神色不自然的变四爷了,谁都知道他最不喜欢吃甜。
刚才只是想调笑下笑怡,却没想到把人给惹恼了。
爷不夺晖儿所爱。
弘晖停下咳嗽,额娘说了等下会炸花瓣,然后蘸糖或者拔丝吃。
儿子吃那个就好,这些还是孝敬阿玛吧。
这混小子,四爷哭笑不得。
看着笑怡递过来的点心,他拈起一块放进去。
想象着那是笑怡的手指,果然甜腻的糕点变得无比美味,那丝甜味似乎能透进心底。
夫妻多年笑怡怎能不知四爷的想法,真是一点办法都没。
看孩子们都在,她赶紧想办法转移话题。
恭喜爷,终于掌控住了户部大权。
四爷再次咽下一块,无所谓的说道:都是皇阿玛的意思,户部尚书有些倚老卖老,不过这样也好,咱们家的铺子可以少交点税。
康熙因为军饷到达不及时,重责了户部尚书和负责的侍郎,顺便将四爷调了过去。
虽然职位没有多大变动,但这可是实权。
四爷话不多,笑怡和弘晖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变相的升官,不是为了他干得好,而是皇上想进一步掌控六部。
尤其是户部,这两年关税银子多了起来,正是各部门的重中之重。
不过江南盐税那边……四爷吞下最后一块糕点,灌下一大杯茶。
那种油腻的感觉终于散去,只留下唇齿间的桃花香,这点心着实不错。
江南盐税是老问题了,不过如今有关税银子,国库倒不至于紧张。
如此,便可徐徐图之。
皇阿玛素知爷惫懒,虽然做事认真但慢工出细活,此事怕是不会给爷。
说的这么明白,笑怡听得一清二楚。
前世康熙将查税和欠款的事交给了太子,太子又举荐了四爷。
为此,他整个人树敌无数。
知道四爷能对付的来,她却还不放心。
他经验丰富,天生有这方面的头脑。
弘晖却还小,明后年就要去上书房,万一被人排挤怎么办。
如此,便好。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四爷拍拍弘晖的肩:笑怡放心,爷心中有数。
见他承诺,她终于安心。
正准备招呼人用膳,吹笙却走了进来。
**庄子外有人坏了马车,想借府中歇息片刻。
小汤山离京城远,加之道路不甚平摊,此事也常有。
本着积德行善之心,笑怡早就知会门房,可以适当给与帮助,只要不打扰到内院就好。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吹笙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她亲自通报,想必其中有什么蹊跷?来者何人?吹笙抬头:据说是钮钴禄府的小格格,来传信的,是赵嬷嬷和另外一个面熟的丫鬟。
一说钮钴禄府,笑怡第一反应不是阿灵阿那家,而是棱柱那一支。
果然听到赵嬷嬷,她就彻底确定下来。
这辈子有了阿玛和四爷的照顾,棱柱一家日子非常不顺,如今他还是个五品典仪。
典仪也算武官中的文职,他们主要行记录之责。
与高官职典仪负责记录护卫皇上护卫变动不同,低等的棱柱工作地点不同。
在众多大人物关照之下,一大把年纪的棱柱负责京城外门进出车架的记录。
他所在城门的城门领,正是乌拉那拉家的人。
费扬古只需要稍微透露下他不喜欢钮钴禄典仪,那位城门领知雅意的无差别攻击,对他各种苛刻。
棱柱当然也觉得委屈,他曾经想找阿灵阿的门路。
可钮钴禄氏是满洲大族,同汉人的张王李赵天下流一样,京中角门随便扔一块瓦块下去,也能砸中一个钮钴禄氏。
阿灵阿身居高位,怎会管这点子事。
至于其它想管的,都被赋闲在家的费扬古勾勾手指头收拾了。
幸好朝廷养满人,每人每月有银子。
是以现在,钮钴禄家还能吃上饱饭。
偏偏棱柱嫡子是个极爱享受的,人虽小但衣裳非绸缎不穿。
他的福晋不敢克扣爷们的月例,只能拿女儿来补贴儿子。
这些情况笑怡跟四爷都知道,听到来人她打趣的看着四爷。
未来小舅子和福晋来了。
瑶儿有些听不清:额娘,是舅舅么?笑怡乐了,四爷却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说道:你额娘开玩笑呢。
笑怡将他们打发走就是……没等他说完,笑怡就开始摇头。
钮钴禄府有嫡庶的格格不少,既然赵嬷嬷跟着,那十有八九是钮钴禄氏本尊和她的额娘。
她问道吹笙:可知是哪个?是钮钴禄福晋,还有她嫡出的格格。
听说钮钴禄大人腿脚不好,钮钴禄福晋回娘家恳求多时,才带着他来庄子上调养。
钮钴禄福晋氏的娘家?笑怡默默回忆着,似乎与额娘的瓜尔佳氏有些关系。
且小汤山离京远,先前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的确是被瓜尔佳氏一族圈走的地盘。
不过那支瓜尔佳氏,与额娘关系甚远。
就跟棱柱和阿灵阿一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把我那件银雕皮滚边的袄拿来,将库房中那些金银玉器摆到侧间。
对,就挑那些金子多宝石大的。
远来是客,刚好有闲不妨会会她。
笑怡吩咐下去,务必将侧间收拾的富丽堂皇,走进去让人置身金窟。
弘晖也跟上:将郭罗玛法送爷的那金项圈拿来,还有额娘新做的那身金丝刺绣的华服。
果然是她儿子,就是明白她的心。
瑶儿虽然不懂,但也赶紧带上了摆在一旁的掐丝珐琅镯子。
娘仨整齐划一,只剩四爷不动。
待下人退下,笑怡挑眉:怎么,爷不忍心么?瑶儿更迷糊,四爷脸色彻底不自然。
他从没看上过钮钴禄氏,只不过因为弘历是唯一的满人所出阿哥。
而且当时觉得他们俩,额娘老实儿子聪明孝顺,这一点确实是他有眼无珠。
可笑怡怎么就不能理解呢,有些焦急和愠怒,刚想保持沉默,瑶儿却一再追问着。
我明白了,阿玛是不是喜欢钮钴禄家的格格。
一定是这样的,弟弟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偏偏弘晖还点头:阿玛最喜欢她了。
瑶儿泫然欲泣:阿玛,你怎么能这样呢?笑怡作壁上观,四爷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女儿是怎么想的,无奈他只能张口。
都依笑怡的,爷也换那身金线绣的衣裳。
☆、第一百三十三章东侧间本就离库房近,吹笙又是个极有效率的。
虽然不明白一向清雅平和的主子,为何突然这样,但她还是百分之百的执行着命令。
她指挥着其它下人,有条不紊的在侧间四脚摆上各色金银器具。
四爷在小汤山的庄子几经修缮,本就是各处别院中最为精致的一座。
如今刻意点缀下,更是做成了一个金玉窝。
钮钴禄·金珠跟在额娘后面走进院子,整理下新做的衣裳。
弟弟要吃南方运来的胭脂米、用最精致的丝绸,额娘将她和几个庶妹的月例全都移了过去。
对着阿玛她就说,这是她们几个姐姐关心弟弟。
这件绸缎衣裳,还是因为过年时她强求额娘做的。
罩住里面的棉袄,显得贵气无比,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一件衣服。
可没想到,跟引路的丫鬟比起来,她的新衣裳显得无比寒酸。
再看那丫鬟头顶的发钗,腕上的金镯,竟是样样比她富贵。
攥紧衣袖,她不让空无一物的手腕露出来。
钮钴禄福晋却对这户人家有所耳闻,娘家兄长隐约提到过,这户人家不是他们能惹的。
到了。
引路的人正是春杏,负责情报多年,主子多不喜钮钴禄氏这一家子,她还是多少知道的。
主子讨厌,做奴婢的必须得跟着讨厌。
所以一开始,她就打算摆足了姿态。
等到真正见到二人,她才发现自己不用摆姿态。
因为他们母女一举一动充满着小家子气,就连她一个丫鬟也比不上。
暗自后悔自己的本事没法施展,她还是放高了姿态,用下巴看人。
一般贵人见此早就生气了,可这两位态度却更加谦卑。
从赵嬷嬷赞赏的眼神中,她知道自己做对了。
这两位,就是欺软怕硬的主。
两位请,嬷嬷们还是在外间等候吧。
赵嬷嬷向来与春杏直接联系,两人还算相熟。
福晋、格格,老奴还是在这等着吧。
钮钴禄氏母女对这位有见识的忠仆向来信任,如今他们正紧张,还好有她提醒。
钮钴禄福晋赶紧站直了,拿出主子的气派。
你们切勿乱走动,扰到贵人。
**东侧间内,四爷一起跟过来。
穿金戴银是一般暴发户的理想,稍有身份的人便不会如此庸俗。
虽然皇家富贵,可那种贵气是于谈吐衣着的细节之处无声传达的。
尤其是四爷这种素来冲上节俭的,宁肯花十倍的价钱要银线暗纹绣花,也不会直接穿的闪闪发光。
如今形势比人强,笑怡发火了。
无计可施之下,他穿上了那件金线绣的衣裳。
一瞬间房内金光闪闪,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如此庸俗。
笑怡坐在一旁,绷着脸色,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对于钮钴禄氏,她早年还有些气不过。
但自从弘晖回来后,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就连钮钴禄府的消息,她也是隔几个月想起来看一看。
总归,他们日子一直过不好就是了。
她有很多事要忙,没空天天盯着一个普通旗人家庭。
爷不用如此紧张,钮钴禄格格现在应该就到了。
刚被四爷哄得脸色晴朗的瑶儿,重新撅起了嘴。
自从这几个月打理账册后,她知道了许多后宅的弯弯绕。
现在她更明白,额娘护着他们兄妹长大,笼住阿玛的心是多么不容易。
额娘的话一定是可信的,如果与阿玛产生冲突,那一定是阿玛的错。
坚定了此观念的瑶儿,现在咬定了阿玛看上钮钴禄氏。
额娘那么好,阿玛简直罪不可恕。
她再也不要喜欢阿玛了!四爷更愁得慌,他真不会哄女人。
笑怡……没等话说完,金闪闪的弘晖站起来:额娘又没有说错,阿玛很长一段时间,不都觉得钮钴禄格格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为人不急不缓,虽出身低微但也可担大任么?笑怡附和,钮钴禄氏与四爷的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没有个非常光彩的出身。
虽然世人尽知八阿哥生母良妃出身低,可德妃乌雅氏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主。
辛者库和包衣的区别在于,一个干的活比较脏累,一个比较轻松,但他们都是伺候人的,在入关之前身份一样,都是八旗贵族的奴隶。
显然四爷也知道这点,登基后他极力美化乌雅氏一族。
将其起源追溯到汉唐,赞其为本朝旧部、创|世名家。
这一点,倒是与熹妃极力将其一支归为大清五大开国功臣的额亦都一脉,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弘晖说的,大抵就是四爷真实的想法。
如果不是特别满意,他也不会在雍正八年,她还活着的时候,贸然将那女人进位贵妃了。
见额娘也默认了,瑶儿干脆从四爷身边站起来,挪到弟弟旁边坐下。
娘三个挤在右边,与左边的四爷相距一丈远。
**主子,钮钴禄福晋和其嫡女觐见。
笑怡抚弄着全套的甲套,随意的坐着。
端起金制的茶碗,朱唇轻启:宣。
钮钴禄·金珠以为别院中那就是极致的奢华了,没曾想比起内室,外面那跟本就不算什么。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什么是富贵。
刚才院中,领头的姑姑已经告诉她,院中所住何人。
进门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贵妇。
掩映在金银玉器丛里,她浑身散发的贵气,逼得她睁不开眼睛。
突然她觉得,自己这身新做的衣裳完全拿不出手。
她有些怨恨额娘,如果不是月例被挪,她也不会这般寒酸。
弟弟有什么好,要克扣掉她的一切去补贴他。
见到爷和福晋,怎么不行礼?四爷心情非常不好,但他却不忍心也不能迁怒自家人。
钮钴禄母女的到来,刚好给他提供了宣泄的途径。
尤其是当看到钮钴禄氏那张小家子气的脸,站在那显得有些木讷,那表情同前世一模一样。
不用说同笑怡比,单单春杏都要比她强一大截。
上辈子他是怎么鬼迷心窍,怎么会看上这样贪婪又小气的女人!钮钴禄·金珠一哆嗦,这才发现室内一片安静。
额娘跪在前面,紧张的回头看着她。
而她,却盯着那富贵的福晋愣起了神。
金珠这孩子没见过世面,雍郡王和福晋恕罪。
毕竟是亲生女儿,钮钴禄氏还是存着爱护之心的。
一旁的瑶儿,自金珠进来后就打量着。
一边打量她边看着阿玛,他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听弟弟说,阿玛脾气没她一致认为的那么好,甚至有些喜怒不定。
以前她不信,现在却信了。
一般人只要有眼光的,就不会舍弃额娘要这么个村姑。
对阿玛她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对地上跪着的两人,她却没有顾虑。
钮钴禄家怎么也是满洲八大姓,不管你们与果毅公府亲疏远近,总不能落了这姓氏的门面。
如今这般不行礼,是瞧不起房中人,还是未曾学过规矩?钮钴禄福晋慌了,金珠忙跪下。
心中焦急害怕的同时,却又升起难言的嫉妒和崇拜。
那么精致又骄傲的小格格,她们应该差不多年级吧。
雍郡王的女儿有那么美的额娘,每日锦衣玉食,就连气势都这么足。
而她,却只能跪在下面,因为一时之错接受奚落。
为什么她的命就这样,难道她不能跟座上格格那般么?垂眸看着地面,纯木地板,纹理完全一致,竟然比她从小睡到大的那张床用料还要好。
隐约中她似乎感觉,自己应该享受这样的富贵。
虽然觉得这一切荒诞极了,但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如此。
你这样沉默,可是觉得本格格说错了?瑶儿横了阿玛一眼,走下台阶。
因在庄子上,她没穿花盆底鞋。
不过她这双便鞋,却是郭罗玛法找江南秀女,用一个月的时间镶上999颗小珍珠做成。
是他们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今日正巧带在身边,她也就拿出来穿了下。
绣鞋上的光亮晃花了金珠的眼,小格格的一双鞋子,能买下整个钮钴禄府吧。
瞬间她感觉百爪挠心,一样都是人,她活得却连爬虫都不如。
面前闪过一道画面,身着黄色龙袍的年轻男人欢天喜地的站在她面前,展开一件华贵的衣裳。
皇额娘千秋,儿臣特意命人寻来这蜀绣珠衫。
上面9999颗珍珠,是全国各地总督敬上,他们都希望您长命百岁。
年轻人给她披上珠衫,领她参观各种奇珍。
在上元节才能去的宽阔大道上,摆满了各种为她祝寿的物件。
栩栩如生的八仙过海,竟比她过年时看到的还要大许多。
分不清虚幻和真实,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才是她应得的。
虽然出身微末,但她却是天赐的有福之人,她的儿子,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头脑一阵沉重,她渐渐失去意识。
额娘,我可什么都没做。
瑶儿退后一步,匆忙解释着。
房内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钮钴禄福晋也不敢抵赖。
没等笑怡起身,终于找到机会表功的四爷向前一步。
足间轻点,指着钮钴禄·金珠那纤细的手腕。
旗人有朝廷的供奉,府中格格怎会如此瘦削,甚至因饥饿而晕倒。
一句话给事情定了性,心中有鬼的钮钴禄福晋惶恐起来。
这孩子,冬日不爱进膳食。
叨扰了爷和福晋,奴婢无限惶恐。
说完,她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四爷一出口,笑怡就知道要坏事了。
苛责钮钴禄福晋,这不是给钮钴禄·金珠撑腰么,棱柱后院的情况,她可是一清二楚。
嫡子年幼且娇生惯养,因过度宠溺而烂泥扶不上墙。
生活差异过大,还有阿玛额娘的偏心,让钮钴禄·金珠这个嫡女成了众矢之的。
庶女和姨娘们仇视她,因为他们不敢惹福晋和嫡出阿哥。
弟弟也与她感情不好,因为他觉得这个老是抢他糕点和漂亮衣服,又其貌不扬的姐姐实在丢人。
目前的局势,正是她乐于看到的。
甚至这其中,还有她和乌拉那拉家的推波助澜。
妾身看钮钴禄福晋一片慈母心肠,倒不像是会苛待人的。
听说有些孩子生下来就身子不好,府中格格可是经常生病?笑怡温良贤淑的名声响彻京城。
虽然雍郡王府中无庶子庶女,但自大阿哥以下,除却太子外都是如此,四爷的做法也不打眼。
钮钴禄福晋对此早有耳闻,如今听她解围,更是确信了此事。
多少脑子还在,虽然女儿身子骨一直很好,但头疼脑热谁家孩子都会有。
福晋说的极是,奴婢女儿正是如此。
看来赵嬷嬷平时没少说她好话,暗自决定给她提提她儿子的管事位置,她朝春杏使了个眼色。
庄子上没有大夫,我这丫鬟粗通医术,先给她瞧瞧吧。
福晋是多么的仁慈,不仅不恼还给求医问药。
钮钴禄福晋更是感激,连连磕头谢恩。
春杏从荷包中拈出一根绣花针,趁着搭脉的功夫,朝钮钴禄氏·金珠的指尖刺去。
十指连心,昏迷中的人立刻醒了过来。
**四爷开始还有些纳闷,一句话的时间他就想明白了。
他倒是没恼笑怡,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在他的观念里,毁掉钮钴禄氏的名声,绝对是最有效的惩罚。
可笑怡却明显不这么想,她想让钮钴禄氏从闺阁中就不顺遂。
既然笑怡自有打算,他也就不再沾手。
只是现在钮钴禄氏醒来,明显是他该上场的时候了。
笑怡端坐在上首,见四爷走过去,麂皮靴子直踹向钮钴禄氏。
大胆奴才,藐视爷和福晋,还假意晕倒。
钮钴禄·金珠还在迷茫,刚才她在畅游圆明园,期间那些衣着华丽的满蒙贵妇都上赶着奉承她,给她献上无数华丽的珠宝。
日暮时分,皇上亲自送她回宫。
难道只是一场梦,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梦境的感觉如此真实,琼楼玉宇供她挑选,金银古董任她把玩。
梦中的太后,容貌与她一模一样,她的儿子是乾隆皇帝。
皇上对她十分尊敬,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天下万民尊她为国母。
不,那绝对不是梦。
她突然想起庙会进香时,癞头和尚说她贵不可言。
那一切,一定是真的。
她天生凤命,那才是她该有的人生。
金珠,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快认错。
心底的那股子骄傲瞬间被泼灭,现在她阿玛还不成器。
赵嬷嬷说得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忍过这一时就好。
郡王皇子又怎样,高门贵女做了宗室福晋又怎样,日后还不是得匍匐在她的脚下,费尽心机说好哄她开心。
奴婢知罪,见到主子,一时心情过于激动才晕了过去。
大胆刁奴,爷和福晋好心放你们进府,没想到却如此。
苏培盛,掌嘴。
**笑怡作壁上观,有四爷亲自吩咐,苏培盛可算用足了力气。
钮钴禄·金珠的脸,很快肿成了一只猪头。
先前只是听赵嬷嬷传来的消息,这还是她第一次直观的见到钮钴禄氏倒霉。
果然亲眼见到,与写在纸上完全不是一个感受。
啪啪啪的响声传来,她突然感觉外面的天格外蓝。
就连入口的茶水,也清冽甘甜了不少。
如果,旁边少个一直磕头哭求的钮钴禄福晋就好了。
再打下去,她的计划就实施不了了。
笑怡起身,端着一杯茶走到四爷身边。
爷莫要生气,妾身看钮钴禄福晋的教养还是不错,是个知礼的。
虽然金珠格格规矩坏了些,但毕竟年岁小,好好教就是了。
四爷握住她的手,喝下那杯茶。
看在笑怡的面子上,爷就先饶她这一遭。
不过小小年纪就装晕倒骗人,实在是爷生平见所未见。
皇阿玛优待旗人,给予最优渥的条件,不是为了养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的。
生怕妻儿误会,四爷极尽可能的贬低着钮钴禄氏。
早就知道四爷的想法,笑怡当然没什么误会。
至于瑶儿那边,她也不想多做解释。
让四爷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也是件不错的事。
春杏,给钮钴禄福晋拿点金疮药。
数九寒天的,伤着可不容易好。
说完她走到钮钴禄福晋身边,一脸感同身受的模样:儿女们都是债,咱们做额娘的都希望孩子好。
只是对待听话可心的,得多疼点宠点。
做错了事该罚就得罚,不然日后出了什么大差错,那才叫人追悔莫及。
一般人这么说,钮钴禄福晋肯定得掂量掂量。
但笑怡是什么身份,雍郡王福晋和她这么个五品典仪福晋比起来,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人家这么苦口婆心的对她说话,丝毫不拿架子,她心中升起难言的感动。
福晋说的极是,奴婢定会好好管教。
见她答应的这么快,笑怡也知道大概成了。
一个被亲生额娘不喜,身边群狼环饲的嫡女,她就不信日子能舒服了。
**送走钮钴禄氏母女,笑怡赶忙把这一身行头卸下来。
回头,她就看到瑶儿和弘晖期期艾艾的站在身后,脸上全是迟疑。
这是怎么了,嘴上都快挂酱油瓶了。
弘晖对着额娘向来不隐瞒,快言快语的问出来,只是声音中还带着不悦:额娘,我们都是债么?正在换衣裳的四爷不厚道的笑出声,笑怡也明白过来。
这俩孩子,她跟钮钴禄福晋说过的话,怎么就被他们听进去了。
你们是额娘的福气,额娘那是对外人说的。
牵着弟弟的瑶儿眼睛亮了:真的么?笑怡蹲下,伸手搂住两个孩子:额娘何时骗过你们。
送人出门的春杏走进来,主子。
来的正好,她正愁怎么解释呢:有什么就说吧。
奴婢送钮钴禄福晋和格格出府,母女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嫌隙。
钮钴禄福晋苦口劝说着,金珠格格却充耳未闻。
最后福晋失去了耐心,母女俩干脆不说话了。
笑怡与儿女对视一眼:你们可看到了?管理后宅的瑶儿,此刻也明白了过来:额娘这是借力打力。
对,瑶儿真聪明。
抬头,她看到春杏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是?主子,奴婢在庄子门口见到了佟家路过的马车。
听门房说,上面坐的似乎是隆科多大人,还有琪琪格夫人。
**笑怡对琪琪格还是有印象的,且不说几年前出巡蒙古时印象深刻。
如今京城里,处处流传着她的传说。
康熙旨意摆在那,佟家就是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抬她为侧福晋。
爱妾如心肝的隆科多翻遍经史子集后巧立名目,仿照汉唐四夫人制,命府中下人唤琪琪格为夫人。
虽然在汉人眼中,夫人代表正妻,但讲究福晋这一套的满人,却不在乎那些。
宫中有太后坐镇,寻常人当然不会在这里挑刺。
康熙日理万机,压一下隆科多的官职,就当此事过去了。
于是,琪琪格一时名声大噪。
其驭夫之道,成为了众贵女必学的经典。
其英勇事迹,也成为鼓舞众家妾室奋勇前进的精神力量。
无奈她性情极为古怪,看到那种柔弱耍心机的小妾,都条件反射般的折腾一番。
这样下来,她得到了大多数福晋的喜爱。
棱柱官职很小,他们这样的人家,与佟家自然攀不上关系。
不过如今两人凑在一起,笑怡却有种预感:有好戏看了。
**钮钴禄家的马车,是因为年久失修车辕断裂才无法使用。
庄子上不缺那一辆马车,因为钮钴禄福晋上道,笑怡干脆大手一挥,将车夫借给他们使用。
能被费扬古派来伺候闺女的人,无一不是灵性的。
快到晚膳时车夫回来,笑怡又听了一场闹剧。
奴才驾车跟在佟家身后,金珠格格似乎非常不服气,竟要奴才超过。
幸好因为奴才是王府下人,她才没敢太过分。
果然是钮钴禄氏的性格,表面上不争,内里却天天斗得跟个乌鸡眼似得。
瞅了一眼四爷,果然他脸色非常不好。
就跟贵公主嫁给粗鄙的小乞丐一样,尊贵的皇子发现自己宠了个疯妇许久,心中的恶心肯定更甚。
车夫继续说着,入城门下车检察时,钮钴禄·金珠事事争在琪琪格前面。
嚣张惯了的琪琪格哪受她的气,一鞭子把她卷到了一旁的护城河里。
隆科多大人垂问了奴才,奴才只是复述了爷的话。
奴才多嘴,还请主子恕罪。
来者是客,乱嚼舌根,就罚你一个月月钱。
不过你车驾的不错,鼓瑟,赏。
笑怡心情好又不缺银子,赏起人来格外大方。
两相抵消,车夫得了一大块银子,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五月的京城花开正好,笑怡坐在窗前,同瑶儿一起看着钮钴禄府传来的信。
虽然赵嬷嬷并不识字,但是以雍郡王府的地位和人脉,想往棱柱府里安插一个粗通文墨的下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还没用四爷出手,越老越精神的费扬古,表示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经由福晋面前最有脸面的赵嬷嬷引荐,那丫鬟很快成为钮钴禄·金珠的心腹,一天十二个时辰贴身伺候她。
福晋对小阿哥很宠爱,阖府也将他当眼珠子疼着。
只是比起嫡亲姐姐金珠,他更喜欢十二岁的庶姐银珠。
这几日各旗佐领发月钱,福晋手头宽裕,买了几朵绢花。
银珠格格喜欢大红的那朵,小阿哥便抢过来给她戴在头上。
金珠格格很生气,福晋拗不过小阿哥,强行命她收下了粉色的。
……诸如此类小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笑怡深知瑶儿的婚事,她和四爷可以努力,但却不能完全做主。
所以现在,她有意识的让她了解各种生活。
贩夫走卒,以她郡王嫡长女的地位,不太可能常接触到的,所以只让春杏偶尔说一说罢了。
像棱柱家这种,身份虽低但有资格参与选秀的人家才是重点。
他们的女儿,随时有可能飞上枝头。
因为出身低微,他们很习惯放下架子讨好男人。
而满蒙爷们最爱面子,很容易从这种女人崇拜的眼神中获得满足感。
大户人家的嫡女有自己的骄傲,从小生活的环境,培养了他们独特的气节。
就如她前世一般,即使算计人也是摆在明处,有理有据赤果果的阳谋。
而男人却相反,他们偏生喜欢一派纯洁全心依赖的白莲花。
前世钮钴禄氏能上位,就足够她警醒的了。
这种女人,才是瑶儿最有可能面临的对手,阴沟里翻船才最可怕。
借着钮钴禄一家,刚好可以给她提个醒。
她的女儿,可以用不到这些,却不能不知道。
看信完后,是例行的总结。
瑶儿小巧的额头蹙起:钮钴禄福晋怎么能这样,金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虽然对庶女也要做慈母,但她也不能这么糊涂啊。
笑怡眼中露出一抹赞许,瑶儿很快抓住了其中的重点。
瑶儿还记得岳兴阿么?十一岁的少女,身量已经逐渐抽高。
她继承了阿玛和额娘的全部优点,虽然年纪小,但脸上却有了几分明艳的轮廓。
纤细的手指托撒,她慢慢回忆道。
是前几天出门时,跟在琪琪格夫人后面的阿哥吧?没想到女儿竟然记得人,不过这样也好说了。
他小时候的事,你应该多少也听说过吧?有佟府遮掩着,隆科多与四儿的事并没有大肆宣扬。
对于四九城中一般人家,这是机密。
但对于佟府管不到的皇家来说,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且因为地位的差异,他们可以不惧佟府势力随意编排。
当然顾念着贵妃的面子,大家一般会三缄其口。
可贵妃却是非常开明之人,笑怡从旁一点拨,自打音音公主懂事后,第一份教材就是她小舅舅做过的糊涂事。
连带着,瑶儿也对此知之甚详。
我知道,他小时候都吃下人剩下的饭。
那个坏心的姨娘,还不让他吃饱。
毕竟是孩子,瑶儿语气中夹杂了几丝愤恨。
笑怡不是没听出来,但她却故意放纵着女儿。
她要知可为知可不为,却不能因此变成一个不知喜乐的人。
她的女儿托生在天家,这是福气。
这份福气却不应该成为她成长的枷锁,她应该享受人生。
所以她只是引导着:所以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阿玛额娘都爱他们的孩子。
有些人,就会拿他们的孩子做工具。
虽然咱们大清以孝治国,但这孝顺是有条件的。
这道理笑怡灌输过无数遍,瑶儿脑中早已留下深深的烙印。
所以,金珠跟她额娘吵架,是应该的了?笑怡摇头:钮钴禄福晋,也不是全然讨厌她的。
金珠做的也有问题,如果她像银珠那样对弟弟好,哪有银珠上位的机会。
你应该也看出来,她心里只有自己,从不知道妥协。
假如她退一步跟弟弟打好关系,钮钴禄府虽然穷,但也不差她那点月钱,她额娘还会不给她么?握住女儿的手,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所以说,要先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让别人挑不出错。
一时谦让并不丢人,该低头的时候也要低头,没人会白白让你吃亏。
瑶儿与额娘对视,郑重的点头:女儿记住了。
所以,我还是对阿玛好点吧。
笑怡一噎,怎么她想到那处去了。
不过从庄子上回来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
四爷天天想办法讨女儿欢心,小格格们用的首饰都送了好几匣子,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
这样也好,毕竟他是你的阿玛。
回应她的,是女儿抱紧她的脖子。
额娘最好了。
笑怡突然有种感觉,瑶儿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孩子同她阿玛感情深厚,一时怀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凭借她的聪明劲,不至于两个月还想不明白。
她,这是帮她出一口气,希望她能原谅四爷吧?额娘明白了,以后你可别这样。
瑶儿吐了吐舌头,阿玛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阿玛,或许他以前惹过额娘生气。
但您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吧?从正月底四爷决定为弘晖争皇位起,她的心就有些松动。
如今女儿的话,一点点的敲在她的心头。
那尘封已久的坚冰,终于有一角轰然碎裂。
里面埋藏的,是她曾经年少岁月,无怨无悔的爱情。
不能再想了,如今的生活已经很好。
还知道编排额娘了,行了你看书也看累了,先歇息会。
额娘去准备午膳,想用什么?东坡肉。
**瑶儿脱口而出,站在门外感动不已的四爷顿住了。
他不想吃一肚子肥肉啊,即使完全没有肥肉黏腻的味道,但是单想起来就足够难受了。
对旁边守门的鼓瑟使了个眼色。
鼓瑟面露难色,爷对主子的心,她这做奴婢的看在眼里。
所以当昨日爷找到她,希望她配合多了解主子些时,她有些迟疑。
她从没有背叛主子的心,但她也知道爷是全然为了主子好。
如今,只是帮爷遮掩下他站在这一会的事实,应该也没什么吧?看到也怀里揣着的那两只锦盒,她还是不破坏府里气氛的好。
心中的天平微微倾斜,她端着茶水没事人似得喊道:奴婢给爷请安。
房内的笑怡动作一顿,暗自庆幸自己刚才说完了。
瑶儿那话让四爷听到,难保他会多想。
即使不多心,也足够尴尬的。
爷回来了,妾身正打算传膳。
四爷边脱着披风,边缓声问着女儿:瑶儿想吃什么?还没等回答,弘晖一阵旋风似得跑进来,身上带着浓浓的汗味:额娘,我要吃佛跳墙。
弟弟爱吃,好姐姐瑶儿立刻改了主意:那就佛跳墙吧。
笑怡在饮食上讲究又不讲究。
讲究在于,闲暇时间她研究菜谱,雍郡王府的每一道菜肴从刀工到火候都很精致,力求做出最可口的味道。
正因为菜品不分伯仲,她可以随意选择,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行,就佛跳墙,爷可有什么喜欢吃的。
不是东坡肉就好,四爷再次看儿子顺眼了不少。
最起码,子肖父,两人都不爱吃肥肉。
他们母女照顾着弘晖的胃口,让他也跟着享了不少福。
爷无妨,笑怡和孩子们喜欢就好。
对于四爷的回答,笑怡很满意,也就将他的小算计抛到了脑后。
可瑶儿却不干了:额娘,中午吃佛跳墙,晚上东坡肉吧。
细火慢炖,那道菜才好吃。
弘晖瞥了眼阿玛,幸灾乐祸的跟着附和:东坡肉也好吃,晚上咱们全家一起吃。
三人意见迅速达成一致,四爷突然觉得,女儿也没那么好了。
不过想到女儿每次吃这道菜时一脸满足的模样,腮帮子鼓鼓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他心里又好受了些。
就当哄瑶儿开心了,女儿这般贴心,如果一辈子不出嫁就好了。
鼓瑟,你传下去。
按照定好的春季膳食单子,再加一个佛跳墙。
晖儿看你这一身汗,赶紧去洗洗换下衣服,瑶儿也把笔收起来歇会。
如往常一般吩咐完后,笑怡开始做用膳前的最后一件事,喂饱儿子。
走到屏风后,果然刚才已经醒来自己吐泡泡的儿子依旧在睡。
她有些无奈,这孩子,只要四爷在场必然纹丝不动。
爷先去外面歇会,妾身整理下房间。
就这一会,四爷的心情如坐过山车。
闹心的摇摇头,儿子怎么就是不理他呢?别的兄弟不知道,可素来喜欢过府玩的十三弟和十四弟,已经瞧出了端倪。
默默地走到外面,弘晖他都熬过来了,这个儿子应该也没问题。
而内室的笑怡,在喂饱儿子后,接到了春杏传来的信。
打开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景惠。
自从选秀她被指给简亲王府后,三人之间的联系就少了起来。
不过逢年过节想见时,昔日闺中姐妹的纯粹情谊却仍在。
这次是因为简亲王府的牡丹花开了,她邀请自己三日后过府赏花。
☆、第一百三十六章作为铁帽子王,简亲王已经是大清最高的王爵。
北京作为前明旧都,于建筑上集合了整个汉家千年文化的精粹。
先前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在入关后全都封给了满人亲贵。
简亲王府,就是在前朝朱明一位王爷的府邸基础上,不断扩建来的。
王府占地甚广,继任简亲王雅尔江阿是个极爱精致的人,王府自然按照他的风格改建一番。
置身其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加之正是春日花红柳绿之时,风景美不胜收。
额娘,我想去找德隆。
一旁亲自引路的景惠,忙招过手边的小厮,带雍亲王大阿哥去演武场。
笑怡也不拘着孩子,弘晖六岁,正是爱玩的时候。
上辈子他一直活得不痛快,这辈子她要尽力弥补他。
想去就去吧,只是可别随便乱跑。
弘晖穿着宝蓝色的马褂,因为春日天气回暖,他干脆没带帽子。
光溜溜的脑门下,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那模样可机灵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草丛中探出一只小脑袋。
瓷般的皮肤,精致的模样,是五阿哥家的弘晊。
给四伯母请安。
皇家的孩子不用学规矩,因为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言传身教,看多了动作自然格外标准。
笑怡没有叫起,而是上前将他抱起来。
作为五阿哥唯一的儿子,又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弘晊可是太后和宜妃的心头肉。
两人各派人不错眼的看着,天天叮嘱着进补,才三岁的他身子骨非常结实。
虽然不胖,但抱起来格外沉。
这孩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淑莹急匆匆的赶过来,身后跟着兰嬷嬷还有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丫鬟。
额娘,我要跟弘晖哥玩!小家伙在笑怡怀里扑腾着,双臂朝弘晖探去。
自知哥俩感情好,笑怡干脆将他放到地上,弘晖也过来拉起弟弟的手。
给五叔母请安,我和弟弟去找德隆哥。
三家家长也乐于见到孩子们感情好,如今这样更是乐见其成。
别吵着你德隆哥哥。
笑怡和淑莹嘱咐着,景惠更是一迭声说道:德隆早就盼着他们来,一大早起来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布置什么,就连我这做额娘的问,他也不肯说。
弘晖和弘晊更是好奇,尤其是弘晊,更是迫不及待的拉着哥哥往前走。
**赏花宴的主力还是女眷,弘晖之所以能来,是因为他们还没进学。
笑怡、廷芳和景惠是闺中密友,虽然前世三人各有艰辛,但这辈子在笑怡的筹谋下,他们已然是京中人人欣羡的对象。
如今加上一个淑莹,三人的话题自然是怀孕的廷芳。
一路走到正院,迎接笑怡的是浓重的香粉味。
咳……以帕掩面,笑怡一眼就认出了味道的来源。
钮钴禄·金珠穿着一身大红色镶金花的袍子,整个人闪闪发光的站在末尾,每当她移动,脸上的粉都跟要掉下来似得。
好臭。
跟来的瑶儿有些嫌弃的皱皱鼻子,生在富贵窝里,她无法接受任何劣质产品。
显然景惠也发现了,她刚想命身边丫鬟将钮钴禄母女请出去,就被笑怡止住了。
你是主人,总不能对来客有所怠慢。
咱们走远点,应该就没事了。
边说着,她边护着女儿往对面走去。
金珠自己撞上来,如此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淑莹也走在另一旁护着,景惠有些歉然。
不过她也知道笑怡说得对,大庭广众之下同个卑官末流的家眷置气,实在是太丢份。
**以三人的地位,自然是赏花宴最为尊贵的。
笑怡坐在凉亭内,身后是潺潺的流水,周围则盛开着牡丹花海。
此处通风条件极好,又有花香掩盖,那点浓郁的劣质水粉味,很快就消弭于无形。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张佳氏竟然也来了。
几个月没见,她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穿着素色的衣裳,腕上带着一串佛珠,竟有几分慈悲的味道。
莫不是拜了几个月佛,整个人转了性子不成?可当她看到张佳氏身后嬷嬷严阵以待的样子时,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哪是与世无争,分明是被严密的控制起来。
若不是大格格未曾婚配,不方便出门交际,怕是她也不会被放出来。
给四婶母、五婶母请安。
茉雅琦快起来吧,自己一个人来的?笑怡此话一出,张佳氏的气息变了些。
大格格却仿佛丝毫未闻,是的,妹妹们留都在府里上课。
玛姆说过,功课不能落下。
真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们。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茉雅琦还能感觉出来。
所以此刻,她完全没有推拒。
多谢四婶母。
看你们叔侄几个客气的,茉雅琦规矩就是好。
景惠有些夸张的打趣,除去沉默的张佳氏,亭中气氛很好。
**钮钴禄·金珠一直跟在额娘身后,这几个月她经常梦到一些奇怪的事。
梦中她还在这个大清,只是人要老态许多。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她是长寿且受人尊敬的圣母皇太后。
偶尔她觉得自己疯了,可梦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由不得她不信。
所以她越发看不上阿玛额娘和弟弟,不过是一堆仰仗她鼻息过活的人罢了。
可每次回到现实中,看着自家家徒四壁,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拿不出来,她就会陷入深深的痛苦中。
为什么会这样,让她留在梦中该有多好。
她受不了粗糙的布衣,咽不下劣质的饭食。
额娘不理解她,弟弟胳膊肘朝外拐,竟向着那与她不对付的庶妹。
她觉得在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疯了。
她一定要成为梦中的人上之人,后年就要选秀,那就是她的机会。
在这之前,她要多接触贵人。
所以几经辗转,她求着额娘在舅母手上,讨到了简亲王府赏花宴的请柬。
她盯着场内的每一个人,发现竟然几乎没有认识的。
这倒没让她惊讶,按照梦中她的年纪,这帮人早就该死了。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厅内那位沉默的素衣贵妇。
方才听人通传,似乎她就是大福晋。
记得梦中,她掌管着直亲王府的一切,但与儿子关系不太和睦。
这几个月她也打听过,大阿哥与太子水火不容,且太子妃没有嫡子。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上太后的,但嫁给太子应该没差。
有着梦中的经验,她要早作准备。
如今这般,正好给太子留下个好印象。
虽然太子有可能不知道,但日后说起来,也是件好事。
刚走神,就见额娘在叫她。
而站在左手边的庶妹,更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福晋,奴婢目不识丁,金珠这孩子也没念过书,还请福晋恕罪。
额娘的话戳中了她的肺管子,梦中的太后也只是认识字,不是太会写。
不过那时,自有精通书法的女官为她代笔。
但她始终认为这是一件耻辱的事,都是额娘,包衣家的女子都能识文断字。
如果不是她把钱全给了弟弟,怎么会买不起文房四宝,请不起夫子教习。
紧接着银珠也跟着走了出去,还请福晋恕罪,奴婢和奴婢姐姐不曾见过如此名贵的牡丹。
而额娘,则是感激的抓着银珠的手。
又是这样,明明她才是额娘的亲生女儿,但额娘和弟弟只喜欢银珠。
就是这样,她才要多为自己打算。
最起码现在,这种场合她不能丢人。
梦中她作为太后,便是西域进贡的薰衣草都见过,更别提这牡丹了。
回福晋的话,奴婢认识这牡丹之王的姚黄。
见院中众人表情惊愕,她多少有些得意。
贵人又如何,百年前大家还不都一样,在白山黑水之间茹毛饮血。
跪在地上,她敛去了眼中的得意。
仿照梦中哄她高兴地贵妇做派,奴婢出身粗鄙,本不懂这些。
可年初三跟额娘拜访舅舅家时,曾见到过这样一本图册。
是以额娘不知,今日能猜到,不过侥幸罢了。
打眼一扫周围微露善意的福晋们,她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更为谦卑的跪下,她默默合计着。
虽然如今她地位低,可一步步来,总有一天这些人都得匍匐在她脚下。
今日这一跪,她钮钴禄·金珠记住了。
**别人看不出来,可笑怡的身体经过仙丹改造,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
她所在的位置视野开阔,良好的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金珠的面容。
当下她就心里有数,她心里肯定是记恨了。
额娘,钮钴禄格格好厉害。
笑怡抬头,见瑶儿目光中有赞同。
而一旁的茉雅琦,更是连连点头,似乎十分欣赏钮钴禄氏。
心里一咯噔,她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前世的钮钴禄氏目不识丁,即便知道四爷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她日日在书房中苦练,也因天资所限收效甚微。
如今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赵嬷嬷传信中,金珠的种种反常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再看她头顶上那几支大金钗,竟然是按三十年后最流行的样式打扮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莫非,她记起了前世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攥紧茶杯。
如果这样的话,还真是有些麻烦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钮钴禄氏的出彩也只是那一瞬间,在场的福晋虽然性情直爽,但也都是有脑子的。
看她那身寒酸的衣服,不管她的表现多出彩,就凭这出身,也不能引起大家的重视。
钮钴禄家的格格说的不错,赏。
景惠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她想为难一个人,那方法可多了去了。
旁边的丫鬟起身,拿起一小袋银锞子,轻移莲步俯身交给钮钴禄氏·金珠。
金珠变了脸色,就银子做的这玩意,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刚才众人的眼神齐聚在她身上,那种赞同和瞩目,隐隐让她有了梦中皇太后的感觉。
如今这荷包,却无情的将她打回现实。
她不会是个五品小官家的嫡女,怕是这些福晋身边的奴才,吃穿用度都要比她好。
常年作对,银珠最了解她的嫡妹。
眼珠子一转,她拉了下嫡母。
钮钴禄福晋瞬间反应过来,即使再少那也是主子赏的,由不得他们不满意:多谢福晋赏赐。
好在金珠也跪在地上,景惠也懒得在这点小事上,再跟她多做计较。
反倒是周围的福晋们,见简亲王福晋如此,心中早已有了成算。
再看那格格一言不发,先前的好印象,更是消弭的一干二净。
不过是瞎猫碰着死老鼠罢了。
**赏花宴,可不只有那么一盆姚黄。
对于寻常人家,这些珍奇牡丹是名品。
可对于简亲王府来说,那不过是一盆稍微好看点的花罢了。
魏紫、欧碧、赵粉等也纷纷被搬上来。
不仅怒放的花美,花瓶也是能工巧匠特意烧制,有些甚至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古董。
自老简亲王过世后,简亲王府还是第一次有如此盛事。
来往众人,再次看到了铁帽子王王府的底蕴。
也亏景惠爱侍弄花草,今日咱们才有这奇景看。
张佳氏冷笑一声,笑怡似乎没听到般,继续说她的:牡丹就是漂亮,可惜我天生不懂这些。
这几年守孝,景惠很少出门应酬。
张佳氏的秉性她只是耳闻,如今还是第一次见。
她所在的瓜尔佳府,与笑怡额娘出自一脉,向来家风严谨,生平第一遭见这种人,她有些惊奇。
见笑怡不理会,她也不会上赶着跟这种人置气。
这有什么难的,等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每样装上几株。
这东西,一般花匠们都会侍弄。
还是景惠明白我的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淑莹也在一旁打趣着:笑怡这人,就是稀罕好东西。
婶母养的花好看,瑶儿也喜欢,五伯母肯定也喜欢。
还是咱们瑶儿聪明,一下就把我这心思看出来了。
有瑶儿活络着,张佳氏终于被彻底忽略了。
景惠突然发现,比起刚才银锞子打赏人,这种无言忽略把人气的牙痒痒更加爽快。
每人都有,哎呀,看我这辛辛苦苦一年,全都便宜了你们俩。
还有廷芳那,她身子重不好接近这些,送几株远看着也是好的。
三大一小说的热络,一旁的茉雅琦有些难过。
如果额娘在的话,她肯定也会跟瑶儿一样,被千娇万宠。
可惜,不过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保护弟妹。
**亭内气氛热闹,外面也差不到哪儿去。
历年的赏花会,也是变相的交际项目。
自打满人入关后,女子渐渐失了打马上街的风俗。
但满人女儿向来珍贵,所以汉人的赏花游园就被借鉴了来。
不同于汉人的中规中矩,此处相对比较自由。
瑶儿也跟着你姐姐去玩吧。
瑶儿伸手,搭在茉雅琦手上。
被忽略的张佳氏终于受不了了。
她起身说道:我也去瞧瞧简亲王福晋养出的这牡丹,同宫里奴才们种的有何不同。
孩子们都已走远,四处也无人。
笑怡拉住景惠的手臂:物似主人形,景惠养的自然有一番雍容。
听说去年大嫂侍弄了几盆兰花,最后全都枯死了?景惠一个没忍住弯起唇角,有些惊讶的问道:这可是真的,虽然想养出好看的兰花比较难,但按时浇水一般不会死的。
笑怡,你不会是在说笑吧?大福晋,不好意思,咱们满蒙儿女说话就是直。
淑莹堵住了张佳氏要张开恶的嘴:简亲王福晋真是客气了,我说话比你还直。
额娘和太后都说这是好事,他们不喜欢那些弯弯绕。
你一言我一语,张佳氏毫无开口的机会,只能甩帕子离开。
待她走出去,三人相识,捂着肚子笑起来。
淑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淑莹朝紫禁城的方向拜一拜:都是太后和额娘教导有方。
望着面前的愉快的两人,笑怡仿佛回到了出嫁前。
她、廷芳、景惠自小关系就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这样在对方家里聚一聚。
如今时光流转,所幸,他们还能保持昔日的那份情。
**心情刚好,跟在淑莹身后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
主子,不好了。
咋咋呼呼的,怎么回事。
小丫鬟脸色酡红,喘着粗气说道:主子,大阿哥落水了。
大阿哥三个字,直接牵动着三位大阿哥亲额娘的神经。
怎么回事,快带路。
起身往前面赶着,三人也终于从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鬟口中得知了进一步消息。
是弘晊玩闹时,不小心落进了水里。
笑怡和景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却更加紧张。
弘晖和德隆都大了,身子骨也养好,落水及时救上来还没什么。
偏偏只有弘晊,他还是个小奶娃娃,万一呛水或者受凉落下病根,那可如何是好。
你别太急,那么多下人在,肯定会没事的。
淑莹却完全慌了心神:都落水了,怎么会没事。
说完她干脆提起裙子往前面小跑着,笑怡忙拉着景惠跟上去。
好在简亲王府书房离正院不远,几步就到了。
他们到时,几个奴才正围成一个圈,还有两个会水的侍卫已经跳下去。
视线中,只见两人中间有个小水花,却不见人影。
弘晊。
淑莹鞋子没脱,直接要往水里跳。
一直跟着的兰嬷嬷忙拉住她,我的主子咧,你可不会水。
额娘,我去救弟弟。
笑怡摁住了儿子,上辈子他也落水过。
虽然最后四爷罚了几个奴才不了了之,但重生后她却着人教了他凫水,此刻小太监正跟在他身后,满脸全是苦笑。
你力气不够,拉不上弘晊。
瑶儿看好你弟弟,景惠,叫岸上的侍卫扔把快刀下去,我估计下面应该有东西缠住了弘晊的脚。
听到这,焦急的淑莹来了精神:快找刀,找最快的刀。
刀被递过去,很快弘晊被救了上来。
果不其然,他脚上缠着水草,其中还混杂着点渔网。
早已等在岸上的嬷嬷丫鬟,赶紧端来干净的水和布巾。
弘晊趴在额娘怀里,睁着咕噜噜的大眼睛,一声都不敢发出。
直到换衣服要离开额娘的怀抱,他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额娘,有东西拉着我,害怕……果然又是这种把戏,上辈子弘晖可没这么好命,救上来后大病了一场。
笑怡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在简亲王府发生这种事,有个万一,自己与景惠的关系还不得全断了,指不定还得成仇。
拉过儿子,她问道着:当时是怎么个情况?弘晖记忆力很好,一板一眼的说道:德隆准备了沙盘,我和他正在模拟《三国演义》。
弘晊不懂这些,就要去摘花,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落下去了。
德隆的说法,与弘晖一模一样。
笑怡拍了下儿子的肩:你们,怎么不陪着你弟弟玩。
弘晖皱眉不做声,他会说自己是在通过德隆,取得简亲王府的支持么?这辈子阿玛人缘不错,既然有心想争皇位,当然要与这种掌管宗人府的铁帽子王打好关系。
再说,他就是不乐意跟小屁孩玩么。
不过额娘的面子他得维护:儿子错了,五婶,你别生气。
淑莹还是明白事理的:这不关他们的事,无缘无故弘晊怎么会掉下去。
下朝的简亲王也赶过来,一路上听说了此事后,他打了个冷颤。
虽然五阿哥只是个贝勒,在历练的皇子中,也只在礼部做一个闲差,可那也架不住他是皇上的儿子。
而且弘晊,可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子。
万一他出个什么事,比弘晖出事还要严重得多。
看来这次,必须得严查到底,最起码要能在太后那边交代过去。
于是,简亲王出场时,带来了足够多的侍卫,将事发地点围起来。
让五福晋和弘晊阿哥手机受惊了,此事必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笑怡闪在一边,淑莹也往旁边一避。
她再着急,一个贝勒福晋,也不敢受铁帽子王亲王的礼。
简亲王客气了,弘晊没事就好。
匆匆赶来的太医诊断后,果然弘晊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喝点红糖姜汤压压惊就好。
而此时,简亲王带来的侍卫,早已勘察完了现场,开始盘问靠近的人。
前院与此离得近,但多数人为了避嫌,却没往这边走。
所以现在,询问进入了僵持。
问道最后,侍卫快要放弃希望时,角落里金珠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看到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本来已经不抱希望,想着抓清理池子的下人做替罪羊的简亲王眼睛亮了。
这声音,笑怡再熟悉不过。
果然她扭过头,就看到一身大红色袍服,插着一头金钗的钮钴禄·金珠屈膝半蹲在巡查侍卫前。
刚想开口说什么,比她还要急切地淑莹却问出口,你可是见到了什么,旁边众人的视线也都转过去,钮钴禄福晋急得不行,金珠却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想起自己刚才偶然见到的事,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好风凭借力,送她上青云。
不抓住的话,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奴婢方才在同妹妹赏花,不小心走到这边,看到一位穿棕色衣服的福晋在那边逗留,似乎把挡着的石头扔下去了。
离得太远奴婢看不真切,只隐约见那福晋穿着稍微朴素,衣服上绣着一只鸟。
今日赏花宴,是个喜庆的日子,园中一派明亮的色彩,只有那么个故意搅局的例外。
特征这么明显,大家一打眼就看出来了。
拉着瑶儿过来的茉雅琦变了脸色,她的确恨不得张佳氏倒霉。
可谋害五叔的嫡子,这可不是张佳氏一个人能背负下的罪责。
胡沁什么。
张佳氏也脸色大变的走出来:这是谁家没规矩的,竟敢拿着我这衣裳做筏子。
金珠看到了两人眼中的恨意,与钮钴禄福晋的担忧不同,如今她心里欢喜的很。
大阿哥注定是个失败者,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一时被记恨算什么。
奴婢觉无半句虚言,银珠妹妹可以作证。
一时间,钮钴禄·银珠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她正窃喜,嫡妹不经思考的话,让嫡母再一次讨厌她。
只要她稍加动作,自己在府内的地位就会再上一层楼。
得到全力支持,她选秀才有可能被许个好人家。
现在这样,要她如何回答。
嫡母的品性她知道,跟金珠一样极需要人奉承着,若是她回答不好,以后怕是有苦日子过了。
好不容易抓到机会,简亲王当然不会放过。
自阿玛病逝后,他好不容易才稳住简亲王府的地位,眼看出了孝期要正式掌管宗人府,此时绝对不能出错。
虽然此事会稍稍得罪大阿哥,但张佳氏不得人心他还是知道的。
处理掉她,皆大欢喜,没人会真正动怒。
钮钴禄格格,你说是怎么样的?银珠骑虎难下:奴婢眼神一直不如妹妹,只看到有人接近过。
但额娘和姐姐曾教导过奴婢,钮钴禄家要有教养,不得妄自打探人私密,是以奴婢看的不太真切。
一句话没说金珠不好,却赞扬了钮钴禄福晋的好教养。
这让最近屡屡被训诫不会教女儿的钮钴禄氏颇为自得,对银珠更加有好感。
同时对金珠,她本就没多少感情,现在更是被耗的差不多。
此事本王自会查清楚,叨扰各位雅兴。
**送走了大多数客人,只留了笑怡、淑莹和大福晋几家。
小孩子忘性大,就这一会,弘晊已经是生龙活虎。
弟弟,来喝姜汤。
他躺在床上,瑶儿用小勺舀起来喂着,弘晖和德隆拿着玩具哄着他。
不喝就不跟你玩了。
本来闪着头弘晊立刻配合起来:我喝,你们要多陪我玩一会。
一碗姜汤下肚,他立刻被捂上厚被子。
年纪小的弘晖脱鞋子爬在床上,跟他摆在一起。
年纪大的几个,干脆守在床边。
淑莹也别担心了,好在孩子无事。
笑怡和景惠劝着淑莹,一旁的简亲王,则是听侍卫说着什么。
茉雅琦和张佳氏坐在对面,两人离着彼此很远,如陌生人般的一言不发。
弘晊怎么样了?五阿哥急匆匆的跑进来,身后跟着四爷焦急的呐喊:五弟,跑慢点。
见到自家爷赶来,淑莹终于忍不住,泛红的眼圈中泪珠滚下。
笑怡同四爷退到一边,留给这对夫妻空间。
到底是什么回事?一同跟着来的,还有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两人虽然已经大婚入朝,但还是弘晖的好哥们。
性子活泼如大男孩,人又没有架子,连带着弘晊都很喜欢他。
一进来,他们就承担起了哄孩子的重任。
而这边,简亲王将桌子上的纸张指给四阿哥看。
这是湖边脚印的拓本,泥土里还散落着一点香粉。
我的侍卫比对过了,的确是大福晋的。
四爷皱眉:不管她刚才做了什么,以她的能力,可以在你府里的池塘中布下水草和渔网?雅尔江阿,不要小看女人,掉下去被这些东西缠上,一般大人都活不了。
溺水而亡,再简单不过了,是吧?笑怡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可她却不方便跟简亲王说。
没想到四爷,看来他还是记得前世弘晖那一出。
一旁的景惠一直沉默着,直到现在她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爷,德隆最喜欢在池子边钓鱼。
而且,他钓鱼的时候,不喜欢有下人在旁边吵闹。
雅尔江阿拍了下桌子:爷当然知道!拍完他有些后悔:爷已经吩咐人去查,你放心些,一定会没事的。
妾身多谢爷。
看来简亲王对景惠着实不错,笑怡提着的心又放了下去。
这辈子简亲王,比上辈子早死了三年,因守孝,亲王府只有德隆这一个阿哥。
下届选秀他也能成家,景惠的日子肯定轻松许多。
**这边消停了,那边坐着的张佳氏却走过来。
哟,合着是你们府里出了内鬼。
茉雅琦动都懒得动,尽量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她有些怨恨自己的皇玛法,明明玛姆不喜欢张佳氏这种女人,阿玛也不想再娶,他却非要指过来。
自从她嫁进来之后,他们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阿玛天天在外面为大清打仗,吃不饱穿不暖,随时可能受伤。
他招谁惹谁了,才摊上这么一个恶心的女人。
对于这位继任大福晋,在场众人就没有一个看在眼里的。
笑怡安慰道:景惠也不用担心,德隆这不没事么?姐妹俩客气着安慰起来,四爷和简亲王为了避嫌,也无法同大福晋交流,所以她再次被无视了。
雅尔江阿,此事爷和五弟,还有十三弟、十四弟,会如实禀报皇阿玛。
在这之前,你最好先去请罪。
四爷这是在给他指一条明路,事情总要揭开。
他下午先去请罪,明早他们上朝再禀报,总能显示出他的诚意以及无心。
雅尔江阿无限感激,拱手道谢。
**与此同时,钮钴禄福晋一行终于回府。
下车进府,钮钴禄福晋一直冷着脸。
直到院中,她直接开口金珠,你先禁闭三个月。
金珠大惊失色: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钮钴禄福晋扬起巴掌,半响还是没舍得落下去:你问为什么?你知道这双方是谁么,他们中随便一个动动手指头,咱们府都得完蛋。
金珠,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什么是慎言,你是要我们所有人为你陪葬么?说到最后,她声音中带着点哀戚。
金珠失笑,梦中额娘也是这样,欺软怕硬。
庶姐与她如出一辙,原来现在他们就有了那几分模样。
回头看到走过来的阿玛,她有了希望。
阿玛,你可得为女儿做主,女儿全是为了你。
棱柱很疲惫,城门领对他的态度越发不好了,明明一个典仪,却要一直站在寒风中做笔录。
每次回家还不肃静,他感觉整个人生都是灰色的。
又怎么了,金珠好好听你额娘的话。
又是这种态度,金珠拿出梦中的气势,直直的盯着阿玛:女儿是为了这个家,才搭上自己放手一搏。
棱柱对这种上位者的气息格外敏感,立刻被震住了。
就连钮钴禄福晋和银珠,也讷讷的不敢说话。
金珠,这……这怎么回事,你慢……慢慢说。
阿玛在外面忙,应该知道大福晋不得整个宗室欢迎,且大阿哥与太子是劲敌。
太子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女儿作证,大福晋害了五贝勒的嫡子,大阿哥肯定也会遭殃。
如此阿玛稍加运作,入了太子的眼,我们一家也就否极泰来。
女儿知道额娘是担心,可富贵险中求。
即便不成功,我们旗人也有每月固定的月例。
女儿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咱们家。
只有阿玛好了,女儿才能好。
棱柱本身就没什么脑子,立刻被金珠的气势和一番话唬住了,现在他满心都是被太子看中后,各种加官进爵位极人臣。
到时候那城门领,肯定匍匐在他脚下,任他踢打捶踹。
好一个富贵险中求,金珠说得对,福晋何必对孩子这么凶。
不是刚领了月例么,喜欢什么衣裳就去买。
金珠弯起唇角:阿玛打点肯定需要用钱,女儿愿意当了所有首饰,支持阿玛。
知冷知热又全力支持他这个阿玛,棱柱彻底被感动了。
不愧是阿玛的好女儿,银珠多跟你妹妹学着点。
明明是你大,各方面的简直还不如金珠。
银珠低下头,有些不服气。
她更赞同额娘的说法,金珠这是在拿全家人去赌,失败了她可怎么办?不行,她得说服额娘支持她。
自己做下的事,就要自己承担责任,不是么?☆、第一百三十九章棱柱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又被压迫了多年,如今见着机会,几乎是一刻都等不得。
哪家女孩子没有两件可心的首饰,金珠快收起来,咱们府里不缺你那镯子钱。
福晋,去把庄子上去年的收益给爷拿出来。
钮钴禄福晋苦了脸,爷,咱们那些庄子一直欠收。
棱柱是个志大才疏之人,具体表现在他很容易发现别人的短处,而且觉得自己十全十美。
这是怎么回事,小阿哥,慢点跑,小心可千万别摔着。
金珠的弟弟正好从后院跑出来,带着金项圈,穿着绸缎衣裳,手里还端着一碟子精致的糕点。
额娘,赏花宴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边说着,他边将那盘糕点扔在地上:这点心可腻死了,我要吃李福记的杏仁酥。
一直缩减存在感的银珠垂眸,捋了捋刘海,弟弟这下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棱柱勃然大怒:李福记的点心一盒最少要一两银子,你这是给他吃点心,还是吃银子!怪不得府里银钱越来越少,原来都叫你这么给挥霍了,停了旺财的一切点心和月例,他姐姐穿什么,他就跟着穿什么。
额娘,我不要,姐姐的衣服好丑。
钮钴禄福晋却被吓住了:爷别吓唬旺财,妾身还有些嫁妆银子,这就去给您取来。
金珠自知机会来了,忙递上茶水,拍拍阿玛的背:阿玛莫要生气,女儿给你做了一身衣裳,穿上保准肯定很精神。
银珠却是劝慰着弟弟,这下旺财更亲近庶姐,相比起来更讨厌嫡姐。
拿了银子,换好新衣裳,棱柱意气风发的向凌普府上走去。
越想他越觉得女儿说得对,虽然凌普大人是包衣,比不得正经满人,但架不住人家是太子的奶兄。
好好巴结着,从他牙缝里稍微扣点,就足够自己一家飞黄腾达了。
**凌普府上迎来了棱柱,而查明原因的雅尔江阿,则火急火燎的往乾清宫赶去。
哦,雅尔江阿,怎么这时候来了。
因臣治家无方,以至五贝勒的弘旺阿哥在府中落水,臣特来请罪。
康熙一早就听说了这事,本以为雅尔江阿会想尽办法瞒过去,没想到他却服服帖帖的来请罪。
毫无隐瞒,理由也同他暗卫查出来的一模一样。
起来回话。
雅尔江阿松了一口气,脸色却不敢放松。
兄弟众多,之所以他这个没有额娘护着的阿哥能承袭简亲王的爵位,不是因为他是嫡长子,而是因为他足够聪明。
谢皇上。
毕恭毕敬的态度,让康熙心里非常熨帖。
后金盛行八王议政,先前几位帝王在世时,宗室是何等的桀骜。
如今在他手上,他们还不得俯首称臣。
亲眼见到自己的成果,他心情非常好。
你可还有什么隐瞒?雅尔江阿有些迟疑:弘晊阿哥身边防守严密,且为人极为伶俐,本不会掉下去。
只是池边的石头,被推了下去。
毫无遮蔽之物下,池边湿滑,臣府上下人一时不查,才致使其失足落水。
康熙点头,他了解的也是如此。
你可查出,是谁为之?皇上,这……臣……恩?臣不敢欺瞒皇上,侍卫调查找到的证据,正是……正是大福晋所为。
臣猜想,她定是无心为之。
康熙声音阴沉了些:好一个无心为之。
他日理万机,没空管儿子后宅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女人那一套他很清楚,争风吃醋也是一种乐子。
可张佳氏,却一再碰触她的底线。
当着京城所有贵妇的面,她丢尽了爱新觉罗家的脸。
当初为了限制老大,给太子喘口气的时间,他选了家族不显的张佳氏。
没想到,这事终归是他做阿玛的对不起老大。
朕知道了,切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雅尔江阿忙跪下称是,康熙摆摆手:退下吧。
见他退下,李德全换上热茶。
敬事房的太监端着牌子上来,康熙看都没看:就惠妃吧。
**雍郡王府,笑怡回来后,就开始翻找她收集的那些书。
弘晖的死是她永远无法忘记的事,虽然这辈子他好好地,聪敏又健康,但四十三年六月初六的坎没过,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年,根据他前生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劫数,她总结出了所有的应对方法。
根本目的是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万一不巧,抗不过天道真的遇上了,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最合理最有效的反应。
两张溺水后压惊的膳食方子,还有一大套的辅助呛水的办法。
那些救命的东西没用,这方子却是有大用处。
鼓瑟,你叫小柱子给五贝勒府送去。
四爷晚进来一步,就看到桌子上的密密麻麻的资料。
翻开一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浓浓的愧疚快要把他淹没。
笑怡要相信爷。
若是妾身不相信爷,岂会在这时候大肆查找。
妾身是孩子们的额娘,总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爷身上。
合理的解释,抚平了四爷那颗多疑的心。
笑怡这是在用另外一种方法要他知晓,既然她能瞒着他准备这些,就有本事继续把这些东西瞒下去。
你说的是,苏培盛,你亲自把东西送过去。
说完似乎觉得不妥,他解释道:别人去送,五弟和五弟妹肯定不放心。
还是爷想得周到,如此,就麻烦苏培盛了。
站在后面的苏培盛简直被福晋的客气吓死,一跌声的说着:不麻烦、不麻烦。
换好衣服的弘晖跑进来,正好看到桌上的东西。
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每件事的经过,他比阿玛还要清楚。
额娘不用如此辛苦,儿子会保护你和姐姐,还有弟弟。
四爷脑袋疼起来,他后悔死了自己刚才撞破这事。
原本努力了一年多,笑怡和弘晖已经对他有很大改观了,现在怕是又要打回原形。
晖儿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阿玛会保护我们,姐姐也会保护你和弟弟。
瑶儿说着,边朝阿玛眨眨眼,握紧拳头给他加油打气。
果然女儿是阿玛的贴心小棉袄,四爷现在无比庆幸,笑怡给他生了个好女儿。
如果不是她,怕他现在早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瑶儿说得对,阿玛会护着咱们一家。
笑怡,晨儿该吃奶了。
笑怡这才惊醒,她被弘晊的落水惊了心神。
抱过弘晨,只要有四爷在的地方,小家伙总是安睡的。
爷。
四爷识趣的后退,搞定那头搞不定这头,似乎他的人生总是活在这种甜蜜的烦恼中。
边喂着奶,笑怡边听着棱柱府中的实况转播。
拍拍儿子的背,他打了个饱嗝。
给他擦干净嘴角放在一边,她也整理着衣服。
哦,富贵险中求。
我倒是更相信,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宫中的夜幕静谧而幽深,翊坤宫门口挂着大红灯笼。
色衰而爱弛,没有几个宫妃,会像悫惠贵妃那样一进宫便身居高位。
惠妃这些年早就没了荣宠,不过康熙顾念着情分,倒是经常在高位妃嫔宫里坐一会。
没等张佳氏到府里,茉雅琦身边的嬷嬷,就告诉了她简亲王府发生的事。
在张佳氏这事上,她也委屈,这儿媳妇从头到尾就不是她看中的。
可她却知道,皇上做的必须是对的,即使有错,那也是下面人的错。
预想着各种可能,忐忑了一下午,直到接到侍寝的旨意,她的心才稍稍放下。
沐浴更衣,准备皇上最爱吃的点心,最爱用的茶。
她拿出了全副精神,准备伺候好皇上,尽量降低老大所受的连累。
给皇上请安。
起吧。
康熙是个极为聪明的帝王,看到桌上的菜,也知道惠妃着实用了心思。
论起伺候人饮食起居,还是这些老的妃嫔知冷知热,他本来就没想问罪,如今更是没了那份难为的心。
老大家的身体也该调养下,春日干燥,肝火旺盛,人就容易发怒。
惠妃又放松了一点,既然惩罚了张佳氏,那老大那边应该不会受多大连累。
妾身听说,大军在外出征时,家中出事是大凶之兆。
果然是惠妃,虽然性子爽利但人并不蠢笨,一点即透:东南沿海那边还算顺畅,老大仗打得不错,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
听说儿子要回来,惠妃自然惊喜异常。
妾身知晓,皇上看窗边这盆海棠花开得如何?不错。
见皇上首肯,惠妃心底终于彻底有了着落。
海棠春是一种慢性阴狠毒药,用上三四个月,人就会不知不觉心悸而死。
既不影响老大,也能无声无息的除掉张佳氏那个祸害。
只是可怜她的儿子和孙子孙女,还要为这么个女人奔丧。
朕看你将茉雅琦教的不错,这么好的格格,当个县主太委屈她了。
这是……惠妃更是惊喜,以儿子郡王爵位,嫡出格格只能封个县主。
她能以郡主的身份出嫁,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妾身谢皇上隆恩。
喝下一碗茶,康熙也有些疲惫。
这一天他琢磨着太子与老大的关系,总想不出妥帖的解决办法。
安置吧。
☆、第一百四十章康熙是个天生的皇帝,玩弄权术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虽然一时想不清楚,但太子和大阿哥的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太久。
特别是一大早醒来,他看惠妃脸上的皱纹,感叹时光流逝后,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已经老了,虽然有上好的滋补品温养着,数不清的下人伺候着,但他的体力还是一年比一年差。
儿子们渐渐长大,如今的局面,更加符合他的利益。
你把茉雅琦教的很好,朕打算在京中给她找一位额驸。
虽然浸淫宫廷多年,但顺治帝曾有严令,后宫不得干政,是以惠妃对前朝之事却不是很明白。
在她看来,亲孙女留在京城那可是莫大的荣耀,最重要的是,京城里日子多舒服。
虽然那帮蒙古王公富贵,但那边天寒地冻的,不是娇养女孩子的理想选择。
妾身谢主隆恩。
起吧,李德全,更衣上朝。
见她欢天喜地,康熙心里更多了一丝安稳。
皇子入六部掌权,彼此之间又互相牵制,他方可高枕无忧。
至于老大,已经掌握了不少兵权,不能再多一个手握蒙古骑兵的女婿了。
茉雅琦也是个可怜孩子,就让她过几天舒坦日子吧。
**爷,你说皇阿玛是怎么想的?四爷今日休沐,正在纠正弘晖的字。
虽然在外人面前沉默寡言,但实际上他却是个话匣子。
上辈子没人说话,他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批奏折上。
伏在御案上一直写,他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填满几乎奏折字迹的缝隙。
经常给大臣们的批复,比他们的奏折内容还要多。
晖儿,不是阿玛说你,写字贵在专心。
看你瑶儿姐姐,虽然只比你大几岁,但她写的就很好……弘晖苦着一张脸,上辈子他就因为这手字不得阿玛喜欢。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练习的很刻苦,阿玛额娘字写的都很好,为什么他一写就散架呢。
额娘,快救救儿子啊,阿玛话匣子又打开了。
收到儿子求救的眼神,笑怡哪能无动于衷,加大声音,她干脆走了过去。
妾身的话爷没听到么?笑怡身上特有的香味传来,四爷终于从训导儿子的思路中走了出来。
笑怡刚才可是说过什么?前世她怎么就没发现,四爷有这么迷糊的时候。
摇了摇手上的信纸:皇阿玛封了茉雅琦为郡主,还把她指给了觉尔察氏过几年完婚,这是怎么回事。
四爷终于回过神来,瞅瞅笑怡,还好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忽略而生气。
在皇上眼里,将宗室女指婚给蒙古,是为了给其身后的王府增加一份助力。
毕竟,比起京中的旗人,蒙古那边的王公,才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原来如此,母子俩一致的点头。
大阿哥在军中威望极高,这可是实权。
那爷,你可得加把劲。
四爷有些想不过来:爷一直很努力,只是笑怡这是何解?弘晖代替额娘回答了阿玛的疑问:不出意外,姐姐也能做郡主。
如果阿玛太窝囊的话,皇玛法一定会让姐姐为你增加助力的。
晖儿说得对,爷,为了瑶儿你可要加油,妾身和孩子们都会支持你的。
四爷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仔细想来,这道理虽然歪,但还真是说得通。
爷一定会加把劲的。
**棱柱端着从古董街淘换来的鼻烟壶,再次进了凌普家的大门。
昨日他来过一次,可惜没能见到凌普大人。
有些恼恨,但他却敢怒不敢言。
哟,这不是棱柱大人么,今天没记录车辆出入啊。
肥头大耳的凌普走进来,脸上冒着红光。
那身精致的绸缎衣裳,让棱柱红了眼。
昨晚回去他就查了账册,府中财政可以用捉襟见肘来形容。
虽然这衣裳他买得起,但也要着实肉疼一番。
今个正好休沐,想着与凌普大人住的进,特意前来拜访。
城门领那地可真闲,昨个休沐今个还是休沐。
哪像我们这内务府,整个一劳碌命。
被他一顿抢白,棱柱险些绷不住脸色。
但为了日后的富贵,他还是低头哈腰的笑着。
这天下谁不知道,凌普大人是太子爷的奶兄,万岁爷面前的大红人。
尽量低下头,他心中不舒服极了。
想当年满人入关时,这些包衣不过是他们的奴才罢了。
如今,奴大欺主。
罢了,左不过形势比人强。
你这可说对了,有人那今天刚致休。
我心情好,来陪我喝两盅。
棱柱是瞎猫碰着死老鼠了,康熙斟酌一番后,决定不再压制大儿子。
至于太子那边,他是慈父,所以要给他加重分量。
想来想去,他暗示海拉逊上祈休折子。
内务府这几年几经整顿,海拉逊捞够了天天提心吊胆,早就不想再干了。
皇上那边意思一传来,他麻溜的打包上了折子。
康熙向来顾念老臣,给他在礼部安了个侍郎,典型的养老职位。
于是,这内务府总管就只剩下凌普一人,现在他一人独大。
圣旨刚下来,棱柱是第一个登门送礼的,凌普心情好,也准备考察考察给他点事情干。
陶瓷这不行,贵人们用的瓷器,都是一窑只烧一套的。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汝窑那边做一百个胚子,烧出来跳出最好的一套,剩下的九十九套,全都摔碎了听响。
那多浪费。
见他一副惊恐的模样,凌普心中优越感直线上升。
这样的人好控制,用用也不是不可。
这你就错了,天下都是皇上的,曲曲九十九套瓷器算什么,就九千九百九十九套,那也得说摔就摔,不二话的。
行了,你不是有个绸缎庄么,有些个闲散宗室得定期发月例,太好的他们用不起,你先供应下看看。
凌柱忙站起来,感激涕零:多谢凌普大人提携之恩。
看你那样子,差事可一定得办好了。
出了差错,上面追究下来,唯你是问。
凌柱忙点头答应着,心里却是对女儿无限满意。
金珠就是厉害,是他这个阿玛的福星。
**凌普府上,两人达成了一致。
而雍郡王府中,笑怡却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炸的说不出话。
海拉逊就这么退下去了?笑怡有些惊讶,她还记得,十几年前大婚时,就是他负责督办的。
他与阿玛交情不错,许多逾制的地方,都被他给不声不响的抹了过去。
怎么说退下就退下了呢?太子爷很高兴。
不用四爷说,笑怡也知道这一点:海拉逊可姓郭络罗,不是赫舍里,他不高兴才怪。
只是宜妃娘娘和五阿哥那边,明明落水的是弘晊,最终受害的还是他们。
皇阿玛会补偿他们的,五弟的爵位也该升一升了,只是如今没有什么好理由。
想找理由还不简单,当下这不就有一个?四爷合上书,你是说,大军回朝的依仗。
是啊,礼部除了这个外,还能有什么大事。
笑怡瞥了四爷一眼,心里却对康熙的偏心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简亲王已经查明了缘由,水草渔网等物是府上的侧福晋李佳氏派人放的。
太子毓庆宫中,可有两位李佳氏,虽然被太子妃挤兑的不得宠,但那也总是太子的人,是他们一派的。
不管这其中有没有太子的授意,总脱不了裙带关系。
康熙却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一点,直接给太子增加权力。
虽然他对每个儿子不错,但这样偏倚差距太大,别人肯定心里不平。
笑怡别想那么多,这些事,我们没法干预。
长舒一口气,妾身只是怕,有一天如果这事落到我们头上,该当如何。
不会有那一天的。
倚在四爷怀里,她却不太相信他这句话。
但愿吧。
**钮钴禄府里,趁着棱柱出去,钮钴禄福晋忙给金珠讲道理。
额娘不是不疼你,只是金珠啊,咱们小门小户,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抬抬手指头就能捏死咱们。
金珠不以为意,自从出了大福晋的事后,她更是确定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她的目标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嫁给太子。
皇上已经五十了,快要死的年纪。
再小心熬几年,太子一朝登位,到时候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妃。
金珠啊,你听额娘说……唠叨声嗡嗡的传来,她完全没了耐心。
额娘更疼的是弟弟吧,何时疼过女儿。
在你心里,怕是女儿连银珠都不如,何必在这假惺惺。
妹妹怎么能这么对额娘说话。
旁边的银珠插嘴,钮钴禄福晋欣慰,金珠却冷笑起来。
看,你们才是亲母女,这府里只有阿玛疼我。
棱柱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金珠一脸委屈的模样,当即他就生气了。
你们俩都比金珠大,怎么就不知道让着她。
发了一通脾气后,他伸手:福晋把府中的钱都拿出来,爷要跟这凌普大人做大生意。
钮钴禄福晋被 ,在金珠得意的眼神中打出了钱。
想着米缸里那为数不多的米,家里快要断粮了,这可如何是好。
而金珠,很快就发现,在嫁给太子之前,她先要保证自己好好活着,最起码不被饿死。
☆、第一百四十一章有关钮钴禄府的一切,笑怡回头就交给了女儿。
额娘似乎很讨厌她,瑶儿小声的嘟囔着,也懒得去追究深层次的原因。
转过头她就开始联合郭罗玛姆,把嬷嬷教的那一套手段,全都简化后用在了棱柱后宅手上。
两年以来,棱柱凭借着好掌控这一特点,得到了凌普的信任。
只是他绸缎庄的生意,时好时坏。
这背后当然全是瑶儿的手笔,凌普虽然是内务府总管,在四九城里也算个人物。
但比起四爷这种郡王,他就完全不够看了。
所以虽然偶尔有些纳闷,但他完全没往四爷府上想。
即使有时候真的怀疑,他也会赶快喝两副中药压压惊。
而后他简直怀疑自己脑子坏了,才会觉得堂堂皇子郡王,会纡尊降贵的记住一个五品典仪的名字,跟猫捉老鼠一样的天天戏弄。
没人阻拦,瑶儿更是放开了手脚。
钮钴禄府虽小,但该有的配置却不少。
福晋健在,育有嫡子嫡女,姨娘庶子庶女更是一样不落。
理论结合实践,瑶儿的宅斗水平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进步着。
两年以来成果斐然,她已经从当初的花费心思,到现在条件反射般的总揽全局。
跳出后宅,操纵着一切。
额娘,钮钴禄府上个月还在用李福记的糕点。
转过月来绸缎庄子赔了一大笔,如今马上就要断粮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笑怡坐在窗前,听女儿说着琐事。
康熙已于昨日宣布了选秀旨意,娘家侄女今年也会参选。
小小的弘晨赖在额娘身边,穿着虎皮小袄,整个人格外精神。
说那糟心事做什么,姐姐陪我下棋。
瑶儿苦了脸,他这弟弟大概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自打会说话起,就跟着她学琴棋书画。
如今还不到四岁,这四项已经完全超过了她十几年的苦练。
晨儿,别欺负你姐姐。
小家伙皱起鼻子:我这可是孝顺额娘。
笑怡手上动作一顿,的确她也比不过儿子。
阖府也就四爷这种棋艺高超的,可以同他慢慢磨。
但父子俩似乎太生不对盘,弘晨除去该有的问安外,平日都在尽量规避与四爷讲话。
弟弟太厉害了,来帮姐姐管家好了。
小家伙考虑下,摘下瓜皮帽煞有其事的点头:好,你来跟我说说,钮钴禄府那是怎么回事。
姐弟三人感情很好,笑怡大体的翻看下账册,心思却飘到了窗外。
钮钴禄·金珠,人生最痛苦的不是顿顿吃糠咽菜,而是享受过一顿山珍海味后,回头发现自己连吃糠咽菜的资格也没有。
这两年,你体会到了么?**爷回来了。
笑怡接过四爷手中的大氅,这两年夫妻关系一直相敬如宾。
不过她还是尽量顾念着全家人的需要,对四爷她也尽心。
这样习惯下来,她发现自己每天都生活的很愉快。
虽然没有前世那种砰然心动的感觉,但这种状态却比那时要舒服许多。
鼓瑟,吩咐厨房上膳。
给阿玛请安。
弘晖也从外面跑进来,去年他就去了上书房。
同弘晴在一起念书,四爷与众兄弟关系都不差,弘晖也是爱骑马射箭的,俨然成了上书房的孩子王。
四爷看着面前的三个儿女,哪个单拿出来,都让他骄傲。
其实他想要更多孩子,这几年也一直在努力。
奈何似乎缘分未到,笑怡一直迟迟未有身孕。
都起来吧,瑶儿和晨儿上午做了什么?瑶儿甜甜的回答着,十三岁的她身量已经开始长开,整个脸也瘦削下来。
蛋白般的肌肤,与笑怡一般无二的杏眼,她俨然成了整个爱新觉罗家最漂亮的小格格。
每次随着笑怡出门,都会引得各家福晋夸赞。
儿子看姐姐和额娘忙。
以最快的语速说完这一句,弘晨就再也不说了。
四爷有些无奈,儿子的确不会在他在场时睡着,但对他依旧冷淡。
为此,这两年他一直被十三弟和十四弟笑话。
甚至有时候,皇阿玛也会打趣他几句。
他已经二十五了,有时候实在下不来台。
皇阿玛要巡行塞外,旨意已经下来了,咱们一家都得跟随。
三个孩子的眼睛亮了,虽然这几年,由于收缴关税康熙尝到甜头,放松了对旗人不得出京的管制。
但是,他们一家还真没出过京城几次。
尤其是弘晨,从出生到现在,他一次都没出去过。
塞外干燥,有什么好玩的。
小家伙言不由衷的撇撇嘴,笑怡指挥下人摆着膳。
那额娘把晨儿送到宫里,陪你贵玛姆?贵玛姆棋下不过儿子,每次都输好多银子,咱们还是算了吧。
那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小大人似得逗乐了一家人。
**而后笑怡开始准备起来,她出行经验丰富,只是注意下弘晨要用的东西就是的。
而剩余的精力,她则放在了钮钴禄·金珠身上。
由于把棱柱哄的好,这几年金珠攒了不少私房钱。
但在银珠的挑唆下,她与钮钴禄福晋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至于她的打算,笑怡可算是一清二楚。
选秀消息一出,她就去京外的寺庙上香。
在她上香的时候,寺庙中的大佛眼睛突然闭上又睁开。
那寺庙香火鼎盛,不少人都看到了。
主持喇嘛亲自出来,说这是佛祖显灵。
笑怡冷笑,显灵么?掏空大佛的眼珠子,派人钻进去。
等钮钴禄氏上香时,用个黑布蒙上,再拿下来就好。
拥有着做太后的记忆,就想出这么个拙劣的办法。
既然你这么想嫁给太子,那我就送你一程。
运用自己在京中的势力,这则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
大家都知道,棱柱家嫡出的格格有大福气,兴家赤族不二人选。
满蒙人信喇嘛,这座寺庙是有数的黄教禅院。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视。
虽然知道棱柱家情况的人,大多对此嗤之以鼻,但不排除那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
之后下山途中,她偶遇太子之事,那一低头的温柔之类,就与她完全无关了。
三日后,笑怡收拾好一车细软,踏上了北上的马车。
而此时京城中的留言却是愈演愈烈。
太子留下摄政,笑怡预感这次绝对有好戏看了。
**额娘,这就是草原么?是啊。
我要跟哥哥去骑马。
笑怡有些犹豫,弘晨天生聪明,对什么几乎都是一学就会。
可骑马,他的年纪太小了。
等咱们停下来,额娘亲自教你好不好?小家伙安静了,撩开帘子看着车队外面的奔跑的侍卫,眼中是无限的渴望。
笑怡有些心疼,但弘晖今年才八岁,怕是不能照顾好他。
爷带他去。
一直跟随在御前的四爷走过来,对他伸开手臂。
四哥,还是我带弘晨侄儿吧?这是一起跟来的十三阿哥。
至于向来焦不离孟的十四阿哥,因为出色的军事才能,他被康熙派去给大阿哥做副手。
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十六,但兄弟俩都是直爽的人,相处起来出乎意外的好。
十三弟。
四爷有些阴沉,十三阿哥摸摸鼻子:对了我还有点事,弘晨侄儿,改天十三叔再带你。
希望破灭,弘晨有些伤心和迟疑。
望着阿玛伸过来的手,他最终还是敌不过骑马的诱惑,握了上去。
爷带他玩一会,过会就回来。
可别累着爷。
无妨。
第一次小儿子这么乖顺,四爷心里满满的。
虽然入关时满人流行抱孙不抱子,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被渐渐忽略了。
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弘晨被抱在马上,阿玛身上独特的气味传来,他有些犹豫。
虽然阿玛一直对他很好,但从记事开始,印象中他就是个很凶恶的人。
似乎他随时有可能杀人,严苛的责罚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本能的抗拒着他。
可是,他似乎并不坏。
被阿玛固定在马鞍上,他脱下大氅将他紧紧围住,只露出一只小脑袋。
而且,事实证明他对他还不错。
鼓起勇气,他小声的问着。
阿玛,你会打我骂我么?一瞬间四爷差点以为,这个儿子带着前世的记忆。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有笑怡和晖儿摆在那,他可是确定了无数遍,晨儿的确是个崭新的孩子。
虽然他学什么都快,但那时循序渐进,不是凭空就会的。
难道,他对他冷淡,是因为怕他打人骂人?难道他当着孩子的面,做过太为粗鲁的举动么?会么?想不出原因,他干脆押在脑后。
把大氅往儿子脖子里掖一掖,他低头,小声的回答道:不会的,你是阿玛的儿子,阿玛只会疼你,就像疼你的哥哥姐姐那样。
真的么?四爷抽动马鞭:阿玛何时骗过人。
草原上的微风传来,策马奔腾的负责发梢被吹起。
第一次体会到如此畅快的感觉,弘晨听出了阿玛话中的真诚。
对啊,他可是他们三姐弟的亲阿玛,他一直将他们保护的很好。
虽然他身上有些让他不舒服的气息,可他还是愿意去爱他。
只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一大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当晚直到扎营,四爷才带着弘晨回来。
知子莫若母,笑怡一眼就看出了父子之间气氛的变化。
有些失落,更多地则是开心。
为人额娘,不管她对丈夫感观如何,总希望孩子们有个幸福的家。
严父慈母,一同为他们遮风挡雨。
我要跟额娘睡。
弘晨比弘晖还要早慧,十个月就会叫人,而且懂事比瑶儿都要早。
自打他盛大的抓周后,当时要入上书房的弘晖搬到前院,而他则是住进了哥哥曾经的侧间。
不过兄弟俩爱好不一样,所以一应摆设器具全都新换了一遍。
这点事,在四爷眼中根本不算问题。
与弘晖不同,他乖乖睡觉请安吃饭,从不吵着要与额娘一起睡。
时隔两年,现在突然提起,笑怡有些适应不良。
好,那就一起睡。
四爷下午在兄弟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次脸,虽然儿子还是对他有些生硬,但也打破了曾经不理他的传闻。
现在他正高兴着呢,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反正出行中,本就不方便敦伦。
顺便与儿子培养感情,何乐而不为?我也要一起睡!超级喜欢额娘的弘晖也挤过来,跳着脚要求。
三个孩子中,笑怡最放心的是弘晨,最贴心的是瑶儿,最心疼的——则是前世亏欠甚多的长子弘晖。
行,瑶儿也一起来吧。
四爷的话到嘴边吞了下去,努力了三年他算是看清楚了情况。
他,永远不可能争过这几个孩子。
罢了,反正也是他的儿女,笑怡多喜欢也是应该的。
这样自我安慰着,他心里瞬间晴朗。
入乡随俗,出行的膳食都是就地获得。
三阿哥和五阿哥两家子也都来了,廷芳两年前生下了一个小阿哥,康熙命名为弘晟。
连带她前几年生下的女儿,如今三阿哥也有两子一女。
至于五阿哥,淑莹去年生下了个小格格,模样像极了宜妃。
早就有了孙子,如今再多个这样的孙女,把宜妃给乐得找不着北。
这次出行,小格格被宜妃接近了延禧宫。
几个年纪大的孩子,也都跟了过来,如今正围在烤全羊边,握着刷子往上撒孜然。
弘晨玩的很开心?四爷举杯,邀请三哥五弟一同饮酒。
他再也不是前世的孤家寡人,就连前世最不对付的八弟,如今见面也是笑脸相迎。
这种感觉很舒服,比上辈子坐上皇位好多了。
至于太子的事,他力所能及。
总不能为这么个二哥,毁掉一家人的好日子。
恩,他很喜欢骑马。
爷已经答应,把奔雷生的小马,捡最漂亮的一匹给他。
没有男人不爱马,尤其是马背上的满蒙爷们。
奔雷可是四爷的心头好,这次他可真是大出血了。
四弟可真是宠孩子。
廷芳打趣着她,笑怡脸一红:弘晖都告诉我了,弘晴用的笔墨纸砚,可是三哥特意从江南淘换来的,比他自己的都要好。
淑莹喝的有点高,大着舌头说道:你们俩,就别在我跟前显摆了。
现在天下谁不知道,咱们皇阿玛的儿子们,最是疼媳妇的。
三姐妹相视一笑,这话传到对面饮酒的三位爷们耳中。
五阿哥有些不好意思:这话可不是爷说的。
四爷还能不了解这个弟弟,也是个好面子的主。
来,喝酒。
**草原的夜色格外迷人,千里之外的紫禁城,晚霞下的红墙碧瓦,透着一股富丽堂皇的威严。
钮钴禄氏是前几天从顺贞门进的紫禁城,一模一样的房屋摆设,更是让她确定了自己的梦。
棱柱只是五品小官,幸得她是满军旗才能参选。
虽然排在正黄旗末尾,但京中沸沸扬扬的福气一说,还是让她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万众瞩目的感觉,向来是她最喜爱的。
而这次选秀后,她将踏上一条康庄大道,向着梦中的富贵荣华迈进。
什么时辰了。
房内一共六位秀女,却只有一个伺候的丫鬟。
小丫鬟给另外一位格格铺着床,抽空回答她。
回小主的话,已经是申时一刻了。
金珠心中一突,赵嬷嬷千辛万苦打探来的消息,今天是元后娘娘的忌日,太子出宫祭拜,会在日落前回京。
这是整个选秀期间,他唯一可能路过储秀宫的时刻。
你忙,我去打水梳洗。
插上一支简单的木钗,她端起水盆朝外走去。
姐姐要去打水,妹妹给你打就是。
怎么又是银珠,金珠恼恨极了,什么地方都有她。
不管今天能不能遇到太子,此种良机当然不能让她有一丝得到的可能。
妹妹今日的绣活还没做完吧,我可不敢耽误了你那功夫。
银珠恼恨,她宁愿如金珠那般被嫡母厌弃。
这几年府中情况时好时坏,如今正是坏的时候,全靠她刺绣贴补家用。
而金珠,完全不用做这些。
无数次她劝自己,忍耐下去。
如今选秀结束就忍到头了,她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那姐姐可小心些,莫要伤着自己。
金珠绕到院中最偏僻的水井旁,朝开着的角门走去。
果然赵嬷嬷提供的消息正确,此时换班正无值守。
出门后,她往开阔的地带走去,前面不远处恰好有仪仗行来。
正中央那一抹惹眼的明黄色,除了太子还能有谁!来对了!她激动地拿起手中的帕子,整理下自己朴素的打扮。
看依仗接近,她忙摔到在地。
大胆,前方何人?竟敢阻拦太子爷!期期艾艾的站起来,她作惴惴不安状。
鹅黄色的衣裳,因饥饿而纤细的身影,在夕阳中真有几分楚楚可怜之状。
奴婢钮钴禄·金珠,因贪恋御花园中美景,一时忘记了回去的路。
胤礽心情正不好,眼见兄弟们一天天大了,他开始察觉出有无额娘的区别。
今日在坟前,他一直想着:如果额娘还在,那他的地位肯定更加稳固。
刚回来,就看到那抹纤细哀切的身影。
钮钴禄·金珠?是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令菩萨拈花一笑的有福气之人么?难道这是额娘给她的暗示?来了兴趣,他向前走一步。
看着面前的秀女,小嘴宽鼻,正是有福之相,这身简单的衣裳,到衬得她有几分冰清玉洁之态。
起来吧,找个人送她回去,今日的事莫要声张。
金珠看出了太子眼中的那一丝满意,这下她心里稍微有底。
跟在小太监后面,她回忆着太子的容貌。
他狭长的眼睛,与梦中的儿子一般无二。
这就是子肖父么?看来,她的飞黄腾达之路指日可待了。
哎哟小主,不是说过宫中不许乱跑么?迎面来的嬷嬷掐了她手臂一下,生疼生疼的。
这就是皇宫,一个踩低捧高的地方。
谄媚着笑,她尽量平静的回答道:嬷嬷,是我无状了,您就饶了我这一遭。
嬷嬷看着身后的太监,最终,还是没敢把这事报给管事。
**草原上昼夜温差极大,吃完烤全羊,围着炉火坐了一会,也到了回帐子的时间。
一进门,小家伙们就乐了,帐子最里面,摆着一张大通铺,上面铺着笑怡特意带上的大号毛毯。
弘晖拉着姐姐和弟弟,上去打了个滚。
瑶儿起初还放不开,后来被两个弟弟感染着,也跟他们滚了起来。
姐姐下棋输给了我,今天你要让着我和哥哥。
弘晨站起来,巴住瑶儿腰,一脸傲娇的要求着。
好……吧。
将阿玛额娘不来解围,瑶儿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弘晖还有些不忍,弘晨眼睛咕噜噜的转着:我要给你梳头。
咱们坐吧。
四爷给两人倒上奶茶,拉着笑怡坐在一旁。
瑶儿苦着脸,弘晖充当小丫鬟,给她把头发梳顺,而后弘晨开始动手。
开始笑怡还当玩笑看,但到最后效果出来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如此美的发型,会出自一个三岁小男孩的手。
晨儿,谁教你的?弘晨摊手:这很简单啊,需要人教么?一旁的鼓瑟吹笙汗颜,他们给主子梳妆十五年,竟然没有二阿哥随随便便一弄。
对于儿子的妖孽程度,笑怡早就麻木了。
只是一下的惊奇后,她拿来一面镜子对着女儿。
镜中的瑶儿,如画中嫦娥仙子。
发鬓高高挽起,虽然未带任何首饰,但从小养出的一身贵气,与发型相得益彰,整个人强势中带着一丝妩媚。
瑶儿这样更好看,晨儿有空也给你额娘弄弄。
四爷不怀好意的说道,想象着笑怡梳这个发型时的模样。
如果再穿上一身皇后的凤袍,那肯定会更好。
哪个女孩不爱美,瑶儿惊喜无限,笑怡只盯住儿子不要太累。
看时间差不多,一家人上了大通铺。
通铺连着炉子,实际是个火炕,三个孩子挤在两人中间,一家人围在一起,彼此呼吸可闻。
你说钮钴禄氏,真的会走出那一步么?听到三个孩子呼吸均匀,笑怡睁开眼,问着同样睡不着的四爷。
四爷小心的翻身,在后面抱起她。
想她做什么,好不容易出来趟。
妾身好奇么。
四爷低头,在她脸颊处一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以她的个性,一定会,而且还会沾沾自喜。
☆、第一百四十三章沾沾自喜,四爷将她搂得更紧点,小声肯定得给予答复。
以她那贵不可言的身份,皇阿玛只能自己留下,或者赐给太子。
不管那条路,对她来说都不错。
但以她的为人,怕是不会知足。
不错,笑怡有些纳闷,她看这两条路,哪条都不舒坦。
岳父是一等公,岂是棱柱可比的,是她想当然了,以金珠那饥一顿饱一顿的现状,锦衣玉食对她来说就是无尽的福气。
不管入后宫还是跟着太子,最起码这一点不会缺。
至于再大的造化,那就端看自己和那点子缘分了。
爷倒是很了解你的熹贵妃?逮着四爷的腰,笑怡重重的掐下去。
雍正九年她死,八年的时候熹妃就晋贵妃,身份虽然无法与她相比,但想起来就别扭。
哎,别。
四爷也是人,是人就怕痒怕痛。
爷小点声,孩子们还在睡呢!笑怡转身加了把劲,在四爷耳边小声的威胁道。
看他绷紧了嘴唇,憋着不敢发出声音,她心里总算舒坦了不少。
算了,睡吧。
四爷抱起她,下巴抵在她的额头,良久,在她快要睡着时,他低沉的说了一句:时间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工具。
是啊,即便生前不了解那母子的真面目。
但以鬼魂的状态飘了那么多年,女人的什么心思他不懂。
那他一定看出了她的犹豫,怕再次受到伤害,却又舍不得孩子们应得的荣华富贵。
谢谢你。
咕哝了一句,她放空心思睡了过去。
不管了,一切还有明天。
黑夜中四爷感受着下巴上光滑的肌肤,终于等到了她的动摇。
已经孤独了二百年的心满满当当,这次,他应该能把握住。
也,一定要把握住!**康熙是一个掌控力极强的帝王,虽然疼爱太子,但他还是监控着紫禁城内的一举一动。
当然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紫禁城内主子奴才几千人,不可能每个太监宫妃的每句话他都记住。
大多数时候,他只需要一个点,然后根据自己的思考得出结论就是了。
至于对错,谁敢反驳皇帝的意见?这个钮钴禄氏,不能留。
鬼神之说,最不能唬住的便是帝王。
因为本身,他们就要神化自身的形象。
君权神授受命于天什么的,是封建王朝最好的统治借口。
可皇上,京中福气之说沸沸扬扬。
悠悠众口不好堵,康熙最烦的就是他控制之外的传播市井消息。
哎,胤礽长大了。
康熙抚着玉扳指,多年使用下来,这扳指早已成为他从不离身的爱物。
朕是不是老了。
万岁爷龙精虎猛,正是春秋鼎盛之时。
李德全是个有文化的太监,每次都能说到康熙的心坎中去。
给她加点红花,如此心大的秀女。
既然太子喜欢,就送他吧。
嗻。
一句话,决定了钮钴禄氏的命运。
**爷,你说皇阿玛……草原上的清晨来得要晚一些,天还没亮,笑怡就起身梳妆。
孩子们陆续醒来,瑶儿拆着昨晚带着睡觉的发型,却怎么都弄不到原先的模样。
额娘,你看清楚了么?笑怡摊手,她那长发从来都是鼓瑟吹笙打理,自己都弄不过来,更别提只远看过一次的发型了。
瑶儿先梳个别的发髻,现在可是白天。
唔,好吧。
笑怡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对于儿子这异于常人的聪慧,她从来都是帮忙掩盖。
好在有四爷的粘杆处在,府里跟个铁桶似得。
平日娘几个只在正院活动,那里更是防卫的重中之重,所以消息一点都没传出去。
就连贵妃那边,也是拿着棋子逗孩子玩。
虽然弘晨不这么想,但贵妃就是这么认为的。
瑶儿这么大,已经知道爱美。
但她更知道,弟弟的安全比较重要。
姐姐,你过寿辰的时候,我再给你弄一个。
瑶儿眼睛亮了,抱着弟弟吧唧亲了一口,小家伙扭扭脖子。
瞅瞅阿玛和大哥,没注意到这边,他脸色总算缓了缓。
家中的爷们都在场,被他们看到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四爷强忍住抽搐的嘴角,拿起苏培盛递来的密信。
皇阿玛很快就会有动作了,不过这跟我们一家无关。
的确是无关。
笑怡点头重复道,与他们有关的,不过是在闲暇时刻看看钮钴禄氏的笑话罢了。
虽然这辈子她过得很好,但她从来不拒绝,看前世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过得不好,来进一步愉悦自己的内心。
好上加好,谁都不会拒绝。
**康熙这次会盟的目的,主要是遏制这几年又在蠢蠢欲动的准噶尔。
噶尔丹死了没几年,准噶尔新任大汗,再次野心勃勃的扰边。
虽然这几年有了关税银子,大清富得流油压根不怕打仗,但无奈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机动性很大的骑兵,天天在边塞绕一圈,抢一两个村子杀人放火后立马消失。
这样闹得边关人心惶惶,迁去垦荒的人,也想尽办法搬回老家,情况比直接纠结大军打过来更让人头疼。
先前的政策,主要是分化内蒙和外蒙,以科尔沁为据点,利用姻亲和世仇予以打压。
帐子内,四爷同儿子解释着。
既然想要当皇帝,那首要的就是总揽大局。
只要这个理清楚了,剩下的琐事,自有大臣们去料理。
弘晖前世从没踏上过蒙古的土地,也没接触过蒙古这方面的知识,所以现在,他听得很认真。
儿子读过《资治通鉴》,这是亘古不变的方法,已经用了千年,而且一直有效。
旁边的弘晨嗤笑:那大哥知道,汉文帝、汉景帝和汉武帝的差别么?难道汉武帝时期,匈奴,哦不对按照咱们大清的说法,应该是西北的少数民族就格外英勇?笑怡和女儿做着针线活,娘俩虽然练过几招,但全都不喜欢军事历史。
比起舞刀弄枪,赏花绘画更得他们的欢心。
弘晖虽然比不得弘晨的妖孽,但也不笨,他马上转过弯来:哦,是这样,我好想明白了。
是皇玛法不再满意于每年给蒙古人那么多银子了,对吧?看着聪颖的儿子,四爷很是欣慰:如今的大清,可不比当年必须笼络蒙古人的时候。
关于对蒙古那边的政策,四爷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可没忘记,当年那群花花绿绿的人攻破紫禁城、肆意烧杀抢掠的一幕。
如今北方的罗刹国,也野心勃勃的往西伯利亚扩张。
自打康熙三十六年噶尔丹战败后,他一直潜移默化的说着罗刹国对大清的不敬。
虽然对抗罗刹的主要势力是外蒙古,但这几年皇阿玛早已对他们不耐烦了。
两虎相争,最终得利的不是大清么?这次会盟,一定会很热闹的。
四爷肯定的说道,弘晨对着哥哥打了个哈欠。
那股不舒服的气息又来了,贵族们已经过的这么好了,为什么非要野心勃勃的驱使着手下的奴隶们去拼杀?这,脑子有问题吧。
总之,他小小的脑袋,想不清楚如此复杂的问题。
晨儿来,额娘给你说下蒙古这边都有哪些人。
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笑怡开始了每日的必修课,蒙古王公关系图谱。
满蒙世代联姻,早已形成了庞大的姻亲网络。
上辈子,幸好她一直没跟着出巡,所以不用记得很清楚。
记得当时被点到的李氏和武氏,可是足足闭关用功一个月,才堪堪记住了五成。
就这五成也不是非常熟练,要不是他们地位低,根本参加不了宴会,怕是早就穿帮了。
四爷也加入进来:科尔沁亲王,是一定要认识的,他是你们皇乌库妈妈的哥哥,也就是你们皇玛法的那克出……直到说的三个孩子成了蚊香眼,天也大亮,收拾收拾,他们也该上路了。
**断断续续又走了两天,终于到达了会盟地点。
主子,储秀宫那边,听说五品典仪钮钴禄·棱柱大人家的格格出事了。
笑怡正在帐子里,指挥下人收拾。
跟随出巡塞外,下人也都是同一批,所以现在不用过分操心,他们就将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条。
哪个?应该是姐姐。
手中的茶杯顿了顿,康熙出手竟然也有偏差的时候。
或者,钮钴禄·金珠真的有点福气?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春杏留在京城府内,传信的事就交给了鼓瑟。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银珠格格在用膳后有些腹痛罢了。
太医检查过并无多大关系,只是咱们的人还是看了出来,那汤里面应该掺了红花。
据春杏在储秀宫的小徒弟说,是妹妹把汤让给姐姐的。
倒是亲姐妹,关系就是不一般。
笑怡不无讽刺的说道,钮钴禄·金珠岂会随意让人?看来,她那份残缺的记忆中,还是有些实用的东西啊。
竟然小看了她,不过如今身在蒙古,她也是鞭长莫及。
梳妆,咱们得准备晚宴了。
抿起唇角,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不过,有变数的东西,才愈加有意思。
☆、第一百四十四章岂有此理,会见完蒙古王宫的康熙,拍着御案,身体有些轻微的抖动。
刷刷的雨声冲打着帐顶,草原上罕见的春雨袭来。
不是让你们加红花了么,是那调配好的药出了问题,还是下手的是个废物,李德全大气都不敢出,这红花可是皇上的大秘密。
先帝为了阻止蒙妃生育龙裔,特意从命吴良甫同太医秘制出的混药。
因其以特殊手法炮制的红花为主要,顾特以其代称。
虽然这些年皇上没少用,但他就觉得这次他格外生气。
说,斟酌着用词,李德全小心的回复道,奴才一早查过,此事确实过于巧合。
巧合?康熙重复着这个字眼,他从不相信这个字眼。
或者,后面有只手在帮助钮钴禄氏?他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
还真是有几分福气,既然如此,就先不用动她了。
嗻。
**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一会就停。
雨后的草原,夹杂着青草和土地特有的芬芳。
没过大腿的草丛中,远望过去,敖包尽头延伸出一条彩虹,直通天际。
好漂亮!趁着天好,笑怡和四爷带着孩子们出来遛马。
瑶儿天生喜欢美丽的事物,见到彩虹忍不住惊叹出来。
姐姐,我给你画画。
弘晨坐在四爷怀里,一回生二回熟,他喜欢上了这种在阿玛怀里,被他保护着策马奔腾的感觉。
好。
瑶儿站在马前巧笑倩兮,弘晨支好命人取来的画板。
晨儿这样,万一被皇阿玛发现了怎么办?笑怡不无担心,在府里还没什么。
但现在可是在蒙古,他们几乎伸不进手的蒙古。
四爷将手背到身后:草丛里全是爷的人,大概可以撑半个时辰。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瞬间的惊奇后,是一种理所当然。
前世他可是掌控力极强的帝王,比起康熙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现在没那么大权力,但既然有心,安插部分人手还是能做到的。
爷看钮钴禄氏那边,皇阿玛会怎么处置?四爷摇头:应该,不会再出手了。
哦?这是皇阿玛的骄傲,虽然钮钴禄氏还不足以成为他的对手。
好了没,站得腿好酸。
瑶儿娇声喊着,笑怡往画板上一看。
蓝天白云下,爬着一只小乌龟。
这孩子们,强忍住笑意,她看瑶儿走过来,一把夺过弘晨的画笔。
臭小子,敢这么编排你姐姐。
姐姐抓不到我。
微风拂来,两兄妹你追我打,草原上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而笑怡,则是上前收好那副小乌龟的画作。
这种童年趣事,她会为儿女好好珍藏。
**所谓会盟,就是双方在利益上进行博弈,最终达到一个彼此满意的结果。
康熙的算盘很好,让蒙古和罗刹互相攻击,这些年他也一直努力着。
或者说,这是大清四代皇帝共同的心愿。
天可汗,今年冬天特别冷,我们部落死了好些牛羊奴隶。
如今再起战事,怕是承担不起。
没有人是傻子,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哭穷,是蒙古王公永恒的主题。
虽然他们帐子里藏得金子,都已经快流出来了,但谁也不会嫌金银珠宝多。
罗刹人富庶,那边什么都有。
可那罗刹鬼太凶狠了,拿着火枪个顶个的头疼。
上战场冲在最前面的也不是他们,康熙明白这些人是在同他讨价还价。
有些恼怒,更多地则是无奈。
虽然大清富庶了不少,但南边的汉人始终是他的心病。
彻底整顿蒙八旗,如今还不是时候。
土谢土汗这几年仗打得不错,朕赏火铳一枪。
箱子被当场抬进来,康熙用实际行动证明:想打你就打,武器我会提供。
见到火铳,王公们眼睛亮了。
随后又是一番恩威并施,他们只差肝脑涂地。
后日,銮驾回京。
**在接下来的两天内,四爷分外忙碌。
作为掌管户部的阿哥,他随着康熙一同发放着钱粮。
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终于坐上回京的马车,孩子们有些意犹未尽。
日后,咱们一家还会出来的。
虽然这样劝着,但她却知道机会并不多了。
康熙在位还好,四爷可是登基后从未出过京城。
阿玛,这是真的么?弘晨天真的问道着,声音中有些惴惴。
四爷一愣,想起了他那一满国库的银子。
背着抄家皇帝的骂名,辛苦攒起来的银钱,全被弘历一次次的南巡、给钮钴禄氏办寿辰给挥霍掉了。
好,你们想去哪儿,有机会阿玛带你们去。
这下愣神的变笑怡,她听出了四爷深层次的意思。
一言为定。
三个孩子却是高兴起来,与他们的阿玛击掌盟誓。
笑怡嫣然一笑,四爷的确是变了。
他似乎,想开了许多。
**这次选秀,府上怕是会进人。
又不是头一次经历,笑怡早已适应了。
可她却没忽略,自己听闻消息后,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涟漪。
应该是耿氏吧,妾身收拾个院子出来。
四爷抬手止住了她:无妨,安园足够大、规格也合适,让她一起住着就行。
那厌恶的口气,完全不似作伪。
难道这位向来平和的裕妃,有什么不为她知道的事?虽然疑惑,但并不妨碍她心底的放晴。
就依爷的。
四爷有些欲言又止:你,不用挂在心上,爷自会去处理这事。
果真是她不知道的。
爷可有什么瞒着妾身?笑怡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四爷拉着她进了书房。
当年弘晖中的是一种混毒,其中一味药,是耿氏的陪嫁。
瞳孔紧锁起来,果然后院的女人没一个简单的么?这事……为什么?爷到最后,也没查出这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四爷的话婉转,笑怡却很能明白他的心思。
在皇家,如耿氏那般无欲无求的人,是一种特例。
前世的她到最后也算手腕高杆,但愣是没查出她的破绽。
她心态平和,甘当钮钴禄氏的陪衬。
她的儿子疯疯癫癫,自愿跟在弘历身边,鞍前马后。
天底下多少人渴望着这份极致的富贵,蜂拥着随时准备替代他们。
可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没有爷们宠爱、没有强大家世,想要在皇家混得如鱼得水,只能靠高超的手腕。
有意思。
勾起唇角,笑怡觉得她日后的生活不会太无聊了。
明日去见额娘,爷要不要带些东西?书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不用。
那就一点清心明目的药丸子吧,您看如何?这不过是走个过场,四爷玉蝶一天没改,就一天是乌雅氏的儿子。
不管是不是普通宫人,别人可以轻见鄙视,但他们却必须做足面子。
都依你。
声音有些停顿,他将她抱在怀里:委屈你了。
笑怡摇头,委屈都是比出来的,比起上辈子,妾身很知足。
四爷将她抱得更紧,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愧疚。
在他视线注意不到的角落,笑怡垂眸勾起唇角。
委屈?哪有那么多委屈!**例行请安的日子,没带儿女,笑怡孤身一人进宫。
这些年下来,太后老了不少。
即便保养得意,她的眼睛已经有些花。
给众人请安过后,她独自来到了御花园角落中的几间房内。
宫中向来都是富丽堂皇,冷宫也不例外。
绕到侧房,她看到了乌雅氏。
现在的她躺在床上,浑身水肿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伺候额娘洗漱。
丫鬟们不敢违抗她的命令,麻利的给乌雅氏换上衣裳。
如往常一样,笑怡拿起镜子,端在她的面前。
额娘真美。
慢慢悠悠的说着,她脑中回想起昨日四爷的愧疚。
她没有委屈,乌雅氏的两个儿子,如今全都向着她。
在她的潜移默化下,他们对这个额娘,除却本身的血脉亲情外,全是厌恶。
你……乌雅氏口齿早已不清楚,虽然神志清醒,但困在这四尺见方的帐子内十几年,她整个人天天被绝望吞噬着。
是四爷孝顺你的清新丸,额娘用后,精神可以清醒些。
笑怡递过去,被乌雅氏打翻在地。
挑挑眉,旁边的小丫鬟立刻收拾好。
你下去吧,我劝劝额娘。
房内只剩下两人,她盯着乌雅氏的双目。
不想吃干净的,那就活着土一块吞吧。
是吧,乌雅氏?不用瞪我,如今你只是个普通宫人。
叫一声额娘,是在外人面前客气。
你知道的,我可是京城人人称颂,贤良淑德堪称典范的四福晋,怎么会留下这点瑕疵。
那丫鬟,对你想的没错,她就是乌拉那拉家旗下的。
有她好好伺候你,额娘再活几十年都没问题。
说道最后,她畅快的笑出了声。
您可一定要长命百岁,媳妇还没伺候够您呢!捻起一颗药丸,送入她的嘴里。
入口即化,提神的成分让乌雅氏心神一震,疼痛的感觉更加强烈。
额娘,老四是不该叫我额娘!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嘴角竟是许久未见的张狂。
笑怡心里咯噔一下,她总觉得乌雅氏话中有话。
☆、第一百四十五章两世为人,笑怡从未小瞧过乌雅氏。
即便自从这辈子嫁入皇家后,她愚蠢的自毁长城的行为不断。
但对于此人,她从未放松过警惕。
虽然如今她早已身在冷宫,但周边伺候的人,还是有乌拉那拉家旗下的包衣。
康熙不会对此多做干涉,掌管后宫的贵妃向来与她交好,这点事她也不会捅出来。
所以乌雅氏的一举一动,全在她的掌握中。
大多数时间,她会咒骂孝懿仁皇后和其他宫妃,剩余的则是骂四爷不关心十四阿哥。
每隔一段时间,她也会将这些东西整理起来,以关心生母为由报告给四爷。
换来的,自然是四爷对其愈加厌恶。
额娘这是病糊涂了么,药可不能停,您还是再清醒下吧。
做足了嚣张的姿态,笑怡直觉这次可能听到什么隐秘。
看看四下无人,她掏出荷包中的药丸子。
这是她一直准备着的,用过之后,一般人神智会稍微有些混乱。
对于乌雅氏这样十几年神志不清的人来说,效果应该会更好。
端来一杯茶水,她扶起她,强行将药灌了下去。
这可是我特意孝敬的,你就好好享用吧。
中药向来见效慢,笑怡将乌雅氏放平,冲门外喊着:打水来,我要伺候额娘洗漱。
冷宫中不止有她的人,还有别人的耳目。
听她这样吩咐,丫鬟太监们眼中纷纷露出叹服。
宫中最是踩低捧高,四福晋十几年如一日,每次来必然亲自满身恶臭的婆婆。
这份孝心,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等待水烧热的途中,她反复的想着乌雅氏的表情和话语。
若干种可能在她脑海中闪过,乌雅氏一时的气话,她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压根这话就是真的?想到这,她拿帕子捂住心口。
不会的,四爷的身世怎么可能有问题。
前世他可做过皇帝,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又岂会查不出来?**瞅瞅扔到地下的脏衣服,既然要好名声,总得付出些代价。
宫人们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因为她的确亲自服侍过乌雅氏。
当然,她着实会觉得恶心。
但比起前世那些倒痰盂、泼一脸水等有意识的糟践,现在这些,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一盏茶时间过去,她叫醒乌雅氏。
醒醒。
握住手中的簪子,扎向她的中指指腹。
尖锐的疼痛刺入神经,昏睡的她终于醒过来。
她神色间有一丝木然,药效已经发作。
为什么说,四爷不该叫你额娘?见乌雅氏丝毫没有反应,笑怡捂住鼻子,贴近她的耳朵重复了两遍。
胤禛不是你的儿子?他不是。
笑怡瞳孔紧锁,这是生气之下的口不择言,还是真的?想想配药之人,那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有赛华佗之称。
显然,她更应该相信自己的药丸。
他是谁的儿子,孝懿仁皇后的?乌雅氏阴沉的呵呵笑着,嘴角流下两行口水:对,就是那贱|人的!她语速很慢,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呆滞。
笑怡决不允许有任何误会存在,她强忍住心中泛起的惊涛骇浪。
不能因为皇额娘养过四爷,你就不承认他是你的孩子。
或者,他压根就不是你生的?簪子再次刺了一下,痛的乌雅氏一下跳起来。
抓住她的肩膀,她大声的吼着:对,那就是她生的。
佟佳氏不是高高在上么,荣华富贵宠爱美貌她全都有了,那我就让她的孩子,一辈子认我揉搓。
有个包衣籍的生母,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这就是女人的嫉妒心么?生而富贵,虽然不是一等一的漂亮,但她却并不丑陋。
可以说出嫁前的少女时光,笑怡从来没有任何苦恼和挫折。
可你有没有想过,佟家的富贵是靠谁换来的。
当年在旅顺贩马时,佟家入伍,多年征战他们整个家族死了多少人。
京中这些高门大户,如今锦衣玉食的舒坦日子,哪家不是用累累的白骨换来的。
笑怡忍不住辩驳着,很快她就笑起来。
跟乌雅氏说这些做什么,反正她永远都觉得,所有人都欠她的。
从她的思维中跳出来,她又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说宫中守卫森严,怎么可能让她换掉孩子。
就凭你,有那么大的能耐?手指抬起乌雅氏的下巴,她眼中满是不屑。
正是这份不屑,刺激到了乌雅氏。
凭什么没有,你们都小看我。
我玛法可是御膳房总管,乌雅氏更是包衣第一世家,这宫中处处都是我的耳目。
胤禛生产那一日,前朝打着仗,宫中防卫空虚。
正好佟佳氏那贱|人也生产,我用自己病怏怏的小格格,换了她活蹦乱跳的阿哥。
她的儿子,一辈子都得喊我额娘。
边说着,乌雅氏脸上边泛出红光。
可惜皇上,竟然把乌雅氏迁到了关外。
爱新觉罗家没一个好东西,早晚包衣会掌握整个,想让谁生孩子,谁才能生孩子……似乎想到了包衣的巅峰时代,乌雅氏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笑怡却想起了四爷告诉她的那些,弘历当政后,阿哥们全都出自包衣肚子。
如果不是她和四爷重生干涉着,那一天还真会实现。
包衣通过控制后|宫,牢牢控制住整个地位的传承,到最后,整个天下都将握于他们的鼓掌之间。
看着面前疯狂地乌雅氏,她的心乱成了一团。
不过现在,还是先堵住她的嘴为好。
拿掉簪子,她用力往她的脖子上敲去。
乌雅氏脆弱的身体,经不起她全力一敲,立刻晕了过去。
活动下手腕,她唤来守门的小丫鬟。
你全都听到了?小丫鬟跪下:格格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喊她格格,这是乌拉那拉家的人。
是她心思乱,一时没想过来。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有一个字透露出去,你的阿玛额娘弟弟妹妹,你知道的。
瞅着旁边的镜子,她看着那个严厉的自己。
此事事关重大,现在她只想快些出宫,找四爷商议!奴婢知道。
**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端上了前世最常用的那张脸。
两世的规矩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尽管心下大乱,但她还能保证自己仪表上不会出任何差错。
路过御花园,远远地看着秀女们等在凉亭花丛间。
今日,是二次阅选的日子。
就是她啊?不过是个五品典仪家的格格罢了,你们家平日有五品官拜访么?怎么可能,我阿玛可是从一品,这种人完全不可能出现在我们府里。
秀女们的声音唧唧喳喳的穿出来,笑怡看着躲在花丛最深处的钮钴禄·金珠。
选秀所带的首饰不可过分花哨,发型也都统一。
不过越是简单,越能烘托出各家的底蕴。
比如刚才出声的小格格,发间便插着一支金丝红翡钗子。
金珠那镶着红宝石的金钗,比其它完全不够看的。
给四福晋请安。
笑怡抬手,端起嗓子温和的说道:快起来吧,今年的小格格可真是标致。
那边小格格头上的钗子,本福晋都未曾见过,是哪家打造的?金珠面上一喜,抬起头来说道:是奴婢自己琢磨的花样。
不错,比起一般的金玉,倒是丝毫不逊色。
笑怡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夸耀钮钴禄氏一番,那些头戴金玉的贵女,自然会想着法子对付她。
**再快点。
出宫后她一再催促着车夫,京中建筑密集,马车压根行不快。
若不是顾念着抛头露面不好,她真想自己骑马回府。
握紧茶碗,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乌雅氏的话。
四爷竟然真是孝懿仁皇后所出!那前世今生的一切,就完全说得过去了。
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是自己最恨的人所出,她当然会想法设法的作践。
所以在四爷做了皇帝后,她才会如此的愤怒。
因为,最终还是她依旧赶不上佟皇后!爷可有下朝回府?踩着花盆底,她快速的走进去,问道着门房。
不曾。
跺了下脚,这下可怎么办?知道真相后,每时每刻她的心都在承受着煎熬。
怎么可能是这样,她并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想着此事的后果。
以康熙的多疑,元后所出的太子都能落到这样的下场,更别提第二任继后佟家氏的儿子了。
相反,一个包衣的儿子,更能让他彻底放心。
真相一旦揭开,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无休止的麻烦。
所以现在,这重身份着实是弊大于利。
大阿哥呢?管事问了下旁边的人,给了她准确的答复:大阿哥刚从上书房回来,如今正在前院书房。
握去书房。
笑怡挣脱开鼓瑟扶住她的手,吩咐她道:你看好门,任何人都不能进书房。
哦,四爷和孩子们除外。
飞奔至书房,看到正坐直了写大字的儿子后,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知不觉间,弘晖已经长成可以令她信任、分担她生活负担的男子汉了。
这时候,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感觉真心不错。
放缓了步子,她推开门。
☆、第一百四十六章四爷的书房,这几年来有了很大的改动。
同前世冰冷严肃的满是经史子集不同,现在里面有了一家人生活的痕迹。
靠墙摆着一把小椅子,从雕工上看是今年最流行的样式,那是他专门为弘晨准备的。
大书桌扩大了一些,两侧各搭着一张小书桌,是瑶儿和弘晖用过的。
至于书桌前的那张软榻,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虽然不常用,但四爷还是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笑怡走进去时,就见弘晖穿着锦袍,坐在自己那张书桌上,拿毛笔慢慢写着什么。
室内静悄悄的,看着这样的儿子,她慌乱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不管怎么样,现在全家人都好好的。
额娘,你怎么了?花盆底的响动,惊醒了弘晖。
他抬起头,先关切的问到她。
到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这惊天的秘密,两世加起来活了七八十年的她都难以承受。
贸然压在一个孩子身上,是不是太过于沉重和残酷。
这明明是大人们的事。
是不是她又欺负你了?弘晖的个头已经开始抽高,因为爱跑爱跳,他比前世这时候要瘦削许多。
八岁的他唇红齿白,整个人脸上已经有了少年的轮廓。
那是你玛姆。
他那双如四爷一般的面容皱了皱眉,眼睛眯起来。
额娘,一定是出事了!笑怡错愕,他根本不可能知道。
虽然我和姐姐都很讨厌玛姆,但咱们府里最讨厌她的还是额娘。
如今你为她说话,肯定是在冷宫出了什么事。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儿子已经如此明察秋毫了。
笑怡由衷的骄傲着,不再打算瞒着他。
等你阿玛回来,额娘一起说。
而弘晖则是围着她转了一圈,反复确定她无事后,朝外面吩咐道。
给额娘拿换洗的衣服。
边说他边捂着鼻子:一股冷宫的味道,不好闻。
额娘赶紧换下来,要一直香香的漂漂亮亮。
臭小子,敢嫌弃额娘了。
知道儿子在转移她的注意力,笑怡佯怒的叱道。
弘晖连忙告饶:注意形象啊,额娘可是京中品行最好的贵妇。
**福晋在哪儿。
四爷下马,问到门房。
三年下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进府第一时间问候笑怡的行踪。
爷,福晋回来就在找您,如今应该同大阿哥一起在书房。
四爷疑惑了,他可不会认为笑怡开窍,然后突然发现没他不行。
虽然心底最深处,很想被她时刻记挂着,但他是成年人,不会贸然白日做梦。
抬头瞅瞅天空,出紫禁城时的晴空万里,如今已是阴云密布。
难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快步朝书房走去,他心中疑惑着。
莫非是受到额娘的难为,然后积怨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晖儿,额娘问你一句实话,对你乌雅玛姆,你感觉怎么样。
不要想着额娘,单从你自己的角度出发。
房内传来笑怡特别严肃的声音,四爷打住要通传的鼓瑟,停住了脚步。
短暂的沉默后,长子那还没退去甜糯的声音传来。
其实额娘,这几年看多了后院的奴婢,我挺了解她的心理。
人跟人不一样,有些人天生像额娘这样知足常乐,有些人就永不满足。
伺候我的元桃和小顺子,给他们一个金锞子就能高兴半天。
但掌管花圃的黄嬷嬷,天天羡慕着小厨房采买的二愣子。
开始我也会讨厌黄嬷嬷,可看多了之后,反倒释然了。
一人有一个活法,只要不越线,就说不上绝对的对错。
她应该就是那种有理想的人,所以才能从一个包衣爬上那么高的位置。
弘晖喘了口气,继续说着:所以,这点说不上对错。
但我也有自己的喜好和标准,所以,我不喜欢她。
不是因为额娘,而是因为我自己。
当然我是您的儿子,必须得无条件的向着你,所以讨厌就更厉害了。
同笑怡一样,四爷也止不住满心的欣慰。
能跳出自己的喜恶,以客观的角度公平的看待每一个人,他的儿子比多数成年人还要优秀。
我说完了,额娘也该说说,玛姆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笑怡眼睛闭上,咬起下唇。
晖儿,咱们还是等你阿玛来了再说吧。
这件事,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晴空传来一道惊雷,狂风刮开了窗户。
起身去关窗,笑怡正看到了门边的四爷。
眉心皱起,他终于回来了么?这件事,没办法、也不能瞒住他。
以她自己的能力,完全不能很好地善后。
爷都听到了吧,进来说话。
关好窗户,她坐在许久未用的软榻上。
下面是柔软的狐狸皮,但她整个身体却僵硬着。
而往常会温言安慰她的四爷,如今却是一言不发。
坐在她的对面,他同样沉默着,连带着弘晖也安静下来。
妾身今日去了冷宫。
做足了心理建设,她打算全盘托出。
第一句话出口,她低头握紧拳头,支撑着自己不要后退。
或许接下来的话爷有些难以置信,但妾身以自己的性命担保,绝无半句虚言。
抬头,她看到四爷眼中一闪而过的利芒。
难道他知道了,不可能啊。
乌雅氏精神越发不好,她告诉妾身:爷的生母是孝懿仁皇后。
是她利用三藩之乱宫中混乱,调换了景仁宫偏殿和主殿中的孩子。
一直没动静的四爷猛地站起来:别说了!他眼神中酝酿着一团剧烈的风暴,整个人站在那,如一柄出窍的利剑。
额娘,这是真的么?笑怡搂住儿子,对他点点头,药是你替额娘搞到的,结果,应该没差了。
**当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胤禛的心仿佛被挖去了一块。
风雨百年,记忆最深处的那些或温暖或冷落的感情,一股脑的翻涌出来。
皇额娘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乌雅氏的冷淡以及排挤,全都有了答案。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场笑话。
他亲自护佑了毒死皇额娘的乌雅氏一族,将赫赫的佟半朝,打压成了前朝遗梦。
笑怡、皇额娘、如今的贵妃娘娘,那些漫长岁月中曾经对他付出过真挚感情,给予他无私关爱的女人,在他手上渡过了痛苦而又漫长的一生。
乌雅氏、李氏、钮钴禄氏,这些做尽恶事的毒妇,全都荣华无量富贵以及。
他自诩为英明的前世,实则是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中的一场笑话。
他堂堂帝王,就如跳梁小丑般,在无端的自信下,被他们牵着鼻子上演着一出出的闹剧。
爷。
别说了。
自懂事后除却治丧场合外再也未曾掉过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他拔剑转身,再闷在这里,他会疯掉的。
他需要一个理由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他为之付出一生的信仰,不是一场玩笑。
那八十年的人生误会,并不全是他的错。
额娘,你在这么?我准备好了午膳。
瑶儿推门进来,头上插着一支再简单不过的金钗。
杏眼鹅蛋脸,这幅容貌,与养病的皇额娘像了八成!先前不去想的细节再次涌现出来,他与皇额娘一同高烧感冒,景仁宫奴婢们常说他跟隆科多有几分像。
原先只是以为,那是他们在哄皇额娘欢心。
现在一条条的摆出来,都是骨头至亲的血脉证明。
阿玛,你怎么了?瑶儿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仔细听的话,这声音竟与皇额娘有几分像。
他,连最后一点可以逃避的借口都失去了。
**笑怡看着门口的女儿,新婚时祭拜孝懿仁皇后时,那张画像突然闪现在她脑海中。
原本模糊的记忆,如今却是一清二楚。
画像中的每一笔线条,都是如此的清晰。
清晰到,可以完整的映射在瑶儿脸上,没有丝毫突兀。
她长得真像姐姐。
姐姐在天有灵,看到她也会安慰的。
去景仁宫时,悫惠贵妃常挂在嘴边的话,如今却一语成谶。
她再也不怀疑乌雅氏的话,这天底下再差劲的父母,也会给子女留下一线生机。
而乌雅氏的所作所为,实则堵住了四爷所有的路。
那丝毫不顾母子情分的种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打压,只能有一种合理的解释:他们不是亲生母子,反而是仇人的敌对关系。
如此,一切便水到渠成。
看着迎风站立的四爷,她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养条狗都有感情,何况是相处了百八十年的人。
纠结了两世,真相掀开时,却是如此的残酷。
爷。
拿剑支撑着身体,他身形还是有些踉跄。
回首,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死寂。
你带着孩子们出去,让我静一静。
瑶儿和弘晖都不出声,笑怡搂着他们走了出去。
额娘。
关好门,笑怡嘱咐好苏培盛,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你们先好好吃饭,你们的阿玛,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难关。
弘晖了然的点头,拉起草丛中探头的弟弟,一起往正院走去。
虽然没有阿玛那般崩溃,但他步履还是有些沉重。
笑怡亦然,为什么临到摆脱时,她心中反而有一丝不舍和怅然呢?☆、第一百四十七章雍郡王府最近的气氛很低靡,虽然依旧是一派花红柳绿,但整个府邸的下人,都感受到了那种风雨欲来之前的沉闷。
嘘。
苏培盛叮嘱着进出的小丫鬟,奴才的日子不好过。
尤其是最近,比平时更难做。
爷,这是今年的春茶,您尝一口。
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他硬着头皮说道。
四爷从一堆往来信件中抬起头来,派往海外的商队回来了,带来了不菲的收入。
而他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想着怎么把这事,连同自己的身世一起瞒下去。
恩,退下吧。
长舒一口气,苏培盛迈着小碎步倒退出门。
还没庆祝再次度过一劫,他就撞到了后面的人。
大胆奴才,怎敢靠近爷的书房……低斥着回头,那到嗓子眼的话说不下去了:乌嬷嬷。
再回头,他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奴才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笑怡看着面前跪下的苏培盛,她知道这半个月来他因为四爷压力大。
起来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去通传,说我求见爷。
这些年一直与苏培盛关系不错,她肯定不会过分为难。
苏培盛庆幸又纳闷,爷早就说过福晋和府中的阿哥格格可以随意进出书房,怎么现在又要通传。
不过,福晋肯来,爷的心情总能好转一些,他们做奴才的日子也好过。
扎个千,他麻溜的答应着:福晋稍等,奴才这就去。
**是福晋?四爷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她可说了有什么事?果然是爷取消了许可,以前哪会不是快请,现在倒问起缘由来了。
苏培盛自觉真相,同时为福晋不平。
多好的主子,爷一有脾气就迁怒她。
恩?打起精神,他忙回到:奴才未曾问过,只见福晋身边的鼓瑟嬷嬷端着汤,大概是关心爷的身子。
胤禛看向书桌上的笔架,他已经有半个月未曾见与笑怡好好说过话。
罢了,请她进来。
**笑怡将汤放在一旁,盛上一碗亲自递过去。
爷请用。
四爷拿起勺子,低头一口口的喝着。
很快,一碗被消灭干净。
笑怡再添满另外一碗,他再次喝掉。
很快,一大盅汤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笑怡扯着帕子,重生来第一次的手足无措。
半个月来,四爷尽力在孩子们面前保持平静,但他整个人却沉默了许多。
她本想给他足够的时间,去缓冲一下。
可奈何他善后工作做得很好,就是整个人恢复了前世那种冷峻。
山不来就她,她就就山。
就让她先开口吧,收拾掉汤碗,她让乌嬷嬷带人下去。
门关上后,房内只剩下两人。
笑怡站在四爷对面,彼此呼吸可闻。
爷可是怨恨妾身?四爷摁在桌上的手动了动,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沉默,而后还是沉默。
笑怡有些生气,四爷此人就这点不好。
有什么事说清楚了不就好了,为什么非得闷在心里。
他以为人人都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可以凭借一个眼神读懂他的心思么!刚鼓起的勇气,如开了口的羊皮筏子,快速鳖了下去。
那,妾身告退。
还没等屈膝行礼,四爷就拉住了她的手。
爷没有怪你。
总算说话了,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愉悦。
再这样下去,怕是连弘晨都要看出端倪。
她不想让孩子伤心,事情必须在今天解决。
那为何爷对妾身和孩子们不冷不热,晖儿知道还没事。
瑶儿和晨儿那边,要怎么解释?四爷的心一团乱,半个月来他想了许多,可还是迈不出自己那一关。
爷无颜再见你们,尤其是你。
这是什么逻辑,笑怡彻底风中凌乱了。
原来他躲了半个月,就是因为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羞愧。
妾身早已知道了,此事爷也是受害者,不必如此自责。
她被他一把抱在怀里,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服传到她身上。
前世爷曾经查过,可到了一半出了隆科多和年羹尧的事。
乌雅氏留下的人误导了爷,加上当年接生的人全都已经作古。
现在想想,我真的是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记得有一段时间四爷脾气格外不好。
她一直以为是敦肃皇贵妃过世引起的,没想到却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一个做过皇帝,自诩为明君的人,突然发现他被整个世界欺骗了。
这就犹如自尊心极强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了衣服。
突然,她了解了四爷那别扭的心思。
妾身和晖儿不是外人,爷……可乌雅氏她是,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是她贪图荣华,自己主动要求伺候皇阿玛的,为什么她要怨恨皇额娘。
是啊,为什么呢?大概是,富贵之人,不想让人知道她贫寒的过去。
爷登基后,不也神话了乌雅家么?不是那样的。
四爷摇晃着她,眼中满是激愤。
笑怡缄默,她一直没戳穿四爷这层隐秘,如今既然说出来,就得一次说清楚。
爷向来聪敏,这么简单的事怎会想不透。
难道在笑怡心里,爷也是如此的不堪么?笑怡低头弯起唇角,不堪么?曾经,她真诚的鄙视过四爷。
不过在漫长的岁月中,她却收获了一般人不曾有过的人生体验。
爷,人无完人。
就像妾身性子急,容易先入为主,爷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有缺点没关系,一颗宽大可以包容缺点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活了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明白这一点?我们还有以后的人生,还有弥补的机会。
为什么要一味的沉湎于过去,让亲者痛仇者快!我没……四爷有些色厉内荏,他本就不是善于表达的性格。
有什么事闷在心里,是他的习惯。
笑怡的话是如此直白,让他避无可避。
知道了,笑怡先下去吧,爷等下会回正院用晚膳。
**关上书房门,里面是四爷压抑的怒吼。
该说的她都说清楚了,以四爷求真的个性,应该能拐过这个弯。
额娘。
走过拐角,笑怡抬头,正是弘晖和弘晨。
兄弟俩正在花园中,穿着同一颜色款式的马褂。
弘晖拿着剑一动不动,弘晨则在纸上画着什么。
大哥,不要动。
小号瓜皮帽下的脑袋发出不乐意的声音,拿着磨成棒用锦帛包好的石墨,快速的画两下。
而后他转过比自己还要大的画板,上面栩栩如生的画着弘晖。
额娘你看,我跟在蒙古时遇到的传教士学的。
想起那个在黄教最为盛行的蒙藏地区推行上帝的传教士,笑怡就忍不住想笑。
四爷上疏的这一招真是绝了,为了降低教会的影响,他奏请康熙召传教士前往西北,教化愚民。
月前出行,偶然见到弘晨,传教士立刻惊为天人。
弘晨好奇,跟他玩了两天,他那几分本事也被活学活用。
额娘,儿子好看吧,比阿玛好看多了。
以后额娘要多看看儿子,他不理你儿子陪着您。
晨儿画的很好,晖儿怎么这么贫,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
得到表扬,弘晨很高兴,离大哥远一步。
额娘,我比大哥和姐姐都好看,我陪额娘玩。
小儿子弘晨小时候不抢笑怡,长大后却跟他大哥学了十成十。
可惜早早的搬出去,他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汉人说长幼有序,孝敬额娘的事就交给大哥来做吧。
长幼有序,大哥出去赚钱,我留在家陪额娘。
笑怡无奈,这俩儿子,明明是好的不得了的亲兄弟,却每天都要在她面前上演一场阋墙的戏码。
不过他们这么一闹,她刚才劝四爷的尴尬和不快,倒是散去了不少。
走吧,跟额娘说说,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吩咐完鼓瑟准备清淡的膳食,笑怡做着针线,跟儿女闲话家常。
儿子谨遵阿玛额娘教导,在上书房结交了不少兄弟。
至于答题,儿子一般不会争先。
这是笑怡早就跟四爷制定好的计策,弘晖不用过分优秀,只要做好一个郡王嫡子的本分就好了。
那弘皙是不是每次都对答如流?弘晖点头:只是师傅好像不太喜欢他,比其弘皙,他更喜欢大伯家的弘昱。
前世的弘皙,是个多么骄傲的孩子。
这辈子因为太子妃所出二格格满月宴上的晴天惊雷,他怕是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而太子妃,虽然这几年一直在努力,但却依然未能生下太子的嫡子。
这样想来拥有两个聪明健康嫡子的四爷,更不能暴露其继后亲出之事。
不然,朝野上下的炮火,全都会无差别的朝着他们一家来。
大哥不用在意这些,什么时候超过弟弟,你也就可以出师了。
弘晨拍着胸脯说道,迎接他的,是弘晖伸过来的爪子。
哦,晨儿这么自信,阿玛来考校下你?掀开帘子,随着声音进来的,是面露笑容的四爷。
阿玛!你再等两年,等儿子背完书房中所有书。
笑怡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是拐过弯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阿玛,这是女儿给您绣的荷包。
笑怡有些惊讶,多数时候瑶儿都与她在一起。
尤其是做针线活的时候,母女俩各自拿着布料和绣线,边聊天边商量着好看的花样子。
看那荷包精致的模样,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好的。
她都是什么时候绣的?瑶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全京城人都知道,四爷最喜欢的就是王府中福晋和大格格亲手做的衣裳鞋袜,当然荷包也不例外。
他立刻别在腰间,绿色的荷包搭在深蓝色的衣服上,有些不伦不类。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的真挚和欣慰。
阿玛这是高兴了,不会再闷闷不乐!四爷直视着女儿,郑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笑怡余光看到,弘晖的嘴角微微翘起。
果然当初她的选择是对的,孩子们少不了阿玛。
如今一家和乐融融,再好不过了。
**晚膳结束,没等到时候,四爷就将下人们赶了出去。
鼓瑟和吹笙互相挤眉弄眼,高兴地退下去。
就连乌嬷嬷也是满脸喜悦,忙不迭的关上门。
爷,轻点。
这样不行。
极致的疯狂过后,四爷并没有放开她。
而是翻个身,将她放在胸膛上。
辛苦笑怡了。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这几天府里低气压,可对她没多大影响。
该吃吃该睡睡,就连善后之事,四爷也一手全包了。
他,不会想多了吧?冷峻的气息传来,她赶紧端起脸。
这位爷可不是好糊弄的,万一被他记仇,那可没什么好下场。
妾身无碍,只要爷能想开就好。
身|下的人长叹一声,声音中有些落寞。
果然不管爷如何,笑怡的日子一点都不会受影响。
果然被他发现了,笑怡苦笑。
一点点挪动着,试图从他胸膛上逃离到安全地带。
眼看成功在即,男人双腿一抬,夹住她的腰,再次把她固定住。
没,妾身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
胸部多了两只坏心的大手,四爷朝她脸上呵了一口气。
爷知道,笑怡只会喝热**和清水,用面饽饽。
至于春茶和米饭,你一向很少碰,这茶饭不思实在没什么诚意。
他不是一向最严肃么,怎么就如此歪曲的戳穿了她。
怎么办?真的被记恨了。
笑怡俯身,肚皮碰了碰他的。
爷就饶了妾身这一遭吧。
知道错了?她小鸡啄米的点头,知道了,看在妾身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让这事过去行不?扬起最谄媚的笑容,她甜腻腻的说着。
低头,却看到月光下四爷那抖然浑浊的双眼。
爷向来恩怨分明,有功该赏有过该罚。
不能因为你是爷的福晋,就破坏这为人的原则。
果然,面对这人哀求是没有用的。
冷下脸,她扒开他色眯眯的双手,翻到一边,沉声说道:那爷想怎么办吧?总不能将妾身移交宗人府。
短暂的沉默后,他单手扯掉她好不容易套上的睡袍,双手箍住她的腰,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不行。
或者,我该去跟岳父谈一谈?笑怡拉紧衣服,嚣张的笑着:阿玛如今正寂寞,欢迎四爷去陪他解闷。
哦,岳父那边不行。
十三弟和十四弟那里,反正我已经不止在他们面前丢过一次脸面。
果然他还是原先的四爷,的确,她不敢让十三和十四两位弟弟知道。
就一次。
回应他的,是四爷做起来穿衣服的动作。
爷还是去找十三弟和十四弟吧。
转过身闭上眼,她握紧拳头:你来吧。
穿衣服的四爷,立刻将手里的罗袜扔到地上。
箍起她的腰往后一转,让她跪在地上。
举起昂扬,他瞄准冲入。
这一夜,笑怡死去又活来。
果然血气方刚的男人,不能晾太久啊。
**经过仙丹改造,这些年从未出过状况的身体,第二天头一次因疲惫不能按时起床。
原因无它,四爷拉着她做到晨起。
即便是仙丹,也需要一段恢复时间。
爷下朝后去见下岳父,大概会晚些回来。
四爷看着笑怡身上的痕迹,眼中露出一丝心满意足。
她的滋味,十几年如一日的好。
十三四岁时有青涩的风情,怀胎时带着母性特有的光辉,而现在全然盛开,则如一朵华贵的洛阳牡丹。
无论任何时候,都深深吸引着他,让他移不开眼睛。
而更令他欣喜地是,她似乎对他有了些不一样的感情。
虽然她没有明着说,但深谙人心的他还是能感受出来。
疲惫的笑怡一个咕噜,睁开眼睛。
刚想起身,坐到一半却因为腰部力量不足,而向枕头上摔去。
小心些,爷可先走了。
抓住四爷的手,她有些惊恐。
爷不是已经惩罚过了么?四爷有些惊讶,昨夜的记忆突然闪现出来。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真是,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迷糊。
爷们心情烦闷时,你身为福晋却一点都不体察。
此等大错,岂是那么容易弥补的?你耍赖。
四爷点头,爷并没有说,为所欲为一晚就可以原谅你。
昨晚是谁说‘阿玛如今寂寞,欢迎四爷去陪他解闷’。
是她说的,可她不想在阿玛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因此事有了污点。
额娘一定会理解他的,可阿玛是男人,四爷近几年又表现良好,难免他会感同身受啊。
那不是开玩笑的么,爷你怎样才……四爷顺势坐下,将她搂在怀里:爷难受了半个月,笑怡好好伺候爷半个月就行了。
半个月?天,你当我是铁打的,还当你是铁打的?本来开玩笑,可笑怡竟然敢质疑他的能力。
看来,他是该证明下自己。
原来笑怡一直觉得爷不行?可这是事实……说到一半,她才惊觉这不行是什么意思。
不是,妾身只是关心爷。
年轻的时候一定要注重养生,老了才能少受罪。
怎么越解释越乱,她抓了下头发。
四爷在她颊边轻啄一口:笑怡放心,爷到老了也一定行的,到时候你可以亲自体验。
这都是什么事啊!不然,爷去找十四弟……伸手捂住他的嘴,她眼睛与他对视:好,成交!四爷点头,起身朝外走去。
笑怡巴着拔步床的柱子,大声问道:那爷可不会去找阿玛了?掀开帘子的四爷回头:爷找他,去看看布置得人手,能不能挡住此次的事。
既然笑怡如此迫不及待,爷一定会早些回来陪你的。
而后他笑着走了出去,临了还体贴的关好房门,嘱咐守门的鼓瑟让她多睡会。
上当了!笑怡锤了下床柱。
不怪她太笨,而是谁会相信昨天傍晚脸色阴沉的要死的四爷,会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变成这幅油嘴滑舌的模样。
怪只怪,这人太善于伪装,由闷骚转成了明骚。
吹了下酸痛的中指,望着窗外明媚的日光,她嘴角扬起。
府里的低气压总算结束了,她也可以开心的吃饭了。
天天对着一张棺材脸,这半个月她胃口真的差了不少。
或许,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在乎四爷。
最起码,他低落的情绪,可以影响到她和孩子们。
这一刻她忽然感觉,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家。
祸福相依,休戚与共。
**四哥,别再笑了。
大臣们可都在看你。
下朝后,四爷独自走在乾清宫前的汉白玉台阶上。
十三和十四一左一右走上来,一人一句警告着他。
环视四周,果然一些相熟的大臣,脸色都像活见鬼似得。
他有些纳闷,难道深沉的人就必须一直不苟言笑?你们怎么来了?你终于肯说话了,弘晨侄儿最近如何?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四爷脸色一僵。
朝人少的地方走着,他边想着,这俩无时无刻想看他笑话的,真是他的亲兄弟么?因为乌雅氏,他也对十四弟有过心结。
不过随着昨天笑怡的劝解,他已经完全想开了。
不论如何,这总是与他最亲近的弟弟。
尤其是对乌雅氏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十四弟,这辈子他受过多少白眼。
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
拿起腰间的荷包,他掏出其中的一方印鉴。
荷包是瑶儿绣的,印鉴是弘晨设计好模样,弘晖做出来送给哥哥的。
配合那骄傲的表情,四爷一副有子有女万事足的模样,深刻的打击到了如今还没孩子的两个弟弟。
你们俩也不小了,有空还是多做点正事。
虽然比不上瑶儿他们,但总归也是天潢贵胄。
爷的侄子,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边说着,四爷大步向前,躲开了十四弟的熊抱。
对,因为是爷的侄子侄女,所以才这般招人喜欢。
十四阿哥挺胸说道,脸上全是骄傲。
因为生母地位低,他身上少了一份骄矜,多了一丝沉稳。
加上杰出的才能,他比前世要优秀许多。
四爷摇摇头,这俩弟弟就是聪明。
对了,你们俩给敏妃娘娘请安时,尽量绕着御花园走。
两人神色一变,点头后左右贴上来,神神秘秘的说着:四哥也听说了那个最有福气的秀女?听说,她现在与太子感情正好着呢。
四爷疑惑,难道他沉闷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第一百四十九章倒背着手,四爷恢复了冷峻的面容,朝拴马的地方走去。
四哥,你真不想听听?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十四阿哥,见人越来越少,他干脆凑上来,搂住了四爷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臭小子怎么这么重,弟弟的全副重量压在他身上,四爷险些打个趔趄。
昨晚太尽兴,今日体力明显不济。
你当我是铁打的,还当你是铁打的?笑怡早上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不行,他可不能在男人最重要的事情上服输。
不动声色的闪开,他眯眼看着双手空空的十四弟。
恩?你们俩跟谁学的,那么会嚼舌根了?往常的气势成功的震住了十四阿哥,四爷很满意,看来他威仪依旧。
四哥别装了,明明你就很想知道。
十三阿哥走上来,在他另外一边轻声说道。
四爷再次确定,这俩人一定不是他的亲兄弟!好歹这些年他也完美的做到了长兄的职责,怎么他们有事没事就想着法的拆他台。
四哥,别生气了。
弟弟们不过是看你这几天情绪大起大落,想说点乐呵的事。
什么叫大起大落!不过这台阶他可得接住,不然十四还不知借题发挥出什么。
你们俩,今天不用回阿哥所?两人一齐摇头:今日春光明媚,我和十三弟打算去京郊庄子上跑马。
往前走两步,四爷果然看到了他黑马旁边立着的两匹马。
而苏培盛身旁,也站着他们俩的贴身太监。
走吧。
翻身上马,三人一起跑出紫禁城。
四哥你真不知道?虽然这事皇阿玛不让外人传,但咱们都听到了风声。
十三和十四都是藏不住事的,面对别人还知道克制。
可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四爷,两人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只言片语间,四爷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无非就是花前月下的几个桥段。
如命中注定般,太子爷屡次与迷路的钮钴禄·金珠相逢。
穿着朴素的钮钴禄氏,安慰了太子祭祀母亲后伤痛的心。
而后,两人感情如夏日炎炎的天气一般迅速升温。
短短三面,就快要到了缘定今生的程度。
皇阿玛知道了?十四抽了下马鞭:弟弟和十三哥都知道的事,皇阿玛能不知道么?四爷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入宫的秀女,在未曾指婚前,名义上都是皇阿玛的女人。
即便太子是储君,也不能这么随意接触。
难道皇阿玛他,又在悄无声息的酝酿着什么?**百思不得其解,四爷决定等会见到岳父亲自问问。
不过现在,这俩弟弟怎么还不走?咳咳……他们不是要出城么,怎么一直跟着往他府邸的方向走。
四哥,你是不是有点风寒。
弟弟这就去找四嫂,给你传唤太医。
面对两双关切的眼睛,四爷只觉得憋得慌。
他们绝对是装糊涂,赖着要去府里蹭饭。
想起粘着十三弟的瑶儿和晨儿,拉着十四弟一直玩的弘晖,还有每次一来都要亲自下厨给他们做膳食的笑怡。
似乎他府里的人,对这两个弟弟都好的过分。
明明他才是他们的阿玛和爷,可却从没享受过这种关心。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你们先出城吧,爷要去拜访岳父。
十三和十四面面相觑:四哥……那个……四爷向前一步,打马出列,对他们拱拱手:那爷先行一步。
向前骑行两步,扭头,见他们还没转到出城的路上,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后面的十四阿哥朝他招手。
四哥,弘晖侄儿没告诉你么?难道?捶了下马鞍,不会真是那样吧。
这臭小子,从小到大想尽办法让他出丑。
两人快马追上来,十三阿哥接着说道:我们是跟弘晖侄儿一起去跑马,弘晨侄儿说你刚送了他小马驹,他可以跟着一起去。
四爷扶额,果然又是这样。
这是他的儿子么?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前几次他下朝直接回府就好。
这次要去办事,直接漏了陷。
还能不能愉快的生活在一起,难道不能因为他这个阿玛情绪低落,就让他这一次,给他长长脸?哦,那你们去吧。
晖儿最近功课比较忙,尽量早些回来。
绷着脸色,他看着揶揄的弟弟,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说完他怕自己忍不住,挥鞭朝乌拉那拉府赶去。
风中传来两位弟弟的击掌声,夹杂着他们幸灾乐祸的声音。
十三哥,你看到四哥的脸色了么,果然还是弘晖侄儿有办法。
不过我还是觉得弘晨侄儿最聪明,哎,爷怎么就……离了太远,声音听不清晰。
不过四爷还是能脑补出来,肯定是羡慕那不是他的儿子。
狠狠地抽了下鞭子,弘晖每次都会抢两位叔叔的猎物交给他和笑怡,这样吵吵闹闹着,一家人的感情也更好。
不过这两位弟弟,整理了下歪掉的帽子,他终于忍不住说出声。
我一定会回来。
**四爷在说什么?马边出现了熟悉的声音,原来眨眼间,他已经到了乌拉那拉府。
忍住了那句好好收拾你们,四爷恭敬地对待着岳父老泰山。
爷只是有些困惑,岳父何必亲自出来,快回府歇息。
费扬古向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大喇喇的说出来:也是赶巧了,我看中了一块紫檀木,正好可以给孙女多做套箱笼。
可佟国维那个老匹夫,竟然敢跟我抢。
又是这样,四爷有些哭笑不得。
这辈子他们翁婿的情况刚好反过来,他与宗室和兄弟们关系不错。
而岳父,则完美的扮演了一个蛮横无理、六亲不认的老头形象。
偏偏上至皇阿玛、下至京城百姓,都知道他极为孝顺,不敢忤逆长辈的意见。
所以此消彼长之下,他的变化并没有引起皇阿玛的戒心。
而他自然明白乌拉那拉家的良苦用心,不是恃宠而骄,而是为了让他不那么打眼。
所以,他对他们更加尊敬。
爷那边还有一块,就当笑怡给她侄女的添装。
进了书房,四下无人,他随意的坐下,给两人倒上茶水。
如他所料的,费扬古摇头:你的东西是笑笑的,将来要传给瑶儿,这我可不能要。
再说佟国维,怎么争得过打遍京城无敌手的我。
边说着,他边生龙活虎的笔画几招。
四爷无奈,岳父是越老越顽皮。
不过他很有分寸,并不惹人讨厌。
岳父龙马精神。
灌下一杯查,费扬古随意的解开马褂,只穿着舒适的长袍。
这些年一直泡温泉,加上保养得宜,他整个人仿佛停止了衰老。
瞅了眼面泛红光的女婿,他应该是没事了。
你的事,今早我看过了。
都在情理之中,你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一句话,却让四爷有些激动。
之所以他这么孝顺费扬古,不是因为他曾经位高权重门人众多,而是因为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了一份完整的父爱。
那种在皇阿玛那里,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完完全全无私的爱。
他羡慕笑怡,经过多年努力,费扬古关注的对象里,多了一个他。
虽然人早已不知道多少岁,但他还是会为这种单纯的感情而深深动容。
笑怡已经开解过爷,现在差不多想开了。
对于乌雅氏,爷已经仁至义尽。
至于岳父曾经动过的那些手脚,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费扬古捋着新养起来的胡子,脸上满是欣慰。
果然女婿是个明白人,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我是笑笑的阿玛,第一得为我的女儿着想。
四爷当然知道,所以在刚成亲那几年,乌雅一族连带姻亲缕缕遭灾,他却只是袖手旁观。
爷都明白,如果不是本身有问题,不管你怎么出手,皇阿玛也不会降下那么严厉的惩罚。
晒然一笑,费扬古站起来,走到书架旁。
乌拉那拉一族以武起家,几代都是靠武勋相传,向来不爱这些挥文弄墨的东西。
书架上这些书,还是当年女儿喜欢,不得已他才找来的。
致休这么多年,他读过不少,也更加深入的了解了不少为人处事之道。
走到最里面,他抽出一卷灰褐色缎面的布料。
放在书桌上打开,里面白色的锦帛上,描绘着一副地图。
四爷神经一紧,做过皇帝,这东西他最清楚不过了。
这是四九城的防务图,是历任帝王最为关注的东西。
别紧张,我卸任步军统领后,继任的托合齐重新布置了防务。
拿出来,只是为了告诉你,皇上的信息是怎么知道的。
你应该知道,暗卫也是人,他们总得比一般人更有秩序,才能更有效地行动。
在暗卫这一块上,四爷说自己是清朝第二,那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手指在布帛上比划着,消息,大概就是沿着这条路传进去的。
而进入紫禁城后,应该是从西边走,那里人最少,不容易被人发现。
四爷认真的听着,这事连他也不知道。
现在,皇上应该还不知道这事。
瞒一时不难,难的是一直瞒下去,而且在合适的时候,还能让他知道。
将每句话都记在心底,这个中午,四爷感觉他重新认识了岳父。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中,有着不亚于任何人的智慧和心机。
而他却有办法,让上位者对他完全放心。
☆、第一百五十章爷回来了。
婉拒了岳父的留膳,四爷直接回府。
而理由也是现成的,笑怡还在府里等他用膳。
十几年来,这理由百试不爽。
而且每次说出来,岳父一家都会非常高兴。
恩。
没看到弘晖,四爷心里有些不快,但多年习惯,他还是对笑怡端起最温和的脸。
伸开双臂,由她伺候着换下衣服。
净手洁面,全身松快了不少。
而当他看到那一桌子没动的午膳时,心中的那点不快更是彻底消失。
不是说不用等爷么?妾身早上吃的晚,现在倒不是很饿。
孩子们也习惯跟阿玛一起用膳,正好赶上十三弟和十四弟来,爷兄弟三个也好一块喝酒。
他们不是拉着弘晖出城了么?笑怡不会对他说谎,那就是这两个弟弟骗了他。
这绝不是他的亲兄弟!笑怡哪不明白四爷想什么,看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也大概有数。
晖儿本打算随他两位叔叔出城跑马,妾身昨晚想告诉您来着。
但是……边说着,她凑过去掐了下四爷腰上的软肉。
都是他昨晚太过缠人,让她没有丝毫说出口的机会!笑怡莫要生气,你不是也享受到了?没成想四爷再次刷新了他的下限,他转身笑嘻嘻的将她抱在怀里。
笑怡挣扎两下:你个老不休,瑶儿就在隔壁。
那笑怡小点声。
这人!原先多么严肃正经的一个好青年,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笑怡表示,她的三观再一次被打破。
**一直到用膳,四爷心情都很好。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得到了岳父的悉心指导不说,儿子也给他长了脸。
只是这俩弟弟,看来得好好教育教育了。
十三弟,轮到你了。
再次对上一个行酒令,四爷拿来珍藏多年的烈酒,给十三阿哥满斟上。
四哥,我们只是开个玩笑,其实跑马是在下午。
对啊四哥,喝太多可跑不动了,饶了弟弟这一遭吧。
满人男女大防没那么重,笑怡和瑶儿也一同上桌。
看着面前脸红的三兄弟,她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好。
再去拿一坛酒。
笑怡叔叔地上的酒坛,已经两坛了。
爷,你们都是学识渊博之人。
小酌怡情牛饮伤神,今个儿就到这吧。
笑怡的话,得到了十三和十四的猛烈赞同。
弘晖跟弘晨两兄弟还小,不允许喝酒,他们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弘晖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他求着额娘瞒阿玛的。
小心观察着两位叔叔的脸色,既然他们已经背了黑锅,那就一背到底吧。
吸了口气,这酒挺香的,也不算亏待了两位叔叔。
四爷喝的不多,神智还算清醒。
见福晋这么关心他,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熨帖。
都依笑怡的。
**刚想吩咐人上菜,笑怡就见春杏脸色不自然的走进来。
怎么了,笑怡给她打了个眼色。
春杏指指西北面,那是后院几个女人的位置。
后院女人的争斗,完全是因为男人。
这辈子笑怡学聪明了,她不会亲自斗女人。
她所有的心机,都用在了掌控四爷上,将他攥在手心,由他去对付那些侍妾格格们。
这一招最为奏效,反正这几年,虽然暗里偶尔有些小动作。
但明面上,那几个女人要多乖有多乖。
敢给她添堵?关门,放四爷!四嫂怎么,可是身体不舒服。
四哥,今个儿就散了吧。
十四阿哥嘴快,想趁着此事脱离苦海。
刚才不还是没事么,这丫鬟什么时候站在这里。
先前敏妃不得势,十三是笑怡看着长大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姐弟更似母子。
关心则乱,平日严谨细致的他如今话直接脱口而出。
瞒不过去了,笑怡无奈的朝四爷摊手。
而他则是直接看向春杏:怎么回事?春杏看着一屋子的主子,有些迟疑。
笑怡哪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起身她温言说道:十三弟和十四弟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主子,是宋格格在闹腾,不想把她占着的院子东厢那部分腾出来。
就知道这事他们会闹,回来时笑怡就进宫给贵妃请安。
她很遗憾的告诉她,这届选秀府里必须要进人,不然里里外外的说不过去。
贵妃亲自安抚了她,张扬蠢笨的是不能再用了,她会给她挑一个真正木讷的。
回来后她就跟四爷合计好了,还是把她安排在宋氏那边,他们几个女人一起闹腾去吧。
四爷有些不耐烦:你带几个人……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女声。
笑怡以帕掩面,好戏来了。
幸好今日在这的是十三弟和十四弟,被他们看到了没什么事。
如果是别的不熟悉的,指不定给她扣上个管理不善的帽子。
爷,你可得给奴婢做主啊。
中门大开,宋氏带着郭氏和安氏,如丧考妣的走了进来。
笑怡能看出后面两人的幸灾乐祸。
她非常不解,究竟是谁给了他们勇气,让他们如此完全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还一门心思的挑衅于她?几天不见,几位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么?对着宋氏等人,笑怡从不掩饰她的不屑。
她就是瞧不起他们,前世一辈子给她磕头请安,这辈子更是被她比到了泥里。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他们这一类人。
人有追求没错,错在他们心术不正。
总想踩着她,害死她的孩子上位。
这样的人,让他们过舒服了,就枉费她重生一次。
给爷、福晋、十三爷……一大轮请安下来,声音中气十足。
方才那股梨花带雨的形象完全消耗殆尽,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也被掰了过来。
看来你们午膳用的不错,如果身子骨不行,本福晋可以传太医给你们看看。
笑怡的话,引来十三和十四的哄堂大笑。
笑之后他们开始反思,四嫂,这几个人前后的反差太大了。
装的不像,不能给赏钱。
真是俩活宝,笑怡掏出两只荷包。
那,该送他们的赏钱,嫂子就给你们了。
两人乐呵呵的接住:多谢四嫂。
房内的气氛再次恢复了欢乐。
宋氏可没有笑怡的仙丹,年近三十的她已经显出一丝老态。
因为心中郁结难平,她整个脸色显得阴郁,更是增添了一分苍老。
如今被当面戳破,她却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爷,妾身院子本就不大,还有安妹妹在一起。
府中空房很多,妾身就想着,让以后要来的妹妹住的宽敞些,别委屈在妾身这破落院子里。
郭氏和安氏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沉默,笑怡正准备说点什么,打发他们走。
四爷却突然抬起头:的确你那房间有点小,东厢倒是挺宽敞。
宋氏察觉到不对,可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不留任何情面,四爷说道:爷和福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就满足你的要求。
你搬去东厢,把正房空出来吧。
笑怡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
果然让四爷治这些女人就对了,每隔一段时间来一次,保证药到病除,从此他们不敢再哼哼唧唧。
只是这记吃不记打的毛病,就不是四爷能治的了。
退下吧。
笑怡给春杏使了个眼色,她忙唤人来,半扶半架的把三人抬了出去。
你们都看到了吧?四爷对着两位弟弟说道:人心无足,说的就是这样。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说不出话来,他们感动于四哥的不隐瞒,这种事都让他们看到,的确是没把他们当外人。
同时再多想点,明知道他们在这,是故意来败坏四嫂的名声么?想起各自府里,那偶尔见到的福晋欺负侧福晋和侍妾的事,是不是也是故意?防备着点那拉氏和伊尔根觉罗氏,那指不定是皇阿玛的人。
这是四爷同费扬古交谈一中午后却得的经验,秀女通过选秀指婚进府,是安插探子最快捷的方法。
上辈子他也有所警觉,两相结合总算彻底搞清楚了。
不论如何,他总要开口提醒一下。
**这下午商量好的出京跑马,最终还是没能去成。
或许是震撼来的太深,也或许是真的喝高了,总之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吃完饭,休息一小会就回去了。
命人收拾好房间,笑怡走到四爷身前。
耿氏也是这样的人?四爷点头:恩,所以她才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
那……笑怡这才发现,两代帝王间的这潭水,比她原本预料的还要深。
爷先前一直知道。
果然是这样!前世她还纳闷,耿氏的样貌和脾性都不是四爷喜欢的,怎么能得宠生下儿子,然后毫不扎眼。
这一切,都是与康熙交易中得来的吧。
那收拾个大点的院子吧?她对未来那稳稳地把握,突然丧失了不少。
帝王的权力,是现在的她完全无法撼动的。
任何一个小小的变数,都有可能让她失去主动权。
不用,如果区别对待,皇阿玛才会更担心,装不知道的就好。
道理是这样,笑怡点头应下。
不知道怎么,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回忆着今天的事,她突然回过神来。
爷,宋氏他们那边,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人升官了?☆、第一百五十一章四爷动作明显迟疑了下:宋氏?笑怡单手捂着脸颊,她的左眼皮跳得厉害。
或者安氏他们。
这个,还真得再查一下。
先歇着吧,明天就有结果了。
然后她被身边的人抱起来,四爷再次展示了他的言而有信。
虽然没有折腾到天明,但却也比平日要猛烈许多。
爷,真得仔细查查。
你还有心思想那些。
啊。
红罗帐内发出女子的吟|哦,笑怡很快就没心思去想其它。
浮浮沉沉之间,她只记得自己明天一定要好好查出来。
**春杏,把院子这几个月的采办事项拿来。
心里搁着事,笑怡睡得并不安稳。
等四爷一早上朝,她揉着酸痛的腰爬起来。
防微杜渐,现在是非常时期。
宋氏的态度很不对头,老实了这么多年,平常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怎么昨天,就突然敢大声说话。
以她的经验,事出反常必有妖。
主子,大喜。
哦?笑怡抬头就看到一脸喜色的鼓瑟,这几年不再做事的乌嬷嬷站起来。
一惊一乍的,在主子面前怎么这样。
嬷嬷无妨,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
是主子的侄女,小格格被撂了牌子。
老爷和福晋的信传了进来,奴婢就想着快些告诉主子。
这样,笑怡舒了一口气。
乌拉那拉家,她加入了皇家。
那哥哥的女儿不可能再做皇子或宗室福晋,乱了辈分不说,实在是太扎眼了。
那小丫头在最后一关呗撂牌子,肯定能选得到好人家。
而且,有阿玛和哥哥撑着,她也不用太过委屈自己。
的确是好事,只是也别太过声张。
鼓瑟捂住嘴,神色间有些讪讪的。
奴婢不敢。
**给额娘请安,可是有什么高兴事?你郭罗玛法家的表姐被撂牌子了。
瑶儿有些错愕,随后就反应了过来。
表姐肯定高兴,额娘,女儿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庆祝下。
那额娘可有口福了。
高兴劲过去,她继续投入查账中。
刚分府时她就立下了详细的规矩,但凡进出必须有腰牌。
而且专人也会记录,即便这些记录一时没用,也有点震慑作用。
而现在,她有预感,总会帮上忙。
一页页的翻着,相关人员一般不会变动。
一模一样的名字,其实很好翻阅。
第一本没差错,第二本依旧没有。
伸个懒腰,刚想喝口茶,进来的吹笙却有些惊慌。
怎么了?主子,没事。
左眼皮又跳了起来,吹笙跟着她许多年,上次这样惊慌,还是十几年前,十四阿哥说她是妖怪时。
又有人说我是魑魅魍魉?主子别听那些人瞎说。
吹笙说完捂住嘴巴,满脸沮丧。
明明乌嬷嬷让她不要那么嘴快,早上鼓瑟刚犯了一次,现在又是她。
哦,都说了什么,给我听听。
看她面有难色,笑怡侧头,朝晃动的帘子处喊了一声。
嬷嬷,出来吧。
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乌嬷嬷,她脸上有了褶子,满脸关切和心疼。
乌嬷嬷的忠心不用考虑,两辈子她全心为她考虑。
这是这次,她做的实在有些过了。
皱眉,她无奈了:嬷嬷,我现在是二十五,不是五岁。
可格格哪能听那些污言秽语,老奴会找出那个细作。
我什么没经过,这么点事还难得倒。
你来说吧,怎么回事?乌嬷嬷跪在地上,头一次她家格格没有叫她起来。
看来这次,她的确是生气了。
可她就是想护着格格,让她的日子,像在乌拉那拉府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哀愁。
前段日子格格忧心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消停两天,那些人又在暗处兴风作浪。
格格。
笑怡扶额,拍了下桌子:说啊。
是街上传言,主子和其它几位福晋都是妒妇,害的皇家子嗣不丰。
而且尤其是主子,肆意欺压玩弄府中的侍妾,让他们不得与爷相间。
格格,其实传的也没那么厉害,就几个人知道……听着吹笙和乌嬷嬷吞吞吐吐的话,笑怡大概知道外面在说什么了。
额娘,你……嬷嬷,不是让你瞒着额娘么?弘晖馒头大汗的跑进来,眼中全是担忧。
在他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正是弘晨。
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什么皇家子嗣不丰。
她的这俩儿子,比上辈子四爷除了弘晖之外的九哥阿哥加起来要好一万倍。
**四哥,你没事吧?十三和十四围上来,宿醉过后,他们已然是好兄弟。
四爷摇头,神色间不置可否。
弟弟帮你查下,是哪个嘴碎的奴才乱嚼舌根。
是啊,俩侄子好好地呢,他们这是什么意思!翻阅着内务府的升迁记录,四爷仔细的查找着其中的端倪。
安管事负责宫中奴才们四季衣物采办,而布料,是钮钴禄·棱柱家的绸缎庄所提供。
顺着这条线,他直接查了下去。
安家与宋家同在内务府,两者之间,隐约竟然有那么点联系。
再结合宋氏的态度,一切几乎就水落石出。
四哥,你怎么了?将两处抄录下来,他的肩膀就被两位弟弟摇了起来。
哦,我的嫡长子和嫡次子都在,这就叫子嗣不丰?睁着眼说瞎话的,爷会往心里去?说道最后他加重了语气,子嗣不丰?那是诅咒他的儿子么。
他和众位年长兄弟都下去了,收益者是谁,那还不明摆着。
凭着这俩小包衣家能翻出什么风浪。
太子的手段,真是越发的没法让人忍。
走了。
**四爷进来时,笑怡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一早就知道,独占四爷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三妻四妾是必备品的大清,一夫一妻跟老姑娘不出嫁一样,被认为是天理不容的大事。
前世飞蛾扑火般的八福晋,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所以这些年她一只很小心,虽然是四爷自己的意愿,可她也在尽力帮忙遮掩着。
没想到,还是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爷。
四爷大拇指在她唇上擦过:此事与你无关。
皇家的留言,向来是传得最快的。
妾身丢了脸面没关系,就怕瑶儿受什么影响。
她被连衣服都没换的四爷抱在怀里:你得往好处想,有这事,我的身世就能被掩盖下去。
咧起嘴角,还真是这样。
先前做了充分的掩饰,再加上此事分散康熙的注意力。
冷宫那边,他应该不过再多做关注。
名声跟生命比起来,显然是生命比较重要。
扭头,她回抱住四爷:这么说来,还真是帮了我们的忙。
香炉的烟环绕在室内,她静静的依偎在四爷怀中。
他的鼻息传来,温度透过脸颊穿入体内,她的心跳似乎快了些。
这种久违的感觉,好像前世的那个新嫁娘。
爷会处理好这一切。
四爷的声音,打断了这份温馨。
笑怡一个咯噔,不能再想了。
尽管最大的问题解决了,但眼下这也不是可以忽略的小麻烦。
爷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太子,凌普手掌内务府,消息是从那里传出去的。
怎么会是他?笑怡有些疑惑了,这就是兄弟反目?前世四爷,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
所以你上辈子,才对太子袖手旁观。
短暂的沉默后,四爷点头:二哥从小接受帝王的教育,他认为,委屈爷一时为他便利,日后他许以高官侯爵自可全部补偿。
只是一句,笑怡却想到了种种。
康熙每次分下得罪人的任务,替太子顶缸的总是四爷。
为此他被万人唾骂,一墙之隔的廉亲王府车水马龙,而雍亲王府却是门可罗雀。
而太子,却享受着朝臣的敬仰和贡拜。
四爷也是人,他也会累。
所以最后,他装不下去,干脆躲到了圆明园。
以圆明居士自称,种田养鱼不问世事。
爷放宽心,妾身也找到了府中的细作。
拿过桌边的册子,她掀开折角的那一页。
朱笔圈出一个名字,是府中厨房一位不起眼的采办。
前段时日,宋氏身边的人,看到他经常在宋园旁多做逗留。
而且,他出入府太过频繁。
应该就是他了。
四爷扫了一眼那个名字,喊来苏培盛命他调查。
很快结果出来,那太监无父无母,来历不明。
在府内,他总是独来独往。
同一个房间的人与他住了大半年,却几乎如同陌生人。
是妾身疏忽了,如今该怎么办?四爷拉着她坐在窗边:笑怡要记住,你是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有赐婚圣旨,拜过堂上过玉碟,并且剩余两嫡子一嫡女的元配嫡妻。
不碰其他女人,是爷的意思,并不是你强迫。
你行的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这都是事实,但由四爷的嘴说出来,她却更加心安。
果然,她对他的感觉不一样了。
剩余的,就是让皇阿玛了解事实。
咱们不能太过高调,不过这次的事,牵涉到几位兄长还有五弟,皇阿玛不可能这么草率的下定论。
是这样,笑怡突然福至心灵。
贵妃不会怀疑我的,太后早已不问世事。
只要皇阿玛相信了,那不关外面传得怎么样,我们都能安然无恙。
四爷对着她的眼睛:对,高枕无忧。
接下来,交给爷去做。
☆、第一百五十二章人言可畏,笑怡活得久,对这句话了解的比别人都要深。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自己一个人没关系,可孩子们还要过日子,娘家也在京城里。
有了四爷的许诺,她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主子,五福晋跟前的兰嬷嬷来了。
她这才想起来,陷入妒妇漩涡的,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余几位妯娌。
张佳氏早已自然心肌梗死,先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是个死人,没人扒坟。
剩余的,就只剩她和淑莹还有廷芳。
笑怡摊手,对着四爷苦笑:我们还真是好姐妹。
是啊。
整理下发髻,她传兰嬷嬷进来。
兰嬷嬷虽是太后所赐,但十年如一日的陪在淑莹身边,早已成了其最亲近的人。
甚至于因为出自慈宁宫,她在恒郡王府的地位,比兰嬷嬷在雍郡王府还要高。
给雍郡王、福晋请安。
笑怡踩着花盆底,亲自上前扶起她。
在我面前,嬷嬷不用如此多礼。
兰嬷嬷唇角上扬,彼此熟得不能再熟,她也就顺带客套了句:福晋体恤老奴,真是老奴的福气。
鼓瑟,快给兰嬷嬷看座。
四爷使了个眼色,径自走了出去。
笑怡坐在上首,抿了抿鬓角,望着下面的兰嬷嬷。
淑莹可还好?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嬷嬷神色微变:福晋有些难受,好在有大阿哥和大格格安慰着,爷回府后便好了。
笑怡知道淑莹向来心宽,果然现在也是如此。
如此便好,此事都是我连累了淑莹他们。
我们主子就猜到四福晋会如此,所以才派老奴前来。
她说论起阿哥格格,恒郡王府才是这些人家里最少的,此事却与雍郡王府无关。
老奴也在宫内住过一段时日,见惯了这种流言蜚语。
老奴斗胆,福晋此时切莫多言,这种事越描越黑。
笑怡知道她的一片好意:我自然知道,劳烦嬷嬷挂心。
当不得福晋谢,此时前来只是为了传达我们福晋的邀请。
兰嬷嬷从袖中掏出一张请柬。
笑怡打开一看,是淑莹邀请她明日进宫,拜见各位长辈。
我定会如时到达。
又说了会劝解的话,兰嬷嬷起身退下。
嬷嬷慢走。
笑怡将她送到门口,回来慢慢琢磨着此事的经过。
虽然一切的证据指向太子,可她总觉得事有蹊跷。
她印象中的太子虽然偶尔有些激进,但绝不是没脑子的人。
况且,她始终坚信那个初见时芝兰玉树的二哥,内心深处始终是顾念这份兄弟情的。
虽然有时候,他的方法有些不对。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太子,此事还有谁最得力。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笑怡心中升起,想起四爷的闪烁言辞。
不行,她得去问清楚。
**顾念着现在是四爷处理公务的时辰,她并没有贸然去书房打扰。
不住的在房内转悠,她想着各种可能。
主子,福晋来看你了。
额娘来了,快请。
不用,我亲自去接。
花盆底早已被扔到一边,现在她也懒得换。
踏上平底鞋,她直接往院门口走去。
走到半路,她就与额娘和嫂子遇上了。
走到跟前,瓜尔佳氏焦急的问候着女儿:你这孩子,急躁什么?我跟你阿玛昨天下午去了庄子,今早回来就听到这事,你没事吧?笑怡扶起请安的嫂子,抓住额娘的手朝她摇摇头。
外面太阳大,快点进去。
穿过碧纱橱,掀开帘子到了正房。
笑怡看着面前的额娘,岁月不饶人,尽管保养得好,但她两鬓还是染上了白霜。
额娘。
靠在她怀里,她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瓜尔佳氏拍着她的背,轻声说道:瑶儿还在呢,你这是做什么。
就是难受。
钻进额娘怀里,她再也不愿意出来。
该来的总会来,如果可能,她愿意一辈子做阿玛额娘膝下那个放风筝踢毽子的小格格。
无忧无虑,欢喜一生。
齐佳氏向来把小姑子当妹妹,现在她赶眼见的递上帕子,退到一边当隐形人。
其实她也有些羡慕,看婆婆跟小姑这母女关系,天底下这么亲的娘俩就找不出第二对。
她家中额娘虽然疼她,但比起哥哥和长姐,她这个嫡次女就差远了。
可怜的孩子。
前有四爷的保证,如今又在额娘身边,笑怡的情绪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你不知道,你阿玛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我们回府时他坐在马车上,听到外面有人嘴碎,他直接骑马追了那人五条街,最后他把交给了巡逻的八旗步兵。
想起阿玛那副模样,最后一丝忧愁终于彻底散去。
额娘,你说这事是谁做的?瓜尔佳氏坐了下来,眉头皱成一块疙瘩。
你阿玛刚才已经查过了,虽然所有的证据指向太子,但越是这样才越古怪。
咱们家在内务府也有人,发现其中几个嘴碎的奴才,是皇上划给八阿哥的包衣。
心里一个咯噔,果然是他么?笑怡有着两世的记忆,虽然这辈子大阿哥没倒台,八阿哥没浮上台前。
但一个人的心性是不会变的,此时他也该蠢蠢欲动了吧。
没有外家支持,想要上位难于登天。
但这并不代表,他心中的野心会熄灭。
那个成亲时见过的,脸圆鼓鼓的小阿哥,终于也下定决心,要走上这条路了么?虽然还没有完全证实,但笑怡心里却有些悲哀。
永远有人,愿意踏入这没有回头路的局。
额娘,让阿玛小心些。
八阿哥此人,极其擅长笼络人心。
送走了额娘,笑怡望着窗外的蓝天失神。
一道阴影传来,她没抬头。
爷早就知道了吧?叹息后,两只大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他不是最喜欢八福晋么,为什么会做出这等事。
毕竟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因为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他。
这是承认了,笑怡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想起那个明艳而骄傲的郭络罗氏,她将整个安亲王府,以及其从顺治朝时期积累的人脉绑在八阿哥的战车上。
世人都知被康熙帝批评素受制于妻的八阿哥对福晋有多好,却从没考虑过,那个被雍正帝挫骨扬灰的八福晋,在这段婚姻中付出了多少。
她本以为,最起码她获得了他们这些胆小鬼永远奢求不到的完整爱情。
没曾想,神仙眷侣后却隐藏着这样的龌龊。
八福晋知道么?八弟不会说,她也不会问。
也就是说,八福晋是在委曲求全!属于皇家的神话,其结局终归还是归于幻灭。
你们这些爷们,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低声说道,她起身。
到了准备完善的时候了,弘晖练箭肯定饿了。
你别一棒子打死。
没再说话,她掀开帘子。
外面绿树成荫,晚霞透过浓密的树叶,一点点的,煞是好看。
晖儿喜欢吃什么呢?红烧肘子,不行,晚上吃那个不便消化。
四爷手维持着伸着的姿势,他能感觉,原本离他很近的笑怡,如今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他解决掉这事再说吧。
八弟想挑起事端,就得承受着其中的后果。
至于推波助澜的太子,不管是不是他授意凌普做的,他都不想再对这位兄长让步了。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在小厨房内忙活着,笑怡不自觉的哼起了过年时听过的戏。
强调虽然不准,但总归也是种乐趣。
主子。
乌嬷嬷急匆匆的过来,笑怡已经被接连发生的事打击到麻木。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叹口气,她将菜抄出来,拿刀削着萝卜花做装饰。
是大阿哥,大阿哥他出事了。
哐当一声,刀落地。
快要完成的萝卜花也掉在地上,被一刀劈成两半。
腰间的围裙没摘,她快步往正院跑去。
上辈子弘晖是明年才出事,不可能是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大阿哥的马被人刺伤,摔下来破了头。
怎么可能,晖儿不是在府里射箭么,怎么会出事了。
小厨房就在正院,笑怡跑进弘晖房间,看到满屋的文房四宝,才察觉到儿子已经搬到前院了。
他现在在哪里?大阿哥在爷的书房,爷已经叫太医了。
扔掉围裙,笑怡马不停蹄的朝前面跑去。
经过抄手游廊,出了门,踏在青石板路上。
旁边的亭台楼阁已经不能引起她的任何兴趣,头一次她抱怨,为何雍郡王府修的这么大。
大到从后院到前院,路程竟然如此的漫长。
抬脚被旁边的奇石绊倒,后面传来乌嬷嬷上气不接下气的惊呼声:主子,慢点,慢点。
爬起来,双手往裙子上一抹,她继续朝书房跑去。
院门口处守着侍卫,见她来赶紧让路。
一路跑进去,打开中门却只看到四爷。
晖儿呢?太医在为他诊治。
怎么样了?笑怡低头,却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
从马上摔下来,再流这么多血,怎么会好了。
他不是跟爷一起在前面么?四爷有些懊恼:爷回去看了你一下,回来就听到他出府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笑怡盯着西洋钟,感觉指针每跳一下都是如此的漫长。
脚尖无意识的划着地上的血迹,她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明年才出事么?笑怡冷静些。
四爷扶住她的肩,紧紧地似乎要把她压倒在地。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
太医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晖儿伤的很严重。
双臂往外一撑,她不想再度日如年的等下去了,每一刻于她而言都是无尽的煎熬。
四爷从背后拉住她:现在进去,会耽误太医诊治。
额娘,弟弟(哥哥)现在怎么样了?瑶儿和弘晨也从外面跑进来,围在她身边。
见到另外两个孩子,笑怡回归了一丝理智。
太医也从里面出来,她立刻冲上去。
怎么样了?来的正是李太医,经过多年,他终于熬成了院正。
同时,他也是大清历史上最年轻的院正。
今日他刚好不当值,又因为两家住的近,四爷派苏培盛直接将他请了来。
他摇摇头,神色间有丝晦暗。
笑怡心不断地往下沉,连李太医都这样,弘晖肯定是病的不轻。
大阿哥性命无虞。
一口气放下来,只要命没事,那一切都好说。
不管她儿子怎么样,他的出身摆在那,一辈子荣华富贵是跑不了。
至于其它愿望,四爷一定会想出解决的办法。
即使他不想那样做,她也会竭尽全力的帮儿子达成心愿。
只是他自马上摔下来,胳膊骨折,颅腔也有所损伤。
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要在床上好好将养些时日。
至于其它,还得等他清醒过来再说。
没等太医说完,笑怡冲到里面。
下人们已经将他的衣服换了一遍,如今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她的晖儿,瞬间笑怡仿佛看到了前世那具因虚弱致死的冰冷尸体,巨大的痛苦缠绕住了全身。
颅腔受伤,最坏的结果是躺在床上不知言语。
一定不会那样的,她安慰着自己。
额娘,哥哥不会有事的。
弘晨肯定的话,给予了她无限的信心。
这小儿子有着非一般的直觉,只要他说过的话,还没有不灵验的。
这次,一定会灵验!**可是查清楚了?外间的四爷关上了所有窗户,房内一片幽暗,他问着跪在跟前的太监。
如果苏培盛在这,一定会惊讶。
因为他作为郡王府的大总管,从没见过府里有这么个人。
大阿哥是听了福晋的传闻,上云来楼与那些说书的辩驳去了。
后来,他与果毅公家的大阿哥起了嫌隙,两人大打出手。
跑马的过程中,大阿哥的马鞍突然脱落,马发起了狂,被摔了下来。
哦,你去查查,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
暗卫起身,低头从门口处走了出去。
四爷皱起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果毅公是老十的舅舅,他极为宠爱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府中儿女系数出自其腹中。
这大阿哥,虽然养在大福晋膝下,可玉蝶上却清楚记着,那是舒舒觉罗氏的儿子。
而且无缘无故马鞍怎会脱落,即便脱落,弘晖的马术是十四弟亲自教的,也不至于摔下来。
所以才有了马被下药发狂,这样一般人逃脱不了。
一环套一环,这么精密的计划,可不是宋氏和钮钴禄氏这等人可以想出来的。
精细的风格,倒是符合老八的作风。
长叹一口气,他决定先看看儿子。
正好鼓瑟进来,手中的药冒着热气。
他向前一步接过来:爷来吧。
进入内室,他看到的是抱在一起的三人。
该喝药了。
笑怡抬头,给了他一个再冷不过的脸。
四爷心里一咯噔,她这是怨上他了。
晖儿受伤,并非爷所愿。
笑怡耳力极好,方才暗卫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嘴角冷笑着,原来伤害她儿子,还用得着那么多人大张旗鼓。
她知道自己不该怨恨四爷,宋氏他们是该她管辖的。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是他招蜂引蝶,这些人也不会进府。
妾身来吧。
有些粗暴的夺过药,她从乌嬷嬷手中接过木管。
管子极细,外壁被磨得光滑,伸进嘴里刚好可以接触到食道。
用滚烫的热水烫了烫,她唇角试了下温度。
不冷不热刚好,伸进儿子的嘴里,她舀起药汁放在外面的漏斗里。
漏斗处有一团棉花,药汁一点点的渗进去,保证呛不着人。
一碗药好久才喂下去,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爷带着孩子们去用膳吧,妾身在这陪着弘晖。
四爷有些欲言又止,他能看出笑怡的克制。
可正是这样他才难受,他宁愿她像个泼妇那样,把一切的不平骂出来、哭出来、喊出来。
最起码那样,她会好受一些。
笑怡站直了,举了举药碗,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四爷无奈,只得牵起儿女:瑶儿晨儿,跟阿玛去吃饭。
走到外面他留下了苏培盛:好好伺候福晋。
**这顿晚膳,爷三个都食不下咽。
孩子们向来不敢忤逆笑怡的话,象征性的吃了几筷子。
我用过晚膳了。
弘晨撂下筷子,直接往外面跑去。
瑶儿跟进,拉起阿玛:我们去陪弟弟。
一家人守在床前,察觉到四爷的靠近,笑怡有些紧张。
爷先出去。
一墙之隔,母子三人围在床前,床上是睡着了的弘晖。
而外面,四爷正处理着粘杆们下午收集来的资料。
嫡庶之争……拈着信纸,他看向弘晖和阿灵阿家小子的争执。
爷是庶子么?上辈子这一直是他的隐痛,顶着半个嫡子的名头,他的生母不过是个最为低贱的包衣罢了。
虽然包衣在乾隆年间地位逐渐提高,但在老一辈满人心里,那就是家里的奴才。
乌雅氏总鄙视良妃的辛者库出身,可她从没想过,包衣和辛者库差不到哪儿去。
如今身世全部揭开,却带来了一连串的麻烦。
皇阿玛的猜疑,众兄弟的疏远,投鼠忌器,他只能将这个秘密深埋在心底。
只是这样,他还有皇子的骄傲,他的事不是这么一个奴才可以说的。
大阿哥的意思,分明是驳斥那般没事斗蛐蛐嚼舌根的人。
想驳倒他们收为己用,可后来他似乎格外生气,一时乱了方寸。
四爷看着纸上儿子的表现,他的确展现了良好的辩才。
如果没人搅局,他几乎要成功了。
至于他生气的原因,无非就是对自己的身世一清二楚。
儿子心里,终归是有他这个阿玛,不然他不会反应如此强烈。
你先退下。
八弟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从最站不住脚的嫡庶来说事。
既然如此,就把这头疼的问题交给皇阿玛好了。
以他对太子的宠信,再来十个八弟,也能被轰得渣都不剩。
提笔,他写下明日的奏折。
山东那边是孔孟之乡,有意思的事倒是不少。
他派人打探出了几件,本打算在合适的时候放上去。
但如今,既然有人迫不及待,他就加快速度。
**一整夜,笑怡守在儿子床边,未曾合眼。
将儿女抱在软榻上,她知道四爷站在自己身后。
可现在她无法面对他。
她觉得自己被四爷宠坏了,可事关儿子,她一点都不想宽容。
歇会吧,明天你还要进宫。
笑怡这才想起来,淑莹与她约好了,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
已经递了牌子,这可不是说反悔就能反悔的。
这正是个机会。
她有些疑惑,四爷先前说一切交给他,应该早就想好了法子。
晖儿的事,爷已经调查清楚了。
明日笑怡正常入宫,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可。
他的话云里雾里,笑怡表示理解无能。
爷想要一劳永逸,你不是一直担心耿氏和后面的年氏,就趁着这一次解决吧。
转过头,她看向四爷。
房内没点蜡烛,黑暗中他的眼神无比明亮。
爷曾经说过,死后在宫中飘荡了上百年。
那些年中,爷明白了一个道理。
笑怡点头,听他继续说。
为何汉家天下可以长久,即便一个王朝覆灭,下一个接替的朝代,必然是汉人的政权。
体格并不强壮的汉人,可以一次次的抵挡住我满蒙的进攻。
即便能掌握住这片疆土,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汉人打回关外。
这是皇阿玛一直在思索的问题,也是困扰爷一辈子的难题。
怎么扯到这来了,她只想让弘晖醒过来。
归根结底,汉人有一套完善的制度,不断激励着社会的进步。
元蒙的保甲制和八旗制,只能奴役人的心。
而汉人的制度,却能让人甘心为这个国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激励。
而这其中的中心,就是家族的传承。
汉人重视嫡长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到这笑怡有些明白了,四爷这主意是一箭四雕,他可以重重的打压背后闹事的八阿哥一党,又能为日后身份东窗事发多一层保障。
而且,他还可以加固自己在朝臣和康熙心中太子一党的形象,稳固自己地位的同时,再次让康熙对太子忌惮起来。
兵不血刃。
瞬间她感觉,前世那个杀伐果断、算无遗策的四爷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多说了,大家新年快乐,生活处处好,马上有一切。
☆、第一百五十四章黎明破晓,笑怡一遍遍的回忆着四爷的计策。
水。
虚弱的声音传来,不仔细听压根分辨不出来。
笑怡却瞬间反应过来,拿起旁边小桌上的白水。
沁凉的温度直入手心,这么凉弘晖可怎么喝。
鼓瑟,上温水。
一声吩咐也喊醒了回到隔壁的四爷,他已经穿好了朝服。
看着床上醒来的儿子,他身上的压迫感立刻降低。
笑怡将他头上的毛巾换下来,握住他的手,一点点的把水喂给他。
弟弟(哥哥)醒了。
瑶儿和晨儿也跑过来,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昨晚可是没睡。
笑怡直接问伺候他们的人,果然得到了肯定得答复。
大哥还在病着,我做长姐的怎能安心入睡。
倒是晨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睡着实不应该。
弘晨摇头晃脑:我可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应该是我为大哥担忧。
姐姐是女孩子,不睡就不漂亮了。
弘晖倚着床头坐起来,唇色有些苍白。
看到这样的姐弟,他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笑怡和四爷也高兴于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尤其是四爷,他见多了皇家的兄弟倪墙,尤其是现在正处理着这件事所造成的不良后果。
有对比才有差距,他的孩子聪明上进,哪哪都拿的出手。
爷可别耽误了事。
四爷点头,摸摸两个孩子的头,朝外面走去。
今天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得打起精神来。
**四爷走后,房内的气氛热络起来。
瑶儿拿来清粥,代替笑怡喂着弘晖。
笑怡换好衣裳,住的近的李太医也到了。
大阿哥可有不适?望闻问切后,李太医宣布,弘晖的情况很好,完全没有遗留下任何眼中的症状。
此次伤筋动骨,弓马之事,还得稍作停顿。
弘晖苦了脸,比起读书识字,他更喜欢骑马射箭。
那种酣畅淋漓掌控一切的感觉,年幼的他已经体会到了。
知子莫若母,笑怡瞪了他一眼:听到太医的嘱咐没。
弘晖缩缩肩膀,有些可怜的说道:额娘,儿子可是病人。
我又没断了你药,或者让你干重活。
正因为是病人,才得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你哪见过或碰乱跳的病人。
弘晨举手:儿子见过。
瑶儿补充:以前乌雅玛姆生病的时候,总是活力充沛。
笑怡扶额:她那是神经病,你们想得?一句话成功驳倒三个孩子后,他看着大儿子,眼中翻出泪光。
弘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额娘伤心。
见此他立刻投降:儿子知错了,只是听到别人嚼额娘舌根,儿子心里那团火就上来了。
额娘教育过你,谋定而后动。
这次你做的不错,没有拿皇孙的架子,而是以理服人。
都怪那臭小子,儿子不整死他,就不姓爱新觉罗。
乌嬷嬷在一旁小心提醒着:主子,钮钴禄福晋昨日亲自送来了一些药材。
我晓得。
笑怡点头: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王法做什么。
晖儿这次你就错在,自己是皇孙,却没拿出皇孙该有的架子来。
趁孩子们都在,她干脆一并说了。
以理服人那只是面子上的,我们是皇家,就该做的比别人都好。
但是遇事放着手中权势不用的,那才是傻子。
你阿玛在外面辛辛苦苦的,不就是为了你们能活得好。
我们身居高位,不是为了活得窝囊。
晖儿不用憋着那口气,且看今日,额娘给你报仇。
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爬那么高不就是为了能仗势欺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就是最大的笑话。
比起京中的那些纨绔整日随意欺辱人,她更坚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其满门。
其实……弘晖脸涨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儿子是想摆谱来着,所以打算来一次马踏四九城。
可没等摆成,就被发狂的马儿扔下去了。
瑶儿和弘晨哄堂大笑,尤其是弘晨笑的最欢。
边笑着他边作揖:大哥果然马术精湛,小弟佩服。
额娘要进宫了,瑶儿在家好好陪你弟弟。
至于弘晨,额娘奉劝你,别欺负你大哥。
拉长了音,笑怡补充道:他可比你体力好,现在只是病着,等他好了,有你受的。
弘晖握起没坏掉的手臂,配合的一起威胁着。
我可是大力士。
房内阴郁的气息全都消散,笑怡放心的走出去。
只要儿子没事,她就一切安好。
至于钮钴禄府,虽然不是故意伤人。
但敢不把他儿子放在眼里,真当她是传闻中那个皇室礼仪典范,从来不会生气的活菩萨了?**笑怡与淑莹汇合,此时四爷已经到达宫里。
上朝的时间还没到,在侧殿等待时,四爷就被阿灵阿缠住了。
同所有的满人一样,阿灵阿儿子多死的也多。
汉人称其为这是上天对满人的诅咒,四爷却知道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帮了不少用。
今日侧福晋弄死嫡福晋的儿子,明日嫡福晋给格格侍妾们下一波绝育药。
女人悉心研究一生的宅斗,同男人费尽心机钻研的朝堂一样,彼此都没有那么轻易摸清对方的底细。
直到现在他老头子一把,膝下只有一支独苗。
这独苗是黑的,天生五毒俱全,无恶不作。
但钮钴禄家那是什么家族,大清五大开国功臣之一——额亦都的后代。
果毅公的含金量,可比一般的亲王爵都要高。
罩一个胡作非为的小阿哥,完全不成问题。
雍郡王,我替小犬向你赔罪。
阿灵阿拖着一把白胡子,朝着这边作揖。
老儿子可是他的心头肉,虽然混账,但也不能让他出事。
这么多人看着,四爷侧身偏过他的礼。
说重了不行,说轻了不解气。
这边的说辞他早已想了无数遍,以他的毒舌功底,火力全开的话可以让阿灵阿当场吐血而亡。
当然他不会那么残忍,刚准备开口,旁边闪出来俩人。
十三阿哥对着他:四哥,弘晖侄儿没事吧。
十四阿哥朝向阿灵阿:你家阿哥怎么不认识爷的侄子,要说爷侄子,人长得俊、书读得好、马上功夫又好,放在京城中怎么也是闪闪发光的人物。
得有多不长眼睛,才认不出来,还连番挑衅。
阿灵阿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听十四阿哥的话就想反驳。
可十四哪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养不教父之过,爷知道你很想道歉。
可你怎么也是长辈,位高权重,现在这样找四哥,是想让他主动咽下这口气,还是想给他带一个不把八旗亲贵看在眼里的帽子。
四爷忍住抽搐的嘴角,现在他确定了,这俩真是他的亲兄弟。
尤其是十四的毒蛇,跟他多么的像。
他满怀欣慰,果然小时候的调|教管用了,教育就要从娃娃抓起。
四哥,你倒是说说啊,真是急死我了。
十三阿哥不住嘴的说道,五阿哥也围了过来。
现在的四爷很忙,总之大家都看得清楚,不是他不想表态,而是他实在□乏术。
那边的十四阿哥朝后打个胜利的手势,继续不饶人的说道:阿灵阿大人,我也知道您才思敏捷一心为国为民。
可真没想到,如此面面俱到的你,竟然做出了这么让人下不来台的事。
被打破头的那是别人么,那可是皇阿玛的孙子,四哥的嫡长子,爷的亲侄子。
他破了头,能跟一般人破了一样么?嘴一停不停,他直把阿灵阿堵得脸红。
直到外面传来静鞭的声音,众人往前面站好,阿灵阿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龙椅上的康熙翻着奏章,直到山东巡抚上来的折子。
你们怎么看?侍官高声的念出了折子内容,大概是山东青州某大户人家争家产。
老爷死后,姨娘为让儿子取得继承权,竟下药毒哑了嫡子。
还有一份,是嫡妻因憎恶丈夫抬平妻,愤怒之下不甚将庶子推下了井。
两份截然不同,内容都是嫡庶之争。
太子眼中露出喜色,四爷垂下眼眸。
这种事件数不胜数,他只是随意让人呈上来两份。
这两样,既没有过分贬低庶子,也没有太过中伤嫡子。
若是你们,该怎么判?前面的大臣纷纷进言,大体意思是。
哑巴嫡子不足以扛起家业,应惩罚姨娘,由庶子继承。
第二份嫡妻子关家庙,观嫡子品行再做定夺。
果然是这样,满人向来主张能者居之。
只是一个人的能力,有可能只是浮于表象。
嫡长子继承制看起来不合理,但仔细想想,倾全家之力悉心教导的嫡子,怎么可能真的比放养的庶子差。
四爷并未发言,此事若是他出面,难免过于刻意。
他坚信,总会有人站出来的。
果然没多久,太子一脉的人就忍不住了。
臣认为不妥。
哦,说说看。
若是由庶子继承家业,他定会嫉恨害死生母的嫡子。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深宅大院的姨娘是如何得到这阴狠之药,庶子有没有参与还未可知。
且汉人向来主张以嫡为本,若是草率处置,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们满人?☆、第一百五十五章嫡长继承制才是家国之本。
能者居之,方能任贤使能,强盛我大清。
位极人臣者均是饱读诗书之辈,本来两个小小的继承问题,在他们这延伸成了危及国家社稷宇宙和平的大问题。
唇枪舌战刀光剑影,太子一党与其余阿哥的党羽互不相让。
大臣们伸长了脖子,他们今个要拼了。
四哥?阿哥们排成一排,四爷旁边是五阿哥,后面则是十三和十四两位阿哥。
此刻十四揪了下他的衣角,小声的询问着。
嘘。
四爷装作不经意的抬头,实则飞快的扫了眼御座上的人。
虽然隔得很远,但这辈子他视力好。
皇阿玛脸色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轻松,他绷起唇角。
火候还不够,他还是不够焦急。
十四阿哥向来信服他的四哥,他安静了下来。
静静的听着大臣们辩驳,渐渐他眼睛亮了起来。
原来还可以这么讽刺人,他受教了。
**紫禁城外,笑怡从马车上走下来。
后面马车下来一位贵妇,上前扶住她,再次关切的问道。
你真没事吧?笑怡回握住淑莹的手:弘晖没事,我这做额娘的怎么会有事?淑莹想起了两年前简亲王的那一幕,的确儿子没事,他们也就一切都好。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走吧。
夏日是请安最难受的时节,四九城如一只巨大的蒸笼,牢牢地笼住了炽热的太阳。
而紫禁城就是这蒸笼中的蒸笼,虽然绿树成荫,但也阻挡不了铺天而来的热气。
笑怡身体经过仙丹改造,倒不是很怕热。
可孩子们就没她那么好的效果了,这天气她向来尽量不带他们入宫请安。
擦擦汗。
拿起帕子,给廷芳擦下额头。
如往年一样,她再次收到了强烈的羡慕嫉妒恨。
你一直不怕热,这真真让我和廷芳都羡慕。
也不知道他那小格格怎么样了?作为当事人,三人本打算一起来。
但是没曾想,刚去传信就得了廷芳所出小格格发烧的信。
我早上派人问过了,说是烧还没退。
但愿她福大命大,快点降下去吧。
笑怡记得前世,廷芳的这个格格也没养活大。
暗暗留了个心,她绷紧了脸色。
今天来紫禁城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好。
**给皇玛姆请安。
两人一同屈膝,还没等礼行全,前面的太后就赶紧叫起。
这俩孩子,还是这么多礼。
快坐下吧,看没几天这小脸都瘦了。
淑莹坐到宜妃跟前,笑怡也捡着下手落座,将贵妃朝她眨眨眼。
这下她更是放心,有后|宫掌权者贵妃撑腰,那些人想算计她,是在找错了对象。
老四家的,弘晖如今如何了?笑怡站起来,想起满身血的儿子,那股悲伤一下涌了上来。
她眼中含泪,声音中有些坚强。
劳皇玛姆挂心,是孙媳的不对。
晖儿今晨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太医说,要在床上歇息几个月。
这可了得,哀家刚打算送些药材。
这赶巧你刚好来了,看看哪些合适,拿回去用便是。
笑怡着实有些感动,因为瑶儿样貌的关系,她与太后之间曾经出现过嫌隙。
可这位老人,这些年却没真正对她做过什么。
而且她对弘晖这些孙子们,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虽然论身份太子家的弘皙最高,但每年几兄弟从慈宁宫得到的年礼几乎看不出差别。
多谢太后。
眼泪滚下来,她声音中带着些自责:都是妾身这额娘,若不是听了妾身的流言蜚语,晖儿也不会去闹事与那些人辩驳。
淑莹自进来后,边一直看着婆婆的脸色。
一开始她是有些不愉的,她赶紧握住她的手,同时给她捏捏肩。
她了解婆婆,投脾气的做出最可怜的表情。
宜妃最受不了儿媳妇这样,一开始她也有些生气。
但耐不住小孙女太招她喜欢,所以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舒了一口气后,淑莹也跟着笑怡跪了下来。
其实皇玛姆,此事也有儿媳的责任。
儿媳做错了,请您惩罚。
今日她长了个心眼,特意叫年事已高的兰嬷嬷跟着。
现在见主子跪下,嬷嬷面露不忍,忙过来搀扶。
主子可别这样,是老奴没有好好劝导福晋,太后就惩罚老奴吧。
笑怡心下惊喜,看来原先设计好的许多过程,现在都不用走了。
太后是个念旧的人,兰嬷嬷当年也是她身边的得利人。
见到她,她一下子想起了当年险些酿成大祸的刘佳氏。
那也是老五的侧福晋,却打掉自己的孩子陷害老五家的。
还有老三家的田佳氏,一个又一个的妖精,都像极了当年的董鄂妃。
她因皇家颜面受损的怒气,这两天本就消失不少。
如今更只剩下同情,老四家的虽然看似顺遂,但乌雅氏那样的,比刘佳氏和田佳氏还恶心。
这俩孩子过得都不容易,她老了,不想做那种尖酸刻薄招人嫌的老太太。
贵妃进宫多年,着重了解了太后的喜好。
见她面色松动,她见缝插针的说道:皇额娘,臣妾有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贵妃有话就说。
其实老四家的来承乾宫求过,说雍郡王府人太少,要臣妾帮忙挑个人。
笑怡点头,对贵妃投去感激的眼神,算是确认了此事。
见她挑头,宜妃也不能编排自己儿媳妇的不好。
其实老五家的也找过妾身,只是妾身想着孙女还太小,怕人多嘴杂吓着她,就给回绝了。
两人都说了,荣妃也不甘示弱。
选秀之前亲自来求人已经成了惯例,这种客气话,哪个儿媳妇都会说。
老三家的也是懂事的,可怜我那孙女现在还发着烧。
她这蜡烛两头烧,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各位宫妃一派慈母心肠,深深地感动了太后。
她拖着老迈的身躯走下来,亲自扶起了笑怡和淑莹。
都是好孩子,委屈你们了。
笑怡强忍住的眼泪掉了下来,皇玛姆,幸亏有您庇佑。
不然弘晖出了事,妾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把从昨夜忍到现在的难受系数爆发出来,眼泪串成了珠子。
这是她跟四爷商议后的结果,平素端庄坚强的人,现在脆弱起来给人的震撼才大。
名声坏了可不是一般的事,必须剑走偏锋,才有可能保全一切。
不顾形象的扑在太后怀里,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皇玛姆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头上出来的血流了一地。
太医说,他很有可能变得痴痴傻傻。
幸好祖宗保佑,您和皇阿玛保佑。
这样的真情流露,却奇妙的引起了太后的共鸣。
多年的生活她早就练出了一双慧眼,能看出谁是真情谁是假意。
你们看老四家的,哎,弘晖跟其他孙子一样,都是哀家的命根子。
拍着她的肩,拜访苍苍的太后声音中也有些颤抖。
淑莹也回忆起了上次弘晊落水,让宜妃一下想起了已故的十一阿哥。
在座的高位妃嫔中,除了未曾生育的贵妃外,就没有人没死过孩子。
关于那种母子天人永别之苦,他们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压下自己的情绪,笑怡知道她成功了。
她引出了大家对这些阴狠手段的嫉恨,打破了善妒的传言。
这些天下间最高贵的女人,足以影响康熙的看法。
只要他们心里的天平倾斜,树立好风向标,事情自然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好了。
康熙拍下桌子,往儿子们的方向瞪了一眼。
事情的经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流言传过来时,他第一时间不相信。
几个儿媳都是能生的,生出来的孙子比宗室中好了不知道多少,而且也都入了儿子们的眼。
他们是皇家的骄傲。
在被张佳氏那毒妇打击后的两年中,他们的存在,安慰了他自我怀疑的心。
同时,也强力证明了他选人的眼光依旧是非常精准。
所以他第一时间命暗卫查了下源头,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竟然是赋闲在家的索额图先计划的这事,阿灵阿知道后,伙同老八推波助澜。
最后凌普那边,竟然也动用了内务府的势力。
他一手扶植起来的老八,竟然真的对太子有了不臣之心。
而他从小养到大的太子,对一直支持他的老四,这么能下得去手。
帝王虽然不可过分怀柔,但也不能六亲不认。
太子,终归是矫枉过正。
列位臣工,你们可曾详细调查过这两起案子?大臣们沉默了。
你们可知,那毒哑嫡子的药,是庶子寻了多少大夫调配出来的。
你们可知有井垣阻拦,那稚子怎会轻易被投下井。
到货后了,四爷听着声音中满是失望的皇阿玛。
他从不怀疑皇阿玛对朝局的掌控力,凡事只要入了他的眼,就没有能蒙蔽的可能。
只是他同这所有大臣一般,都小看了女人。
所以注定,他要被乌雅氏和后|宫更多地嫔妃玩弄于鼓掌之间。
康熙握着扳指,大臣们有句话戳中了他的心:天下的汉人会如何看待满人。
位居高位洋洋自得,从不肯睁眼明察秋毫。
为了你们心中的小算盘,在朕面前信口开河。
他自诩盛世明君,正大步朝着千古一帝的目标进发,决不能在这件事上留下污点。
传朕旨意,国法不可废,家产均由嫡子继承。
今日所有信口开河者,罚俸两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拥有绝对权威的康熙话一出口,下面人的脸色都变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最高兴地当属太子一党。
皇上支持嫡子,那也就是变相支持唯一的嫡子太子。
没有什么,比这消息更鼓舞人心的了。
而站在四爷几人外的八阿哥则低头,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芒。
嫡子,真的就这么重要么?从高玛法到皇阿玛,大清的三代皇帝,哪个是嫡子?小时候无穷的嘲讽告诉他,只有掌握了至高的权利,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所以在大哥歇了那份心思后,他才跳了出来。
比起卑躬屈膝,他更愿意拼死一搏。
赢了,他将获得无限的荣耀。
哎。
四爷小声的叹息着,他何尝不理解八弟的想法。
生于皇家,他们注定不会像芸芸众生那般为了衣食住行而发愁。
权力和尊严,是他们空乏人生中所必须具备的东西。
各位可有异议。
大臣们紧绷起神经,每个人露出平静的表情,连声说着皇上圣明。
江南盐税,连年来一年比一年少。
朕欲重启盐税核查,众卿可有良策。
虽然康熙一句话都没说,但四爷却放下了心。
皇阿玛能忍下去,说明他已经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至少,还在一个可控制的范围内,不用在朝上公开说。
至于这江南盐税,这一届的巡盐御史,可是瓜尔佳大人。
太子妃的娘家人,这就是皇阿玛的怒火了吧。
他心里很清楚,上辈子因为他的铁面无私,贪腐的吏治在很大程度上被遏制。
但这辈子他一推四五六,皇阿玛又向来心慈。
加上朝廷有关税银子支撑着,江南那边贪污起来怕是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的盐税,怕是成了烂摊子中的烂摊子。
不伤筋动骨,是出不来什么效果。
不过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名义上,他可是犯了大罪被贬为庶人的乌雅氏所出的阿哥。
在朝内,他一直以闲散闻名。
这种事,就交给有本事的人去办吧。
**笑怡止住了眼泪,虽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很丢人,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最起码,现在她心情已经完全好了。
真是件神奇的事。
都是孙媳不好,累得皇玛姆伤心。
她稍微看了下四周,与她的好心情呈鲜明对比的,是众高位妃嫔红了的眼眶。
这是怎么个情况,一时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四家的快起来,你们也都听听。
太后声音比以往更加慈祥,笑怡把这事在脑子里打了个圈,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想法。
果然荣妃擦了下眼眶:妾身只是想起了承瑞和赛音察浑他们,绕到了太后,真是该死。
这孩子。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太后完全发挥了她的余热,挨个安慰伤心的妃嫔。
太后孙子多,对于那些早殇的倒是没多少感情。
所以她情绪未受影响,反倒因为终于有事可做而高兴。
笑怡你看,这样多好。
淑莹拉着她的袖子小声说道,笑怡也回握住她的手,默默地点头。
是啊,多年冰冷而庄严地慈宁宫,第一次温暖起来。
先前她压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
她只是想博得这些高位妃嫔的同情心,利用他们为自己洗脱污名。
可出现这种结果,她还是由衷的高兴。
一圈过后,太后终结了这种悲伤:好了,活人才是最重要的。
妃嫔们的基本素养还在,他们以常人料想不到的速度擦干眼泪,露出或高雅或清绝的笑容。
笑怡仔细注意着,虽然重生一辈子,但她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这不,今天又新学了一招,如何快速收放自己的情绪和眼泪。
**老四家的,那些糟心事皇玛姆也都听了。
你们放心,哀家给你们做主。
太后拍着胸脯,仿佛又回到了草原上豪情万丈之时。
笑怡是真的感动了,没想到她竟然给了正面的回应。
如果按照谦谦君子,此刻定会一再推拒。
可那不是她的风格。
跪下来,她真心实意的说道。
多谢皇玛姆。
看你们俩,都起来吧。
太后亲自扶他们起来,刚才安慰那些儿媳妇一番,她获得了无比的成就感。
这几年从蒙古来的老人们一个个的走,她闷在慈宁宫里天天日复一日,感觉人生就像一潭死水。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姑姑那么高端的手腕,皇上也不允许她揽权。
不过,管点这种闲事,做一个让人喜欢的老太太,这感觉似乎还不赖。
我也乏了,都下去吧,有空就一起打打叶子牌。
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那些过去的仇啊怨啊,就都放下吧。
仔细数数,咱们还有多少年好活。
宫妃们知道这说的是他们,全都点头称是。
**笑怡和淑莹出了宫,同来时不同,两人钻进了雍郡王府那辆马车。
四爷生财有道,又有着两百年的见识,马车内部装点的富丽堂皇。
哎,什么时候我也来一辆这种车。
用湿帕子擦着脸,眼部绷紧的肌肤总算舒缓了些。
笑怡扬起唇角:说过送一辆给你当年礼,可你和五弟就是不要。
淑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无功不受禄,虽然咱们关系好,但我也不能让你吃亏。
了解她的性子,笑怡没再多说什么。
对了,笑怡你说,皇玛姆会怎么帮我们?稍作斟酌,笑怡回答道:无非是在皇阿玛面前美言几句,不过她本身肯这么说,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淑莹煞有其事的点头:真没想到,皇玛姆会这么做。
日久见人心,咱们真心孝顺了皇玛姆这么多年。
虽说皇家冷酷无情,但你我都知道,这其中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她老人家本来就不是难相处的人,肯定也存着几分回护之心。
说实在的,其实还多亏了弘晊侄儿。
看在他的面子上,皇玛姆回护你,然后顺带捎上了我和廷芳。
你啊,就会打趣我。
明明你跟我一样,也很孝顺皇玛姆。
与来时的紧张气氛不同,此时车内一派轻松。
笑怡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夏日骄阳。
晴空万里无云,而她的心也跟这天空一样晴朗。
不知道前朝怎么样了?前朝?笑怡回答了廷芳的疑问:是啊,三哥、五弟还有爷,肯定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淑莹了然,她总算明白为何五阿哥会躲在书房内,两天没出来了。
还以为他在生她的气,没想到是在为她想办法。
想到这,她心里甜滋滋的。
**不远处的紫禁城,乾清宫内却是寂静的很。
列位臣公,不发表任何意见,是对罚俸之事不满?康熙有些焦头烂额,虽然朝廷不缺银子。
可自康熙三十年至今,盐税整整少了一半。
南方并无战乱,尤其是倭寇肃清后,盐场规模更是扩大了不少。
税收怎么都不可能越来越少,这帮人已经超出了他的底限。
四弟?听到声音四爷扭头,叫他的正是太子。
此刻他眼神中有命令,更多地则是请求。
指指背面御座上,他继续噤声。
他怎么都不明白,怎么太子就认定了他是帮他背黑锅的好帮手。
他也是正常人,又不是龙阳君,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人无怨无悔。
四弟!声音中带着些凌厉,他干脆没有抬头。
这种得罪人的事,等到他掌管天下时再收拾也不迟。
抄家什么的,他可是熟练工中的熟练工。
整个大清他说第二,没人敢跑出来认第一。
现在,他实在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太子,你可是有看法。
衣摆再次被拉住,四爷回头,口型摆出三个字:索额图。
对,这就是他拟定好的报复计划。
通过嫡庶案件的折子,逼得皇阿玛保全太子。
而他心中的怒气无处发,只能冲向索额图。
至于八弟,支持他的那些大臣,刚才已经被罚俸了。
万一被查到?十三小声的说着,四爷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只是一个为儿子出气的冲动阿玛,这种易怒又没什么本事的人,不正是让皇阿玛放心的么?皇阿玛,儿臣认为,此事事关重大,须得从长计议。
果然是这个回答,康熙眼睛眯起来,强忍住没拍桌子。
哦,你倒说说,如何从长计议。
太子稍作沉吟:首先,先从户部开始,确定银子是从何处少的。
而后,顺藤摸瓜,派御史前去探查,争取标本兼治。
主意倒是好主意,只是照搬前几年的奏折真的没问题么?康熙对太子失望了,倒不是因为这主意。
他知道处置方法无非就那几项,他失望的是太子的态度。
从探查到处置,得浪费多少时间。
这段时日,足够那些贪官污吏转移资产,将自己伪装得家徒四壁两袖清风。
当年为了给太子支持,在索额图致休后,他放任太子在江南做大。
如今,他是为了自己手下那点小权利,公然与自己作对。
阿灵阿,你觉得太子说得如何。
白胡子的阿灵阿正生着闷气,被十四阿哥抢白了一顿,又因为进言支持庶子被罚了俸禄。
虽然他不缺那点钱,可那是脸面问题,这比生命更重要。
臣认为太子所言极是,然重病须得猛药医。
江南如此,须得直接下手,连根拔起。
☆、第一百五十七章太子脸色很不好,这阿灵阿竟然公开与他作对。
四爷嘴角扬起,继续做他的路人甲皇子。
多听少说多做,是他两辈子的人生信条。
列为臣工觉得如何?康熙发问,立刻有大臣上前附议。
臣认为,阿灵阿大人所言极是。
重病须得猛药,皇上乃万世明主,英明神武……后面的溢美之词,四爷表示他至少能不重样的背出来二十个版本。
臣附议。
一大堆的臣附议背后,一道声音特别引起了他的注意。
声音的来源,真是当年主办他和笑怡婚礼的前总理内务府大臣,现礼部侍郎:郭络罗·海拉逊。
自打上次,因为太子二格格周岁,毓庆宫被雷劈中。
康熙为了给太子增加筹码,将他撤职,内务府总管换成太子奶兄凌普后,郭络罗一族算是恨上了太子。
首当其冲的,就是直接遭池鱼之殃的海拉逊。
他是安贫乐道不错,但也不代表他不喜欢油水丰厚的内务府。
况且,他是以那样一种委屈的方式下来。
隐忍了几年,今天他终于小小的拉了一下太子后腿,站在人群中与太子唱反调。
列为臣工如此忧国忧民,实乃我大清之福。
阿灵阿,正巧你在吏部,此事就由你负责。
这下阿灵阿脸色变了,虽然他乐于看到太子一派的官员倒霉。
可他不愿意做这出头的橼子啊。
偏偏他只能如他小妾再给他生了一打儿子似得,欣喜异常的跪下。
朗盛说到:臣,谢主隆恩。
太子、诚郡王、雍郡王、恒郡王以及简亲王留下,剩余人退朝。
**笑怡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
四爷虽然看起来俭朴,但生为皇子,他注定是重享受的人。
书房简单的摆设中,透着一股大气。
引路上的地砖,都是由纹理一致的泰山石铺就,书房窗下载着一圈牡丹。
虽是六月,但花匠依旧让牡丹盛开。
透过开着的窗户,传来愉悦的笑声。
加快脚步,她走了进去。
穿过布满书架的正房,休息室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大哥又输了。
二弟,你要尊重长兄。
我已经让着你了,不然你都坚持不了一炷香时间。
笑怡掀开帘子进去,就见弘晖半倚在床跟,那只没伤着的左手刚好露出来。
他边上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盘棋。
瑶儿坐在边上,给两个弟弟剥着瓜子。
见到她,她放下手中的果壳迎上来。
额娘回来了,鼓瑟姑姑,你找人去准备水和干净的衣裳。
笑怡坐下来,看着面前的棋谱。
她懂棋,仅限于明白规则和稍微会下,应付弘晖瑶儿还可以,对上弘晨和四爷这样的高手,那是毫无胜算。
而如今长子也继承了她的悲剧,被幼子打得落花流水。
晖儿觉得怎么样了?七岁的弘晖,声音中依旧带着软糯。
已经完全不疼了,趁着右胳膊受伤,我刚好可以练习左胳膊。
十四叔说,只有左右胳膊都能开弓射箭的,才是真正的巴图鲁。
这儿子,笑怡有些哭笑不得。
好,不过现在你还是别处去。
夏日本就炎热,再出汗伤口容易感染。
换掉衣服洗把脸,她跟儿女说起了宫中的事。
所以晖儿日后不要冲动,阿玛和额娘会找你们,咱们全家一起解决。
刚才笑呵呵的弘晖此刻低下头,默默地对着手指: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笑怡拍拍他的脑袋:晖儿这次起的作用最大,太后知道你护着额娘,还特别表扬了你。
如果不是你,她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来帮额娘。
真的么?是真的,不过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
你看头上的伤口,太医说差一点,你就当场直接死了。
弘晖显然也心有余悸,连声说着不敢。
**乾清宫后殿,五人走了进去。
四爷和三哥五弟对视一眼,今天的事是明摆着。
走在前面的太子回头:四弟不用太过担心。
四爷颔首,并没有多言。
二哥小时候给予过他关心,不过这些年他已经还清了。
现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娇妻稚子。
作为一家之主,他要撑开臂膀,为他们遮风挡雨。
哎。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挫败,看到迎上来的李德全时,却飞速变成先前的那种风度翩翩。
如果笑怡在这,一定会感叹。
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这大变脸术青出于蓝,比宫妃们好得多,速度堪比川剧换脸谱了。
给皇阿玛请安。
上首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混账东西。
四爷身体摇晃了下,抓住五阿哥的手。
在他手背比了个二,这句话是骂太子的。
皇上息怒。
李德全端上茶,五人就这么跪着。
上面气息平复了下,而后康熙沉声说着:都起来吧。
四爷站起来,低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一眼都不敢看上首的康熙。
五阿哥也有样学样,甚至他学的更像。
他们的一举一动全落在康熙眼里,知晓一切的他心中叹息着:这些年是他太纵容太子,这些儿子们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行事还如此。
就这一点事,把他们吓成什么样了。
太子,你可知罪。
说出来他有些后悔,太子可是储君。
虽然他有意压制,可并不打算在其它儿子面前落他的脸。
儿臣太过心慈手软,请皇阿玛责罚。
哼。
四爷早就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他上前一步跪下。
都是儿臣治家无方,扰了皇家名声。
此事与太子无关,还请皇阿玛责罚儿子。
五阿哥是四爷忠实的模仿者,他也跟着跪下请罪。
就连一头雾水的三阿哥,也积极的从众,一起跪了下去。
你们……眼里可还有皇家名声。
简亲王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几年前的弘晊落水案件,简亲王认识到了一个讲义气的四爷,以及宽宏大量的五爷。
虽然平日来往不多,但他却并没有如前世那般,一门心思的支持八阿哥。
皇上,臣以为流言不可尽信。
且几位郡王尊重嫡妻、嫡子优秀,为皇室树立了良好的典范,也让天下汉人看到了皇上的崇尚汉学之心。
至于虐待侍妾一说,臣自出事后惴惴不安,翻阅了汉家典学,并咨询了王府西席。
汉家认为,妾是地位低下之人,与大家主母身边的丫鬟或者我满人的奴才没什么两样。
所以此事,西席认为并不算什么。
是以,臣请皇上息怒。
雅尔江阿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也算为康熙找了个台阶。
散播留言者可抓到了。
回皇上的话,宗人府只管宗室之事……康熙这才想起来,这规矩还是他订下的,目的就是为了遏制宗室的势力。
着京兆尹、九门提督,散播流言者,严惩不怠。
堵不如疏,四爷知道遏制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新的留言。
可放眼大清,除了他不是乌雅氏亲生之事之外,还真没别的事可以比上三个郡王福晋同时德行败坏。
所以他没有说话,反正怎么算,这事都是对他有利。
此事你们也有行为不当之责,这几个人,等会领回府去,朕赏你们的。
李德全递过来三份圣旨,果然是耿氏进府之事。
至于三哥和五弟,也各有‘赏赐’。
四爷并不为他们担心,经此一事,他们心里的天平肯定更加倾斜。
现在他头疼的是,回府如何跟笑怡说。
弘晖才刚受伤,府里又要添人。
她一定会暴躁着。
**这种烦躁,一直维持到他回府。
还没踏进府门,后面消息跟着来了。
他们走后,皇上召见了八阿哥。
然后,一口气赐给了他一名侧福晋和三个格格。
至于太子那边,侧福晋没有,钮钴禄·金珠和另外两个容貌几位出挑的汉军旗秀女被送进了毓庆宫。
爷,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对于耿氏,笑怡并无多少感觉。
左右不过是个摆设,她跟府里的一块石头没什么不同。
没等两人碰面,四爷就在门房招了个人,将她打包送去了宋氏院子。
你住正房。
他还记得耿氏眼中的欣喜,摇摇头,他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
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笑怡摇头,不是说赐人这件事,而是他这一次次的行动,都是在为太子拉仇恨。
比如海拉逊,现在已经显出来了。
经过这次江南查账,太子势必要同阿灵阿势如水火。
竟然被她看出来了,果然他的福晋是最聪明的。
四爷坐下喝了一口茶,抬眼反问道:笑怡认为,前世那些被爷得罪的人,他们会不知道爷背后站着的是太子?肯定知道啊,位极人臣的都不是傻子。
这辈子你看太子人缘似乎差了不少,可上辈子公推太子时,又有几个人支持他?原来是这样,笑怡觉得她有些明白了。
皇阿玛是君,他不希望一个强盛的继承人,有着太多大臣的支持。
所以现在你不配合,他还是要破坏太子在众人心中的威信。
一是为了磨练太子,第二则是能稳固他的地位。
四爷点头:就是这样,一个如八弟那样得到大多数大臣支持的太子,已经可以做隐形皇帝了。
而这,绝对是皇阿玛不能允许的。
所以,他这看起来的纵容,实则是为他拉仇恨。
笑怡只能感叹:不愧是康熙,天生的弄权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书房外的花依旧开的那么娇艳,透过窗户露出其中的一簇,映得四爷严肃的脸也有了几分喜色。
顺手处理着繁杂的事物,他朝笑怡说道:今日请安,太后已经为你们替皇阿玛说情。
自打耿氏进府后,笑怡一直深居简出。
无愧于心是一回事,推波助澜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这风口浪尖上,她太常上街,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多亏皇玛姆……还有皇阿玛。
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对于康熙,她那点敬佩早八百年就全没了。
此事,是你受委屈了。
笑怡无所谓的笑笑:反正又不是头一次遇到,一回生二回熟。
拉开旁边的椅子,她干脆坐了下来。
扫了眼折子内容,果然是南面传过来的。
耿氏今日请安……缓了缓,果然四爷抬头:怎么了?说思念家中额娘,想与亲人相见。
四爷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她:皇阿玛已经开始有动作了,耿氏的祖籍正是福建。
笑怡从头到尾看了下,就被四爷生意规模之大镇住了。
爷这是控制了一半的东瀛。
四爷扶额,那弹丸之地不是重点,关键是你看如今泉州知府的名姓。
姓林……啊……耿氏的额娘正是林氏,耿氏阿玛也在泉州任职,莫非……正如你所想,爷曾说过耿氏是皇阿玛的棋子。
这颗棋子,可不像普通的细作。
从她到她背后的一切,全都在皇阿玛的掌控之内。
那三哥、五弟甚至八弟,还有其它兄弟府上,也都是这种情况?四爷的沉默,已经证明了一切。
尤其短暂的沉默后,他还郑重的点点头。
这种一手掌握的小家族,全天下多得是。
他们的荣辱生死,本就在皇阿玛的掌控之下,如今随便拎出几个就可以。
笑怡感觉她的三观被再一次刷新了,上辈子四爷从未跟她说过这些。
而她被困于后院,政治敏感度也不高,压根就没往这边想过。
这么明目张胆,可能是皇阿玛么?四爷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同身后窗外的花丛交相辉映,透出一种别样的神秘。
笑怡呼吸满了一拍,听他缓缓说道:傻笑怡,你怎么还不明白。
皇阿玛是君,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知道这些事很正常。
相反是我们,只要藏着掖着,就是有私心。
他的大手慢慢托起她的腮,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最近爷会常去耿氏那边坐坐,你放心,是为了给皇阿玛传信。
他的儿子,依旧冲动易怒、而且无能。
没有再挣扎,笑怡回抱住他的腰,在他怀中点点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算对爷多了一点信任。
四爷的声音似叹息,他将她抱得更紧。
信任么?被他温暖的气息包围着,笑怡不想再欺骗自己。
的确,在历经这么多事后,她心里已经对四爷产生了一丝依赖性。
**有了太后的说辞,再加上府里进了新人,京城的流言迅速取代。
现在最热门的话题,是皇上要整治江南那些贪官污吏。
笑怡日子平静了下来,她按时进宫给太后和贵妃请安。
不过好久,她再也没去看过乌雅氏。
八弟妹也真够可怜的。
廷芳的小格格彻底恢复健康,她也有空进宫。
她再次有孕的消息,消磨掉了荣妃的最后一丝不情愿。
而淑莹这边,深谙哄婆婆之道的她,利用终极杀器的小格格,没两天就和宜妃好的亲如母女。
当然这次,倒霉的成了九阿哥和九福晋。
因为九福晋一直未曾怀孕,而九阿哥支持的八阿哥,差点害到了她另外一个亲儿子五阿哥。
是啊。
笑怡瞅着对面的八福晋,比起先前的神采飞扬,府内一下进四个人,她的面子上很不好看。
小心你的肚子,怀胎期间可不能过分忧虑。
本来关系就不是很亲近,廷芳很快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对了,你娘家侄女快要出嫁了吧。
恩,这个月底。
到时候,我给她来一份添装。
笑怡有些错愕,董鄂府虽与乌拉那拉府关系不错,但诚郡王府面上可没那么亲近的关系。
看这点事把你吓得,我与你关系好,那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
送份礼又怎么了,我又不缺那点首饰。
笑怡没再推辞,她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大阿哥又要赢取嫡福晋了,毕竟皇子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虽然大阿哥很乐意,但那样整个爱新觉罗家就难受了。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有张佳氏前车之鉴,没人会重视这位新大嫂。
她如果是个不甘平凡的人,那她的人生注定是个悲剧。
最关键的是,大阿哥的长女茉雅琦,几年前与觉尔察氏的婚约终于到了时候。
虽然茉雅琦不是公主,但她是惠妃的掌珠,其爽利的性格深得太后和皇上喜爱。
这桩婚事,才是今年所有亲事中最引人瞩目的。
添装她早已准备好,现在她害怕。
以阿玛和哥哥疼孩子的程度,侄女的嫁妆,可千万别离谱。
**笑怡最终还是打听出了茉雅琦的嫁妆规模,给哥哥提了个醒,好东西可以多放,但把箱子摆密一些。
好在父兄都是明理之人,嫂子有些接受无能,但听了利弊后,还是自发的开始了压缩工作。
搞完这一项,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开始了轻松地生活。
与此不同的是,四爷很忙。
他不仅要体贴她关心子女,还要对耿氏好生宠爱。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做样子,一个月二十多天留在正院,其余时间去后院,与侍妾格格们盖棉被聊天。
而现在,那四五天盖棉被的时间,悉数给了新人耿氏。
所以额娘,不用你出手,他们就已经自乱阵脚了?正房内,瑶儿整理着账册,笑盈盈的对她说道。
笑怡吹着补汤,对她点点头:所以说后院的斗争,关键就是男人。
你得抓住男人的心,让他指哪打哪儿。
心甘情愿为你打最好,大多数情况,他们都是悄无声息的被算计。
额娘最厉害。
在女儿崇拜的目光中,笑怡放下汤匙。
汤快亮了,你自己喝。
额娘去隔壁,亲自监督你弟弟。
瑶儿抿嘴一笑,笑怡出门走到厢房。
弘晖生病后,她强行要求他搬了回来。
没让任何人通报,她走进去,果然不出所料,她在书桌边逮到了弘晖。
额娘。
怎么又起来活动。
笑怡声音中带着点嗔怪,看着一脸抓包之相的儿子,她整个人都无奈了。
她费劲了精力,趁着他生病喂出来的二两肉,现在完全消失了,甚至又倒贴进去两斤。
额娘,胖子不好看。
儿子如果养肥了,会被大家笑话死胖子的。
看到张牙舞爪的儿子,她是哭笑不得。
合着不喝补汤,是为了这种理由。
可你要是瘦了,弘晴和弘晊他们就会喊你瘦猴子。
猴子比肥猪要好。
笑怡满脸宠溺:好好,额娘找杨师傅改了配方。
现在的汤只长高不长胖,不信你过来闻闻,跟昨天的味道不一样。
弘晖走过来,她忙掀开盖子。
大骨汤香喷喷的味道传出来,与昨日的鸡汤形成鲜明的对比。
额娘熬的汤最好喝了。
她虎下脸:那还不快喝。
回应她的是与弘晨一模一样的动作,他完好无损的左手端起来,一饮而尽。
对了额娘,儿子查出来点事。
扬扬空碗,他拿出先前在翻看的册子。
就这一家,他们是郭罗玛姆派去监视乌雅氏的。
可她的幼弟,突然得了急症去世。
哦?笑怡翻看了下,正是乌雅氏身边,负责阻拦消息传出的宫女。
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不对劲,她必须从现在开始防范。
尽量的镇静下来,她拍着儿子的双肩:你先睡一觉,在院子里走走也行。
额娘,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儿子这么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弯腰与他眼睛平视:没有,这次你帮了额娘大忙了。
站起来,她快速的说道:我去找你阿玛。
这次,你千万不能冲动。
我可不想回来时,听说你又跑出府受伤。
**笑怡刚到书房,就见四爷急匆匆的走了出来,脸上全是阴云。
爷这是怎么了?皇阿玛紧急召我们进宫议事,阿灵阿把江南的事全都揭了出来,索额图要倒霉了。
什么?她数下手指,前世也是这个时候。
比起四爷的事,她那件草木皆兵的小事,有些不足为提。
你来是有什么事?端起手中的汤盅,她改了主意:妾身炖好了汤,来给爷送一碗。
与孩子们不同的是,四爷端起整只汤盅,仰起脖子,将有些凉的汤一口喝光。
很好喝,爷今晚可能晚些回来,这东西刚好可以垫垫肚子。
笑怡心情突然变好了不少,不过是一个奴才死亡罢了。
此时与她毫无干系,那宫女应该不会怪罪到她身上。
爷慢走。
送走四爷,她进了书房。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做一些部署的好。
鼓瑟,你派个人,给他们送五十两银子。
中年丧子,这种痛苦前世她经历过。
对于那对夫妇,她多了一丝同情。
☆、第一百五十九章四爷还未回来?笑怡处理完那丧子包衣的事后,就回了正院。
虽然瑶儿掌管了府务,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闲下来后,全家人的饮食起居全都落在她的肩上。
端上最后一道八宝什锦汤,她把分散到各处的孩子们叫来。
福晋,爷命人传话,说他今个儿不回来了。
哦,你退下吧。
从四爷临走时紧张的表情上,笑怡也知道此次事关重大。
咱们吃饭。
给孩子们盛好汤,她拿起筷子。
尝了第一口,瑶儿带头,三兄妹也吃了起来。
伤了右手的弘晖用起左手来有些不方便,姐弟之间互相帮忙,速度竟然也不慢。
笑怡一口口的吃着,虽然菜还是原来的味道,但她总下意识地往左边看去。
那个位置依旧空着,少了四爷的晚膳,似乎有些别样的寂寞。
生活大多数是一种习惯,不知不觉,四爷再次在她心中留下一道道身影。
与前世的痛苦不同,这次全是些甜蜜温馨的回忆。
额娘,阿玛等下就回来了。
恩,先吃饭。
**收拾好桌子,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十五的月亮照进院中,母子几人在湖边的亭子内乘凉。
院中荷花早已盛放,在月光下颇有种圣洁的感觉。
踏着夜色,苏培盛轻手轻脚的走过来。
福晋,奴才查清楚了。
快说。
是高士奇大人,他举报了索额图。
皇上大怒,招了文武百官前去议事。
听说乾清宫的灯现在还亮着,万岁爷也一直没用膳。
原来是他。
高士奇此人,可以说是平步青云。
他家境贫寒,先前只是詹事府的记录官。
后来入了康熙的眼,进了内阁中书。
机制闲杂,已经是礼部侍郎。
同时他身上还有另外一个官,翰林院侍学。
翰林院虽不显眼,可却是极得康熙信任的一个部门。
而他,也是名符其实的宠臣。
就是这么个平日一身傲骨的学者,在谁都想不到的情况下,给了索额图致命一击。
具体怎么回事?听说是高士奇大人进索相府,竟然屡次跪拜。
就是这事了,前世笑怡听说过,其实当真是造化弄人。
高士奇第一次去时,正是索尼的忌日,理所应当行礼上香。
而第二次,也就是引得康熙勃然大怒的这次,那应该就是有意为之了。
与他的贫寒不同,索额图是标准的官二代,索尼可是康熙顾命大臣中的首辅,名符其实的权相。
有他在,其子索额图几乎平步青云。
即便致休后,依旧有着昔日的影响力。
他当然看不起高士奇这样的泥腿子出身,也就是这点轻视,成了导火索。
四爷可曾为索额图求情。
并无。
笑怡松了一口气,四爷总算没再趟那摊浑水。
前世他与太子关系好,索额图倒台之时,太子夹在中间。
为叔父求情,就是对君父不忠。
若是对君父尽忠,就是对叔父不义。
最后还是四爷这个万能年黑锅顶在前面,承担了康熙所有的怒火。
同时,也保全了赫舍里家的九族。
但夫妻一体,四爷倒霉她也倒霉。
那段时间,她出门应酬受了多少白眼。
连带着弘晖身体变差,下人们也不够尽心。
强行命令自己停下来,如今四爷没管,这就是好现象。
她会有平静的日子,四爷也不会因抑郁而情绪反复无常。
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洒下一把鱼饵,月光下,池中的锦鲤纷纷涌过来。
玩心重的弘晨干脆拿起竹竿,朝水里拨弄着玩。
奴才告退。
苏培盛到退下去,笑怡也有心欣赏起了这荷塘月色。
**四哥,你说太子那是什么意思。
戌时一刻,康熙终于放人吃饭。
熟门熟路的四爷,聚集在十四阿哥的住处。
虽然大婚,但他们俩却没搬出来。
完颜氏热情的招待了这个四哥,她及他们全家都超级喜欢这位同母大伯。
不为他亲王的爵位,也不为他手下那广泛的人脉,就为他压着十四尊重嫡妻。
作为完颜家最受宠的格格,她可是阿玛额娘的掌中宝。
她过得好,手掌兵权的完颜老将军以及福晋,就觉得舒坦。
至于婆母,她表示比起听两句碎言碎语,她更害怕对付那个传闻中极为厉害的乌雅氏。
所以得知当年四嫂与婆婆二三事后,她更是对四哥一家亲近。
听闻四哥今天来,她特意亲自下厨。
现在脸上更是挂着十足真诚的笑容,亲自下厨做菜。
四哥不常来,本该好好招待。
只是我做的菜不如四嫂,还请你别嫌弃。
还没等四爷说什么,十四快言快语的说了出来:妍儿这手艺是得多练练,不然爷怎么好意思招待四哥。
完颜氏脸上笑得温婉,袖子下的手却伸出来,在十四阿哥腰间掐了一把。
你……妾身知错,这就下去勤加练习。
四爷和十三阿哥哪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不过人家夫妻间的乐趣,他们也不会戳破。
完颜氏施施然退下,十四爷腾一下跳起来,指着她的背影:这娘们反了天了,爷一定要重振夫刚。
你,把这菜端下去,让她重新做两遍。
说完他似乎有些觉得惩罚不够重,多伸出一根手指:三遍。
是。
完颜氏折回来,将菜端下去,一脸乖顺的退下,十四阿哥看向两兄弟。
他眼中的急切很明白,你们怎么不拦着爷,给爷个台阶下。
嘎吱一声门关上,十三阿哥夹了一筷子菜。
十四弟,其实弟妹手艺不错。
四爷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味道已经很不错了,比宫中的御厨也不差什么。
十四阿哥眼中有些后悔,当着两位哥哥的面,他却嘴硬的说道:这怎么能拿来招待你们。
当他看到那三盘端上来佛跳墙时,后悔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上次在兄弟面前长了一次脸,代价就是他将那些剩菜全都吃光。
在此之前,不允许吃别的菜。
那三天三夜,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四哥,你说太子那是什么意思?四爷夹起一筷子菜:他想让我给索额图求情。
十四阿哥顾不得其它,一下跳起来:这不是推着你往火坑里跳么?四哥,你可千万别跳。
比起太子,咱们几个才是关系最好的亲兄弟,弟弟劝你千万别做傻事。
四爷心里很感动,这俩兄弟是真的在关心他。
所以他直接把话挑明白了:放心吧,刚才我没开口,等会也不会开口。
那我就放心了,来,大家多吃点。
估计等会还得说到很晚,不多吃点身体扛不住。
十四阿哥往两人盘子里夹在,他只希望他们多消耗一点。
这样等会,他可以少吃一顿剩菜。
这么快就吃完了,翠屏,上菜。
又一满桌子菜上来,看着朝他微笑的的福晋,十四阿哥感觉世界一片黑暗。
这么多,肯定得吃个十天半个月。
他后悔了,现在抱大腿还可以么?**没有了四爷的干预,再也没有人愿意为太子赴汤蹈火,在此时揭皇帝的逆鳞。
康熙早有准备,索额图的各项罪证清清楚楚。
最终,他成为了天下第一罪人。
而整个过程,太子木然的站在阿哥们这一列的最前面。
握着双拳,一个字都没说。
四爷骑马回府,夜风吹来,带来远处嘈杂的声音。
赫舍里家的处理结果,比前世要严重一点,但也没有到诛九族的程度。
昔日的繁华煊赫,只一日就彻底化为过眼云烟。
爷回来了?刚进正院,他就看到笑怡从厢房中走出来。
清楚的见到她眼中的惊喜,他一天的疲惫全消。
不论贫富贵贱,他总会为她遮风挡雨,让她生活安逸,永远不会受赫舍里府那种苦楚。
恩,还没睡?孩子们睡得晚,尤其晨儿格外兴奋。
夜深露重,咱们进去说话。
被四爷拉起手,笑怡有些迟疑,一瞬后变成顺从。
反正左右无人,而且这种感觉,似乎还真是不错。
皇阿玛如何处置的赫舍里家。
怎么不问爷有没有为他们求情?烛光下,笑怡转过身正对着他:爷心里有我们娘四个,不会做那铤而走险之事。
恩,抄家罢官,家族子弟不得录用。
留下性命……总归是件好事。
虽然这样说着,笑怡却知道,比起杀头,昔日高高在上的人一朝跌入尘埃,才是真正的痛苦。
而这种痛苦,会随着明日新生活的开始,而更加的剧烈。
以后无论他们身在何地,想起自己先前那富贵的生活,都会被剧烈的落差所折磨。
是啊,他们还有希望。
爷是说天下大赦。
四爷点点头,虽然他知道不可能。
但赫舍里府以及太子,应该都是这样想的。
换掉衣裳,他与笑怡排排坐,将脚泡到盆里。
这次的事,其实有钮钴禄氏的关系。
笑怡疑惑了:钮钴禄·金珠?是啊,她自作聪明,在毓庆宫导演了一场佛祖降世的神迹。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笑怡知道金珠恢复了前世做太后时的记忆,所以她知道一些其中的伎俩。
可她真没想到,她会脑筋不清楚到用出来。
以及,她才进宫一个半月吧,怎么会有人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四爷搅动下木盆中的水:动静并不大,爷猜测,大概太子也是糊涂了。
怎么解释?还记得毓庆宫被雷劈那件事么?虽然弘皙背下了罪责,但太子一直想完全消除此事的影响。
所以,他会为钮钴禄氏提供便利。
不用太过刻意,一点点就好。
果然这两人的智商在同一水平线上,笑怡表示了解。
这不是扎皇阿玛的心窝子么?四爷叹息一声:没办法,年富力强的太子与年弱体衰的帝王,新旧两种继承者之间,本就不可能是太过和谐的关系。
可明显太子处于下风。
四爷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半晌,就当笑怡认为他不会再回答时,他将脚伸出来。
用布巾擦干净,抱着她上了床。
覆身上来,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皇阿玛的身子骨不是太好了,三十六年亲征噶尔丹时,那场疟疾本来就伤了他的底子。
这几年大清设立关税衙门,钱多了他想法就多,整个人太过操劳。
所以现在,他整个人竟比前世要衰败的多。
笑怡完全错愕了,竟然是这样么?衰老的帝王不会放开这万里江山,因为留恋权倾天下的感觉,他们反而会加倍握住手中的权力。
所以现在,太子的处境比前世更要差。
这次四爷真的没再说话,回复她的,是一团火热的吻。
激|情中,她只来得及提醒。
爷轻着点,明天你还要按时上朝。
恩。
**笑怡再次醒来时,四爷已经穿好了衣裳。
爷最近可能会帮衬着太子点。
哦。
随意的答应着,笑怡脑子消化着这句话。
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机灵,她完全清醒了。
爷有什么打算?将赫舍里家连根拔起,皇阿玛肯定会心疼太子。
爷要争大位,总不能太过昏庸。
这时候帮衬孤立无援的太子,雪中送炭更容易给他留下兄友弟恭的好印象。
不愧是四爷,她就不该担心他。
因为这人,在政事上,永远不会被人算计了去。
妾身进宫时,会去给太子妃请安。
果然四爷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恩,如果不愿意,你不必委屈自己。
有爷一个人就足够了,没人会说你什么。
这人,关心起人来还真是周到。
笑怡有些受用,不过该做的她还是会去做。
爷放心,妾身心中有数。
捡起衣服来穿上,她慢慢适应着酸痛的身体。
昨晚,你不是累到不行,快要晕过去么?什么?笑怡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拉开她的衣领,微凉的手抚摸着锁骨。
也没什么痕迹啊。
真是奇怪,爷再看看。
慢慢地,他将她穿上的衣服拉下来,露出只着亵衣的玉体。
翻转过来检查着背部和大腿根,那里的痕迹已经很清,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眼中有着戏谑和疑惑,笑怡初时还以为他一大早又要发情,等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明白过来,却一个头两个大。
完了完了全完了,她一直隐藏着的秘密,被仙丹改造过的身体,竟然让他看出了端倪。
以他的聪明劲,顺着想下去肯定会知道更多。
这下她可该怎么办?作者有话要说:同学聚会临时改了时间,鱼丸五点多才回家,更新晚了非常抱歉。
4500字大肥章送上,权当补偿。
☆、第一百六十章虽然笑怡在政治上脑子不灵光,但她情商还是比较高的。
若是平时,她肯定能处变不惊,想出至少三种方案,应付目前的情况。
可昨晚她刚发现自己的生活少不了四爷,又被他折腾了一晚。
一觉醒来身体和心灵两方面都处于一种疲惫的状态,她整个人超载了。
其后果就是,内存不足反应速度极慢。
啊。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天生丽质?穿着官服的四爷坐回床上,将光溜溜的她从蚕丝被中拉出来,抱在膝盖上。
白嫩的肌肤接触到微凉的官服,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而在四爷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最喜欢的女人赤身**的在他怀里,白玉般完美无瑕的酮体坐在藏蓝色的绸面上。
因为紧张,她甚至忘了掩盖胸前的两只水蜜桃。
哦,就是这样的。
微紧张的声音,在他看来却是最好的情趣。
终于忍不住,他将她转过来,捏住那双峰,唇倾了下去。
刚低到一半,他的头被挡住了。
伸手一摸,如他想的一样,正是帽子上的孔雀翎。
趁着这个空档,笑怡兔子似的跳下来他的膝盖,用蚕丝将自己裹成一只茧。
爷可别误了时辰,快去上朝吧。
妾身腰酸,就不伺候您了。
边说着,她还煞有介事的揉了揉腰。
还是媳妇关心他,担心他的工作。
同时她腰酸,也证明了他强大的能力。
虽然四爷知道她这话是在赶人,但他还是往好处想。
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后,他恋恋不舍得看了那只蚕宝宝一眼。
等爷回来。
笑怡一哆嗦,不是女人三十如虎么?为什么到了她和四爷这,就完全倒了过来。
目送他走出去,她听到门口传来四爷愉悦的声音。
你们额娘累了,不要去打扰她。
同时他又朝旁边嘱咐着:吩咐后院,免了今天的请安。
让他们没有其他事,就不要来前院打扰。
那些女人不来前院,这实在是太好了。
笑怡嘴角咧大,腰上的疼痛瞬间减轻了一半。
刚想直起来捞衣服穿上,突然她一个趔趄,跌倒在了拔步床里。
哎,果然她老了啊。
**没惊动任何人,笑怡多歇了一个多时辰才起来。
盯着床帐,她想了许多。
仙丹的事,除了阿玛额娘外,这些年她告诉过任何人。
倒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她总有预感:孩子们的改变,与仙丹也有关系。
这事说出来的话,难保家人不会多想。
而且它的存在,于任何人也不会有任何不利影响。
只是欺瞒了那么多年,揭出来的话,四爷会不会不高兴,认为她有意隐瞒。
万一他大度,接受了此事。
那会不会看着弘晖他们聪明,拼命让他多生几个。
不行,我不要变母猪。
捂住被子,她躲在里面抓狂了。
生孩子真的好痛好痛,虽然她知道四爷不可能只有二子一女。
可是每生一个,都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怀孕之前被四爷抓到床上,夫妻俩一起彻夜耕耘。
怀孕后为了应付四爷强盛的需要,她的双手每天都得忙碌一阵子。
生产时最起码一天撕心裂肺的痛。
此流程,要持续一年还要多。
而且每次她怀孕的间隙,府里的女人总会不老实,府外的那些人千方百计的想送四爷美人。
啊!真的好烦。
踢开被子再拉上,她彻底抓狂了。
额娘怎么跟府里厨房刚送来的螃蟹一个样。
奶声奶气的童音,属于小儿子弘晨。
不对,像龙虾。
故作沉稳,但摆脱不掉软糯的嗓音,属于大儿子弘晖。
嘘,别打扰了额娘休息。
温婉又小声,一定是她的宝贝乖女儿瑶儿。
不过我觉得,额娘更像弟弟小时候那样——淘气又拧巴。
拉开被子,笑怡决定收回她先前的评价。
什么乖女儿,明明给她俩弟弟一样,是熊孩子!一!点!都!不!知!道!给!额!娘!留!面!子!她光辉的形象。
检察□上的衣服,她盘腿坐起来。
怎么这时候来了。
当场被抓包,三人排排站,手背到背后,脸上要多乖顺有多乖顺。
恩?怎么了这是?笑怡明知故问,一旁的瑶儿难为情的开口,指了指身寸到床边的日头。
额娘,快要用午膳了。
今天果然是个倒霉的日子,她一定是睡觉前忘记看黄历了。
笑怡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若无其事的爬起来准备午膳,梳妆打扮这会,她已经看开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在孩子面前丢脸,债多了不愁。
再说都是她生的,还能嫌弃她这个额娘拿不出手不成。
额娘最好了。
三个小甜心异口同声的赞美,彻底治愈了她。
就知道,她亲生的孩子最贴心的。
似乎多生几个也不错。
晨儿喜欢弟弟妹妹么?喜欢。
为什么?妹妹的话可以陪姐姐读书画画,弟弟的话可以陪哥哥排兵布阵。
弘晨煞有介事的说着,一脸陪哥哥姐姐玩实在是拉低智商,不适合我这个年龄段小朋友的表情。
那弘晨做什么呢?我这么跟额娘想象的聪明宝宝,当然是陪着您,顺便指导他们不会的地方了。
弘晨一脸骄傲,三姐弟间内讧再次爆发。
笑怡没有多做插手,而是乐呵呵的看着。
抚摸着肚子,她刚才的纠结已经有了答案。
既然四爷已经完全与她坦白,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信任以及宠爱。
那她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受着,双标准的丝毫不付出。
前世的债是一回事,她还会让四爷继续偿还。
但今生之事,她却不想再做欺瞒。
大家都想吃什么?东坡肉。
糖醋排骨。
瑶儿和弘晖始终是两种方案,做过许多次,这俩菜她最拿手。
中午东坡肉,晚上糖醋排骨,明天是弘晨最爱吃的炸花瓣。
公平合理,雍郡王府倒不是不能同时做这三个菜。
但笑怡希望孩子们在享受至高权力的同时,姐弟间懂得互相谦让。
好!三人都很开心,瑶儿甚至贴心的体谅她,要自己下厨。
不过还是被她拒绝了。
女儿要娇养,常下厨对皮肤不好。
况且,这是她做额娘的一份心。
**一上午的上朝,足够让四爷忘掉所有的绮念。
中午下朝回来,看到饭桌上那一大坛子东坡肉,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笑怡一眼。
在他印象中,自己的福晋虽然别具风情,但整个人始终是端庄的。
他那般轻佻,对她实在是不尊重。
瑶儿喜欢吃这个。
笑怡见目的达到,决定不吓四爷了。
等会她还要坦白些事,现在还是尽量让他心情愉悦的好。
皇阿玛今日心情很不好。
赫舍里家的事也不小,爷在外面辛苦了。
端上一盘空心菜,她坐下来给他夹了一筷子。
声音尽量放柔,眼神中也透出关心。
周到的服务,让四爷有些飘飘然。
他迅速忘记了朝上那些不快,尽情享受着笑怡的服务。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今天气氛有些不对劲。
以最快的速度吃饱,他们迅速撤退。
就连平日最粘额娘的弘晨,也识趣的没有多逗留。
现在发现爷的好了?放下筷子,四爷揉揉肚子。
酒足饭饱能抱下漂亮媳妇,这就是他重活一辈子的目标。
而现在他肯定,自己已经离终点不远了。
**你们都下去吧。
摒退下人拉起四爷,笑怡朝一旁的侧间走去。
此处风景甚好,窗户外面就是正院最大的湖。
四爷没有说话,他有种预感,今日两人的关系会再进一步。
这一直是他期待的,控制着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他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
妾身有个秘密,说起来也不算秘密,只是爷一直未曾注意过。
笑怡有些语无伦次:真的不是有意欺瞒爷,而是这东西太过玄妙,压根不知道从何说起。
是你那极好的恢复能力?四爷的声音中带着肯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果然他比一般人要聪明,早上才发现,上个早朝回来,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有了端倪。
他该生气了吧,声音都打颤了。
完了完了!妾身是被离恨天上的道德天尊送到人间的,那时正逢选秀,他还给了妾身一颗丹药。
自那之后,妾身的记忆力还有体力都好了许多。
四爷顿了顿,总算消化了这段话。
他就觉得怪异,这辈子他的身体比前世好太多了。
熟读医术他知道,注重养生的话人体质是会变好,可也不会同以前天差地别。
原来这才是根本原因,他被那有着通天手段的大能照顾了。
不过,现在笑怡对他有愧,说起话来都柔柔的。
他实在舍不得这种好待遇,他也不是有心隐瞒,就多享受一段时日吧。
爷是不是生气了?没有,笑怡有这等造化,爷高兴还来不及。
怪不得咱们的孩子这般聪慧,爷看为了天下苍生,你还是多生几个吧。
她就知道会这样,四爷始终对他子嗣不丰耿耿于怀。
不过他没生气,她也得有所表示。
背过身来站在阴影里,她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心里确如前世刚成亲时那般,扑腾扑腾跳得厉害。
四爷没说话,视线从湖面移开,转身将她抱在怀里。
☆、第一百六十一章雍郡王府的下人们发现,虽然早已过了春天,但他们府里却是春意安然。
郡王爷十几年如一日的冷脸终于破冰,每日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对待下人也柔和了许多。
据主子爷贴身太监,府内权威人士苏培盛公公披露:爷这颗老铁树,等了几十年终于开花咯。
此刻开花的铁树,正一脸餍足的醒来,手中还抓着一只水蜜桃。
镜头拉近,水蜜桃跟白皙的肌肤连在一起,分明属于府中女主人。
爷,不要了。
猫儿般的声音挠的他心里痒痒,看下时辰,再不起来就晚了。
笑怡真是上天赐给爷的宝。
四爷感叹道,仙丹妙用无穷,不仅让生过三个孩子的她紧|致如初,更是让他愈战愈勇。
我真的好累。
我们可不能辜负了上天的美意。
笑怡一个机灵,昨天下午她坦白后,四爷倒是没生气。
只是他认定了两点:一、上仙给仙丹,是为了让她生几个伶俐的孩子。
二、仙丹让他也能精力充沛,正符合阴阳调和的天道,他们不能辜负了上仙的美意。
其后果就是天一黑,她就被拉上了床,直到天明苏培盛在门外叫起,四爷仍在拉着她激战。
上朝要迟到了。
忍无可忍,她捶着墙板起脸:爷怎么能这样耽于享乐,大丈夫就该修身养性。
四爷将水蜜桃捏成各种形状,体会着柔软的手感。
这就是在修身,修身完才好养性。
你……莫气莫气,爷这就起,你先歇着吧。
最后恋恋不舍的抓了把,四爷离开了那处绵软。
他庆幸先前的妒妇风波完全被压了下去,不然这个当口让他勤往耿氏那边跑,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歇息什么,我还要进宫请安。
都说了好多遍,爷就是一直不饶人。
笑怡嘟囔着,声音中全是埋怨。
四爷接受着福晋的小撒娇,俯身在她嘟起来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爷,都多大人了,这样也不嫌臊得慌。
你我不过二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何必有这么多顾忌。
这人,还真是!见不惯他没脸没皮的样,笑怡拿起枕头就砸过去。
小心扭着你的腰。
四爷很轻易的接住,对她说道:今日进宫,应该有好戏看。
能有什么好戏,皇阿玛情绪不高,宫里现在规矩肯定严。
我这边行错了一点事,你就等着被御史参治家不严吧!笑怡半威胁的嗔怪道,四爷放下枕头,最后整理了下衣服。
你当真忘了今天什么日子?什么日子?说出来没意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怎么魂不守舍的。
一直到宫门口,笑怡对面的廷芳关切的问到她。
今天是什么日子?淑莹从后面赶来,笑吟吟的说道:你这是过糊涂了,今天不是宗室福晋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除了这之外,还有什么大事?廷芳摇头:的确没什么大事,不过咱们小心点的好。
三人一路穿过蜿蜒的宫道,走到慈宁宫。
刚进门就看到了八福晋,不同于以往的骄傲,此刻她乖顺的站在良妃身后。
上次请安时她虽然憔悴,但眼神中还有些傲然。
但这次,那股傲然却完全消失了。
笑怡知道其中的原因,无非是八阿哥刚迎娶不久的侧福晋有了身孕,八阿哥欣喜若狂,多宠爱了些。
终归,她吞下了八阿哥酿的苦果。
你们都来了,老四家的,弘晖怎么样?请安后站起来,笑怡答着太后的问题:回皇玛姆的话,太医说已无大碍,将养一段时日就好全乎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受委屈了。
笑怡没再说什么,她不想让儿子太过扎眼。
太后关心弘晊阿哥没人说什么,毕竟五阿哥从小是她带大的。
但过分的关心放在弘晖头上,那就是一道催命咒。
找个地方坐下,慈宁宫的门再次打开,传来响亮的声音。
琪琪格给太后娘娘请安,祝您万福金安。
听到这声音,她就知道今日的乐子在哪儿了。
如往常一样,太后很高兴,她眼角笑出了褶子,没等下面行完礼就开口叫起。
琪琪格来了,快起来,坐我身边。
琪琪格也不扭捏推辞,而是直接穿过人群走上前,做到宫女们搬来的绣墩上。
笑怡看着前面的琪琪格,虽然她一如既往的皮肤黝黑身材壮硕,但有些人就是有本事,让人忽略他们奇特的外表,对其本人产生由衷的喜爱。
琪琪格此人,初见时会觉得不喜。
但相处久了,就会被她的真诚和直爽所打动。
太后,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跟你打叶子牌格外爽快,不像其他人不是让着我,就是干脆拒绝我。
太后年纪老了,玩心也上来。
她知道琪琪格不规矩,可在她眼里规矩算个屁。
大的祖宗家法她改不了,小的跪拜请安之类的,她的身份完全可以无视。
琪琪格唤起了她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记忆,所以她的态度是完全纵容。
康熙当然也不会因为芝麻绿豆的事,就忤逆嫡母。
凭着这一点,琪琪格每次进宫都如鱼得水。
等下你晚点走,咱们多玩一会。
行,不过不能超过晚膳时间。
今天岳兴阿回来,我得赶回去给他准备好吃的。
旁边早来的妃嫔凑趣:琪琪格不愧是太后调教出来的姑娘,就是懂礼顾家。
那是,我们琪琪格可是好样的。
边说着,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太子妃,听说你们那毓庆宫有个格格很会说话,带来给皇玛姆看看。
顺着太后的话,笑怡朝上首的太子妃看去。
这仔细注意,她才看到站在太子妃身后的钮钴禄氏,她的首饰妆容稍有不同,衣服颜色却与丫鬟们一样。
所以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说的是钮钴禄·金珠?**听说是姓钮钴禄还是什么来着,哄得太子五迷三道的。
果然是她,笑怡嘴角直抽抽。
她了解太后的逻辑,她极为信佛,相信事件的神奇之事。
同样在这些皇子中,除了亲自养大的五阿哥之外,她对孝庄临终托付的太子最好。
她是想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同时以自己的方式,为太子洗脱一部分罪责。
皇玛姆,她就跟在媳妇身边。
太子妃心里泛苦,她一早就接到了太子的暗示,带钮钴禄氏来。
对于这次的事,早前她劝过太子。
可越来越不利的局势让他乱了方寸,最终还是犯下了大错。
现在她只庆幸,被牵连的不是瓜尔佳府。
奴婢钮钴禄氏,给太后娘娘请安。
钮钴禄氏跪出去,一直坐在绣墩上的琪琪格眼睛亮了。
你就是那个让观音垂泪、祥云降世的钮钴禄·金珠?太后瞪圆了眼,跟琪琪格同一表情,好奇的看着。
如果是两天前,钮钴禄氏肯定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可昨天太子大发雷霆后,她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往轻了说,自己很难翻身。
往重了说,皇上如果再生气,钮钴禄府的人头很有可能保不住。
奴婢也不知道。
笑怡拉着廷芳的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只要有不按常理出牌的琪琪格在,一切皆有可能。
四爷是怎么算到今天这一幕的呢?回去之后得好好问问他。
不能亲自惩罚钮钴禄氏,一直是她的遗憾。
但现在有了琪琪格,她感觉这份遗憾被填补了一半。
我知道你们京里的这些格格们,书读得多,就学了汉人那套自谦。
这没什么不好,不过你也不用过分自谦了。
说说看,观音垂泪时,你在做什么?琪琪格离开椅子,走到钮钴禄氏跟前,握住她的肩膀。
为了生计,钮钴禄·金珠做过不少粗活。
但自身条件所限,她没做多少重活。
如今琪琪格的体重压上来,她顿时有种憋闷的感觉。
再看她那比男人还要粗犷的五官,憋闷感更深。
奴婢没……琪琪格失望了,她话都说得这么明白,怎么这位还是在说谎。
额娘说过: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咦,你不是那个骄傲的小格格么?在城门口,一门心思的要超过我的马车,我记得你。
久远的记忆浮现,琪琪格心中满是不忿。
金珠却想起自己被一鞭子抽到护城河里,浸在冰冷的河水中好久。
这位的手段,她不想再尝试第二回。
眼前一片黑暗,她暗自焦急,自己怎么还不晕过去。
让她在慈宁宫装晕,她真不敢啊。
你怎么了,是不是降祥云的时候发功太狠。
琪琪格的声音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不同于其他人的啼笑皆非,太后却非常认真。
难道此事是真的?哦,这可真是皇家之福。
好好给她补补,改天哀家也看看这奇景,拜拜菩萨让她保佑我大清。
下面众人纷纷称赞太后的仁德,而钮钴禄·金珠则眼前发黑。
是不是哀家做错了?太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是来给太子圆谎的,似乎现在越扯越远了。
可是话说出去,已经收不回来了。
琪琪格很快治愈了她:没有,天下奇人何其多,我看钮钴禄氏是真有这分本事。
笑怡擒起嘴角,果然今天来对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太后,我是真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我额娘说过,有些人是内秀,钮钴禄格格应该也是这样了。
内秀,笑怡低头,掩盖住抽搐的嘴角。
科尔沁亲王福晋是个怎样剽悍的女人,才能拿捏住科尔沁亲王,教出如此天真的女儿。
哦,内秀是什么意思。
虽然在京城住了大半辈子,但太后的汉语就跟她手心少女时代挤羊奶时磨出来的茧子一般,丝毫未曾改变或者进步。
内秀,用咱们蒙语该怎么说呢。
看够了热闹的贵妃,瞧着太子妃那越来越绷不住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出来解释了。
太后,这内秀就是指表面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内里很有才华。
琪琪格的汉学真是不错,臣妾也是最近才知道这词。
向来聪颖的贵妃也是现在才知道,那她这老人家不知道也不丢脸。
太后神奇的得到了满足,同时这一会,她对钮钴禄氏的好奇心也降下去了。
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跟别人没啥不一样。
你先退下。
钮钴禄·金珠刚想退到太子妃身后,却见毓庆宫的女主人杀人般的看着她。
虽然只是一瞬,但她却感觉到极致的危险。
太子妃死命的捏住帕子,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钮钴禄氏这脸可真是丢大了,她一个小小的格格没什么脸面,外面人嘲笑的还不都是我和太子。
尤其是我,这次免不了给别人留下一个治家不严的印象。
这样想着她心情更糟糕。
太后这哪是帮人,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笑怡坐的离太子妃很近,以她的耳力,可以清楚地听到后面这一句。
想起昨晚四爷说的,他最近要帮太子。
夫唱妇随,她还是提点一下的好。
二嫂可是在说什么?太子妃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愤恨太过,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嫁进来十几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态。
见到朝她微笑的四福晋,她心里愈加苦涩。
与乌拉那拉家的蒸蒸日上不同,她的阿玛在她出嫁后没多久就死了。
因为鳌拜之事,瓜尔佳一族被皇上所猜忌,伯爵府又后继无人。
她孤身一人在宫里,真是独木难支。
作为没有娘家撑腰的媳妇,她付出了多少才稳住太子妃的位置。
可这一切,先是被李佳氏院中的冬日惊雷毁去了一半。
不过那次还好,为她除去了最有力的威胁弘皙。
好不容易这几年才缓过来,钮钴禄氏一场神迹,又毁去了她将近一半的心血。
你也累了,还是先回去吧。
好好将养着,压低了声音,她抬眼看向瑟缩的钮钴禄氏:好随时准备为太后展示神迹。
让她老人家开心了,你这神迹才作数。
你带钮钴禄格格回她的房间,好好歇着。
吩咐完这一切,她转头望向笑怡,脸上一派端庄。
作为皇家最尊贵的媳妇,这种八分笑的表情早已成了她的保护色。
只是感叹着奴才不懂事。
对了四弟妹,弘晖那边可好。
笑怡本就是提醒,义务尽到了,她也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多言。
客气的答了两句,重复完对太后说过的话,她也就继续在一旁做桩子,看着琪琪格与太后打起了叶子牌。
**命妇觐见时间并不长,没过多久就开始各自退去。
以笑怡的身份,自然是要陪太后到最后。
不过一直有人说话,她也不太寂寞。
裕亲王家的阿哥要娶继福晋了,你说咱们送什么好。
淑莹正有些头疼的说着,一直沉默的八福晋竟然也破天荒的凑了过来。
笑怡想了想,轻声说道:礼部和内务府不是有固定章程么,怎么也不能越过先头那福晋。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这位继福晋,正是太子妃的幼妹。
康熙虽然不遗余力的为太子树敌,但他对其还是抱有有很大希望。
太子与裕亲王世子成了连襟,也就相当于获得了裕亲王的支持。
虽然最后裕亲王一门心思的支持八阿哥,但康熙的初衷却是让他成为太子党。
太子妃的脸色有一丝不自然,却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话在肚子里打了个圈,她忙补上:不过这几年咱们大清越来越富庶,寻常年节送的礼都好了许多。
廷芳也凑过来:是啊,所以我才头疼。
祖宗家法肯定不能违背,这还真不好拿捏。
望着眼前的三位弟妹,太子妃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这些年长的媳妇中,大嫂虽然死了,但也生下了五个孩子。
剩下的三、四、五弟妹,人健在且儿女双全。
只单下她一个人,虽然地位高,但没有嫡子一切都是为别人的孩子忙活。
如果他们都像后面七、八、九、十弟妹那样多好,那她也没这么大的压力。
不过这时候,却容不得她使做格格时的脾气。
刚出了钮钴禄氏的事,这正是她的好机会。
我那妹妹平日最是重规矩,三弟妹有句话说对了,祖宗家法不能违背。
咱们情谊在,没必要去弄那些有的没的。
权威人士发话,大家松了一口气。
笑怡尤其放心,她这也算是帮到太子妃了。
就两句话,她贤良淑德的形象再次竖立起来。
你们都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太后的声音传来,她正抓着一把叶子牌,无奈的看着对面的琪琪格。
而琪琪格手里,只剩最后一张牌。
作为除了太子妃之外最年长的,廷芳笑盈盈的站出来回答道:太子妃在教导我们,遵守祖宗家法。
哦,太子妃哀家知道,做事向来有章法。
皇上和哀家,都对她很放心。
笑怡看着太子妃舒缓的脸色,服用仙丹的日子越久,她越能清晰地洞察人心。
除了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之外,其他人的喜恶她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她知道因为儿子的事,太子妃心里这几年的疙瘩越来越大。
可那事她也没办法,因为那份怜惜和愧疚,重生来她已经蝴蝶掉了李佳氏原本的圣宠。
这些年太子妃平安生产了两次,至于生阿哥还是格格,她没有那通天的手段,实在决定不了这事。
皇玛姆谬赞。
太后笑的慈祥,随手洒出一把叶子牌:琪琪格,看,哀家刚好可以连起来,这就赢了。
太后真厉害,咱们再来。
两人玩的不亦乐乎,一直到散场,琪琪格才反应过来。
那内秀的钮钴禄格格呢?太后忘性大,现在也有些疑惑:对啊,刚才还在这,现在哪儿去了?太子妃嘴角又抽了一下:回皇玛姆的话,孙媳让她回去歇着了。
太子妃真是体恤下人,你告诉她,下次我再来看她。
太后以自己的实力连赢好几把,现在真是高兴地时候。
她如个好奇的小女孩般,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应和着:到时候哀家也看看。
太好了,太后,就这么说定了。
不顾剩下的妃嫔和皇子福晋们惊讶的眼神,两人击掌为盟。
皇额娘这一高兴啊,好像年轻了十岁。
贵妃恰到好处的话,深深取悦了太后,到时候你也来看,贵妃太辛苦了,是得找找乐子。
笑怡弯起唇角,琪琪格与钮钴禄·金珠之间的恩怨,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太后的要求,别说是太子妃,就是康熙也没法拒绝。
她完全可以想象,太子妃把这话传给金珠后,她一定会夙夜忧叹。
不仅害怕琪琪格会对她使用暴力,更怕达不到太后的要求被罚板子或者砍脑袋。
比起直接惩罚,这种无准确时间和详细惩罚措施的恐吓,才更加让人恐惧。
钮钴禄·金珠,好好享受吧。
**一路回府,笑怡感觉天更蓝水更清,甚至京城的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海岛冰轮初转腾……高兴之下,她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贵妃醉酒》。
这是四爷偶然写出来的,她听着好听,顺便要了谱子没事弹两下。
这是谁家的贵妃,醉醺醺的来勾引爷。
斜地里传出来的声音,显然让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四爷再次刷新了他的下线,现在笑怡完全确定,这人已经完全没下线了。
爷,贵妃这称号,可是现在能叫的。
四爷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小小的贵妃,岂能与笑怡相比。
说话不带这么歪曲重点的,笑怡向右一斜,试图挣脱他圈过来的怀抱。
可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哪能跟常年骑马射箭的四爷相比,他步子迈大了些,成功将她裹在怀里。
光天化日之下,爷注意着点。
笑怡没注意到,她声音已经不像初时那般严肃,甚至不由自主的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光天化日之下不行,那月黑风高就可以了吧。
去去去,闪边,我们没法交流。
四爷脸色一沉,但他却想起了十四弟对付十四弟妹那招烈女怕缠郎。
不松手,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没事,爷做着你看着就好了。
这人竟然连这话也说了上来,看看四下无人,笑怡好歹才没闹个大红脸。
挣脱不开,她干脆摆个舒服的姿势。
爷今个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头一回你比妾身早回府。
笑怡记得这么清楚。
这不是重点,笑怡终于懒得解释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现在,已经炼就了一颗金刚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知道四爷脸皮厚是一回事,接受他公然搂搂抱抱又是另外一回事。
笑怡几乎是拽着他加速小跑,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进了书房她赶紧关严门。
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苏培盛跟进来,手上抱着一沓子公文。
见到两个搂在一起的主子,他忙以袖掩面,侧头吐出这么一句话。
苏公公,看看你自己,脖子根都红了。
款袖子挥动的低了点,挡住了脖子。
这下他那双不大的眼睛露出来,刚好对上福晋的。
奴才这就自戳双目。
说完他真的举起食指和中指,作势往眼睛上插去。
四爷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笑怡却受不了了。
都自插双目多少回了,你这双招子现在还不是贼亮的挂在脸上。
她的尾音中透着一丝笑意,苏培盛惯是会察言观色的,见此也打蛇随棍上:奴才这不是留着,好能伺候主子们。
后面的四爷挑起眉毛,这奴才什么时候起,也对福晋这般谄媚了。
你先下去吧,没看到爷有要事要办。
苏培盛放下那一沓折子,以最快的速度退了下去。
笑怡清晰地看到,临回头时他嘴角扬起一丝暧昧的笑意。
扭头再看四爷,平日冷脸的他现在笑得活像京兆尹抓住的那些登徒子。
果然奴肖主人型!这句话可算戳到了四爷的心里,现在一想,苏培盛那谄媚的模样,不正是他惯常对笑怡的态度么?难道真是这样,他这做主子的,传染了苏培盛。
虽然心中有八分确认,但他却不愿意这么直白的承认。
你说什么,爷这么丰神俊朗,岂是那等奴才可以比肩的。
噗一个没打住,笑怡刚喝了一口的茶全都喷了出来。
幸好四爷站得远,才堪堪躲过被喷一脸的厄运。
怎么,你是怀疑爷的长相,还是怀疑爷的能力?四爷特意加重了能力二字,笑怡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青天白日,但完全没有下限的四爷,也不是办不出那等羞人之事。
拿毛巾清理下自己,她清清嗓子正下神色:爷在府里正好,妾身正有事想问你。
是不是见到隆科多家那位,还有太子那里的人了?刚才笑怡还有丝怀疑,以为四爷早上的惊喜是随口一说,或者别的她没注意到的事。
现在这两个人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总算是完全确定了。
今天的事,与面前这位脱不了干系。
爷是如何想的。
不好奇爷怎么做到的?爷的那些个手段,不是妾身一时半会可以学会的。
现在妾身更想知道,爷这步棋可有何后招。
四爷走近一步,来到她的跟前,低下头与她平视。
张嘴,他慢慢地说着:为了给你出气。
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魔力,让笑怡忍不住沉浸其中。
不可否认,在他话音出口的那一刹,她的心跳快了好几拍。
真的是这样么?他费心将琪琪格和钮钴禄氏调到一处,只为了为她出一口气?书房内只剩两人,彼此间呼吸可闻。
笑怡抬头,看到四爷那张脸,早就看腻了的冗长脸,此刻还真有几分丰神俊朗的味道。
他专注的看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
她想,此刻她愿意抛出别的考虑,相信他的话是真的。
妾身多谢爷了。
这倒不必,其实爷也没有费多少功夫。
太后向来信佛,只是着人在她老人家耳边稍微念叨几句,大概就成了。
听起来轻巧,笑怡却知道慈宁宫的防卫有多严格。
大清初入关几十年,孝庄太皇太后一直是掌握天下的实权人物,作为她的宫殿,慈宁宫上下被安排的跟铁桶似得。
后来太后从宁寿宫搬进去,先前的那波人却没有换。
找个亲信在太后面前提,这事在普通人眼里,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太子妃有些失态,妾身想着爷要帮衬太子,就稍微提醒了她一下。
四爷眼中露出一抹喜悦:爷就知道笑怡向来心善。
笑怡知道她做对了,不过他的欣喜,却让她心中的甜蜜消失了一大半。
什么叫就和向来,这两个词满满的充满了预谋,以四爷缜密的个性,应该能算到太子妃和她的反应。
爷是不是早就算到了?四爷摇头:笑怡知道,爷向来不欺瞒于你。
爷没想到太子妃会失态只是今日早朝,太子却罕见的失控了。
哦?皇阿玛命他迎接从江南回来的阿灵阿,而他似乎不愿意接这个差事。
想来这两日,太子给了太子妃不少压力。
而你帮着太子妃,正能让她给太子传达善意。
爷要的,正是这份面子上的东西。
事情饶了一个大弯,总算是回来了。
笑怡了然,四爷曾经仔细的给她分析过局势,单看裕亲王世子的亲事,就知道康熙还是嘱意太子继位的。
而他想要争夺皇位,就得扯着太子的大旗。
这样他偶尔结交大臣,康熙也只能往太子那方面想。
那先前几次吏部查账以及江南盐税,爷可都是拒绝了太子。
这次爷靠上去,不会让人怀疑什么?查账这种得罪人的事,兄弟们都避之不及。
爷临阵脱逃并不扎眼,迎难而上才会有更多人说道。
只有抿于众兄弟间,咱们才能多一分安全。
他把话说道这份上,笑怡也算彻底明白了。
四爷这是立志把前世不争即是争的道路贯彻到底,而且似乎他的手段更加炉火纯青。
这次,爷想代太子去迎接阿灵阿。
这合适么,为了弘晖的伤,上个月他们刚亲自过府道歉。
所以这是一次冰释前嫌的好机会。
四爷斩钉截铁的说道,笑怡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也实在想不出来,拧着茶杯盖,她有些烦躁的说道。
你们这些弯弯绕,我真是搞不明白。
算了,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我不怕。
回应他的,是面前的四爷再进一步,将他抱在怀里。
胸腔震动发出愉悦的笑声,他在她耳边说道:对,有爷顶着,笑怡只要安心享福就好。
正午的日光透过窗缝打在脸上,空气中传来阵阵花香。
而后背传来四爷的温度,也温暖进了她的心底。
**雍郡王府的下人发现,随着大阿哥伤势的好转,府里简直快要四季如春了。
福晋天天噙着幸福的笑靥,对待下人要多宽容有多宽容。
甚至月底,每个人还加了半吊的赏钱。
主子,这是给裕亲王府的礼单。
鼓瑟捧着一封大红的天鹅绒单子走进来,单子拉开大概有一米长,里面是细致的丝帛,边上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案。
单一个礼单的造价,足够京城普通旗人家庭吃一年。
这就是皇家的气派,点滴之间透着富贵和奢华。
……和田玉如意一对,这玉如意,是不是跟头次大婚时咱们送的一个样?鼓瑟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乌嬷嬷找出了上次的存根,的确是一样的物件。
当然这世上没有任何两块一模一样的和田玉,这玉上的花纹是有所不同,不过不管从外观上大致看还是礼单上呈现,它都是一样的物件。
都是奴婢疏忽了。
坐在一旁的瑶儿站起来:额娘,此事与鼓瑟姑姑无关,都是女儿准备不周。
也是奴婢没有尽到提醒大格格的责任,的确奴婢有差错。
笑怡望着争相承担责任的两人,颇有些无奈:我是很严肃的,得理不饶人的人么?她自嘲的问道,两人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忙不迭的摇头:额娘(主子)才不是。
那你们这样做什么,准备贺礼本该是我的事,瑶儿出于一片孝心才代劳。
鼓瑟你也是心疼她,才抽空去给她讲解该准备什么东西。
如今贺礼准备成这样,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换掉这对玉如意,直接可以派上用场。
能做到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们这争相承担责任,是想求着我惩罚?越说越严厉,她最后沉着脸盯着二人。
那,就罚瑶儿一个月不许吃东坡肉。
鼓瑟你呢,以后继续好好帮衬她。
两人同时长舒一口气,尤其是瑶儿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额娘这惩罚,真是让女儿难受的紧。
还好秋蟹下来了,女儿得多吃几只补补。
你个小馋猫,看看眼睑下面黑的。
为了准备这东西,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这不是为额娘分忧么,等你给我生个妹妹,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笑怡点了下她的脑袋:越说越不像话,竟敢拿大人打趣。
四爷刚好从外面进来,看福晋与女儿这般腻歪,他疑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爷,咱家这闺女现在就想着要摆脱我们。
我看她啊,是想要嫁人了。
恶人先告状,瑶儿跑到阿玛身边,甜甜的说道:女儿想让额娘给生个妹妹,不知为何额娘就想到那边去了。
等你妹妹长到会管家的年纪,你可不就出嫁了。
这不明摆着想摆脱额娘,果然女大不中留,嘤嘤嘤。
额娘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瑶儿无奈了。
阿玛,你加油!说完,她朝笑怡做了个鬼脸,撩开帘子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瑶儿这一跑走,笑怡就没了先前调笑的兴致。
你可是不高兴?四爷挥退下人,站在她旁边,低头轻声问着她。
没……没有。
笑怡支支吾吾的说道,她发现自己对四爷的感情是不一样了。
尤其是当她说出仙丹的事后,更是去掉了最后一丝隔阂,这几天不管在什么地方,面对他时精神都很放松。
渐渐地她也察觉出来,似乎她又喜欢上了他。
这种发现别扭了好几个时辰,但静下心来想清楚后,就是完全的坦然。
他们是夫妻,彼此互相喜欢那是人伦纲常,这没什么好羞耻的。
只是她还是小心着,没让四爷发现。
倒不是矫情,而是她看透了男人的本质:一个个的都是贱骨头,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趋之若鹜,一旦得到了渐渐就没那么尽心,最后甚至弃如敝履。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爷打扰了你的好心情?笑怡很坦白的点头:妾身正逗女儿呢,你知道她越来越像小大人,很少有刚才那么可爱的时候了。
那就再生一个,绝对像你自己一样可爱。
这话四爷常说,因为他发现没说一次,笑怡就红脸一次。
而当她那白玉般的肌肤透出红润时,简直比五月的牡丹还要娇艳,让他百看不厌。
这次也不例外,笑怡低下头,红晕一直染到脖子根。
房中快速染上暧昧的气息,她有些不适应的扭扭头。
爷,太子可答应了你的请求。
四爷拉着她坐下:没有,他答应了皇阿玛,会亲自准备一干事宜。
爷这边没多少事,这次是礼部的五弟做他的副手。
那他的计划岂不是被全部打断,笑怡有些为他担心。
不过转念一想,从进门到现在他心情一直都很好,甚至连她故意说的气话都面不改色的扭了过来。
所以现在,他心情应该非常不错。
爷可是有别的打算?恩,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害处。
太子答应的话,爷有办法给阿灵阿为首的那些八旗大臣留下一个好印象。
即使他不答应,皇阿玛那边知道爷的心思,也会觉得爷友善兄弟,真心诚意去帮他属意的继承人。
原来是这样,他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不愧是皇家兄弟中最老谋深算的四爷。
他或许没有八阿哥天生令人如沐春风的交际能力,没有太子的圣眷,但他却有一颗明察秋毫的心,走对每一步棋拉拢每一个实干的人。
这事着实是不错,不过那些本来看好爷的人,可能因为您的执迷不悟,而转投八阿哥那边。
不愧是他的福晋,虽然看起来对政事一窍不通,但每次开口总能找到重点。
四爷深深地引以为傲,他这辈子最成功最自豪的事,就是下定决心挽回笑怡。
这不,现在他人活得舒服,孩子也聪明。
比起上辈子累成狗,现在他就是标准的人生赢家。
那些人不足为虑,他们都猜不透皇阿玛的意思,势必仕途上走不远。
笑怡撇撇嘴:说实话,皇阿玛的意思就没人能猜中!确实是这样,不过爷明白就是了。
对了,你和瑶儿在说什么事,是不是裕亲王世子的贺礼出了问题。
笑怡拿起礼单给他指了指:这对玉如意,和送给先头那位的一模一样。
那就换掉,爷那边有些西洋来的玩意。
虽然做工不如大清精致,但胜在新奇。
有对琉璃的人偶,倒挺合适送人。
等会爷让苏培盛给你送来看看,不合适咱们再换。
爷能拿出手的东西,那必然是极好的。
你看这礼单,大大小小的物件可都是瑶儿准备的,她可真是长大了。
瑶儿已经这么能干了,不行,爷这个做阿玛的得加把劲了。
当不成固伦公主,怎么也得做京城最尊贵的郡主。
四爷简直把这几个孩子当眼珠子看,笑怡头一回没有打断他这番豪言,而是真心的为他鼓劲。
妾身和孩子们,会一起支持爷的。
幸好咱们瑶儿是郡主,留到十八也没人说三道四,爷还有充足的时间,不用太过担心。
爷醒的。
**过完中秋后,就是裕亲王世子的亲事。
以笑怡的身份是必须到场,虽然四爷不显山不露水,但今时今日,她到哪儿都是贵宾,自然不会有那不长眼的找麻烦。
宴席成了她与闺蜜们的再次聚会,三人玩的很开心。
若说唯一不开心的,大概是八福晋偶尔的几句酸言酸语。
笑怡看着她身后大肚子的侧福晋,瞬时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理智的没同她计较。
裕亲王世子婚事过后,就是她娘家侄女的大婚。
虽然是敏感时期,但笑怡还是无惧人言的赶了回去,同时她带上了多份来自皇家的祝福。
虽然都是些小物件,但这也代表了诚郡王府和恒郡王府的一片心意。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有了这东西,西林觉罗家必不敢有丝毫为难那丫头。
嫂子齐佳氏红着眼,握着她的手真心感激。
说这些做什么,你放心,西林觉罗家虽然儿子多,但家风很正。
况且咱们乌拉那拉家那是什么人家,侄女这是低嫁,他们供起来都来不及,哪还敢为难。
笑怡说的是实话,西林觉罗一族发迹于雍正年间,是前世四爷的宠臣。
这辈子四爷有心提携,他当然不是那个小小的员外郎,不然即便四爷有心安排,阿玛和哥哥也不会答应。
五格媳妇就是忧虑太多,鄂尔泰大人的福晋可是瓜尔佳氏,与我也算是远亲。
而且他只娶了这一位福晋,府中虽然儿子多,但都是一母所出。
嫁进这样的人家,可比笑笑当初要好太多。
瓜尔佳氏从里面走出来,毕竟将近六十的人,她两鬓已经染上了银霜。
不管笑怡过得多好,做额娘的总记得她被乌雅氏刁难的小媳妇日子。
在她心里,她的女儿是受过大委屈的。
额娘,嫂子的心跟你一样,总希望女儿可以一辈子没有忧愁。
就你会做好人,我的孙女我当然心疼。
放心,她那陪嫁嬷嬷都是你亲自挑选,我和你嫂子观察了许久的。
有这波人跟过去,保证她明里暗里受不了一点委屈。
婆婆亲自保证,齐佳氏总算好受了不少。
看时候不早,笑怡也就告辞回府。
被亲自送到府门,她就迎上了前来接人的四爷。
**给雍郡王请安。
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后,四爷又补了一份礼,然后带着笑怡上了马车。
爷怎么亲自来了,还得劳累额娘跪下。
这不是给你侄女长长脸么,她可是爷罩着的人。
顺带着,也让岳父岳母和大舅兄看看,爷没有苛待了你。
笑怡心里甜蜜,声音中却还带着嗔怪:这么大张旗鼓,爷也不怕言官们说,送两份礼逾制。
说就说吧,反正满京城都知道爷疼福晋。
你的侄女出嫁,爷有表示那也是正常的。
撩开帘子,她望着送亲队伍转过街角。
这简单的一桩亲事,却是让瓜尔佳氏、乌拉那拉氏、西林觉罗氏紧紧的连在一起。
加上先前多西珲的福晋,不知不觉间她背后已经有了如此深的关系网。
幸亏阿玛额娘还健康的活着。
一句话四爷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啊,岳父可真是帮了爷的大忙。
他老人家看起来很少出手,但每次出手都是关键的。
况且只要有他那个人在,一切大臣们就能给爷几分薄面。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岳父就是咱们府的定海神针。
笑怡早就见识了四爷甜言蜜语的功力,不过还是被他这番话说得熨帖。
咱们两府休戚与共,阿玛不帮你帮谁。
不过他那个人说话没遮拦,多亏了爷宰相肚里能撑船,才受得了他的倔脾气。
四爷心里苦笑,宰相肚里能撑船?这话真是让他无地自容,他可是最能记仇的,一记就是一辈子。
不过他分好赖,知道谁真心对他好罢了。
岳父身上有种大智若愚的气质,爷一直在向他学,只学了皮毛就受益匪浅。
被他越说越开心,笑怡摸摸肚子,决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阿玛听到爷的夸奖,肯定乐得找不着北。
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人中他最看重你的意见。
他觉得你聪明,眼界也宽,一般做出的决定不会错。
四爷颇为自得,瞄了她的手一眼,他控制住了心中的喜悦。
笑怡的月事,他比她更加清楚。
昨天她没叫月事带,他就有了猜测,所以一下朝他就来接她了。
那是必然的,怎么说爷也是做过那把椅子的人。
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爷,从今天早上起来,你好像就有心事。
被他发现了?笑怡将信将疑,不过既然打算说出来,她也就无所谓了。
爷,妾身这月月事没来,就让春杏给把了下脉。
大概应该是,有喜了。
不过现在还不确定,本打算过两天让太医瞧瞧。
真的?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四爷心中闪过巨大的惊喜。
多年看医书,他也算会一点,抓住她的胳膊,他强忍住喜悦诊脉。
果然是滑脉!他又要有一个像瑶儿、晖儿、晨儿那么聪明的孩子了!是有孕了,马车走慢点,稳点,晃着福晋的话,仔细爷扒了你们的皮。
撩起帘子,四爷急吼吼的朝外面赶车的奴才吩咐着。
而后,笑怡被他抱了起来放在腿上,膝盖上搭上一条毯子。
边盖着他激动地说着:座位上太过摇晃,爷给你隔着要好一些。
这阵子皇家的亲事这么多,你也累得不轻,正好这怀孕安胎免了你的操劳。
回府咱们就宣太医诊脉,明天也不要去请安了。
前面的话笑怡点头,照单全收。
听到最后一句,她皱起了眉。
不行,明天是宗室福晋每月觐见的日子,妾身必须得去。
为何?因为琪琪格会去,我还等着看她与钮钴禄·金珠的巅峰对决。
错过一次,后悔终生!☆、第一百六十五章笑怡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这一个月光婚事就好几桩,更别提其它大大小小的宴会。
瑶儿毕竟小,里里外外最后还不得你亲自张罗着。
你总归也太过疲累,还是好好休息一场的好。
四爷无奈的劝说着,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尽力坐着最后的挣扎。
笑怡答应爷这一次,请太医看后再做决断可好。
握拳,他有足够的信心,让太医说出她胎位不稳。
爷打得什么主意,妾身可是一清二楚,就那么不想让妾身松快松快。
政事上的风云诡谲她迟钝,对于这种感情上的算计,她甚至不用多想就知道四爷打得什么算盘。
当了这么久的夫妻,于探测四爷情绪方面,她可是熟练工中的熟练工。
爷是真的担心,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这一胎,爷可是盼了好些年。
晨儿才多大,爷才盼了多久。
再说妾身的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被你那般折腾他都安然无恙,更别提小小的请安了。
直白的话语呛得四爷说不出话来,他刚才说的的确是真心话。
这一胎可是笑怡坦白后,夫妻俩齐心协力共同怀上的。
他终于一步步接近了自己的渴望,而且他有预感,这可能是最后一步,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借着这缓冲他再努力一把,定能心想事成。
所以他的心情比前几次更为迫切,虽然这并不妨碍他对其他三个子女的关爱,但他还是想把笑怡好好珍藏起来,不让她有一丝一毫手上的危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乌雅氏可还在宫里,万一你出了……笑怡嗤笑,声音中带着一丝骄横:上次钮钴禄·金珠被琪琪格抽到河里去的时候,就因为爷,妾身未能亲眼看到。
为了那件事,妾身后悔了好久。
这次再看不到,我这一生怕是也不得安宁。
说的这么严重作甚,爷答应你就是。
四爷强迫自己放心下来,反正他在慈宁宫也有人,总能照拂笑怡一二。
了了她这桩心愿,她也能安下心来养胎。
说定了?恩,你尽管去,不过要穿厚点,身上带着安胎的药丸子,一旦察觉出不对,立刻吞一颗。
笑怡乐呵呵的听着他絮叨,愿望达成,听听他对孩子的关心也不错。
马车一定要再改改,不行爷明日上朝亲自送你去……一句又一句,紧张又话唠的四爷细致的关心,一点一滴的打在笑怡心底。
这人真的改变了,从前世的冷酷无情到现在的关怀体贴。
虽然偶尔还是有些不足,但他在一点点的践行者自己的诺言:珍爱她一生一世。
现在她,很幸福。
**小心着,走慢点。
第二天入宫,四爷亲自扶着她下马车,对着陪同前来的春杏千叮咛万嘱咐。
昨夜穿过太医,她已经被确定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然后整个雍郡王府,就陷入了巨大的欢腾中。
最高兴的,还属翻来覆去摸着他的肚子一夜未睡的四爷。
妾身又不是纸糊的,爷再这样,让别人看到了,少不得编排我什么。
四爷有些无奈,他知道笑怡此时进宫,对他来说是大有裨益。
一个坐胎不稳还不忘给长辈请安的福晋,可是很能给他长脸的。
正因如此,虽然知道她真实目的是想看热闹,但他还是有些心疼她。
她没说出来,他却知道她也在为府里着想。
奴婢看爷似乎想多了些。
笑怡抿下嘴角,她怎么能不了解四爷,总是脑补过多。
本福晋的贤惠,可不是装腔作势。
即便今日不来请安,也不会影响什么。
来了,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那是自然,京城谁不知道主子大度。
正因为品性高洁,才得王爷倾心对待。
主仆俩没羞没臊的自我表扬着,却突然被后面来的人打断了:看我都听到了什么。
被抓包笑怡丝毫不恼,笑盈盈的挽起她的胳膊:这次怎么来这么晚。
先送弘晊他们去了额娘处,对了,还没恭喜四嫂,又有孕了。
接下来的十个月,我可要吃点苦头咯。
天底下的女人可都想吃这份苦头。
两人相携来到慈宁宫,如笑怡所料,太后见到她来果然很高兴。
一跌声的赐座,拉起她的手:看你这孩子,这当口不在府里好好养着,来看我这老婆子作甚。
扬起温婉的笑容,笑怡答道:孙媳见到皇玛姆的机会本就不多,这次不见,又要等一个月。
好不容易一次机会,才不舍得放弃。
一句话逗得太后眉开眼笑:这孩子真是会说话,嘴甜的跟抹了蜜似得。
笑怡靠近太后,趁机往下瞄了一圈,太子妃还没来。
这样就好,她可以看整场的现场直播。
**太后,奴婢来看你了。
笑怡刚想着,外面就传来粗剌剌的声音。
一尊铁塔迈过门槛,不失灵巧的穿过重重障碍,往这边冲来。
琪琪格这孩子,就是活泼。
这性子,真跟草原上的小孩子一模一样。
笑怡往边上退一步,给她腾出合适的位置,笑着说道:那可不,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
等到琪琪格走进,她才发现,她咯吱窝底下似乎夹着一团粉色。
迎着光再仔细看看,那粉色是个人。
以笑怡的目力清晰地看了出来,正是钮钴禄·金珠。
真没想到,她今天以这样的方式闪亮登场。
这人好重。
走到前面,琪琪格松开手,扔麻袋似得把她抛在地上。
拍拍手,她有些气喘的说道:真的好累,不过人总算带过来了。
太后,咱们不是说好,让她在当面来一次么?没等有下文,宫外传来尖细的通传声:太子妃驾到。
琪琪格一拍脑袋:哎呀,我把太子妃给忘了,这可是她身边的人。
太后,我太着急来看你,跟她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过来了。
笑怡有些不确定,琪琪格是真傻还是装傻。
被太子妃责问的危机,就泯于她一句话中。
边想着她边轻轻踢了下脚下的花盆,花盆倒下,刚送过的土洒出来,刚好撒到钮钴禄·金珠的脸上。
其中的一个大土块,甚至冲到了她的嘴里。
咳咳……咳嗽声引来了太后和琪琪格的注意,后者不好意思的蹲下扶起她:都是我没注意,你倒在地上怎么不自己站起来了。
呛到了吧,快把那土咳出来。
琪琪格大掌拍着她的后背,她那点力气,气势钮钴禄·金珠能消受的。
加上因为知道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一大早起来吃了好多东西。
这么一拍,她胃内一阵翻江倒海。
恶心感涌上来,面对太后,她真不敢吐出来。
强行把那土坷垃块咽下去,太子妃也走到了近前。
看到这样的钮钴禄氏,她是又担心又解气。
给皇玛姆请安。
太子妃快起来,这……叫什么来着……琪琪格在旁边提醒着:是钮钴禄氏,钮钴禄·金子做的小猪。
哦,小猪可是准备好了?哀家好久没听说这么新奇的事了,想必应该挺好看。
太子妃有些心灰意赖,她被太子埋怨没有管好后宅,又被慈宁宫这边施压。
如今她却是不想再忍了,此事与她何干,钮钴禄氏自己惹得事,就自己承担。
小猪,太后问话,你怎么不回。
琪琪格好奇的忘记了松开手,而是对着她问道:是啊,快说啊。
听说可好看了,我们都等着呢。
金珠嘴里发苦,今天她不变出那一手,怕是没人会放她走了。
抻着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再抻下去,这个敢一鞭子把她抽护城河去的琪琪格夫人,怕是会拍死她。
奴婢的贴身丫鬟,知道那东西放在哪儿。
琪琪格兴奋起来,摇晃着钮钴禄氏,兴奋地对太后说着:真有这回事,竟然是真的。
某些方面,太后性格跟琪琪格极为相像,现在她就彻底好奇了。
快点呈上来。
在太子妃的黑脸下,毓庆宫的小丫鬟拿来了一盒子的白色物体。
那东西被冰裹着,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钮钴禄金珠拿出来,分别朝慈宁宫大殿四个角放去。
不出多时,四脚冒出白色的烟雾。
烟雾蔓延至整个宫殿,让人仿若置身仙境。
真有这回事。
太后和琪琪格瞪大了眼睛,后者更是兴奋的把钮钴禄氏抱在怀里,死死地勒住她。
看钮钴禄氏那脸色,估计现在快要憋死了。
笑怡却是明白过来,这是贮藏冰块时常用的干冰。
能快速降温,并且释放出大量的烟雾。
这玩意宫中可还有?慈宁宫中管着杂物的宫女走过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兴奋地太后立刻变了脸色:当真是这么回事?那祥云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假的吧?金珠知道这是欺君之罪,躲在琪琪格怀里不敢多言。
反倒是太后跟前的丫鬟解释清楚了。
只要捡着露重的晨间,将干冰放在宫殿屋檐下,自会出现这祥云仙境的奇观。
太子妃脸色煞白,而钮钴禄·金珠则被勒得窒息。
她这是犯了什么混,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错,完了,她真的完了。
窒息感越来越强,她终于如愿的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笑怡他们还算是来得早的,其余来的更早的宗室福晋,因为身份不够高,压根进不了慈宁宫的正殿。
所以看到这一幕的,只有少数这么点人。
所以现在,笑怡并不是很担心,会捅出什么大篓子,引得康熙震怒彻查。
我今天真是开了眼。
太后不住的感叹着,一旁的琪琪格也点着头,一老一少瞪大了眼睛,手往前伸着触摸云雾,动作竟是一模一样。
这就是额娘说过的能人异士,果然天下之大,什么神奇的事都有。
琪琪格星星眼的看向怀中的钮钴禄·金珠,这才发现她闭着眼睛,竟是没有丝毫反应。
太后,她晕倒了。
笑怡看过去,皱起眉头。
钮钴禄氏运气也太好了点,这么能考验她承受能力的时刻,竟然晕倒了。
这一晕倒,她得少担多少心。
灵机一动,她往琪琪格的方向走一步。
孙媳听说,掐人中可以让人快速醒过来。
皇玛姆和琪琪格还有好多疑问,在太医来之前,孙媳先试试?这种医学常识大家都知道,没等上面的太后发话,琪琪格已经开始下手。
比起笑怡,她力气大的多,掐人中的效果也不是一般的好。
没过几息时间,怀中的钮钴禄·金珠幽幽转醒,嘤咛一声。
睁眼,她就看到一副伟岸的身躯正抱着她。
那身板,竟比太子爷还要结实好几倍,真的让人好踏实。
嘴角扬起幸福的笑靥,迷蒙的眼神逐渐清醒,她看清了伟岸的原貌。
竟然是琪琪格夫人,那她现在是在慈宁宫!脑海中的记忆迅速复苏,她惹下了滔天大祸。
奴婢知错,请太后赎罪。
挣脱不开钳制,她只得不住的哀求着。
琪琪格不明所以,正过她的肩膀狠狠摇晃几下:这是好事啊,你把太后逗得多开心,怎么又请罪了。
大力气让钮钴禄氏一阵眩晕,笑怡在一旁看着,当年在蒙古草原上,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琪琪格的力量,嗜武成痴的十四阿哥都不是她的对手。
钮钴禄氏这种养在闺中的格格,怕是有得受。
心里恐慌,身体还得承受这疼痛,她现在的状态,让她满意极了。
可惜弘历没在这,不然娘俩一起受着多好。
笑怡不无遗憾的想着,她对弘历倒是没多少怨念,那孩子对她顶多不孝罢了。
只是她还是被四爷传染了,加上弘晖的厌恶,她也跟着讨厌起来。
太后脑子不太好用,但她身边的聪明人却还有。
她有自己的底线,皇上已经对此事惩罚过了,她单纯的图个乐子,没啥政治目的。
快起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哀家没有要难为你的意思。
太子妃舒了一口气,再来点什么,太子的脾气怕是更暴躁。
现在她也不太了解太子,明明她都能看出来,皇阿玛还是属意太子继位,为何那位爷如此焦躁。
莫非,他真有什么不臣之心。
强迫自己不要想,她沉默半晌,看琪琪格各种玩钮钴禄氏。
见火候差不多了,她终于开口。
琪琪格,来日方长,你喜欢与钮钴禄格格说话,下次就是。
眼下时辰也到,觐见的人都来齐了。
笑怡有些遗憾,她还没看够呢。
钮钴禄氏被琪琪格搓圆捏扁,各种不舒服,单是看着心情就很好。
可惜了,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琪琪格同样也遗憾,佟府的人对她毕恭毕敬,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人了。
钮钴禄氏这么聪明,应该就是额娘所说的那种奇异之人,遇到了她该俯□子结交。
机不可失,她要牢牢抓住多说点话。
哦,耽误太后的事可不行。
太后,我和钮钴禄格格去后面说吧,我还想问她有没有别的妙招。
恰好太医也来,太后顺带放行:你们就去东边侧间里,老四家的不也有喜了。
站这么久,先让太医给看看。
琪琪格的行动让她心里熨帖,太后的话却是正说到她心坎上。
笑怡现在觉得,太后整个人都在发光。
多谢皇玛姆体恤,孙媳快些诊完,再出来伺候您。
看这孩子就是多礼,老三老五家的进去陪陪她。
我一个老婆子,有太子妃在就足够了。
太后一番话,说的是面面俱到。
尤其是太子妃,伺候太后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如今全落在她一个人头上,那更是荣耀中的荣耀。
**由闺蜜陪着进了别间,笑怡直接坐下,看着一脸虚弱的钮钴禄氏。
九月的京城早已入秋,她那粉红旗服的后背却早已湿透了。
四福晋,我这样会不会吵到你肚子中的小宝宝。
笑怡摇摇头:琪琪格是赤诚之人,问出的话又没不当之处,我听着反而热闹,孩子也跟着高兴。
廷芳和淑莹也很喜欢琪琪格,虽然蒙古草原第一面印象不是很好。
但这些年,琪琪格可折腾遍了京城的侧福晋格格侍妾之流。
她行得正坐得端,虽然身份只是个侍妾,但却很得各家福晋喜欢。
有宴会,大家也都以太后喜爱的借口邀请她过去。
被太医把着脉,笑怡继续看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你还有什么好玩的主意,不好意思跟我说,就告诉太子妃,然后我们一块见识见识。
你别只摇头啊,又哭又闹的是什么意思。
我又没那玲珑心,不说话怎么知道你那是什么意思?烦死了。
琪琪格抱着脑袋,将钮钴禄氏甩到一旁。
继脸着地之后,她再次五体投地。
笑怡看着欢乐,心情也好了不少。
福晋这胎怀相极好,安心养着,定能平安诞下麟儿。
在连声的恭喜中,太医转向了钮钴禄氏那边。
琪琪格凑过来,黝黑的脸上满是喜悦:四福晋又要生小宝宝,真是太好了。
可惜我不能生,有个小女儿也好。
笑怡不知道该回什么,琪琪格的事她知道,因为身型过胖她不适合有孕。
一旁的淑莹打圆场:你也别太难过……低着头的琪琪格扬起笑容:我没难过,我有岳兴阿。
你们不知道,他可有意思了,又听话又孝顺。
等两年他就成婚了,以后府里会有新的小宝宝。
笑怡被琪琪格的这份乐观感染,不管身处何地境遇如何,她都保持着那颗赤子之心,坦然面对人生。
她如今好日子,不是尊贵的出身带来的,也不是隆科多给的,而是她自己一点点赚回来的。
不管什么时候,真诚且全无坏心的人,总不会惹人生厌。
对,会有好多小宝宝,围在你的膝下。
想起那场面,在座的四人全都笑起来。
倒是琪琪格跳起来:其实不用那么多,我只要一个就够了,我可不会为难岳兴阿的媳妇。
果然,她什么都懂。
看着这样的琪琪格,笑怡觉得,或许她可以对四爷再坦诚些。
这……奇怪了。
太医皱眉摇着头,笑怡往那边看去,钮钴禄氏眼角还挂着泪珠。
可是有什么差错?这位格格,脉象倒是像滑脉。
只是时日太短,还不能完全确定。
最激动的是琪琪格,她上前一步抓起钮钴禄氏的手腕,真的么,看这是太后给你的福气。
你刚哄着她开心,送子观音就给你送小宝宝来了。
笑怡险些没忍住笑出声,这顶高帽子带上去,钮钴禄氏怕是得诚惶诚恐。
抬头看去,坐在椅子上的钮钴禄氏,眼中没多少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不是,这孩子可是免去了她的死亡之灾。
**宫门外,早下朝的四爷亲自等着她。
在廷芳和淑莹暧昧的眼神中上了马车,她长舒一口气。
孩子怎么样?太医诊过脉了,很稳当。
只是……钮钴禄氏怀孕了。
笑怡回忆着进入正殿后的场景,喜气盈盈的太子妃动作慢了半拍。
在琪琪格心直口快之下,这孩子全成了太后的福气。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孩子威胁不到任何人。
四爷斩钉截铁的说着,笑怡却摇摇头:我倒挺庆幸她此刻怀孕的。
四爷疑惑:这是何解,莫不是气糊涂了?那倒没有,爷大概应该也明白。
没有这一胎,钮钴禄氏难逃一死,让她这么死了实在是便宜了她。
而现在,她不会死,反而会活在惴惴不安中。
以她的身份,这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养在她身边。
四爷点头,甚至因为她犯下的错,保不齐会血崩而亡。
侥幸活下来,一辈子也见不到孩子几面。
是啊,所以为了咱们的孩子积福,妾身一定要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笑怡眼中闪过邪恶的光芒,钮钴禄氏,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虽然这辈子弘晖好好地,但前世的他的早死是她心中两世难以忘却,最为深刻的伤。
只有狠狠报复回去,才对得起她那行尸走肉的二十年,对得起弘晖二十年孤魂野鬼的漂泊。
钮钴禄·金珠,好好享受你的人生。
我会让你尝遍,这世间所有的苦难!别想太多,有什么事交给爷。
刚想摇头,她却想起自己所下的决定,对四爷要再坦诚些。
我在想法子,怎样好好的报复钮钴禄氏,可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四爷嘴角的笑容更盛,将她抱紧了些,痛快的答应:爷去办!☆、第一百六十七章见四爷这么痛快的答应,笑怡更是觉得自己作对了。
靠在身后宽阔的胸膛里,她心里的甜意止不住的往上涌。
爷?恩?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笑怡对着手指,沉默半响。
见后面没有动静,她扭头,刚好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双眼正无比专注的看着她,瞳仁中倒映出她的鹅蛋脸,其中蕴藏的深厚感情几乎要把她溺毙其中。
你真好。
脱口而出后,她一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脸颊飞快的山上两朵红霞,她扭头将脸埋到脖子里,羞的再也不敢抬头。
仔细别闷着自己。
四爷箍住她的腰,纠正好她的坐姿。
笑怡只觉得,他的手臂跟烧红的烙铁似得,摸到哪儿哪儿发热。
灼热的温度侵入她的心,明明是九月秋高气爽天,她却有种身处三伏的感觉。
怎么还没到府。
身后传来愉悦的笑声,四爷清冽的声音响起:这么点事,就把你感动成这样。
看来爷,是真真得动心思想点办法。
笑怡没再吱声,只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的惊喜实在太多,她有些承受不住。
**快出来,晚些就来不及了。
刚到府里还没进门,她就听到弘晨稚嫩的声音。
紧接着,小家伙拖着两只袖子出来,衣袖的主人分别是瑶儿和弘晖。
额娘回府了,孩儿扶您走路。
弘晨学着鼓瑟平日的模样,踮脚双手搭在一起,想让她把手扶上去。
可惜他年纪太小,身量不够,好好一个优雅的动作,竟成了幼童过年作揖讨压岁钱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笑怡搭在瑶儿手上,牵起儿子,对着弘晖问道。
七岁的弘晖已经以大人自居,此时被问道,一张脸就红起来。
晨弟提议,说要给额娘一个惊喜,让你一回府就看到我们。
所以……扫了眼边上的门房,笑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找下人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她回来忙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孩子们的这份孝心,更让她觉得多生几个是正确的。
搭在女儿的手上,一步步往正院走去,后面是紧紧护着她的四爷,另外一边是两个孝顺的儿子,她突然觉得女人这一生,泼天的福气也不过是这一刻。
大哥说话说一半,儿子想着额娘要生妹妹,不能太劳累。
所以以后,府里的小厮归哥哥和我管,其它事姐姐管着,额娘只需要安心养着就好。
弘晖和瑶儿点头,两人长大,正是想要情绪内敛之时,此时都颇有些不好意思。
行,那就你们管。
有不懂的就……来找爷。
四爷接过了最后的任务,朝三个孩子露出赞许的光芒。
不愧是他的孩子,继承了他和笑怡所有的优点。
虽然因儿女聪明伶俐庆幸过很多次,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为人父的欢欣。
都依你们。
到了正院,看到收拾一新的摆设。
先前沉暗的颜色,全都换成了她最喜爱的淡蓝鹅黄等明快,显然是孩子们趁她不在布置的。
是弟弟的主意,他说颜色能影响人的心情。
一直笑到嘴抽筋,笑怡发现,除了开心的笑之外,她实在无法用贫乏的言语,来形容当下的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她陷入了天天有惊喜的循环中。
笑笑算是彻彻底底的熬出来了。
来看她的瓜尔佳氏感叹着,瞅着房内的摆设,脸上全是满意。
笑怡给她倒上茶,自己则用着清水。
说着清水也不尽然,这是四爷派粘杆用快马从城外取来的山泉,泉水甘冽,要比府中井水好用不少。
女儿何曾受过苦,倒是累得额娘一直操心。
侄女那边怎么样?我这一怀孕,没法亲自见她回门。
虽然这样问着,但笑怡大概心里有数。
给西林觉罗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亏待他们乌拉那拉家的女儿。
她好得很,姑爷成亲前没有任何通房侍妾,院中的丫鬟也都是她带去的。
至于婆母,看到她那样貌性子,更是一万个满意。
你是没见回门时,鄂容安骨子里透出的意气风发。
听到这样笑怡也就放心,她娘家人丁单薄,儿女均是一脉单传。
人一少,她用在每个亲人身上的心思也多,总希望他们能过得好。
我们爷说了,鄂容安是个有本事的。
如今这样,我也就放心。
瓜尔佳氏听到我们爷这三个字,心中也算有了底。
她这闺女模样随她,性子倒是随了她阿玛,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四爷可不是好惹的主,有时候想想她就怕。
现在明显她扭了过来,她也能彻底放心。
对了,我听说鄂容安送了她一家商铺……这没什么好稀奇的,笑怡喝口水:刚成亲就上交私房,这姑爷确实不错。
我和你嫂子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那商铺,竟是给内务府进货的。
你阿玛稍微一查,竟是钮钴禄家的资产。
不会是惹到了什么人?阿灵阿最近风头正盛,他们还是避着点好。
但是以西林觉罗家那种面面俱到的性格,不至于捅这么大篓子。
是哪家钮钴禄?南边那家。
瓜尔佳氏身影有些冷,钮钴禄家女儿做的混账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虽然一早派了嬷嬷,教导她如何妄自尊大不分上下尊卑,但她还是觉得:钮钴禄·金珠死一万次都不够。
可能是四爷出手,额娘不用担心,让她好好收着便是。
越想越有可能,笑怡心情又好了点。
原来如此,西林觉罗家可是雍郡王的人。
本来我还有点担心宫里怀孕的那位,现在知道就没事了。
倒是你,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你这肚子可是能撑得住?要不额娘进宫求求贵妃,过府照顾你。
笑怡摸下自己的腹部,这一胎特别奇怪,将近四个月就跟吹气球似得。
李太医来诊断后,说有可能是双胎,这可喜坏了四爷。
同时,她的被重视程度又提高了一个台阶,现在就差一天十二个时辰被四爷绑在床上。
有爷和孩子们在,额娘不用如此操劳。
再说腊月天寒地冻,出门也不甚方便。
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常遣下人来看看女儿。
还是你考虑周全。
**送走额娘,看着那一大箱子补品,笑怡无限哀愁。
新接陈陈接新,寻常人家摸都摸不到的百年山参,都被阿玛拿来给她当萝卜吃。
哎。
笑怡叹什么气,可是有什么事不顺心?推推箱子,她指着那些锦盒:阿玛再这么送下去,怕是要掏空府里的老底。
乌拉那拉府如日中天,这么点东西,岳父怕是不会放在眼里。
这人!笑怡嘟起嘴:送来的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儿子,合着不是乌雅家送的,我娘家出钱你当然不心疼。
四爷一愣,小福晋越养越娇气了,现在竟对他颐指气使起来。
不过她现在瞪起眼睛的模样还真好看,红扑扑的脸蛋更是充满了活力。
陪着笑他耐心解释:乌雅家哪能跟乌拉那拉家相比。
笑怡仰起头,如一只骄傲的小母鸡:那可不,不过乌雅家也生不出爷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
就连十四弟,也是像皇阿玛居多。
四爷感觉他被福晋打了一大棒,再喂了一颗甜枣。
尽管事实如此,却止不住那甜枣完全治愈他的心。
还是笑怡了解爷。
笑怡点头,对了,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四爷从怀中掏出一支锦盒,打开递到她眼前。
是一支金钗,钗头镂空雕刻繁复的花纹,其中镶嵌着一块拇指大的鸡血石。
这样式先前她没见过,想必是四爷费了不少心思。
事情少,爷就顺路去了博古街,拿来了这支钗。
说完他拿起钗子,插在她的发鬓中。
而后抱起她,坐在梳妆台前。
笑怡看向京中的自己,因有孕而更加水润的肌肤,被鸡血石映得气色更好。
真好看,如果再改改,瑶儿也能带。
没等她话说完,就看四爷掏出另外一支。
花纹不像她头上的那般繁复,宝石也要小一点,的确很适合少女。
笑怡交给瑶儿可好?她收下,并没有打算昧下这份功劳。
抿了下发鬓,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她双眼从镜子中盯着四爷:妾身听额娘说,棱柱家的绸缎庄,被西林觉罗家盘了下来。
此事是爷授意,那绸缎庄没多少进项,拿在手里太过麻烦。
鄂容安那小子,倒是这么快就对他福晋坦白。
果然是四爷,笑怡心下高兴。
这三个月,他先是让钮钴禄家等着秋收的庄子被牲畜毁得颗粒无收,而后又算计金珠的弟弟跑出府被人牙子拐卖骗取大比赎金。
猫捉老鼠般,他一步步将棱柱家逼上了绝路。
鄂容安第一天就知道交私房钱,妾身都跟了爷十年,也从没见您这般坦白。
四爷望着梳妆台边的一串钥匙,欲哭无泪。
小福晋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明明成婚后没多久,他就上交了自己的私库钥匙。
果然您还是防着妾身。
嘟起嘴,笑怡有些不明白自己。
明明心里很满意,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坏脾气。
这样下来,四爷会不会生气?莫要上火,等你做完月子,我就将所有的账册都给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银装素裹的世界妆点着片片红色,大红灯笼挂在古铜色的房梁上,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延伸到外院,烘托出冲天的喜气。
才五个月,肚子已经这么大。
正房内地龙烧的暖,笑怡踩在阿玛送来的踏步车上,由鼓瑟扶着上下活动。
双胎都是这样,主子不用太过担心。
笑怡皱起眉:你也别劝我,你跟我一样,都没亲眼见过那双胎长什么样。
我倒不是觉得辛苦,而是看医术上说,双胎不太好活。
稍有不慎,一个都活不下来。
奴婢是没见过双胎的孕妇长什么样,但奴婢知道,像主子这般心善之人,肯定有老天庇佑。
鼓瑟笑着说道,眼中全是感激。
笑怡从踏步车上下来,看着桌上的密信。
这是赵嬷嬷汇报的钮钴禄府的举动,因为宫中的金珠有孕,全府充满了盼头。
可这也抵不上接连而来的厄运,自钮钴禄福晋卖掉最后一个庄子。
继府里断了经济来源后,棱柱在六部开年办差头一天,就因记错了城门灯笼数量,而被彻底罢官。
这一切虽然她没出手,但阿玛四爷他们,都是为了图她开心。
我是心善之人?主子自然是,您对奴婢们好,对身边的人也很好。
鼓瑟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并没有主动去伤害过无关人。
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前世的自己报仇而已。
圣人都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这是谨遵圣人之言——以直报怨。
就你嘴巧,今天刚好出正月,你和吹笙再叫上春杏,我让小厨房给你们单独做桌子菜。
忙活了一个月,也要吃点好的。
鼓瑟喜不自禁,他们三人算是主子身边最有头脸的,全都没嫁人。
春杏她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和鼓瑟却是因家里那宠妾灭妻的阿玛而绝了那念头,那头倒是想让他们照拂那些姨娘生的弟妹,可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还是主子了解他们,开诚布公的谈过一次后,就从不恩赐他们的家人,而是改为赏他们好吃好穿,给他们做脸面,让他们过得舒服。
奴婢谢主子赏赐。
**打发走鼓瑟,笑怡倚在窗前,看着庭院中的雪景。
抚摸着肚子,突然腹部传来了反应。
比起前三胎,这次的胎动要明显许多。
想开窗就把地龙烧暖和些。
啊。
笑怡一哆嗦,听出声音之主后舒了一口气:爷怎么总是这样,进来也不打个招呼,一次又一次简直要吓死妾身。
边说着她还边撇起嘴,自打四爷节节退让后,她也一直得寸进尺。
几次之后她摸到了脉门,这位爷就是个你强他弱的主,所以她也放心大胆起来。
火气怎么这么大?看她撇嘴脸色有些不耐,四爷忙堆起笑改了口:火气大就要及时发出来,闷在心里不舒服可不好。
他生气还好,这般小媳妇作态,就让笑怡想起前世自己忍耐的那四十年。
四个月比起四十年,简直是不值一提。
先前也没见爷这般有耐心,你是有了新的孩儿,就把妾身娘四个忘到了云边儿去。
越说越不忿,她干脆捶打起了他的肩。
本来是想闹着玩,但说着说着,她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忍不住悲从中来,眼眶竟然开始发热。
一定是这样,妾身以前有孕的时候,也没见过爷这般尽心。
怀晨儿时还好,瑶儿是第一胎爷也算尽心。
可怜最苦命的晖儿,两辈子托生在妾身肚子里,就没被他阿玛太多注意。
看着喋喋不休的笑怡,四爷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果然医书上说得对,怀孕的女人性情不稳且易暴躁。
虽然一早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好多时候,他还是束手无策。
别哭,爷错了还不成。
抓过一旁放着的手绢,他帮她擦拭着眼泪。
初时觉得她胡搅蛮缠,但现在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道理。
孩子们中,弘晖不是唯一的女儿,不是他得知笑怡重生真相想疯狂补偿时降生的弘晨,更不是现在被他寄予全部希望重新赢回笑怡心的胎儿。
怀胎十月关心不算多,降生后爷俩多数时候更是互相捉弄。
最要紧的是,身为长子,他背负着全府的希望,从懂事起就接受着最严格的训练。
那你……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笑怡抽泣着,抢过帕子退到离他最远的床边。
抚摸着肚子,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有些奇怪,明明不想这般过分,但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忍不住。
爷该多关心些弘晖,还有笑怡。
还有呢?说完她低头,掩盖住自己羞愧的表情。
四爷让到这一步,已经比前世的她姿态要低。
不过她还是期待着,他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适可而止还是得寸进尺,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在她脑海中打开拉锯战。
爷最关心的是你,因为腹中的孩子是你怀的,所以才这般上心。
听到这话她心中的不快神奇的飞速消失,抬眼正看到往床边走的四爷。
他眼神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而后张开双臂,弯腰抱住了她。
不要再生气,这对你的身子不好。
你已经给爷生了三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有儿有女。
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比起前世爷存活的孩子加起来,都要优秀好几倍。
爷现在已经很知足,孩子多一些更好,不多也没关系。
之所以让你多生,一是为了爷的私心,二也是想让弘晖将来轻松些。
虽然以前一直有这种意思,但四爷还是第一次这么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笑怡趴在他怀里,撩起他官服的宽袍袖擦了下眼角和鼻水。
脸上终于恢复干爽,她抬头对他露出笑容。
爷这么想,妾身很高兴。
四爷长舒一口气,总算把小福晋给哄好了。
虽然他很喜欢她现在这幅娇蛮模样,可如今她大着肚子,完全没法拆吃入腹。
如此诱|惑在前,天天看着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定力极限。
你高兴爷也就放心了。
爷真好。
笑怡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刚才妾身有些过分,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太医来看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呸呸呸,你这乌鸦嘴。
爷特意问过李太医,他说过这是正常反应。
再说上辈子你不也一直对爷忍着,如今爷这样也算不得什么。
笑怡诧异的看着四爷,最后这句话是出于什么目的,几个月积累的怨念还是真心实意?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爷可是恼了妾身?怎么这般敏|感,爷今日的句句话出自真心。
如有作假,就让我多几个弘历那样的儿子。
切,你这是在惩罚妾身,还是罚你自己。
四爷有多讨厌弘历,她可是一清二楚。
一言以蔽之,弘历是他两世人生中最大的耻辱,没有之一。
撇嘴佯怒的说着,笑怡心中的疑惑却是完全解除。
咱们是夫妻,自该祸福同担荣辱与共。
本该严肃的话,被他笑嘻嘻的说出来,倒有几分流氓的意味。
伸个懒腰,笑怡躺在床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妾身生了弘晖,爷说钮钴禄氏肚子里这个,不会是弘历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虽然她和四爷的重生改变了不少事,但上辈子该有的人却是一个都没少。
虽然他们的阿玛额娘有些变化,但总归与前世的父母双方有一定关系。
比如恒郡王府的弘晊,本该是侧福晋所出。
因为一些巧合侧福晋未曾入府,其生母就变为了做福晋的淑莹。
而弘历与皇家的牵绊,就在于四爷和钮钴禄氏。
这两个人名放大,在她脑海中不断地旋转着。
不对,四爷。
是四爷啊,笑怡大惊失色:难道,妾身之所以多怀一个,就是为了把弘历生下来?越想越觉得有这回事,她刚平复下去的泪意再次涌上来:都怪爷这乌鸦嘴,如果生下弘历,那弘晖该怎么办?四爷一时有些难以跟上她的脑回路,不过凭借那远超旁人的智慧,他还是透过她如天塌下来的表情,将整件事猜得**不离十。
这……摊手,他也有些怀疑。
虽然他觉得弘历这孩子活像钮钴禄氏从府外菜市场捡回来的,一点都没遗传到他的内敛和严谨。
可他更清楚,那的确是他的亲生儿子。
是吧,爷也这么认为。
刚躺下的笑怡,伸胳膊蹬腿,陷入了无限的拧巴中。
怀胎十月,一朝呱呱落地,她不可能对那孩子没感情。
可她不能对不起弘晖,心理上更无法接受自己生出那么个玩意。
慌乱之下,四爷迅速拿定了主意。
自己心里做最坏的打算,同时也要给笑怡以希望。
肯定不会的,钮钴禄氏犯了那么大的事,这辈子不可能有第二次怀孕的机会。
而且宫中御医把脉已经确定,她这一胎是个男胎。
想来弘历与她缘分不浅,定是托生在她的肚子里。
是这样么,托爷吉言一定会这样,我们总不能阻拦人家母子相逢。
抚摸着尖尖的肚子,笑怡默默地祈祷:乖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是弘历那样的。
额娘的孩子怎样都好,就一点,千万不能是弘历。
一下下的抚摸着,腹部再次传来跳动。
爷,他在回应我,说他不是弘历。
是不是,孩子,如果额娘说的对,你就再踢额娘一下。
手上再次传来跳动,笑怡终于彻底被四爷说服。
而再次松了一口气的四爷,也凑上来,想要提前跟孩子们打声招呼。
大掌覆上去,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有些疑惑的放开,见笑怡覆上去,再次传来惊喜的叫声。
不死心的再次尝试,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明明跳的很厉害,难道爷……应该不会吧,我什么都没说。
笑怡现在彻底同情起了四爷,按照前两个儿子的规律,这个怕是也……。
看她这幅模样,四爷终于忍不住黑了脸。
他有预感,这次的孩子,不会比晖儿和晨儿好对付。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来点甜蜜的内容,我就不走剧情了。
大家元宵节快乐,吃巧克力味汤圆,一次解决俩大问题。
☆、第一百六十九章冰雪消融,窗前的梧桐冒出新绿,枝桠上的绿叶逐渐阻隔了照进正房的阳光,京城的四月悄然来临。
你坐着别动,爷去书房处理点事。
笑怡被四爷扶到床上,从怀胎四个月起,她的肚子就如吹气球般大了起来。
两个孩子意味着更大的风险,能全部存活下来的几率非常低。
平常人家,大致是养不活,闹个不好更可能一尸三命。
因此她丝毫不敢懈怠,杨厨子的养生膳食按时按点的吃着,脚踏车也每天不落的踩。
恩,妾身这边人手足够,爷安心忙便是。
四爷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进入四月,小福晋那喜怒不定的脾气总算好了许多,他这才感觉到点春天的意味。
给她盖好薄被,走出正房,见苏培盛朝他点头,忙快步朝书房走去。
给雍郡王请安。
书房内,着太医院服装的中年男子扎了个千,正是李太医。
起吧,可是瞧出是男是女。
李太医沉吟:此事奴才并不精通,说得不一定准。
生产之事全赖天意,爷强求不来,敲出什么你尽管说便是。
术业有专攻,终归你们看得要准一些。
李太医松了一口气,说错了也不怕出事,那他可以放心。
斟酌着言语,他恭敬地回答:依奴才所见,大概是龙凤胎。
当真?把握在七成以上。
四爷没有高兴,反而皱起眉。
半晌,他想通了什么似得,长舒一口气。
此事万不可对外声张,这么多年,爷信你不是那么多口舌之人。
李太医作揖点头,规矩他都懂,他也明白雍郡王的顾虑。
此刻他不需要多言,他相信雍郡王用人不疑,两人合作这么多年,彼此各有把柄和依仗,这次也不会出事。
如此最好,爷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低头靠近他,四爷小声的嘱咐着。
见他毫无迟疑的点头,他心里更是多了一层把握。
苏培盛,送李太医出去。
书房内只剩他一人,看向窗外,他叹了口气。
虽然皇阿玛没说阿灵阿在江南查出了多少,不过他大概也有数,那边的官场从根上烂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其中多数是太子的人手。
皇阿玛想保住太子,又想坐稳自己的江山,疑心病一天比一天重。
现在他都怀疑,太子能不能像前世那般撑到四十七年。
**晚上想吃什么?回到正房,四爷又是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笑怡靠在他怀里,她疑惑四爷最近怎么这般悠闲,除了上朝之外,回府就处理一个时辰的公务,其余时间全在陪着她。
杨厨子做什么就吃什么,我现在还有得选?嘟起嘴,她脸上伸过来一只手,捏起她的腮。
边玩边劝着:杨厨子手艺还不错,如果不喜欢,偶尔吃点别的也没什么?笑怡刚想回,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人怎么一直抓着他的脸不放。
她想起瑶儿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娃娃,似乎也是一直这么抱在怀里捏着。
你在做什么?听到小福晋声音中的愠怒,四爷心里一咯噔,赶紧放开手。
都怪她肌肤触感太好,碰不到别的地方,他只能捏捏手和脸解馋。
拿妾身当玩物?没有,爷绝对没那意思。
妾身信爷,不过爷很少这样。
我想想,是不是觉得妾身胖了?说完她下床走到镜子前面,这是四爷特意淘换来的全身镜,镜身使用琉璃做的,比铜镜要清晰许多。
平常她用着,倒也觉不出什么,现在有心,看着镜中那臃肿的女人,怎么看怎么丑。
果然是这样,怪不得爷送了这镜子,就是让妾身照照自己。
妾身知道自己丑,您忍不下去直说就是……这是哪跟哪,四爷觉得时代变化太快。
现在小福晋泫然欲泣,而他更是束手无策。
笑怡哪儿胖,你这样正好。
那爷是说妾身以前不合适了?从我们成亲到现在,十三年,你可算说实话了。
又开始了,四爷祭出撒手锏:别想太多,爷跟你说点钮钴禄氏的事。
那车轱辘话我都听好几遍了,今个儿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这事没完!笑怡说完低垂下眼,她多变的脾气已经好了。
再说她又不是没见过怀孕的人,像她这样只大肚子不胖其它地方的,已经算极好。
只不过,她就是想看到四爷这种束手无策又得委屈的模样。
实在是让前世憋够了的她,跟喝了杯雪水似得,浑身上下由内而外的爽。
别上火,今天保准是新内容。
说到这四爷瞅了对面的笑怡一眼,看她手指微微往上弯曲,像是在憋笑。
他一下反应过来,语气更为柔软:如果你不爱听,爷也不难为你。
现在你看着我烦,我还是先去厨房,瞅瞅你那燕窝炖好没。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放缓脚步做沉重状,心中默念:五、四、三、二、一爷等等。
一只手拉住了他,笑怡声音响起:君子远庖厨,看燕窝是下人做的活计。
说完她对着手指,开始别扭起来。
四爷知道她这是害羞,不肯开口主动挽留他。
若是别人,他肯定撂挑子就走。
偏偏这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被她挽留,他就跟喝了蜜一样甜,哪还会跟她计较这些。
那爷给你讲讲钮钴禄氏的事儿?笑怡沉吟,抬高下巴女王般的说道:爷说说看,今天可有什么新鲜的。
李太医说,钮钴禄氏这一胎,胎位极为不稳,很有可能早产。
这可是笑怡第一次听说,摸摸肚子,她头一次同情钮钴禄氏。
十月怀胎,看着他一点点从肚子里长大,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生下来,没有哪个额娘会全然不爱自己的孩子。
而早产就意味着,这孩子有多数可能会早夭。
这样的结果,是任何生母都承受不住的。
她也有些可怜。
四爷露出了然的表情,之所以一直没说,就是因为他知道笑怡心善。
可现在钮钴禄氏的事,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皇上太子还有众兄弟,全都关心着这一胎。
弘皙已经废了,太子再没有拿的出手的儿子。
如果这一胎是阿哥,那他的底气能再硬一些。
胎位不稳的原因,是因为她长期服用宜孕的药丸。
那东西对身体有害,毒性转嫁到这一胎来了。
那点怜悯之心烟消云散,都是自己作的,这种人死不足惜。
然后呢?四爷再次坐过来,帮她揉着腿:下个月初一,是黄道吉日,钦天监测出会有三星环月的奇观。
笑怡了然:所以,钮钴禄氏就在那天生产?爷只是提醒一下,至于是不是,现在还没有把握。
舒服的躺下,笑怡双目对上四爷,笑着说道:肯定会,我比你了解钮钴禄氏,她极为向往荣华富贵。
这儿子注定不会养在她身边,如果出身好点,总能保住她心中所想。
四爷并未多言,只是继续给她揉着腿。
心里合计着,双胎一般会早产,笑怡这一胎得好好养着,无论如何也得在钮钴禄氏之后。
那时即使真生下龙凤胎,也贵不过太子那吉利的儿子。
**转眼又过去一个月,笑怡觉得自己真过上了猪一般的日子。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连唯一的运动踩脚踏车也被制止。
摸着隆起的肚子,现在她弯腰已经看不到脚尖。
你怎么又下床。
额娘,我想出去,看看牡丹花,走两步路。
太医诊脉时嘱咐过,多活动活动生产的时候才简单。
额娘,你就答应我女儿。
这可是双胎,就该自己辛苦点。
理账册的瑶儿对此见怪不怪,额娘又不是第一次对郭罗玛姆撒娇。
见多了后,她已经没有了初见时那种崩坏感。
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对她最好的额娘,是她最为尊敬和最应该爱护的长辈。
也不怕孩子笑话,乌嬷嬷,咱们扶她出去。
三天前瓜尔佳氏住进来,她终归还是放心不下女儿。
四爷得知岳母的心思后,亲自入宫求了太后。
这倒是让太子妃好不愿意,她生产两次,从没有一次这样的待遇。
倒是这位四弟妹,每次都让娘家人进府陪两个月。
牡丹花开的正好,有几盆是简亲王福晋景惠送来的。
看着这漂亮的花,笑怡心情也好了不少。
溜达到凉亭,乌嬷嬷铺好垫子,刚做好还没等端起杯子,就见春杏走过来。
主子,毓庆宫的钮钴禄格格一个时辰前发动了。
笑怡眼睛一亮,她就知道钮钴禄氏忍不住。
这才不足九个月,她也不怕七活八不活。
瓜尔佳氏反应速度比她块,打发春杏下去,她看向女儿:洗三礼可准备好了,你这肚子也就这半个月的事,万一赶巧了,瑶儿可应付不来。
这还真是个事,笑怡想了想,无所谓的摆摆手:额娘不用担心,瑶儿应付不来,不还有四爷。
你啊,事事指望着他。
四爷那么忙,还得为你面面照顾着,真是辛苦了他。
走进的四爷刚好听到岳母这句,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笑怡那一家子,就岳母是好人。
爷来了?瓜尔佳氏回头,满脸的歉意:笑笑让你担心了。
岳母可别这么说,她是爷的福晋,夫妻一体,爷照顾她是应该的。
说完他自觉上前,站到乌嬷嬷让出的位置上,为她倒了一杯热水。
再给岳母加满,缓声问道:今日他们可好,有没有闹你?笑怡摇头,对着额娘她有些羞涩:并无。
宫中那边你不用太过担心,有信爷会命春杏来告知于你。
四爷忙着,公事要紧。
送走四爷,笑怡疑惑的看着额娘,怎么她一直对四爷这般好。
似乎明白女儿心中所想,瓜尔佳氏点点她的头:你啊,对人要张弛有度,你们都白脸,红脸只能额娘来做。
原来如此,笑怡了然。
☆、第一百七十章钮钴禄氏发动的消息,很快顺着春风吹到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毓庆宫中,太子妃匆匆安置好自己的小女儿,急忙赶往侧院。
太医来了没,热水参汤随时备着,务必保证钮钴禄格格平安生产。
太子急匆匆的赶回来,刚好听到这详细的嘱咐。
一瞬间他觉得有些愧疚,这段时间不顺遂的事太多,他一直在迁怒太子妃。
爷来了。
太子颔首,皱眉吩咐后面的奴才:没眼力见的,主子都站着,也不知道搬两把椅子。
太子妃被他拉着坐下,心中略微有底,这位爷总算是转了那阴阳不定的脾性。
爷劳累了一上午,先歇息会,此处有妾身看着就好。
太子想了想,一个犯了错的格格生产,他跟太子妃生产时一样亲自等在外面,实在是不合礼制,也太不给太子妃面子。
从善如流的站起来,他决定去书房等消息。
送走他后,太子妃松了一口气。
气定神闲的指挥着,她合计着日后的境况。
嫁进来十余年,她始终未能生下阿哥,怕是以后的机会也不大。
这胎若是个阿哥,抱过来养在膝下,她和女儿日后也有助力。
如果是个格格,那她保不齐要再给太子爷求人。
毓庆宫不能没有个拿的出手的阿哥,太子跌下来,她也没好日子过。
把种种情况预演了一遍,虽然道理都摆在那,但她还是压不住心中苦涩。
怎么她就生不下个阿哥,难道是她对菩萨不够虔诚。
苦恼的挥挥手,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这一等就到了月上中天之时,产房内,钮钴禄·金珠越来越疼痛。
听到门外的喧闹声,她扭头大声喊着:太子爷,奴婢就是死,也得为你生下个阿哥。
旁边的接生嬷嬷是太子妃的人,听闻此言立刻塞进她嘴里一团布。
格格还是省点力气,这儿可不是寻常人家,房内说话院墙外都能听见。
您这侧院虽小,但隔音效果好。
呼喊的声音,绝不会吵到主子爷一分一毫。
现在把力气用光,等会指不定一尸两命。
意图被识破,金珠并没有羞涩,只剩一股绝望。
在钮钴禄府时,阿玛的侍妾曾经用过这招,她把阿玛哄得五迷三道。
怎么到她这,就完全行不通了。
奴婢只是好意提醒,格格尽可以喊。
口中的布团被拿出,接生嬷嬷继续推着她的肚子。
金珠却再也喊不出来,她还没做太后,还不想死。
侧院外,太子头上急出了汗:怎么还没生下来?太子妃神色一黯:这还不到一天,女人生孩子没那么快。
爷忙了一下午,还是早些用膳歇息,明日还要上早朝。
太子妃也一块来吃点。
妾身代爷守着,有什么事,奴才们也好找人。
太子更是觉得太子妃贤惠,转身往前走几步,直接去了正院吃饭。
在她走后,产房内走出一位嬷嬷,说着钮钴禄氏的心机。
倒是个聪明的,应该能照顾好自己,你说是么?嬷嬷会意,主子说的极是。
再进去时,嬷嬷没了方才的尽心。
尽量拖延着时间,她要完成主子的任务。
**雍郡王府,用完晚膳,四爷扶着笑怡在院子中散步。
眼见着到了就寝的时辰,三星环月奇观已成,半空中,柳眉般的月牙上似乎镶嵌了三颗珍珠,煞是好看。
她不会耽误着吉时吧?别想太多,该睡了。
两人回到正房,洗漱完还没等躺下,就听苏培盛来报:毓庆宫中的钮钴禄格格生下一位阿哥。
怎么样?笑怡一个咕噜坐起来,急忙问道。
四爷挡在她身前,稳住她的身形,你慢点,苏培盛,可打听清楚了?浓浓的威胁传来,苏培盛决定长话短说:那小阿哥宽额高鼻,据说模样与皇上有几分像。
至于钮钴禄格格,她产后大出血,如今还在昏迷。
夫妻俩面面相觑,这相貌,怎么那么像弘历。
此话当真?京城已经传遍了,尤其是小阿哥的相貌。
听说皇上听后很高兴,乾清宫的赏赐现在已经到了。
四爷稳住心绪,朝帐子外说道:你先退下。
房内只剩二人,彼此间呼吸可闻。
笑怡躺在四爷怀里,扭头问道:你说,不会真是弘历吧。
前世你可很喜欢这个长得像皇阿玛的儿子,甚至费心送进宫,想让皇阿玛亲自教养。
旧事重提,四爷只剩后悔,拨弄起她的一丝头发:皇阿玛压根就不信那个,弘历一直养在和妃那。
是啊,当时乌雅氏好不高兴。
不过这辈子,皇阿玛应该会亲自来教导。
这不是我们能管得,你这个月就要生产,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静养。
笑怡长叹一口气,半晌没有言语。
后面的人肉垫子四爷以为她累了,刚想扶着她躺下,就听她开口:爷,妾身怕是没法静养了。
怎么了?等大后天洗三时,爷会亲自进宫确认,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不是,我要生了。
四爷如遭雷劈,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笑怡身子笨重,此刻更是不敢动。
满头大汗,她皱眉唤着身后没反应的人。
叫我额娘,还有接生嬷嬷,快点。
石化的四爷慢慢恢复动作,撩起床帐就往外跑。
阵痛过去,笑怡恢复了镇定。
抬头正好看到床尾的衣服,扬声她喊道:爷,鞋子,套件马褂。
回应她的只有关门声。
换个姿势躺好,她摸着肚子。
孩子们终于要出来了,这才九个月,会不会出事?而光着脚走出去的四爷,却如没头苍蝇般乱窜。
直到遇到还没走出正院的苏培盛,才算恢复了理智:你去叫瓜尔佳夫人,通知接生嬷嬷,爷去请太医。
**笑怡这胎是双胎,比头三胎都要艰难。
折腾了一天一夜,在宫里开始准备太子阿哥的洗三礼时,呆在肚子里的小儿子终于呱呱落地。
虽然是龙凤胎,但姐弟俩的生日,却相差一天。
舒了一口气,笑怡放心的晕过去。
守在门边瞪着女儿撇嘴的四爷,听到新生儿哭声也眼前一黑。
爷。
后面奴才蜂拥而上,总算没让他摔个四仰八叉。
没几息时间,他清醒过来,就看到乌嬷嬷抱着一只襁褓出来。
这是小阿哥。
太医诊断过,两个孩子身子骨都不错,母子平安。
襁褓中的婴儿眼睛还没睁开,见到他伸来的手,打了个呵欠后再无其它反应。
四爷喜极而泣,在见识到女儿的不正常后,他终于迎来了一个欢迎他的儿子。
这是除了瑶儿外,唯一一个不和他作对的。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旁边襁褓中的女儿咧嘴。
哇……襁褓中的儿子也跟着哭起来,尽管他没什么动作,但四爷就觉得,他是在躲避他。
果然,等乌嬷嬷熟门熟路的抱回襁褓,两个小家伙疲惫的睡去。
一院子的奴才齐齐低头,瓜尔佳氏从产房内走出来,略带揶揄的恭喜他。
儿女双全,这一胎是龙凤胎。
四爷瞅瞅那俩襁褓,明智的往后退一步。
大家都知道是一回事,大庭广众之下丢人,是另外一回事。
多亏岳母辛苦照顾笑怡,她才能平安生产。
能照顾福晋,是我的福气,当不得四爷道谢。
边说着瓜尔佳氏边抱起两个孩子逗弄着:奶娘可喂过孩子?已经喂过了。
这还好,笑笑这一胎奶水不足,刚才我还有些发愁。
如今他们肯吃奶,也就没后顾之忧了。
四爷也很高兴,俩孩子不用笑怡哺乳,意味着做完月子他就可以钻到正房睡。
四次生产,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待遇,不用小心防备一两年。
一瞬间他立刻忘记了俩孩子的不亲近,债多了不愁,有福晋抱才是正经。
还得劳烦岳母一事,我准备好了往毓庆宫送的洗三礼,岳母帮忙检查下,可有差漏。
对此瓜尔佳氏很满意,别的人家主母有孕,一般会下放权力给侧福晋或侍妾。
而到雍郡王府,名义上是瑶儿管着,实际上四爷却亲自把关。
这人是真把她女儿放在心坎里,这么小心翼翼的护着。
小事一桩,你准备的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有瓜尔佳氏和瑶儿把关,生产完后雍郡王府很快恢复了平静。
差人往各处报信,同时开始准备洗三事宜。
安排好则一切,四爷进了侧间。
趁着笑怡昏睡,他打算做着最后的尝试。
女儿还没满月,眼睛不能睁开。
但她面部表情已经非常丰富,皱眉瘪嘴,系数朝他丢来。
不仅如此,他发现小儿子特别听女儿的话,只要她一吭声,连着的襁褓立刻跟着撇嘴,哭。
你是哪路太岁?四爷小心的问道,回答他的是一泡热乎乎的童子尿。
而后门被打开,三个孩子冲进来。
阿玛,我们要看新弟弟和新妹妹。
弘晨一马当先,冲到前面,抓起两人的小手。
弘晖和瑶儿靠后,也饶有兴趣的看着。
不出四爷所料,两个孩子对他们的兄姐非常亲,甚至咧嘴笑。
但他一靠近,就立刻横眉冷对。
阿玛站远点,他们害怕你。
弘晨拉住两人的手,将他们挡在身后,认真的看向自己的阿玛。
☆、第一百七十一章雍郡王府的下人们发现,府中虽然得了龙凤胎,但前院却最近再次进入了严冬。
主子爷天天板着一张脸,见到不顺眼的奴才就要呵斥两句,顺带扣月钱。
爷,请用茶。
四爷接过茶盏,拿盖子撇撇,低头正准备喝,却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热,现在已经是五月,天气回暖你还上冬天的热茶。
看来都是福晋平日太纵容你,罚半个月月钱。
苏培盛打着哆嗦退下,向正院的方向凝望,无限期待能有一位小主子过来救场。
可他的期盼注定成空,四爷怒气的源头,不是因为龙凤胎的鄙视,而是五个孩子一同的鄙视。
就连平日最孝顺的瑶儿,也被她好不容易盼来的亲妹妹感染,加入了抵制阿玛的大军。
一支支利箭戳到心口,他只好拿府内的奴才们出出气。
抬头看下日晷,已经辰时,再不去洗三就迟了。
打理好心情,他朝正院走去。
穿过抄手游廊走入西厢,他再次成了那个慈祥的阿玛。
晖儿可都收拾好了?果然在龙凤胎的摇篮边,他找到了连跑马场都不去的长子。
他穿戴一新,正拿着玩具左右开工逗弟弟妹妹。
阿玛你走远点,妹妹会害怕。
弘晨窜出来,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越过安全距离。
四爷第一次痛恨,他平日太过和蔼,惯得孩子们没大没小。
晨儿,放开咱们阿玛。
姐姐不是教过你,对阿玛要尊敬。
瑶儿软软的声音传来,四爷瞬间体会到花开的感觉。
她娉娉婷婷的走过来,拿帕子假意为他拭下汗,屈膝福礼说道:给阿玛请安,妹妹和弟弟年纪小,长大了大抵就不会这般调皮。
弟弟们小时候,不也是这样。
四爷悲哀的发现,原来最狠的是女儿。
她给个甜枣,而后无情的揭开他过往的全部伤疤。
原来哥哥小时候也这样。
弘晨补刀,四爷身体有些踉跄。
晖儿可别误了时辰,收拾收拾咱们进宫。
**拉着长子,四爷几乎是落荒而逃。
父子俩打马,一路走到宫门口,四爷给儿子正正帽子。
你现在还小,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记得跟在阿玛身后就是。
宫廷规矩弘晖一清二楚,此刻他并未多言,只是依言跟上去。
一路穿过曲曲折折的宫道,进入紫禁城腹地的毓庆宫。
朱门旁的琉璃瓦下,隐约可以见到玉石的光泽,这便是弄璋之喜。
想起自家府门口又是玉石又是瓦片,四爷再次自得起来。
这里好生热闹。
弘晖加重了好生二字,四爷看着院中红色的海洋,这规模比竟是弘皙洗三时还要盛、大。
你二伯家的这个弟弟,可是伴随着三星环月奇观诞生,与一般阿哥并不相同。
对了,你那对新弟弟妹妹怎么样?十三和十四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后者俯身勾着弘晖脖子,哥俩好的小声解释着。
十三则是规规矩矩的作揖,一本正经的问候道:给四哥请安,恭喜你得一对龙凤胎。
给十三叔请安。
像模像样的扎千,他按照和阿玛先前商议好的说道:弟弟妹妹早出生,身子骨有些不好,太医说需要好好将养着。
十三感叹着扶起弘晖,十四阿哥直跳脚:怎么不给我请安,看碟下菜的臭小子。
弘晖趁机转身:阿玛额娘教过我,请安时要面对对方以示尊敬。
弘晖给十四叔请安,十四叔吉祥。
十四阿哥一本正经:快快请起。
弘晖起来,凑近问道:十四叔可是已将那一大桌子菜用完?他早着呢,你十四婶有了身孕,最喜欢看他吃东西。
四爷却是知道,十四弟好强,每次宴请众兄弟,都喜欢摆出他男主人说一不二的气势,将十四弟妹支使的团团转。
十四弟妹每次很配合,代价就是散席后,他要自己一人吃光所有饭菜。
上个月因十四弟妹查出有孕,他大摆排场,剩下的菜着实不少。
虽然没有吆五喝六,但多年习惯,他还得自己吃完。
爷是谁,岂会听那妇人之言。
弘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等会散席,我们去问十四婶。
别介,我都吃差不多了。
你十四婶只留了点心,味道还不错。
四人这么一闹,也到了洗三的吉时。
太子满脸喜色的站在最前面,四爷带着弘晖站在靠前的位置,看向金盆中的婴儿。
宽额高鼻,虽然没睁开眼,但他能看出跟前世的弘历一模一样。
还真是他,弘历降生在了毓庆宫,以后他和笑怡再也不用怕生出这么个儿子。
边想着圣旨到达,皇阿玛破例,在洗三时就为这个孙子赐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名爱新觉罗·弘历,钦此。
听到这姓名,四爷目光第一时间转向跪在他旁边的长子。
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脸色,但他却注意到了他手上暴起的青筋。
看来弘历对弘晖的伤害,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仔细想想,前世为保证弘历平稳继位,他真说得上殚精竭虑。
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比在潜邸八年为弘晖做的总和还要多。
刚才传出信,这阿哥被太子妃抱去,养在了毓庆宫正院。
十四阿哥小声八卦着,四爷再次环视这隆重的排场,这是要当嫡子养,那如此盛、大也能说得过去。
太子有了弘历这么吉利的儿子,这下更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如此一来,对他更为有利。
**你们找些与我们不相干的人,尽量夸耀弘历的吉利出身。
对,要让全天下人知道,他是天命之子。
回府后四爷一头扎进书房,一封封的密信发出去。
前世弘历伤害的不止是弘晖,还有他,乾隆皇帝不仅花光了他填满的国库,更将他一颗慈父心踩在脚底。
弘晖,你可是觉得阿玛还对弘历存有回护之心。
布置完后,他问向一边脸色阴沉的儿子。
弘晖摇头:弘历前世是皇帝,全天下他最大,如何吹捧自己都不会有人反驳,反而更让人知道他是天命所归。
如今他还是婴儿,毫无自保能力,这样只会树大招风。
尤其是皇玛法还健在,听到肯定会不高兴。
儿子够理智,四爷很欣慰。
从明天起,你跟着阿玛,掌管粘杆处。
管理后宅三四年,现在终于要接手真实权力,弘晖心中那点怨愤一下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激动。
阿玛,儿子觉得等时机成熟,可以再添一把火。
准备出去的四爷顿了顿,说来听听。
弘历一直以自己的长相为荣,前世他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因为皇玛法想传位于皇孙,又担心幼主登基无法掌控朝局,不得已才选中阿玛。
等他吉利的名声传出去,我们可以说,皇玛法意图效仿明太祖,传位皇太孙。
竟然跟他想得一模一样,四爷再次觉得,让儿子接触粘杆处的决定做对了。
说得有理,我们先静观其变。
记住,不要贸然出手,出手也不要留下痕迹。
弘晖知道阿玛这是大致同意,也高兴起来。
没事的话,我去看弟弟和妹妹。
妹妹长得真好看,总感觉比额娘还要好看。
而且她好乖,从来都不哭不闹,还会用柔软的小手攥紧我的指头,好舒服。
看儿子一脸享受的模样,四爷红了眼。
好不容易盼来个软嫩的小女儿,为什么就他没这待遇!**父子俩一同进入正院,在儿子防备的眼神中,四爷自发自觉的转个弯,往笑怡房内走去。
阿玛小心些,别让额娘受风。
儿子小大人的嘱咐,让四爷想揍人。
他就是那么鲁莽的人?现在的双层帘子,不就是他命人挂的。
不过进门时,他的动作还是缓了缓,掀开第一层帘子,自己钻入两层帘子中间,再挪移进去。
精准的控制,保证全程吹不进来一点风。
越过屏风,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笑怡。
不是让你好好歇着,怎么又看账册。
爷来了,妾身正打算同你商量件事。
四爷坐在床边,压下到嘴的话:是不是关于洗三。
笑怡推下那一大厚本账册,神色间颇有些无奈:爷料事如神,你看,这是宫里送来的赏赐,以及各府的贺礼。
龙凤胎的动静太大,毓庆宫那伴随着三星环月而生的吉祥阿哥也挡不住锋芒。
妾身想着,以早产体弱为由,简办洗三和满月,爷觉得可好。
四爷搓搓手,他也想过简办,但终究不想对儿女有任何亏待。
但笑怡说的也有理,按照他的计划,到周岁时,弘历将完全掩盖龙凤胎的风头。
依你,不过周岁可得大办,爷这就命人通知岳母。
额娘那边,我早已说好。
爷今日进宫,可曾发现什么?终于要说这个,四爷点头:你我所料没错,那阿哥的眉眼与弘历一模一样,而且今日皇阿玛就已赐名历。
这可真是好事,钮钴禄氏就是有福气。
笑怡仰头笑起来,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
说福气,谁比得上笑怡。
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都眷顾着你。
最受眷顾的不还是爷。
笑怡凑近,抚平他的皱纹,龙凤胎可是与爷不亲?笑怡也知道了,现在连瑶儿都被他们拉了过去,爷只剩下你了。
笑怡抚摸着他的头,想着自己昨夜那个怪梦。
竟然是那两位,别人的话她肯定要别扭。
但那位却不同,她是全天下女人的榜样。
即使历朝历代对她褒贬不一,但每个女人,都期待拥有她那般辉煌的人生。
重生后她通读历史,最崇拜的当属她。
如今托生在她肚子里,她没有任何不快。
如果真有这么个女儿,她和孩子们的未来就丝毫不用担心。
就是不知道四爷能不能受得了,罢了,在她没有完全确定之前,还是先不要告诉他好。
现实太过残酷,就让他多享受会暴风雨前的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现言新文:未来之写文。
女主穿越未来平行空间,写文成神复仇的YY爽文。
PC点图直接传送,爪机党点击章节列表上的作者姓名,进入专栏专栏可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康熙四十四年五月初三,雍郡王府张灯结彩,为龙凤胎庆生。
正院正房抱厦内,天蒙蒙亮时,升摇车中的两只小团子睁开眼。
眉眼精致的那只环顾四周,见没人后踹了身旁鼻子冒泡的小猪一脚。
媚娘,别欺负我。
婴儿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他懵懂的睁开眼睛,墨葡萄般的眼珠转啊转。
因为刚起,眼中还留着少许晶莹。
武曌!精致的女娃强调,口齿要比她脚丫压住的男娃清晰许多。
声音虽然像婴儿,但细听就发现,声音中包含着一种难言的威势。
皇后,我还是叫你姐姐好,免得被人发现。
女娃丹凤眼一挑:就你那蠢样,你以为能瞒得了多久。
这府里全是人精,保准一早就有人发现。
还不是你,一直吓唬我。
恩?眼睛一眯,男娃立刻改口:姐姐说话好利索,厉害。
四爷今日起的格外早,虽然龙凤胎对他不亲,可随着一天天的长大,他们模样越来越精致。
三翻四坐七滚八爬,这期间笑怡对他越来越有耐心,他也亲眼见证着两个孩子的成长。
对于孩子们的冷漠,他又不是头一回当阿玛,早就适应了。
相处久了,他也把他们放在心里。
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媚娘、武曌、皇后……女儿偶尔露出的比他还要强的威势,儿子狗腿的模样。
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们到底是谁?则天顺圣皇帝和唐高宗?人生头一次,他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即便知道喊了八十年额娘的乌雅氏跟他没一丝血缘关系时,他也没这般混乱过。
爷。
房内传来笑怡的呼唤,这时辰她也该醒了。
抬脚四爷想往外走,可他突然想起身世揭穿时,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如何令他们伤心。
不能再伤害笑怡,想到这他扭过身,换个方向。
刚才有人。
不太利索的低声响起,女娃再次给他一脚: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说好当普通小孩子。
那是你的愿望,我可从没想过一辈子碌碌无为。
清朝的周岁礼极为盛大,今天知道他也不会发火。
气头最盛的时候过去,娘也好应付些。
男娃揉揉自己的腰,两辈子他都逃不出武曌的手掌心。
上辈子的教训告诉他,不要试图反抗,不然会生不如死。
姐姐也不关心我。
嘘。
贴身丫鬟打水进来,将他们抱出来擦脸换衣服。
原本他们周围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人,但武曌是谁,稍微用点手段,没等笑怡出手,瑶儿和弘晖就利索的把那些碍手碍脚的人打发走。
只准在房门外守着,不许进来。
也是因此,姐弟俩的反常才没被这么快发现。
**爷脸色好生难看,是不是受了风寒。
笑怡穿好新做的大红牡丹褂子,披散着头发拭向他的额头。
没有发热,那是又受打击了?可是瑾儿和昕儿调皮?满月时康熙依例给小阿哥赐名弘昕,却没有因龙凤胎破例。
这在别人看来是不喜的表现,却让两人兴奋了好久。
一不打眼,二又能亲自给孩子起名。
在折腾了笑怡七天后,四爷松口,用她想出的瑾为小女儿命名,全名爱新觉罗·芷瑾。
四爷疑惑,难道笑怡也不知情?看她惯常的反应,的确没什么异常。
要不要告诉她,想了想他决定试探下。
笑怡可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
迟疑的口气,让笑怡一惊。
四爷很少用这种口气,看来他已经发现了端倪。
这人最讨厌背叛,她还是在误会造成之前,把事情和盘托出好。
不瞒爷,妾身却有一事未曾提起。
龙凤胎生产当日,妾身累及后做了一个梦。
梦到两个孩子一瞬间长大,而后成为大明宫的主人。
只是这梦太过荒诞,妾身并不确定,就没说出来徒增烦恼。
她言语中全是坦然,让四爷很容易全然相信。
笑怡没有骗他,而是不想给他添烦恼。
爷看这梦应该是真的,方才爷听到两人说话,听称呼正是唐高宗和他的武后。
还真是这回事,虽然笑怡有九成把握,可她从未在两个孩子身上看出端倪。
想想也是,两人均是明君,想要隐藏自身情绪其实很简单。
不管怎么样,他们是我和爷的孩子。
听出笑怡话中的坚决,四爷有些莫名其妙。
再看她的紧张,他才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不对,忙把尖锐收起来,他放缓声音:你别误会,我只是太过惊讶。
毕竟此事,比你我还有弘晖重生之事更加玄妙。
妾身晓得,今日是孩子们的满月,咱们晚上再说。
劝服了四爷,笑怡却止不住自己的心慌。
俩孩子真是外来灵魂,先前她还有一丝侥幸,现在两处对起来可以完全确定。
虽然她很崇拜则天女帝,但想起一年来那个在她怀里滚来滚去,精致的不像话的小格格是本尊,她还是有种崩坏感。
你也别难过,都是咱们的孩子,咱们就该护着。
被四爷搂在怀里,笑怡失笑,反过来竟然成了他安慰她。
**梳妆打扮完毕,笑怡插上四爷新拿回府的牡丹簪。
簪子头部使用一整块鸡血石雕刻出的牡丹,花样与她今日衣服上的牡丹一模一样。
这几年她的身子全部长开,虽然娇小依旧,但周身的贵气越发浓郁。
如此穿着,刚好相得益彰。
瑾儿和昕儿可都收拾好了?鼓瑟福身,往边上退一步,笑怡刚好看到炕上两个大红的娃娃,见到她伸出手,响亮的叫着:额娘。
一声额娘出口,她所有的顾虑全都散去。
灵魂是别人又如何,这是她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
无论好坏,都是她的孩子。
哎,今天有许多人陪你们玩。
虽然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笑怡并未改变自己的态度。
一岁就该有一岁的样,该吃吃该睡睡,即便尿床那也不会有人笑话。
人多,不好。
瑾儿除了兄姐额娘,其余所有人都不待见。
被她带着,昕儿这个见人笑眯眯的孩子,也收敛了自己。
忍一会,一辈子就一次。
笑怡温言说着道理,然后抱起小儿子。
并不是她不想抱女儿,而是她不敢。
面对她最崇拜的人,即便心里想着按平常子女对待,但她总是不自觉地紧张。
弘昕享受得眯眯眼,这还是他第一次抢过姐姐,额娘的怀抱好温暖好舒服。
芷瑾眼睛一眯,他忙缩紧脖子。
毓庆宫的弘历哥哥跟你们差不多大,等会可以跟他一起玩。
笑怡说完,就察觉到怀中儿子的僵硬,再看向女儿,脸色也沉了下来。
难道他们同弘历有过不成,还没等仔细想,房门打开,三道身影冲进来。
额娘,我来帮你抱弟弟。
这是体力好,冲在最前面的弘晖。
我抱妹妹。
瑶儿也从鼓瑟怀里接过瑾儿。
人小腿短什么都没抢到的弘晨,抱起笑怡的大腿:我陪着额娘。
娘六个出了门,一齐出现在前院。
这里已是人声鼎沸,各家福晋见从垂花门中走出的那个人,大红衣裳凸出她天成的贵气。
再看那曼妙的身材,本以为四福晋这次生了龙凤胎,怎么都会稍稍走样,没成想她还是如少女般纤细。
失望多次后,他们已经将近麻木,嫉妒无能。
瞧这俩孩子,真像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略微夸张的声音来自太子妃,坐在她一边的新任大福晋是个寡言少语的,吸取张佳氏教训,她分外娴静。
笑怡从种种消息中,知道她是真的与世无争的菩萨心肠,从此也算彻底放下对大福晋的牵挂。
太子妃言重了,弘历阿哥和小格格,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
说起弘历太子妃也很自得,他很得皇上喜欢,会说话后三五不时就被太子带去乾清宫。
祖孙三代常叙天伦,太子地位更加稳固。
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笑怡却没有如往常般,叫人把孩子抱去给别人看。
以女儿前世的身份和性格,惹恼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做额娘的既然知道了,就得好好护着她。
看你这身段,丝毫没走样。
是啊,真真让人羡慕,我这两年有些发福。
两句大实话分别出自淑莹和廷芳之口,对着熟人,笑怡也不多掩饰。
好话照单全收,人笑得格外欢快。
吉时一到抓周,俩孩子被放在大红地摊上。
上面摆放着各式物品,在追求了多年奢华后,四爷这次返璞归真,用了木质器具。
笑怡却知道,这木头是用黄帝陵边上的千年柏树造的。
那边向来防守严密,也不知四爷用何种方法弄来。
而后,他找来专门给自己刻章的师傅历时一年赶制出来。
就凭这雕工,随意拿出去一件,在市面上都是价值连城。
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最关心的是,拥有记忆的俩孩子会抓什么。
两人满无目的的爬着,看模样倒真像普通婴儿。
过儿许久,就在旁边嬷嬷脸上憋出汗时,两人出手了。
瑾儿抓了火铳和印章,昕儿则是毛笔和书籍。
都是常规物件,笑怡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七十三章抓周接过让笑怡这边彻底放心,男席那边四爷却被闹个大花脸。
十四伸手搭在四哥肩头,眼中全是跃跃欲试:四哥,以后若是侄女想学骑马射箭,全都包我身上。
十三不甘落后:先前我教过瑶儿读书识字,四哥事忙的话,我可以代劳。
话很好听人很热情,但四爷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味。
如果把侄子和侄女换换,阿哥英武学骑马射箭,格格文静爱读书识字,那就刚刚好。
两位弟弟的关心,四哥必会让你嫂子转达给两位弟妹。
撂下一句话,四爷继续招呼其他兄弟。
留下十三和十四两人面面相觑,一秒后他们反应过来。
自家媳妇现在还怀有身孕,万一四嫂随便说点什么,让他们认为自己不疼亲生孩子,那后果绝对很凄惨。
于是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两人鞍前马后,为他们最尊敬的四哥挡酒。
左右门神,大有万夫莫开之势。
四弟和十三十四弟感情真好。
太子的酒也被挡下,面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十四喝得有点高,搂着四爷的脖子,颧骨飘红大着舌头说道:我可是四哥的亲……亲兄弟,你说是吧,四哥。
十三多少还存着理智,把他手掰下来,拉到一边。
倒满酒盅:弟弟敬太子一杯。
说完仰头满饮,挥挥空酒杯,太子面子足了脸上笑容更盛,向前一步,他看向自己这个四弟。
早些年他跟这个弟弟感情很好,有什么事他也赴汤蹈火。
可自打成亲后,他开始变得像只泥鳅,对自己不利的事一概不接。
看似横冲直撞,实则张弛有度。
前几次没听他的劝告,他人手损失惨重,这更让他忌惮起来。
四弟有如此心机,却又引而不发,是在密谋何事?虽然心痛彼此间的兄弟情,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将他放在了对手的位置。
没曾想,还真让他发现点端倪。
亲兄弟,四弟真是有福气,是吧?四爷瞳孔一缩,太子从来不这么阴阳怪气,今天这样必有蹊跷。
不过前世忍了那么多年,做戏对四爷而言成了一种本能,他脸上的变化没有任何人看出。
十三弟,你扶十四弟去厢房歇息。
两人刚准备走,太子却拉住了十四阿哥的衣角:十四弟常居宫中,有空可得去看看乌雅氏。
什么?十三哥,走。
十四阿哥含混的说着,眼中全是迷惘。
四人虽然身处喧闹之中,但这一出动静并不大,未曾引起多少人注意。
太子这是何意,可是敲打弟弟,对乌雅氏不孝?可否借四弟书房叙话?四爷已经完全肯定,太子大概猜了出来。
他这个二哥从来都是聪明的,如果皇阿玛如历史上那些帝王一般,早几年死,他必然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仁君。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他要保全一家人,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知道多少。
劳烦太子移驾。
笑怡丝毫没注意到男席上的举动,她的全副精力,都放在照顾孩子和与妯娌周旋上。
两位弟妹切莫饮酒,怀胎期间最忌讳这些。
抱着龙凤胎,她同十三福晋和十四福晋慢慢说着话。
正月里十四福晋生下一个格格,刚出月子没多久竟是又怀上,这可喜坏了十四阿哥,自此对她更是千依百顺。
紧接着,十三福晋也被诊出有孕,可谓好事成双。
还是四嫂细心,我正想向你讨要那孕期的菜谱。
说讨厌也太过生分,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不嫌弃就好。
正好你俩人都在,我命人誊写两份,走的时候顺便带上。
四嫂这都是好东西,哪有我们嫌弃的理。
十三福晋秉性温和,十四福晋虽快言快语但没什么坏心,两人都是极宜相处之人。
因为年龄关系,笑怡与三、五福晋关系最好,同两位较小的弟妹在一起时,她一般把自己放在长姐的位置,这样相处下来竟分外和谐。
哇……升摇车中的小阿哥叫了出来,笑怡回头,正好瞥见瑾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脚。
看来她是吃定了昕儿,抛去身份,这两人看起来还真有意思。
昕儿可是不舒服?小阿哥皱皱眉,泫然欲泣。
姐姐不想在外面被人看来看去,却要他引起大人的注意力。
正好一位老福晋过来,伸出树皮般的手要往昕儿脸上摸,这小阿哥,长得可真精神,四福晋就是有福气。
好几个时辰都在听赞美,笑怡早已麻木,挂上端庄的笑,不卑不吭的回一句:都得感谢老天。
而怀中的弘昕,感觉到脸上不良的手感,又听到姐姐的咳嗽声,终于再也受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这是?老福晋有些尴尬,笑怡给鼓瑟使个眼色,她忙开口:回主子的话,小阿哥可能是饿了。
小孩子体弱,吹风太久不好。
倒是我疏忽了……笑怡蹙眉,长袖善舞的太子妃往男席那边看一眼,不忘站出来给解围:这边有我们看着,四弟妹快些抱孩子进去。
离开喧闹的前院,龙凤胎立刻安静下来。
走到最近的房间,笑怡将他们放在床上。
俩调皮鬼。
额娘,太吵了。
芷瑾竟然说出了完整的句子,口齿清晰,这在以前可从没有过。
吵到额娘的宝贝了,这里安静,咱们就呆在这。
去侧间。
笑怡看向女儿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孩童的天真和懵懂,只有清明和事故。
虽然做了一年的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反应不过来。
就是你和爹,不对,阿玛想得那样。
额娘,现在我想去侧间,装着弘历的侧间。
打量下四周,下人都被她打发出去了。
笑怡长舒一口气,唤来鼓瑟,同她抱着孩子去隔壁。
掀开帘子,房间里只有奶娘抱着一个孩子。
抓周时笑怡已经近距离围观过弘历,确定模样一模一样。
你起来吧,我带孩子们来同认认他们哥哥。
奶娘露出了然的神情,退到两丈外不近不远,全神戒备。
笑怡有些厌烦,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想让龙凤胎攀上爱新觉罗家风头最盛的弘历阿哥?笑话,别人会那么想,但她怎么可能?只是她不明白,为何龙凤胎会对弘历这么关心。
她只知道他们的身份,却不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
按理说千年前作古的人,应该不会与弘历有交集。
但现在,明显从女儿严肃的口气中,她觉得这仨人关系不好。
将孩子放在炕上,笑怡坐在一旁。
弘历正盯着帐子顶,手中抓着个布老虎自娱自乐,看到她他似乎有些惊讶。
惊讶,一个小孩子,哪里来的惊讶。
莫非他也有前世的记忆,这可是大事。
笑怡心里紧张,更是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龙凤胎爬过去,坐在布老虎上,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一步步靠近,他们笑呵呵的抓起他的手,放在嘴里啃下去。
一般小孩子咬着肯定不疼,但从笑怡的角度可以看到,自家儿子是用门牙咬他的指甲。
这种咬法非常疼,即使留下痕迹,也会很快退下去。
弘历吃痛,双臂一挥就把龙凤胎撂倒两边。
瑾儿、昕儿……笑怡惊呼,忙上去接住孩子。
可情急之下她只接到女儿,儿子重重的摔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昕儿怎么样,快去喊太医。
翻过儿子身体,他就看到那略微的红肿,这样一下肯定很疼,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们要做什么了。
打了人的弘历似乎有些懵,见房门推开,他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完美的表达出了他的无助和恐惧。
奶娘忙走上来哄,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
弘历阿哥尊贵,雍郡王家的龙凤胎同样金贵,这三人出了事,被拿来开刀的肯定是她这个下人。
好不容易买通凌普大人,得了这么个好伙计,没成想到头来竟是一场灾祸。
笑怡无暇想其他,只看着儿子那红肿的头,小孩子娇弱,万一磕出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怎么了这是,弘历,还不快给你弟弟妹妹认错。
太子妃哄好弘历,厉声教训着他。
笑怡知道她的打算,但凡家长遇到自家孩子理亏时,只要有脑子就会先行惩罚。
严厉的说两句,兴师问罪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憋屈着。
她知道今天这事的起因,可别人却不知道。
虽然是龙凤胎自己惹出来的,但弘历推得也太狠了。
作为亲额娘,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没错,错也是弘历的错。
现在她绝对不能忍着,得想个办法。
憋着情绪,她红了眼眶,转过身朝乌嬷嬷摆个李的口型。
叫信任的太医来,把病情说的严重些,联系龙凤胎体弱多病,可以把事情无限搞大。
没等她这边行动,那边龙凤胎整齐划一的开始嚎。
二重唱完全盖过了太子妃的疾言厉色,她说了什么,这屋里没一个人听清。
太子妃脸色一变,给她再加一层脸皮,也不好意思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机会一旦错失,主动权就完全不在她手里,现在可如何是好?☆、第一百七十四章五月的京城已经有些暑气,侧间内很快聚满人,这么多人喘气,房内更是憋闷的紧。
太子妃僵在那,心里有些恼恨弘历。
这个孩子虽然记在她名下,但许是母子天性,他格外亲近钮钴禄氏。
每次钮钴禄氏来请安,他都要朝那边伸手求抱。
因着他格外得皇上宠爱,连带着太子也高看钮钴禄氏几分。
虽然晋位不可能,但赏赐却流水般的送入侧院。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太子妃捏紧帕子,瞬间拿定主意。
四弟妹,弘昕伤的可重?将弘历交给奶娘,她整个人没了方才的急躁,上前关怀的问道。
笑怡却没有接这个台阶,她看着弘昕光溜溜小脑袋上那块殷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暗恼太医怎么还未来。
等太医看后,才可知晓。
说罢她动□子,将弘昕的脑袋暴露在大众视线内。
太子妃升起来的恼怒不见,站在最前面的廷芳和淑莹则是倒吸一口凉气。
笑怡心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衣襟突然被他的小手抓住。
顺势低头一看,原本泪蒙蒙的孩子,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她咧嘴笑。
这俩人是什么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受伤。
悟过来后,她心放下了一半。
额娘,弟弟怎么样?孩子们的叫声传来,弘晖带着弘晴、弘晊等今日来的阿哥跑进来。
仗着人小,他们一股脑的钻到前面。
尤其是弘晖,抱起还在床上的妹妹哄着:瑾儿不哭,哥哥在。
笑怡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弘昕的伤势同样落在他们视线中。
光溜溜的脑袋上,那一大片红色格外醒目,直剌剌的落在孩子们眼里。
太医到了。
众人忙让出位置,笑怡扫了眼太子妃,她已经没了刚才的异色。
稍微沉吟,想起毓庆宫内钮钴禄氏再次起复,她也就想明白了。
太子妃这是借力打力,想彻底把弘历争取过来。
再看看弘历,他躺在奶娘怀中,眼中带着与同龄人不同的慧黠。
这个弘历不简单,太子妃能顺利如愿么?将疑问压在心底,她看向抬起头的李太医:可是有事?小阿哥是头部受到剧烈撞击所致,奴才先开几幅压惊药。
若是这两日未做噩梦,等血块消肿便会无事。
一番云山雾绕,甚至扯到了血块,即便没什么大问题,一般人听起来也觉得很严重。
笑怡知道是他们俩自己捣的鬼,面上顺带做出忧色,心中大大的赞扬一把李太医。
跟聪明人合作,就是如此愉快,一个眼神全部到位。
前院书房内四爷打开窗,隐约能听到被重重绿树掩盖的喧嚣。
太子此言所谓何意?面上平静,此刻他心中早已起了惊涛骇浪。
果然他知道了,此刻再追究他从何得知已经不再重要。
他关心的是,皇阿玛知道多少。
四弟心中有数,孤偶然得知后,还曾疑惑过一段时日。
但思来想去,四弟这一招可谓甚妙。
哦,弟弟愚鲁之人,却知宫中防卫甚为严密,此事实在滑天下之大稽。
一瞬间太子也有些迷惑,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个四弟,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凡事无绝对,你我熟读史书,想想历史上那些早夭的帝王。
登基之时明明年富力强,缘何几载后英年早逝,这其中的蹊跷你我都清楚。
帝王尚且能被毒害,更别说换个皇子。
四爷适时的动容,眼中露出不可置信。
太子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四弟这样,看来以前是真不知道。
乌雅一族在包衣中也算强盛,二十多年前宫中人手不在少数,最显赫的当属御膳房管事。
乌雅氏做贵人时,居于景仁宫偏殿,且与已故孝懿仁皇后同一日生产。
后者生下的女婴当即夭折,前者早产一个月却生下了只是略显单薄的你。
从常理说,这一点本就透着蹊跷。
且府中大格格相貌,你我二人皆清楚。
我已找来当年景仁宫的幸存者,据她所言,当时的佟佳贵妃与乌雅贵人,产房只有一墙之隔。
生产当夜景仁宫混乱,执掌宫权的又是钮钴禄贵妃,她定不希望强盛的佟佳氏多一个阿哥。
太子信誓旦旦的说着,早已想明白其中关节的四爷垂下眼睑,握起拳头做悲哀装,心却早已跑到九霄云外。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看的宋史,现在的太子,真有几分包青天明察秋毫的风范。
或者,更像《洗冤集录》中的大宋提刑官?两相比较着,他还是拿不定主意,究竟最像哪一个。
不管如何,弟弟还是相信皇阿玛。
四爷做一副执迷不悔状,太子却有些不上不下。
本来他慷慨激昂,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威逼利诱,将四弟牢牢控制在手下。
可现在他这样油盐不进,反倒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曾想过,此事爆发出去的后果。
正题来了,四爷收回心思:大不了臣弟学十弟,打马遛鸟,逍遥四九城。
一句话正中红心,太子最怕的就是这种结果。
四爷眼中有些灰白,心中却再三衡量着。
他嫡子身份一旦公布,受威胁最大的正是太子。
当年立太子时,正值打三藩,皇阿玛急需稳定的继承人,昭示大清江山的绵延不绝。
而元后所出嫡长子,这种身份让满蒙汉三族无可挑剔。
三十年来太子根基稳固,羽翼渐丰。
若是此时出现一位如他这般好拿捏,又一心倾慕父皇的嫡子,龙椅上那人的心偏向谁,根本就不用想。
气氛陷入僵持,太子皱起眉。
怎么会被他搞成这样,好不容易从钮钴禄氏处得了这个线索,本以为能拿捏住四弟。
没曾想到头来,他却得费心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若是无事,臣弟告退。
四爷作揖,他还有一大院的客人。
尤其是岳父,一定得招待好,不为了笑怡,也为他那些统统喜欢岳父和大舅兄一家的孩子。
这么冷静的态度,非常不对劲。
太子一下明悟,四弟先前实在装糊涂。
孤实在没想到,四弟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你握住此时,秘而不宣便可安枕无忧,留孤一人在前面被众兄弟攻讦。
一日孤败落,你只需揭穿此事,以你在兄弟们中的好人缘,登高一呼大位指日可待。
是他疏忽,一时急切露了相,四爷扶额。
不愧是皇阿玛亲自培养的储君,这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回头看去,他脱掉失落与颓废,再次恢复进来时的冷峻。
一门心思想扯太子下来的,并不是弟弟。
太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弟弟从未曾主动诋毁过你。
言尽于此,弟弟出去招呼客人。
说罢他转身朝外走,脊梁挺得笔直。
他是用太子做挡箭牌,学前世十二弟那般与众兄弟维持着不打眼的情谊。
可扪心自问,除了对付弘历,两辈子他从未曾对毓庆宫出手。
对太子,不管何时,他都可以说无愧于心!四弟慢走,孤近年逐渐孤立无援。
每每观望朝野局势,只见得自己怕是落不得善终。
若是此刻把你的事公布出来,多少可以减轻孤的压力。
终归还是到这一步,四爷却知道太子舍不得。
不然上辈子,他早就自请废太子,回盛京保全自己。
脚步顿了顿,回头作揖:太子为君,臣弟不敢干预君之决策。
爷,三阿哥被打伤了。
苏培盛尖细的声音传来,四爷脑袋一懵。
朝太子拱手,他加快脚步。
太子也跟上去,正好听到苏培盛汇报:福晋抱着三阿哥和二格格,去侧间找弘历阿哥。
几人玩闹钟,弘历阿哥突然使劲推到了三阿哥。
现在太医来了,正在诊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望着四弟的脸色,他知道今天的事怕是彻底黄了。
四爷到时,李太医已经开完方子。
瞅着儿子那一后脑勺的红肿,他心疼的不行。
都是嫂子没有看好弘历。
太子妃弯腰哄着弘昕,说着软话赔罪。
笑怡扫一眼满屋子的人,终于露出笑容:太子妃切莫如此,如今太医瞧过,弟妹也就放心了。
见气氛归于平缓,和事老如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一瞬间房内再次恢复喜庆。
索性时辰差不多,康熙和太后的赏赐都以送达,闹哄两句众人也就识趣的散了。
额娘歇会,女儿善后。
瑶儿主动承担了收拾府里的重责,笑怡将龙凤胎抱回房,支会开弘晨,房内只剩下五人。
将他们放下,她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气。
刚才送人的时候她已经想明白了,什么唯一的女皇,唐高宗李治,现在就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她的孩子。
养不教母之过,她的孩子她就得管。
才周岁就胆肥到拿自己的身体去陷害别人,长大了那还不捅破天,这种恶习绝对不能助长。
于是弘晖和他阿玛,第一次见到温柔的额娘,化身母夜叉。
拔掉头上的钗子,她瞪眼掐起腰,食指指着床上屁股朝外的俩孩子。
你们给我转过来。
啊啊、咿咿呀呀、哇哇。
别给额娘装蒜,都给我转过来。
不然我找十个最胖最丑奶水最足的奶娘,一直喂到你们进上书房。
反正你们早产又是双胎,正好体弱。
这威胁太恐怖了,弘昕麻溜的转过来,低下头对着手指。
芷瑾,别以为格格不用进上书房就能逃过去,你跟弘昕一视同仁。
笔直的背影逐渐僵硬,机械性的转过来,黑黢黢的眼珠咕噜噜的转。
还没等笑怡说话,一旁的弘晖跳了起来:额娘,他们跟我一样?你问他们。
这还用问么,额娘说的肯定没错。
弘晖不遗余力的拍马匹,同时对弟妹眨眨眼。
弘晖这个做大哥的很会哄孩子,这一年龙凤胎早已跟他关系很好。
见到暗示,忙爬起来抱大腿,发现抱不到俩人整齐划一的改胳膊。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想听。
门缝打开,弘晨溜了进来,唇红齿白的少年眼中全是好奇。
笑怡有些头大,儿子怎么也知道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弘晨主动招认:我总觉得,你们跟姐姐不一样。
就是明明看起来年轻,但似乎又跟很老似得。
这是什么本事,被刺激多了笑怡已经麻木。
四爷看够了她剽悍的一幕,此刻站起来将她按到座位上:爷叫瑶儿进来,咱们一家一起说清楚。
一个时辰后,弘晖推了推石化了一炷香时间的姐姐。
瑶儿如梦初醒:你们都带着前世的记忆?一二三四五只,通通点头。
只有一旁的弘晨摇头:姐姐,我可不知道。
瑶儿撇嘴,这些年她怎可能毫无察觉。
可每当觉得有异样时,家人就会用满满的关心打消她的疑虑。
所以现在她没有多少尴尬,只有一种恍然大悟。
这是她最亲的人,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她最重视的人。
看着一旁求认同的弟弟,她点下他的脑袋:你现在就够逆天,要是再带着记忆,那岂不是要上天入地!说完她换上哀戚的嗓音:阿玛额娘,为什么就女儿没有前世记忆。
从小到大,学什么都得从头再来,这不公平。
空中一排乌鸦飞过,笑怡从没想到,女儿会是这种反应。
身旁的四爷抱起她,低声说着:咱们的孩子,肯定都不平凡。
他说话时表情骄傲,就差一只尾巴翘起来。
笑怡突然觉得,她才是这个家里最正常的。
姐姐,比起别家的小格格,你已经聪明太多了。
弘晨小大人似得安慰着她,一屋子人赶忙跟进,就差把瑶儿夸成了一朵花。
瑶儿初时还高兴,浑身暖洋洋的。
听多了鸡皮疙瘩都起来,忙转移视线:既然妹妹这么厉害,那以后府里的事就多劳你操心了。
笑怡这才想起来,似乎他们跑题了。
再次掐腰瞪眼:你们俩说,这是怎么回事?瑾儿耷拉下头,带着肉坑的小手推推昕儿:你说,刚好锻炼你的说话能力。
昕儿委屈,却丝毫不敢反抗:我和姐姐死后,并未见到黑白无常,而是在这凡世间随风飘逐。
当看遍名山大川,见证沧海桑田,时光变得毫无意义后,我们开始寻求解脱的方法。
后来在偶遇一位道士,说我俩有一场机缘,可重新转世轮回。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躲在这紫禁城。
眼见紫气日盛投胎在即,皇帝,也就是前世的阿玛突然驾崩。
新任皇帝即位之初便大兴土木,破坏了四九城的风水,扰乱了这机缘。
弘昕一口气说下来,大体意思就是,弘历即位后的重重混账行为,眼中影响了他俩转世为人。
四爷有些不平衡:那为何对爷如此。
瑾儿眉梢一挑,格外有气势的说道:子债父偿,天经地义!明明是父债子偿。
弘昕坚持:就是子债父偿,你看这世上有几个儿子给老子还债。
一般都是儿子惹了祸,为人父的站出来收拾乱局。
如果不是你生下弘历,千方百计把他送上皇位,我们至于多飘那么多年?一屋子人笑起来,四爷再次恨不得掐死弘历。
心中的小人默默记录,这是他两世为人,最大的黑历史!姐姐把我襁褓中的布换掉,磨一天自然会红肿。
她算好今天李太医当值,而且满月来人很多,就借此机会先行报复弘历一把。
额娘,我最怕疼了,其实伤的一点都不重。
弘昕再次抱胳膊,瑾儿转头看向他:话说得倒是挺利索。
没……没有。
这是守着姐姐,连话都说不利索。
瑾儿歪过头,似乎觉得自己有这么个笨弟弟非常丢脸。
笑怡和四爷对视一眼,看向彼此的眼中均是满意,还带着那么点震惊。
虽然这事一句话都说完,可算计得方方面面都巧合,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粗长君,大家爽不爽,鱼丸是勤劳的小蜜蜂。
☆、第一百七十五章夕阳透过琉璃瓦,照入朱红的宫墙,一队队巡逻士兵来回走动。
遥望远处,高耸的太和殿透出几分寂然。
太子妃跟在太子两步之外,她后面跟着怀抱弘历的奶娘。
刚进正殿门,就遇到了久候于此的李佳氏和钮钴禄氏。
还没等她想出好办法,这两人竟是主动凑上来。
太子妃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两位妹妹怎会等在此处,不是说过今日不用过来伺候。
奴婢们也是闲着无事,便想来伺候太子妃姐姐。
李佳氏刚刚年过三十,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
一番话嗓音柔软、进退有度,平时总会让太子高看一眼。
只是今天太子心情正不好,倒觉得有些呱燥。
都进来。
两位妹妹也一块进来,顺便用个晚膳。
进房后太子妃慢半步,挡住后面的奶娘,刚好让进来的钮钴禄氏走到弘历跟前。
看我倒是忘了,钮钴禄妹妹惯是会哄弘历。
你也别拘束着,先照看下孩子。
于是太子坐定后,就见钮钴禄氏熟门熟路的抱着弘历走进来。
两人之间那种互动,完全不像陌生人该有的。
他见过太子妃与弘历相处时的模样,绝对不如这亲密。
若是平时,他肯定会想到母子天性上。
可现在刚出事,他不得不往别处想。
混账,都是你教坏了弘历。
出师不利,他心里窝着火,声音也格外大。
这一年来弘历备受宠爱,哪受过这等惊吓。
前世皇帝的经验,让他第一反应护在钮钴禄氏身前:皇……额娘……话说出来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太子宫内的一个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子,不再是前世的皇帝。
你叫她什么,真是不知所谓。
太子妃也适时露出伤心欲绝的模样,掩住的帕子底下却是另外一番喜悦。
这钮钴禄氏就是个心大的,平日惯会装老实,实际上宫里哪有那么老实的人。
真老实的话,她也生不下个阿哥。
仗着弘历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就想骑在她头上,简直是异想天开。
爷,一切都怪妾身。
妾身想着毕竟是母子,就趁着请安,不时叫钮钴禄格格照看他,没曾想……太子对正妻有着最基本的信任,而且她说的与他了解的也一样。
往常他见弘历机灵,也就由他去,没想到今天捅出这么大篓子。
宗室之人基本全都在场,他已经能想到,他们回去后肯定会说弘历如何嚣张跋扈。
外面累积的那点好名声,根本就不值一提,甚至会被传成恃宠而骄。
不碍你的事……弘历脑子飞速转着,其实他很喜欢这个太子妃。
虽然前世未曾谋面,但她温婉大气,有些像他真爱之一的孝贤皇后。
而且对他亲生额娘,她也分外宽容,实在找不出任何缺点。
他甚至遗憾,前世妃嫔中,为何就没有如此佳人。
可是现在,他得保住自己的生母。
太子阿玛不用再想,能求的人只有嫡母。
蹒跚着跑过去,他睁大眼睛看着太子妃:额娘。
太子妃气结,弘历这是什么意思,表明刚才不是唤钮钴禄氏,而是在叫她?这样一来,太子的视线就会从钮钴禄氏那里转移。
以前她怎么就没觉得,这孩子如此讨厌?很快她打定主意,顺水推舟。
弘历不怕,额娘抱。
爷,太晚了,要不让妹妹们下去歇息。
妾身准备些东西,明日派人送去雍郡王府,全当道歉。
弘历对太子妃的好感蹭蹭涨,他更是坚定了决心,以后当皇帝即使尊生母为圣母皇太后,也会更加敬重这位嫡母。
反正他知道前世之事,帮阿玛登上皇位实在在简单不过。
可以说弘历完全不了解女人,被太子妃的贤惠大度一比,把弘历教成这样的钮钴禄氏,更是罪不可恕。
现在太子就是这样想的,他甚至将与四弟的嫌隙,推到了这事上。
弘历是太子妃的儿子,与钮钴禄氏无关。
你一个粗鄙的奴婢,岂能靠近孤的阿哥。
掌嘴二十,禁足。
钮钴禄氏并不知雍郡王府之事,她被一下子罚懵了,无助的看向弘历。
太子妃再生一计,倾身让弘历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这么窝囊的人,谁会喜欢,她想尽量增加弘历对钮钴禄氏的恶感。
可弘历那是一般人么,正常的逻辑并不适合他。
看到这样楚楚可怜的额娘,他属于大男子的同情心被无限放大。
阿玛,不……罚……她。
口齿含混不清,他跪在地上,就像乾清宫中大臣请求一样。
他知道大多数人视鬼神为异端,遇到了会弄死烧掉,所以并不敢说出重生之事,只能想尽办法旁敲侧击。
如今他也是这样想的,以乾清宫遮掩,定不会有人起疑。
太子乐了,被气乐的。
本以为是个聪明的,没曾想还不如弘皙。
想到弘皙,他有些愧疚,弘历似乎天生跟弘皙不对盘。
有几次争吵,他都是向着弘历罚弘皙。
拖下去,杖二十。
在弘历错愕的目光中,太子加重惩罚。
一旁的太子妃没空高兴,她觉得自己该好好想想。
一直养在身边的孩子,心心念念的却是没见过几面的生母。
这样的儿子,长大后真会成为她的助力吗?同一时间,雍郡王府正院,一家子安静的用着晚膳。
笑怡四爷居中,边上围着五只小萝卜头。
最醒目的当属弘昕,因自愿代替姐姐受罚,他的脑袋被包起来,整张脸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
真像波斯那边传过来的木乃伊。
——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已经满足不了求知欲的弘晨如此说道。
一家人乐够了,晚餐终于结束。
弘昕忙不迭的想解放,可惜他指头太短,灵活性太差,怎么都做不到。
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泪水,他看向最疼她的大姐。
姐姐。
咳。
瑾儿一出声,瑶儿抬起来的脚立刻收回去。
同几个时辰前的笑怡一样,现在她对这位女皇妹妹充满了敬仰,不敢忤逆她的命令。
笑怡往这边瞅一眼,差点破功。
扭过头,她双目对上四爷: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桌子撤下去,一家人进了正房。
秘密公开后,七个人的综合实力中反而是笑怡垫底。
所以她很快决定,以后商议事情,不用避讳孩子。
太子知道了乌雅氏当年的所作所为。
啊?瑶儿和弘晨有些迷糊,被笑怡强制坐在布老虎上的瑾儿凤眼一挑:爹应该不是那乌雅氏亲生的。
爹这个称谓,让四爷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笑怡,立刻转过了弯,让两个土生土长生存千年的大唐人,改叫满人的称呼,的确有一定难度。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比较好奇这一点,瑾儿趁机从布老虎上下来,暗自松一口气。
她宁愿处理一整天公务,也不愿意被娘逗着玩一个时辰。
可谁让她是这人亲生的,对于她的要求,她压根起不来反抗之心。
额娘进宫请安时,我听哥哥姐姐说过几次乌雅氏。
虽然天下什么样的娘都有,但总不会把孩子往死里逼。
她这做派,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爹非亲生。
强势的姿态,斩钉截铁的语气,不由让人无限信服。
只有布老虎上的弘昕,忍不住发出嘘声。
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我对显儿他们不够好?李治你个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比起灭了两个同母兄弟满门,逼死李承乾、李恪和李泰的你亲爹太宗李世民,我要仁慈许多。
你那些儿子,全都是寿终正寝。
只有太平,被李隆基那狼心狗肺的鸩杀。
不过她,用后世的话说纯粹就是作死的。
嘘声化为一声叹息,改名弘昕的李治明白,她说的是实情。
论心狠,李家的那些皇帝,哪个都不输她。
只是终归,在智谋上棋差一招。
笑怡那种崩坏的感觉更加强烈,原来这才是她女儿的本来面目,霸道又干脆,简直太可爱了。
不仅是她,芷瑶、弘晖和弘晨也放松下来,小妹也没史书中说的那么厉害。
而且我觉得,那弘历也有古怪。
一般孩子,哪有那么稳准狠的身手。
我注意过他的眼神,压根就不像一个孩子。
瑾儿说完,坐在床边上,小脚伸下来无聊的晃悠着。
她是玩弄阴谋的老祖宗,弘历那点道行,她一眼就能看穿。
笑怡和四爷没说话,他们想说的都被小女儿说了,现在只剩下点头。
弘晖从崇拜中醒来,面对的就是一团乱麻,张口他有些干涩:那阿玛的事,可能是弘历透露的。
阿玛前世查过此事,弘历登基后得到消息并不难。
瑾儿眼睛一亮,看向这位名义上的大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想出来。
做婴儿的一年,她对府里的人有大致了解,这个大哥虽然不如二哥聪明,但他整个人非常沉稳,给人一种大开大合的感觉。
这种性格,做帝王很合适。
尤其是现在,她更加确定这一点。
虽然他不一定能把握每一个细节,但却能总揽全局。
照此培养下去,指点江山指日可待。
四爷点头,终于开口:弘历不用太过担心,宫中对鬼怪之事讳莫如深。
以他那种自私的性格,但凡任何危及性命和享乐的事,他都会全力阻拦。
我相信,他不会冒险说出带有前世记忆,只会慢慢透露。
那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就高了。
笑怡表示,她终于跟上了思路。
只是太子那边,爷?瑾儿摆摆手,努力让童声听起来更加高冷:他不会说出来的,这会动摇他储君地位。
你说是吧,弟弟?弘昕打了个哆嗦,做太子时的不美好记忆被勾起,他忙点头。
所有太子唯一的目标,都是减少敌对势力,熬到皇帝寿终正寝。
想做什么,登基后再说。
话很隐晦,屋内的人却都听得明白。
以唐朝专业太子的经验,如今的太子舍不得自己的位置,不会做出这种损人又损己的事。
☆、第一百七十六章芷瑾可以猜到太子的想法,却猜不透弘历的心思。
不仅是她,包括四爷这个前世相处二十多年,钦点他为继承人的阿玛,也一样猜不透。
弘历的确随了钮钴禄氏的贪图富贵,他甚至更进一层,到了穷奢极欲的地步。
不过他毕竟不是钮钴禄氏一个人的孩子,能被四爷选中,说明他多少还有点聪明。
虽然这聪明,几乎都用到怎么花光国库银子上。
五月的天渐渐热起来,伴随着天气升温的,还有京城的流言。
那位在三星拱月之时出生,龙姿凤章,被今上极为宠爱的弘历阿哥,竟然是个骄纵跋扈的主。
你不知道,我大舅子的连襟的表弟在雍郡王府当差。
抓周那天,就是他亲自跑腿告知的郡王爷身边苏总管。
酒桌周围围着的一群人竖起耳朵,急性子的甚至拿筷子敲起了碗:你倒是快点说。
被围在中间的人咂一口酒:雍郡王府三阿哥的头被打得啊,半个后脑勺都肿了起来。
你是没看到,当时那弘历阿哥还幸灾乐祸的看着,不哭不闹,跟没事人似得。
周岁的孩子,能干出这种事?皇孙能跟咱们一样么,人家生下来就被锦衣玉食的伺候着,那身子骨可结实着。
……流言迅速传开,在宫中没有任何动静,弘历依旧受宠后达到顶峰。
五月底的紫禁城绿树成荫,一步一景。
一大波人手从毓庆宫跑出来,焦急的前往宫中各处。
奶娘出去解手的功夫,午睡的弘历阿哥好端端的不见了。
这可吓坏了所有伺候的下人。
钮钴禄氏被杖刑后,至今还躺在床上。
不过太子妃并没高兴,因为她仔细观察几天,发现弘历竟是十分记挂这位生母,趁她外出应酬的空隙,经常偷偷跑去侧院。
失望之余,她也对他没那么上心。
现在一不小心,竟叫他跑丢了。
你们都是死人,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快去找,弘历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也保不住你们。
浩浩荡荡的动静,也传到了乾清宫。
李德全低头走进来,小声说道:皇上,毓庆宫那边传来信,说是弘历阿哥不见了。
康熙批折子的手并未停下,写下最后一个字,他才抬起头:这么一会,还没找到?未曾。
真是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瞅一眼折子所奏之事,太子在江南那些人,竟然打起了关税银子的主意。
自从老八入吏部,太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弘历竟然毫无顾忌的打伤老四家的龙凤胎,听说那孩子体弱,得吃一段时间的药。
幸亏没什么别的后果,不然龙死凤生,可是极为不吉利的预兆。
李德全头低的更低,万岁爷的心思,从来是深不可测。
见他放下茶杯,他小心说着:奴才也派了几个人手,向来用不了多久,就找到了。
恩。
康熙继续批奏折子,还没等看完,太监带来了灰头土脸的弘历。
皇玛法。
恩,去哪儿了。
他问道后面的人,弘历知道以他现在的年纪,太过聪明一定会有人起疑。
所以他只是瑟缩着,任由李德全给抹干净脸。
太监回答道:奴才是在东六宫最边上的冷宫,找到的弘历阿哥。
那处啊,他有好些年没去过。
康熙回忆着,突然想起乌雅氏似乎被扔到了那里。
这么些年,她好像还活着。
那个女人,生命力还真是顽强。
找到人的太监退下,弘历眼珠子一转,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再次瑟缩,最终喃喃的喊道:景仁宫……死格格换阿哥……贱|人。
刚准备派人把他送回去的康熙,听到这里停下脚步。
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再次浮现在脑海,这是什么意思。
走上前他拉起弘历:你在说什么?疯子……喊……格格换阿哥……疯子,有疯子,害怕。
清晰地说完几个词,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前世见多了女人装晕,他学得惟妙惟肖,甚至骗过了有些慌神的康熙。
李德全,传太医给他瞧瞧。
来的正是当值的李太医,诊脉完后,他有些疑惑。
弘历脉象平和,不像是能晕倒的。
可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周岁的阿哥装晕,欺瞒圣上。
依照丰富的经验,他斟酌着言语:回皇上,弘历阿哥是因为受惊过度。
待奴才开两幅安胎药,服用完歇息几日,便可安然无恙。
太医退下后,康熙转动着扳指。
弘历被乌雅氏吓到,听到只言片语。
大致内容是,景仁宫里,有人用死掉的格格换一个活生生的阿哥。
表姐曾经生下一个死格格,而同住侧殿同日生产的乌雅氏,平安早产下一个阿哥。
难道事情,会是那样?康熙有些不敢往下想,坐定,他胡乱翻着奏折。
这一定是他的幻觉,从朝堂这边看,佟家势力已经够大,再多了一个有着佟佳氏血脉的阿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李德全,传朕旨意,巡行塞外时间提前,着太子、诚郡王、雍郡王、恒郡王、八贝勒、九贝子、敦郡王、十八阿哥随行。
哦,把十三和十四也叫上,七日后启程。
说完后他松了一口气,这紫禁城太邪门,他也是时候该去外面转转。
回到毓庆宫的弘历,喝着苦涩的药汁,心里却止不住得瑟。
前世最后四叔登基为帝,所以他才是太子阿玛最大的敌人。
而他想要再次当上皇帝,就得除去这个隐患。
想要揭露他的狼子野心,第一步就是让皇玛法知道他隐瞒的身份。
太子怕担那个恶名,那就让他来揭穿这一切。
四叔,对不住了。
反正上辈子你就被所有叔伯讨厌,要不是皇玛法喜欢我,认为我最像他,也不会让你当皇帝。
这辈子,只要我登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这样想着,用尽心思跑一路,早已疲累的他沉沉入睡。
雍郡王府,笑怡正被女儿教导,如何能更加轻松地掌家。
额娘就是太过心慈,给下人那么多赏赐。
一旦给的少了,他们就会生出二心。
瑾儿一阵见血的指出她的弊病,然后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本来被四爷整理的如铁桶般的雍郡王府,如今更是有加固了几圈钢丝,绝对密不透风。
主子,李太医来给三阿哥复诊。
笑怡望着活蹦乱跳的儿子,很怀疑他需要复诊么?可以瞧瞧,为什么弟弟这么爱乱动,又不喜动脑子。
瑾儿话一出口,弘昕耷拉下脑袋,无辜的看着她。
姐姐总是以取消他为乐,可恶的是他打不过他又说不过他。
两辈子都跟这人有亲密关系,实在是太痛苦了。
李太医诊脉完,宣布弘昕无事后,并没有立刻走。
他开着食补的方子,神色间有些犹豫。
太医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四爷虽然权势不显,但能帮到的地方,必然不会推辞。
这句话让李太医十分窝心,虽然尊卑有别,但雍郡王十分顾念他们这些关系好的人。
自从投诚之后,他不用沾染任何后宫阴私,仅靠私下合伙生意,就能有足够的银钱享受。
不瞒福晋,奴才今日当值时,去了一趟乾清宫,为不小心跑到冷宫的弘历阿哥诊脉。
弘历阿哥那脉象非常平稳,眼皮也有些抖动,明显没晕过去,却非要装晕。
出宫时奴才打听下,弘历阿哥被找到的地方,正是先德妃所在的冷宫。
怎么会这样,笑怡不由重视起来。
弘历要做些什么,以他那自大且自私的性子,答案呼之欲出。
李太医真是帮了我们爷大忙,我代我们爷谢过你。
在此我还得提醒你,此事不宜声张,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当不得福晋如此,福晋忠告,奴才铭记在心。
送走李太医,也到了四爷下朝的时辰,一家人围在一起,神色凝重。
皇阿玛点了爷去塞外。
这两件事中有什么关系,笑怡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却不得不解决:瑾儿和昕儿还小,府里这一大摊子事,妾身实在脱不开身。
四爷有些遗憾,前些年每次带着笑怡出行,都是由内而外的舒爽。
现在随着年纪变大,这种机会越来越少。
额娘尽管去,我和瑾儿妹妹可以管着府内之事。
夫妻俩一同看向瑶儿,五个孩子中,最贴心的永远是大女儿。
瑶儿又不是茉雅琦,一个未出阁的格格,平日帮衬着我倒也没什么,但明着掌握府内大权就不太合适。
这传出去,别人说额娘也就罢,怕是尽说你些难听的。
跃跃欲试的瑾儿头一次耷拉下眼,心中无限痛恨从明末开始严重畸形的男尊女卑。
这要放在大唐,她和姐姐这种身份的贵女,别说管家,就是天天骑马在街上横冲直撞也没人敢管。
的确是有些不妥,要不让乌嬷嬷帮衬着?笑怡依旧否决了四爷的提议:先前还行,不过现在出了这事,京中不能没人坐镇。
妾身合计下,爷带着耿氏去即可。
啊!六人同时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笑怡却没往心里去。
她怕什么,只要仙丹一天还起作用,四爷就一天不会要别的女人。
他能管住自己,这府里就不会有别人生出孩子。
没孩子,那些人再蹦跶也出不了她的手掌心。
耿氏是皇阿玛所赐,且正年轻,爷带去是再好不过。
笑怡隐晦的说着,四爷却是全然明了。
带一个间谍在身边,皇阿玛会对他放心一些。
甚至只要他在事发时表现出委屈,事态完全可以扭转。
他一个好生生的继后嫡子,被乌雅氏搞成庶子,揉搓了这么多年,且没有一点野心。
皇阿玛只会可怜他的遭遇,而不会对他生气。
就依笑怡所说,晖儿和晨儿也大了,阿玛明日请旨,让你们跟着去。
至于长女,四爷这边有些迟疑。
满蒙联姻是国策,瑶儿已经到了可以许人的年纪,万一被人看上了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东六宫最靠北的一个无名院落,高门上朱漆剥落,门梁上伸下几丝蜘蛛网,一直挂在院中杂草丛中。
皇上,奴才先打扫下这里。
李德全的声音,惊醒了角落两个宫人的美梦。
一咕噜爬起来,他们远远跪倒:给皇上请安。
声音中带着颤抖,两人心里想的都一样:乌雅氏以前可是四妃之一的德主子,皇上也惯是念旧情的。
他们这些年,对同是宫人的乌雅氏可没什么好脸色。
万一万岁爷这次来是想起她的好,他们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前面带路。
声音中听不出明显的怒气,两人松一口气,相互搀扶着起来,往冷宫深处走去。
冷宫外面还能维持着基本的富丽堂皇,越往里越是荒凉。
不过康熙年少登基,什么龌龊没见过,走在李德全特意开的路上,他转动着扳指。
该不该来这一趟呢?以他的敏锐,大致可以确定此事。
他有些害怕,事实一旦揭开,他如何去见九泉下的表姐。
还有那为了让他顺利得到孝庄庇护,甘愿吞弱之药的生母。
滚,你也是老四派来监视本宫的。
那个孽障,当初有了老六,就该掐死他,让他去陪他那短命鬼的额娘。
本宫可是永和宫德妃,皇上最喜欢本宫了。
康熙伸到门边的手缩了回来,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来人,把他俩带下去。
皇上饶命。
求饶声刚喊出口,从暗处飞出来两人,捂住俩太监的口鼻,迅速拖了下去。
康熙正准备转身离开,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伺候乌雅氏的唯一宫女走出来,见到龙袍忙跪倒在地。
她这样多久了?回皇上的话,自从四福晋前年来看过后,乌雅氏过一两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
今个,正好赶上她发病。
透过门缝,康熙略微扫一眼里面的情况。
见乌雅氏躺在那,他还是走了进去。
乌雅氏。
皇上来看妾身了,快挡屏风,妾身如今这病容,不能污了皇上的龙目。
乌雅氏眼前出现了幻觉,她仿佛看到刚生了小六被封德嫔,迁入永和宫时,皇上来探望她。
露出最为温婉和母性的笑容,她一定要留住皇上的心。
以前她姿色上佳,做出这番情态,自然别有一番韵致。
可如今她皮肤枯黄,整个人被笑怡养的虚胖,完全是一幅营养不良的黑胖子模样。
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康熙,一想起他宠了这女人将近二十年,甚至破格将她一个包衣封为高位德妃,就忍不住想要作呕。
他究竟是怎么样鬼迷心窍,才会被这么个女人蒙蔽了双眼,任由她换走表姐的孩子。
乌雅氏,你怎么看老四。
乌雅氏面露哀怨:他总归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虽然皇贵妃照顾的很精致,但妾身还是忍不住想他。
有时候半夜醒来,这颗心都揪着痛。
还好如今有了小六,妾身也算有个寄托。
这番话如此耳熟,正是因为她这片慈母心肠,数九寒冬躲在景仁宫外一个时辰,只为看下学回来的胤禛一眼,他才破例晋封她为德妃。
现在想想真是笑话,这女人做戏做到了骨子里。
哦,朕准备给老四改玉蝶,反正他本来就是皇贵妃的孩子。
乌雅氏依旧沉浸在幻觉中,听到这话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四要成为嫡子,他们母子终归是相遇,瞬间愤怒充斥着她的心。
她大笑起来:佟佳氏,你这个贱人,最终你们母子还会团圆。
你等着,本宫不会让你好过的,不管怎么样,宫里都知道,本宫才是他的生母。
康熙彻底没了耐心,拿过旁边的脸盆,一满盆水泼到了她身上。
凉水顺着头发流入脖子,乌雅氏总算恢复了点清醒。
睁开眼,她如遭雷劈。
刚才她都说了些什么,皇上都知道了?你做的好事。
以前她还能梨花带雨的哭一场,但现在乌雅氏明白,皇上是对她厌恶到骨子里。
当年之事,皇上想查一定能查出线索,她没法狡辩,只能尽可能的拖那贱人的儿子下水。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可皇上还不知道,老四精着呢。
他前年就知道了自己身份,一直隐藏着不说,还不是想太子倒了继承皇位。
这孩子奴婢知道,他最是能忍,以前能忍着妾身百般刁难,让满宫都说他孝顺懂礼。
现在又把这一套,用在了皇上身上。
皇上现在是不是觉得欠了老四的,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忍住身上的疼痛,她放肆的说着最为刻薄的话。
不管是为了报复佟佳氏,还是为了防止老四得势后报复她的十四,她都得这么做。
一派胡言,不是朕欠了老四的,而是你。
是你将他从尊贵的嫡子,变成一个包衣所出的卑贱庶子。
摆脱乌雅氏的思路,康熙豁然开朗。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平心而论,这些年他未曾亏待过老四,虽然他比不上太子,但在一帮儿子中算比较得他重视的。
是奴婢又如何,最关键的,老四想着你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乌雅氏尖声着,一口气道出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恨:奴婢是想报复佟佳氏,要不是那个贱人,奴婢不会有那么不堪的过往。
凭什么她就高高在上,奴婢只能跪着给她洗脚,伺候她喝茶。
我就要让他的儿子,背上一个包衣生母的身份,永远在那些母族强盛的阿哥面前抬不起头。
我还要让他子嗣不丰,一直绝后。
佟佳氏,你看到了吧,你的儿子被我随意揉搓,就像你当初对我那样。
康熙掐上乌雅氏的脖子,这女人竟是如此偏执。
你有什么理由恨她,佟养性跟着太祖征战时,你乌雅一族的人在哪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表姐她生来就比你高贵。
朕也是生来奴仆成群,难不成也要被你记恨。
微微用力,看到乌雅氏涨紫的脸色,他还是放开了手。
你这样的,给表姐洗脚都不配。
松开手,他却止不住自己的怒气。
这个女人把他当猴耍,这么弄死实在是便宜了她。
李德全,割断她舌头,挑断手筋脚筋,把她扔到城西破庙的乞丐堆。
找人看好,记住,朕要她长命百岁。
他要让乌雅氏在世上最低贱的泥潭里挣扎,用余生来为她的所作所为赎罪,平息他的怒火,弥补对老四和表姐的亏欠。
这个,也送去跟那俩太监作伴。
康熙指着伺候乌雅氏的宫女,却见她跪下来:皇上,奴婢有要事相告,还请饶奴婢一命,回家给爹娘养老送终。
哦?你有跟朕谈条件的权力。
不说,诛你三族。
宫女摊到在地,此刻她才意识到皇权的可怕。
不过想起弟弟的死因,还有以后老无所依的爹娘,她怎么也得为他们报仇。
奴婢这就说,奴婢是四福晋放在冷宫中的人手,这些年常来看望乌雅氏,不过每次来都会关门对她冷嘲热讽。
现在想想,似乎她一早就知道此事。
而且奴婢知道,宫中还有不少费扬古大人所掌管旗下的包衣,他们都听从雍郡王和四福晋的命令。
还有?奴婢知道的就这些,至于是何人,奴婢并不知晓。
恩,赏你个全尸。
康熙耷拉下眼,瞅了眼被暗卫敲晕过去的乌雅氏。
他不会因为一个宫女隐晦不清的一席话,就去怀疑老四。
水至清则无鱼,这宫里关系错综复杂,各宫主位哪个没有些眼线。
一切等他查明情况,再做惩处也不迟。
爷,乌雅氏所在的冷宫起了火。
出巡前一天,笑怡接到了这消息。
左眼皮再次跳起来,她总感觉哪里不对。
今日上朝,皇阿玛看爷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四爷也说不上哪儿不对,可他本能的觉得危险。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的点点头。
爹,你那些人手,该收敛一下。
必要的时候,甚至主动告知皇上。
芷瑾的思维跳跃永远那么大,当别人在想起因时,她已经跳过结果,直接说出应对方案。
这样虽然省了不少事,但还是让夫妻两人深深感觉到智商上的差距。
四爷无奈的纠正:说了多少次,要叫阿玛。
我不喜欢,好难听。
满语跟道士作法时要喊的经文一样,太难听了,我要说汉话。
四爷依旧拿女儿毫无办法:都依你,不过在外面,你可不能漏了陷。
回应他的,是芷瑾转过去的小屁股。
笑怡抱住钻在怀里的女儿,整个人放松下来:这么多年,她终于消失了。
爷,妾身想叫上十四弟妹,去庙里给她做场法事。
行,爷去跟十四弟说。
四爷很会抓重点,这法事主要是安慰十四弟的心。
至于乌雅氏,谁会去怀念她?提笔记下来,笑怡抱紧女儿,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管乌雅氏死没死,她是真的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给她添堵。
最近再没有什么消息,比这更好了。
随手翻着册子,她看到那五十两银子。
是什么事来着,她想起来了。
派去监督乌雅氏的宫女,前年死了弟弟,那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
再之后,那两老似乎离开了京城,去向不明。
当时她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却觉得特别诡异。
两人都是旗下包衣,当年跟随八旗一同入住京城。
到他们那一代,从小就生活在京城中。
怎么会因为死了一个儿子,就突然要回荒凉的关外老家。
爷,我觉得乌雅氏身边的宫女,有可能会泄密。
虽然不一定,但咱们得做好万全准备。
四爷听后,眉头拧成一团疙瘩。
新更快笑怡很少经历这方面的事,更所以不明白。
但他却看多了这种人,他很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那宫女为了保命,什么事都有可能做。
你先别着急,不一定就那么巧。
即使有事,五格和多西挥都不在京中,不会有太大问题。
爷现在就过府,在出巡之前,同岳父商议好对策。
☆、第一百七十八章六月初的京城染上了一层暑气,在瑶儿的万般不舍和后院众人的羡慕嫉妒恨中,四爷带着水嫩的如青葱般的耿氏,与长子次子四人离开雍郡王府,奔赴前往塞外的长队。
耿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最有资历的宋氏率先开口,低声感叹着,一边观察着福晋的脸色。
是啊,不过咱们这些老人,也不能掐尖吃醋。
这是向来自我感觉资历老地位高的郭氏。
笑怡垂下眼睑,这些女人怎么就不学个乖。
这么多年了,教训没少吃,一个个非但没平静下来,反倒越来越像斗鸡。
额娘,快要到皇高祖母千秋了,咱们该准备什么贺礼好?抱起小女儿,笑怡顺着瑶儿的思路说下去:你们说,准备什么东西好?瑶儿闻弦歌知雅意,笑着说道:皇高玛姆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咱们的心意。
女儿记得咱们府里有本活佛整理的《般若波罗蜜心经》,刺绣出来送上去再好不过。
瑾儿边听边点头,她才一周岁,在外人面前不能随便开口。
看着一旁瞅着门外流口水的弟弟,她趁人不备扬手掐了过去。
弘昕吃痛,大眼睛泫然欲泣,回忆着刚才过脑子的话,他开口吐出仨字:亲手做。
郭氏和宋氏齐齐往后退了半步,笑怡终于赏给他们一个眼神:爷走后,府内事物繁忙。
但皇玛姆的寿辰,可是重中之重。
本福晋分身乏术,你们平日也给爷做过不少衣裳,绣活都挺精致。
经书之事,也算给咱们府出份力。
边说她边回忆着书架上那本占了快要一格的经书,跟天书般的梵文密密麻麻。
现在少了一个耿氏,平分在他们四人手里,足够她们两个月没心思想别的事。
福晋,奴婢们……恩,可是不想为皇玛姆尽孝?笑怡杏眼圆睁,这插软刀子的方法,她早已炉火纯青。
郭氏识相的福身:奴婢领命。
这种日常琐事,每季都要在府里发生,笑怡再次取得一边倒的胜利后,并没有任何喜悦。
跟这些不论智商还是出身都比不过她的人斗,实在是太没成就感。
想起上辈子她被缠住那么多年,她就会在心中给四爷记一笔,都是他惯的。
领着三个孩子回到房内,她刚好看到等在一旁的春杏。
查出来了?春杏往前走一步,压低声音:奴婢也不是太确定,只找到一点可疑之处。
宫女的弟弟病重那段时日,爷手下一位门人正延请京中名义,搜罗各种珍稀药材,为其阿玛治病。
奴婢打听下,那家小阿哥续命的药,正被全部挪用了去。
哦,还有这等事?笑怡心里大概有了数,定是那对夫妇悲伤之下,迁怒跋扈收敛药材的王府。
可惜她这两年先是怀孕,然后又照看龙凤胎,很少往乌雅氏那里去,即使偶尔过去,也不会随便怀疑自己的人。
奴婢的嫂子说,她前几天出门上香时,见过那两人。
他们似乎就住在京城边上,为一所庄子中办事。
庄子,这就奇怪了?首先一般旗人,哪能详细的知晓药理,确定一味药就能害人性命。
其次只要聪明点的大夫,也不会嫉恶如仇的跟他点明,药全部被雍郡王手下的亲信抢光。
而且他们故意隐瞒自己的行踪,这事情怎么看都有蹊跷。
春杏,你选两个利落的人手,亲自去那庄子确认下。
笑怡吩咐着,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她的一次失误险些酿成大错。
现如今,事情必须水落石出。
小心些,主要看看庄子是太子的,还是八阿哥的。
再三叮嘱完,她反复琢磨着此事。
瑶儿在一旁点着账册,瑾儿躺在床上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她一个咕噜坐起来,夺过弟弟手里的糕点。
姐姐,给我吃。
吃吃吃,你都成猪了。
我不是让你去想,皇帝会有什么反应?弘昕耳朵耷拉下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猫咪:这事姐姐你更有经验,你直接说不就行了?芷瑾没再同他废话,而是将点心盘子端到一边。
娘你不用太担心,皇上不会生我们的气。
虽然拿瑾儿当需要她关心照顾的女儿,但笑怡本能里还有一点认知,那就是,小女儿的判断一般不会出错。
有时候,她甚至比四爷还要犀利。
怎么回事?看账册的瑶儿也停下笔,转过眼注视着妹妹。
娘想想,如果你有个孩子,从小被府中别的侍妾换走,失去尊贵的身份,过着小心翼翼的苦日子。
一朝真相大白,你会怎么想?是因为这个侍妾的欺骗,而连带着讨厌她名下的孩子?还是觉得亏欠了他?肯定是亏欠。
瑾儿一摊手:将心比心,虽然现在的皇上自大了一点,但总的来说他还是个慈父。
说句老实话,他对孩子们可比爹好多了。
边说着,她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忿的吐出一长串话:你看上辈子他都干了什么事,为了个弘历,放任钮钴禄氏逍遥。
逼死弘时逼疯弘历,还把老来子弘瞻过继出去。
真真让人感觉,他被人下了蛊,对钮钴禄氏母子爱到无可自拔。
在这一点上,今上就做的好多了,他对每个儿子都很好,甚至惯得他们蹬鼻子上脸,一心想争皇位。
还真是这样,虽说皇子们的野心是康熙养出来的,可四爷的儿子怎么一个个乖巧的跟猫似得。
钟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雍正比康熙要绝情,从一开始就断了这种心思。
可是你阿玛的玉碟,到现在都没改。
这才是他对阿玛的弥补,难道你想让他暴露,然后跟十叔那样,娶个蒙古福晋,一辈子无所事事。
弘昕点点头:姐姐说得对,皇上要防着的是太子。
即使现在他有心,也还有个势力大的太子让他头疼。
以太子那做派,再加上个不省心的弘历,皇上肯定没多余心思管到咱们家头上。
两位成功的皇帝都这么说,彻底让笑怡信服。
四爷比前世更低调,再说有太子和八阿哥在前面冲着,他们即使有心也无力。
现在她要做的,是尽量掩盖那些海外贸易的痕迹。
拿出海外账册,笑怡又头疼起来。
怀胎期间的那句玩笑话,四爷还真放在心里。
等她出了月子后,他搬来两大箱子账册,说里面装着他全部身家。
笑怡初时不以为意,看完后有整整有半个月没回过神。
这是你们阿玛的全部家产,瑾儿如果想当女皇,额娘就给在西洋要一片地。
账册最上方,是一副地图,朱批圈起来的部分,是四爷在海外占据的土地。
这些年不声不响的,他的船队跨越了大洋,去到了另外两片神奇的大陆。
那里的人肤色黝黑,生产水平及其低下。
四爷的舰队都没开枪,只用华丽的绸缎精美的瓷器,就俘虏了当地贵族的心。
一年年来贸易,慢慢换来了大片的土地。
到如今,这两处地片加起来,竟然有大清的一半大。
我才不要,我的王国我自己去打!瑾儿满脸骄傲,直接拒绝了笑怡的提议。
末了她斟酌着补充一句:大清的地片太没意思,让大哥管就好。
笑怡抱起有些失落的女儿,柔声说着:额娘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换做我也会有所怀疑。
还是伤到她的心了,笑怡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和四爷的确有怀疑,那个废掉自己两个亲生儿子登基的女皇,会顾念这辈子的手足?她一直把这想法藏在心底,刚才看到底图有些忍不住,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
瑾儿是乖孩子。
除了这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瑶儿走过来,将妹妹抱在怀里,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有些心疼。
勾起她的小手,她笑着说道:瑾儿可比我们都厉害,以后咱们造一艘大船出海,看到哪里好玩,就占下来好不好?温柔的话语描绘美好的蓝图,瞬间抹去瑾儿的脆弱。
收回到眼角的泪滴,她又变成那个倔强的小娃娃。
好,到时候我给姐姐凑三千面首。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给你抢过来。
空中一排乌鸦飞过,弘昕伸向糕点盘子的手顿在半空,笑怡有些可怜的看着儿子。
僵硬的转过头,看向玩得开心的女儿。
三千面首,其实也不错,至少想想就觉得很爽。
四爷这种脾气,皇家规矩多如牛毛,她这辈子是别想了。
不过她的女儿可以,这种念头一想起,就再也压不下去。
这天下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女人就要从一而终。
她的女儿这么好,美貌与智慧并重,权力和金银更是一样不缺,比天底下大多数男子都优秀。
这样的人,理应随心所欲,得到最好的一切。
我是开明的额娘,并不反对此事。
只要能过你们阿玛那一关,你们随便。
扑通一声,是弘听跌倒在床上。
捂住脸,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家里这三个女人,每个都比他厉害,他还是不要据理力争的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出京城,往西北一直走就是蒙古草原。
四爷跨在马上,看着颓废的十四弟。
自从出京后,他脸上就没了笑容,整个人恹恹的。
就连一向爱在功夫上与他一争高下的十弟在他面前打圈炫耀新得的名驹,都没引起他的丝毫反应。
喝口水,看你嘴角都干裂了。
十四阿哥放缓速度,木然的接过四哥扔来的水壶,喝一口还回去。
四哥,她真的死了么?四爷知道,话中的她是指乌雅氏。
对于她是否真死,四爷并不确定。
以皇阿玛的脾气,按理说不该让她这么痛快。
可他却不能说实话,现在他甚至不知道,一切揭穿后,他和十四弟的情谊还在不在。
叹口气,他干巴巴的安慰:你保重好自己,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十四阿哥揪住缰绳,脱队往边上跑去。
四爷远远地朝伴驾的十三打个招呼,忙跟了上去。
跑出去大概一里地,脚下是没过马蹄的草地,远处是淹没在尘土中的巡行队伍。
十四阿哥在河边停下,放缓速度,想起记忆中模糊的额娘,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四哥,她死了,我反倒觉得轻松。
可是小时候,她真的对我很好,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我。
但也是因为她,我一直被人指指点点。
一个犯了错的包衣生出的皇子,甚至不如良贵人所出的八阿哥。
四爷勒紧缰绳听着,他理解十四弟的苦。
宫中踩低捧高,乌雅氏爬上云端又重重的摔下来,期间她得罪过的,还有那些嫉妒她的人定会想办法报复。
即便有他护着,十四弟也没少受委屈。
出身是谁都不能选择的,这与你无关。
四哥别劝我,生来就是皇子,如果这种好命我都抱怨,那些因家中穷苦,从小进宫做太监的人该如何自处?还有点理智,四爷听他念叨着往事,大体知道他也是一时想不开。
这样就好,他也慢慢引导下。
人死如灯灭,过几天你四嫂跟弟妹会去京郊的寺庙为她做场法事。
到时候多烧点纸钱,让她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
十四阿哥的眼泪憋回去,喘口粗气:四哥,我替额娘谢谢你。
感谢,难道十四弟知道了?四爷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默默观察着他的神色。
很平静,以他的脾气知道这么大秘密,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知道她对你很不好,小时候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直到进了上书房读圣贤书,明白道理后,才觉得这样不合适。
原来是因为这事,四爷有些动容。
上辈子他与这对母子水火不容,没成想,还有亲自听到十四弟道歉的那一天。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他觉得过往岁月中那些虽然淡化,但始终不能根除的疤痕,以飞快的速度去除。
这才是他的兄弟,不管彼此额娘有什么仇怨,他们都是相互扶持的家人。
四爷朝对面伸出一只手:都过去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兄弟。
十四回握住,眼中是坚定: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
笼罩在头顶的云彩飘开,露出三尺见方的天空。
阳光透过云间照下来,打在两人交握的拳头上。
明亮的光芒,似乎能驱散一切黑暗和阴霾。
四爷眯眼仰头,伴随乌雅氏一同消失的,还有经年的那些疙瘩。
远处跑来一名御前侍卫,走进下马,给两人扎个千:给雍郡王、十四贝勒请安,皇上宣雍郡王去御前。
四哥莫为了弟弟耽误事。
四爷拍拍兄弟的肩:十四弟妹身子重,经不得过分忧思。
有什么话,就对四哥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见他点头,四爷调转马头,朝着御帐跑去。
出巡这几日,皇阿玛一直未曾见过他,现在终于要有结果了?雍郡王府,笑怡支持养面首的开明态度,终于赢回了瑾儿的心。
不仅如此,母女之间的感情甚至更进一步。
当天下午,瑾儿坐在弘晖小时候用过的高脚椅上,帮她看起了账册。
阿玛的确很厉害。
这是瑾儿第一次改口叫阿玛,笑怡格外注意。
走近一看,瑾儿小手抓着墨块,在纸上画了一幅图。
上面详细标注了四爷所占领的地带,甚至还为此命名。
非洲、南美洲、欧洲……这些奇怪的词,是什么意思?瑾儿一愣,抬眼看到桌子上的摆设,悟了过来。
在无尽的漂泊中她忘却了时间,总习惯把熟悉的一切拿过来就用。
可她却忘记了,现在是清朝,而不是三百年后。
是未来的词汇,额……昕儿,你来跟额娘说一下。
见她声音抖然严厉,到嘴的解释也憋回去,笑怡了然的回头看去。
小儿子趁她不注意,已经吃光了半盘点心。
你不能吃这么多,不好克化,到时候会生病。
弘昕也委屈,他的确有头脑,可姐姐比他更聪明。
本着难得清闲的心态,他无聊的吃点心打发时间,可每次都被姐姐抓包。
额娘,那是未来的称呼。
咱们现在说天圆地方,其实大地总体是圆的,只不过面积太大,我们感觉不到弧度而已。
这方天地被后人成为地球,地球上有七大洲四大洋。
我们清朝在亚洲,阿玛所占的两块殖民地,一块位于非洲,一块位于南美洲,离我们这都好远。
这段话完全颠覆了笑怡的认知,世界如此奇妙。
那……给她丹药的太上老君住在哪里?如果真是这样,那神仙们住在哪儿?这问题把俩人都问住了,瑾儿摇头:后世的人,相信科学,把这些鬼神之说归为封建迷信,认为是胡说八道。
如果是胡说八道,我们一家算怎么回事?瑾儿也在苦恼这个问题,反而是昕儿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海了去了,我们属于最高端的超自然现象。
说完他站起来,比着灵魂漂泊时看过的东西,拇指食指托腮,做了个柯南的动作。
瑶儿虎着脸,走过去五指轻轻一推,将他那软胳膊软腿推倒在床:你这是变着法的,说我低端?我没,大姐你这幅美貌,就是超自然的力量。
一般自然形成的,哪比得上你漂亮。
事实证明,男人永远不要在一堆女人面前,夸一个女人漂亮。
否则,后果很严重:昕儿在说什么,给额娘听听。
恩?你再重新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弘昕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女人是老虎。
这一下,他被三只老虎环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攻击。
额娘、大姐还有二姐,都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瞅着儿子那苦瓜脸,笑怡终于不再逗他,而是拿起女儿画的地图。
这幅图与四爷账册中夹带的很不一样,但明显它更精确。
第一次看世界全貌,她突然有些遗憾。
活了两辈子,她也算命好的。
但这么多年,她最远只到达过蒙古草原和山东。
那些诗词歌赋中所描绘的名山大川,所见者竟然寥寥无几。
以四爷那性子,以后怕是也没机会出去。
心中暗叹着,她拿起账册,问着孩子们:你们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瑶儿还在逗弟弟,瑾儿却注意到额娘的神情。
默默的记下来,她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我们不适合管太多,如果被发现,一皇上那种多疑的性格,那点愧疚压根起不了什么作用。
笑怡也明白这一点,四爷有点小私心小贪婪没事,那反倒会让康熙认为他有弱点,好掌控。
但如果这种私心,变为不费大清一兵一卒,占下边壁江山大的海外疆土。
这种本事,怕是康熙二话没说,直接拉弓给四爷心上来一箭。
现在不能多联系,最好是不联系。
以前的痕迹,四爷走之前几乎抹得一干二净。
剩下那点尾巴,阿玛也会帮忙处理好。
现在要做的,只是如何在以后的时日里,不让康熙发现。
额娘,我在漂泊过程中听过一种叫三权分立的制度。
行政、司法、立法权分别放在三拨人手里。
彼此之间互相制肘,其实它有点类似于三公九卿制中的三公。
以这法子,我们只需要选好三个绝对忠心的人,分别管理这三部分权力,就可以高枕无忧。
这主意挺不错,只是笑怡还是捕捉到了瑾儿话中的未尽之意:三个绝对忠心之人,是忠心于谁:她,四爷,亦或是其他人?我对外面的事不太熟,一切得等你阿玛回来后再说。
她相信四爷,况且政事过于复杂,她压根就搞不明白。
贸然指手画脚,只会让情况更加混乱。
瑾儿眼眸微垂,额娘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她相信阿玛。
瞅瞅床上的盯着外面,有些哀伤的弟弟,她难得升出一丝愧疚。
其实她何尝不想有个可以依赖的两人,可李治不是。
阿玛和额娘还有今生,但她和李治却再无可能。
幸好她还有额娘,那个上辈子苦命的女人。
从她投胎起,就感受到她无微不至的关爱。
这种纯粹的,毫无任何算计的感情。
恩,以阿玛的安排,撑过这段时日不成I\'g题。
☆、第一百八十章四爷打马走到御帐前,这段路他心思转了许多转。
最终还是觉得,皇阿玛叫他来,只能是这一件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紧攥的拳头放松些,他这才发现,自己手心中出了一层薄汗。
这些年除了知晓笑怡重生之事的,他再没这么紧张过。
这事一旦处理不好,他将永远与大位无缘。
四爷,皇上传您进去。
劳烦李谙达。
四爷拱拱手,抬脚上了御撵。
里面空间宽敞,香炉上的龙涎香燃烧着。
他的皇阿玛坐在最中间的正座上,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哦,老四来了,起来坐。
听声音不像是生气,看来今天这关不会太难过。
谢皇阿玛。
在旁边坐下来,他垂下眼,手搭在膝盖上做恭敬状。
现在说什么都可能出错,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等对方先开口。
老四啊,自打你皇额娘死后,咱们父子俩这些年都没好好说过话。
不用拘束,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聊聊家常。
家常,皇上的家常,就是紫禁城那些事。
看来,他是要把身份这层揭破了。
皇阿玛日理万机,儿子虽心存濡沐,但唯恐饶了江山大事,是以不敢多做打扰。
康熙从奏折中起身,走到儿子身前。
表姐刚死那年,乌雅氏拒不抚养他,他当时正宠着那包衣奴才,就把他接到乾清宫养了半年。
那段时日,是父子间最亲近的时光。
偶尔,他和两个儿子也会胼手胝足而眠,父子天伦好不快活。
可不知从何时起,老四变成了另外一幅样子,冷着张脸跟个倔驴似得。
小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谁把他变成了这幅不苟言笑的模样,一直苛责他的乌雅氏,还是后边推波助澜的他。
不用拘束着,今日咱们之间,只有父子,没有君臣。
**北上队伍外围,十四阿哥捡起一块石子,朝河里抛去。
四哥说得对,他该放下乌雅氏。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这死了,他也可以了却一桩心病。
打马往后跑去,路过一架马车。
风吹过来,窗户帘子飞起。
本来他也没注意,可他正好看到,一只小手趁人不注意,飞快的往热里抛一颗什么东西。
弘历,我来教你认字。
奶声奶气的声音,是父皇前几年新得的十八阿哥。
十八叔。
虽然分不清这声音,但他听对话也知道,是太子那个受宠的儿子,曾经伤了四哥龙凤胎的弘历。
他有点想不通,这么个什么事都不懂得小阿哥,怎么会得皇阿玛重视。
再想看下去,帘子已经盖了下来。
这边人多,他也不便久留。
不过他心中还是留下个疑惑,弘历投药丸子做什么。
是当糖丸,小孩子闹着玩,还是其他什么。
**御帐内,康熙一个人说着,四爷偶尔应和两声。
朕不忍心做严父,只能让这些妃子们做严母。
看到乌雅氏这样对你,虽然觉得有点过,但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我也就由着她去了。
皇阿玛想的对。
后来有了十四,她对十四非常宠。
私下朕也曾问过她,她说是想把对老六的那份心,弥补在老十四身上。
十四弟的确讨人喜欢。
……皇阿玛所言极是。
康熙说的口干舌燥,见丝毫不为所动的儿子,越来越摸不准他的心思。
喝口茶,他觉得铺垫够了,缓缓说道:可是前几日,朕偶然得知一桩陈年旧事。
重头戏来了,四爷捏紧拳头,身形颤抖了下。
似乎下定了决心般,他跪下去,膝盖正好触到康熙脚尖。
皇阿玛,儿子有事欺瞒,请皇阿玛恕罪。
哦,何时?四爷咬咬牙,他了解皇阿玛的脾气,跟他一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他抢先一步说出来,更能让他觉得愧疚。
四十一年时,儿子福晋进宫探望乌雅氏,曾在她那听到一件极为荒唐之事。
儿子心下大惊,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皇阿玛。
康熙回忆起那宫女说的,儿子没撒谎。
继续说。
儿子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那事实在过于让人难以置信。
乌雅氏似乎糊涂了,对着儿子福晋说道。
康熙顿了顿,望着手上青筋暴起的儿子,心中那份怜悯之心更重。
这孩子,这些年一直被所有人逼着。
没有母族撑腰,还有一大堆人扯他后腿。
想想,他可真是不容易。
还是别难为他了,康熙蹲下,与他视线平视:说你不是她亲生儿子,是他用一个夭折的女婴换的?是。
四爷音色拿捏得恰到好处,露出不易察觉的颤抖,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哭腔,还是气急了太过于激动。
如果朕告诉你,此事是真的?皇阿玛,儿子也觉得这事是真的。
因为只有从皇额娘身上,儿子才体会过无私的母爱。
那种温暖的感觉,是永和宫里那位从来没有给过的。
康熙真没想到,他儿子会这般坦白。
到嘴的事实证据吞下去,只化作一句叹息:这些年,苦了你,起来坐下吧。
儿子生来就有皇阿玛,并不觉得多辛苦。
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好在两年过去,已经基本平静下来,只是偶尔提起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受。
四爷做好,逼出眼泪染红眼眶:可此事事关重大,如果说出来,皇玛姆和皇阿玛作何感想。
还有十四弟,他会如何自处。
儿子深思熟虑,还是决定藏在心里。
皇额娘养了儿子那么多年,不管怎么样,他在儿子心中,都是最尊敬最亲的额娘。
这番话说得非常有技巧,先是站在所有人的角度上考虑,让康熙明白他的孝心。
最后搬出压轴的孝懿仁皇后,更是引起康熙关于那段回忆的思索。
虽然弄惯了权术,可站在康熙的角度,他不会觉得嫡子身份是个巨大的包袱。
在他看来,老四这样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那肯定就像他所说的那般,是为了不让他这个糊涂的皇阿玛难堪。
多么孝顺的儿子,康熙被彻底感动,心中的愧疚更深。
其实儿子也不是全无私心,这些年为了保护福晋和孩子不受委屈,儿子在宫中安插了些人手。
皇阿玛圣明,定是早已发现,儿子和盘托出,只求皇阿玛不要动怒。
四爷低下头,一副悔过的模样。
全都说出来,他心里轻松了许多。
而康熙想的却不一样,这儿子在宫里长大的,怎会不知这其中势力盘根错节,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人手。
在他看来,老四说出来,是真心濡慕他这个皇阿玛,在主动给他找台阶下。
朕知道,此事下不为例。
顺着梯子下来,康熙却完全记住了这儿子的好。
四爷听他轻松地口气,也知道此事完全在自己的算计中。
在这场对话中,他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两人对嫡子身份认知上的差距。
是靶子还是尊荣,站在不同角度,会有不同的思考。
显然,他这个做皇帝和皇子经验都丰富的人,技高一筹,赢了。
儿子谢皇阿玛。
康熙看着明显松一口气的儿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点事,就吓到了,他开始反思这些年对老四是不是太严厉。
你想改玉碟吗,朕可以把你改在孝懿仁皇后名下。
想,怎么不想,他做梦都不想再跟乌雅氏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他更明白,皇阿玛如果有这个意思,早在京城时就会提,而不是放在现在。
虽然如今趁着他愧疚,此事有可能成功,但他却不想过早的成为靶子。
这份愧疚之心,要用在最合适的地方。
前世他凭借庶子的身份也能登基,这辈子也不急需这身份。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阿玛三思。
康熙整个人跟刚泡过温泉似得,自从知道被乌雅氏戏弄后,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像现在这样舒服了。
老四真是个孝顺儿子,他的第一大孝子。
朕回去,封你为亲王。
万万不可,皇阿玛,大哥战功赫赫,三哥满腹经纶。
允文允武,儿子都不能与几位哥哥相提并论。
且儿子出身摆在那,无功定不能贸然接受高位。
有自知之明,面对权势地位丝毫不为所动。
康熙心里,再给他的老四加上一条:君子谦谦如玉。
真是个让他骄傲的儿子,康熙头一回有了四爷看弘晖时的感觉。
骄傲,骄傲,还是骄傲。
不过他是情绪内敛的帝王,两次被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踢了坐着的老四一脚:左不行右不行,你倒还真是挑剔。
四爷生受着,趁机跪下来:儿子只希望皇阿玛,不要被此事所困扰。
您是千古一帝,一身系天下安慰,不能为了儿子这点事,而被打扰。
边说着他后背起了一身冷汗,这种歌功颂德的佞臣之言,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康熙向来爱听好话,被儿子说的全身舒爽,他收回脚朗声说道:回京后,朕封弘晖为世子。
再一再二不再三,四爷见火候差不多了,也赶紧跪谢,答应下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巡行队伍一路北上,转眼又是三天,銮驾在永安拜昂阿驻跸。
主子,奴才听说十八阿哥突然发热,如今已是不省人事。
四爷本来踏出去的脚步顿住,脸色晦暗不明。
十八弟病倒不省人事,怎么如此熟悉。
前世记忆疯狂涌入他的脑海,这时机也太过于巧。
爷,妾身给您炖了补汤,趁热喝吧。
耿氏娉娉婷婷的走进来,嫩的能掐出水的脸上,特意涂上艳红的口脂,更是显得她整个人艳若桃李。
浅色的衣裳,温婉的笑容,乍看起来竟与笑怡有几分相似。
放这,没事你不要随意走动。
打发走耿氏,四爷在帐子内来回走:苏培盛,叫大阿哥和二阿哥来。
看好府中人,特殊时期,有异动者直接绑了。
嗻。
苏培盛退下,弘晖和弘晨走进来,见晚膳时心情不错的阿玛如今却是沉着脸,他们理智的没多说话。
你们十八叔,病倒了。
两个孩子消息不如四爷灵通,听到后皆是一惊:怎么会这样,下午儿子还在于十八叔一起下棋。
弘晖同样难以置信,因为有前世记忆,他对这个同他一样倒霉早逝的小叔叔格外友好。
十八叔也是个温和性子,丝毫不端长辈架子,几人关系非常亲。
一路上他们常厮混在一起,下午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现在就病倒了。
阿玛,儿子得让人看好自己帐子。
弘晖第一个反应过来,宫中没那么多偶然。
万一出什么事,就是他和弘晨嫌疑最大。
我已经吩咐过了。
父子三人围在一起,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此时越慌,越有做贼心虚之嫌。
议定后,弘晖和弘晨刚准备回去歇息,就见一队八旗侍卫走来。
皇上有旨,召两位皇孙前往御前伴驾。
四爷挡在前面,看着领头之人。
此人是新任步军统领托合齐手下,自己压根指挥不动。
不过,他还是可以问问的。
冷气脸释放压力,他低声说道:你可所谓何事?奴才只是奉命行事,具体原因,并不知晓。
不过,其余皇孙也均被召唤。
看来是真不知道,四爷想了想,前几天他刚表明过自己心迹,皇阿玛如今应该正对他满意。
这时候有点什么事,皇阿玛也不会太过怪罪。
父代母责,他公式化的嘱咐几句:弘晖照顾好你弟弟,好好孝顺皇玛法。
儿子遵命。
这一夜驻地灯火通明,所有太医彻夜未眠。
黎明时分,十八阿哥依旧未能醒来。
白胡子老李太医和青须小李太医面色凝重,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法给等待答案的皇帝一个满意的答复。
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老李太医忧心忡忡。
依奴才所见,十八阿哥此病有点时疫征兆。
但细看起来,又与平日的时疫不甚相同。
依奴才愚见,倒有点像京中传教士口中的黑死病。
康熙对西学很感兴趣,大致也听过这种病。
满人向来视天花为死神,但在飘摇过海的传教士口中,黑死病是比天花还要恐怖的病症。
每次一旦爆发,毕竟快速传播,成为整个欧罗巴的噩梦。
队伍停止前进,伺候十八阿哥的所有人都严格看管。
剩余事,交给太医署。
嗻。
一大波太医应下,康熙离去的脚步却格外凝重。
黑死病,从未在大清出现过的病症,怎么会被小十八染上。
这下他倒是可以确定,谋害小十八的,并不是太子影射的老四。
只是弄不明白原因,还真是让他彻夜难安。
**京城内依旧风平浪静,一大早笑怡换了身朴素的衣裳。
今日是乌雅氏出头七的日子,她和十四弟妹约好,却京郊寺庙为其做场法事。
昕儿真的不想跟去玩?带着两个女儿,笑怡逗弄着儿子。
堆积如山的账册后,巴出两只带坑的小手,弘昕小脑袋弹出来,眼角耷拉着一脸郁闷的模样。
儿子想……瑾儿眼睛一眯:咳。
苦瓜脸立刻阳光灿烂,不自觉带着点谄媚:儿子想替额娘分忧,处理这些账册。
额娘和姐姐们安心去,儿子在府里等着你们回来。
笑怡抱抱小女儿,似乎她总是以压榨这个弟弟为乐。
可不论是耍嘴皮子、斗心眼或者贴身肉搏,周岁的昕儿都不是瑾儿的对手。
所以结果,只能是他被肆意压榨。
恩,额娘让厨房炖了锅杏仁汤。
等会好了,昕儿可以喝。
额娘最好了。
圆溜溜的眼中充满希冀,这儿子对甜食情有独钟。
平日被瑾儿管得严,笑怡偶尔投喂下,就能让他无限满足。
娘仨走出府门,与宫中出来的十四福晋汇合。
见她后面跟着的那架马车,满满的一车箱笼,笑怡有些惊讶:怎么带了这么些东西?昨日请安时,皇玛姆和各位娘娘给的。
原来如此,不过是惯常的面子事罢了。
笑怡没太放在心上,而是关心起她凸起的肚子;这一遭可真是辛苦你,今日你不用太过操劳,凡事有四嫂在。
说完她叮嘱十四福晋的贴身丫鬟:看好你们主子,她身子重,要格外小心。
丫鬟点头称是,十四福晋打趣起自己:我这倒真成了瓷做的,磕不得碰不得。
罢了,跟在四嫂身边,我也躲个懒。
瑶儿、瑾儿,来看十四婶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一路虽然不至于欢声笑语,但气氛并不沉闷,马车内的四位主子,都很有意识的没提乌雅氏,仿佛今天出门只是去庙里上香,而不是为她做法。
这天气真不错,倒寺里祈福也不错。
笑怡很了解这些妯娌,十四弟妹是个周全人,两辈子她对乌雅氏的感情都不深。
尤其是今生,都不是正经婆媳,怕是她见了乌雅氏,也认不出来。
虽然这样想,但她却没料到,自己的预感这么快就成真。
马车到达京郊寺庙,这里香火鼎盛。
作为有名望的寺庙,它并不会因为两人的到来就关门谢客。
好在六月正是农忙之时,白日来的人并不算多。
笑怡下车,不经意间扫到庙门口大树下的那个乞丐。
之所以注意她,是因为在一众麻布衣的人中,她那脏的几乎分不清颜色的袖口,那团精致苏绣花纹。
平常乞丐怎会穿的起这种衣服,再一扫那眉眼,对面的乞丐仿佛认出了她,仇恨的目光似乎将她生吞活剥。
乌雅氏!一定是她,没错了。
她就知道康熙不可能这么好脾气,一杯毒酒让这个戏弄他二十年的女人轻易死去。
原来他用了这种办法,乌雅氏向来心比天高,如今手脚俱残口不能言,在这香火鼎盛的寺庙周围,又饿不死。
加上前些年宜妃加诸在她身上的那些药,她怕是身心没有一刻不经历着折磨。
鼓瑟,给我一枚铜钱。
接过那枚簇新的铜钱,她两步走到柳树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乌雅氏:这乞丐怪可怜的,拿去买个馒头吃。
说完,她随手扔下去。
铜钱碰到残破的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笑怡心情又好了不少。
轻松地走回去,刚准备进寺庙,却听瑾儿说:额娘,我也要乐善好施,姐姐你说是吧。
这是好事,鼓瑟姑姑,再给我们两枚铜钱吧。
笑怡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人美心善的大女儿,也变得蔫坏蔫坏。
这样也好,省得太善良了被人欺负。
小手牵小肉手,两个孩子走过去。
瑾儿气场全开,以三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乌雅氏,这是我赏你的。
别人听不到,笑怡被仙丹改造过的身体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到乌雅氏止不住发抖的身子,愤怒的眼神,更加觉得自家女儿贴心。
十四福晋有感而发:这乞丐还真是知恩图报,几枚铜钱就感动的浑身发抖。
笑怡听到这话,险些喷出来。
果然离这么近,她也认不出乌雅氏。
是啊,不过咱们能帮的也就这些。
如实再给多了,怕是会被别的乞丐抢走,以她的身子,怕是守不住。
还是四嫂想得周全,你也替我去给一枚。
于是在娘仨的注目下,十四福晋身边的人,以同样的攻略,再次刷了遍乌雅氏。
笑怡娘仨还好,毕竟是她的仇人。
可十四福晋不一样,那是乌雅氏的心尖子,十四阿哥所娶的媳妇,是乌雅氏正儿八经的儿媳妇。
见到怀孕的儿媳妇,她心中还是高兴的。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满腔喜悦全都化成了愤怒,偏偏她嗓子被毒哑了,没法发出任何声音。
盛怒之下,她眼泪被逼了出来。
看她都感动的哭了。
十四福晋很稀奇,点头附和着笑怡的话,当即表示:明日我派个人来,每日给她送几枚铜钱。
人才!笑怡从没像此刻这样,发现这弟妹的闪光点:如此善心,也算为你肚子里的小阿哥积福。
时辰不早,咱们也该进去了,乌雅氏的法事可不能耽误。
两人在前,瑶儿和瑾儿随后,被一众奴仆簇拥进去。
临进寺门前,笑怡回头看了眼乌雅氏:前世种种,如今也算系数奉还。
做完法事,她也可以彻底放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什么?笑怡足足呆愣了两秒,直到不远处骤然升高的念经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是在给乌雅氏做法,这里不是雍郡王府,她的一举一动不能太随便。
四嫂,怎么了?十四福晋一直观赏着寺内的各式佛像,此刻转了一圈的她正好回到原地。
没多大事,跟随皇阿玛巡行的十八弟偶感风寒,如今队伍暂驻永安拜昂阿。
不是十四阿哥就好,十四福晋丝毫没乱方寸,做出正常的关心幼弟嫂嫂状。
笑怡又同她随意说了些,冗长的法事终于进入了尾声。
姐姐,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后面不起眼的地方,瑾儿拉着瑶儿,以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
该做什么?巡幸队伍鞭长莫及,但四九城才是他们的老家。
紫禁城里,可是有不少人。
瑾儿胸有成竹,她虽然并不太渴望皇位,但毕竟是做过女皇的人,她无法容忍自己一辈子对人卑躬屈膝。
既然他的阿玛和大哥有这个愿望,那她必须得帮忙达成,她要做最为尊贵的公主,永远掌握主动权。
活蹦乱跳的,与他们府交好的十八阿哥,在出了阿玛马车后病了。
真是个巧合,敢动她罩着的人,真是自不量力。
**瑾儿回府就开始忙活起来,虽然她人小,但有笑怡在,命令还是能很快的执行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望着跨越性过大的计划,笑怡有点懵。
她得再想想,这一步有何用意。
郭罗玛法那边得来消息,京城最近有些将领正在调动。
我们可以借此,做些文章。
你是说……恩,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瑾儿圆圆的肉脸上,有与她年纪不符的成熟。
一瞬间笑怡甚至感觉,她还是千年前那个睥睨天下的女皇。
坐在她的龙椅上,手握虎符,运筹着一切。
至于这一条,额娘可能更喜欢听。
太子妃跟去巡行塞外,毓庆宫里可能很好活动。
说到毓庆宫,笑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弘历,然后是弘历被后的钮钴禄氏。
太子带走了太子妃和两名侍妾,却没有钮钴禄氏。
可是这太危险了。
我会掌握好分寸。
虽然依旧是云山雾绕,但笑怡却是没再反对。
这种关键时候,她更相信女儿的判断。
**第二天一早,正是请安的日子。
在瑾儿确定的眼神中,笑怡登上了前往宫内的马车。
走在前往慈宁宫的宫道上,当她看到迎面而来的铁塔般身影时,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
给四福晋请安。
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琪琪格的规矩依旧不甚标准。
因为神性关系,本来优雅的宫廷礼节,被她做出来有几分笨拙。
不过这并不让人讨厌,加上她平日的性格,只会让人觉得她表里如一。
起吧,琪琪格今日怎么进宫。
我来看看太后,这是四福晋家的格格么,长得真好看。
琪琪格夸人的方式向来直白,边说着,她往这边走,似乎想抱起来逗弄两下。
瑾儿端着小脸,上位者独特的不怒自威,终于让琪琪格停下了脚步。
琪琪格默默擦把汗,一瞬间她怎么似乎见到了额娘,太可怕了。
铁塔公主VS大唐女皇,只一招便被KO。
笑怡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当年的康熙都没能阻挡疯狂地琪琪格,果然还是她女儿厉害。
这样想着,她脸上的笑容更真诚:多谢夸奖,既然遇上,那便一道走吧。
请安日慈宁宫内热闹非凡,有琪琪格在,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正当大家热情叙话时,琪琪格一句话引起了大家注意:太后,我好久没见钮钴禄格格了。
上次她贡献了那法子,真是给咱们增添了不少乐趣。
康熙不在宫里,太后玩心也起来。
一屋子都是女眷和孩子,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传她过来。
笑怡坐在前面,清楚的看到贵妃突变的脸色。
难道瑾儿动作这么快,她已经知道了?看向身边的女儿,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把握。
不过笑怡还是有几分确定,只因为她了解贵妃。
**钮钴禄氏姗姗来迟,红着一双眼睛。
琪琪格再次发挥了她的专长,打破沙锅问到底。
说说,你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咦,看你眼睛这么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咱们是朋友,你告诉我下。
重头戏来了,笑怡捏紧帕子。
今日之所以算计琪琪格来,正是因为钮钴禄氏身份太低。
除了她这种极得太后喜爱,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外,没人能把太子的侍妾光明正大的弄到慈宁宫。
看看钮钴禄氏泛红的眼眶和压抑不住的情绪,她安排的人应该已经下了药。
这种药跟她当年让乌雅氏吐真言的一样,用量少些,可以让人控制不住,说出心中的**。
四福晋。
被琪琪格抓在手心的钮钴禄氏,突然挣脱开。
以极为不雅的姿势跌倒在地后,她连滚带爬的走过来。
求求你,救救弘历,救救他,我为你当牛做马都行。
芷瑾惊呆了,笑怡惊呆了,全慈宁宫的人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四福晋怎么和弘历扯上关系?琪琪格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除去掌管后宫消息灵通的贵妃指甲前入手心外,其余人全是好奇。
我……钮钴禄氏中毒剂量浅,还存有一分理智。
她刚才做了什么,天呐。
没什么,是我魔怔了,胡言乱语。
这理由就连宫中满周岁的阿哥都不会相信,在慈宁宫当着这么多人面犯魔怔,心里一定有鬼。
从请安起一直神色恹恹的贵妃,终于开口了:琪琪格也问完了,再让她呆下去,怕是会惊到皇额娘。
臣妾看,不如让她先退下吧。
太后也觉得颇为无趣,老四家的她知道,最是个孝顺慈善人儿。
这钮钴禄氏也太不分好歹,真是无趣。
于是出场没多久的钮钴禄氏,被太后招招手打发下去。
只是她退下时那通红的眼眶,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尤其是位分高的惠妃宜妃荣妃等人,更是纷纷记下,回各自宫殿后,命人多方探查。
**永安拜昂阿,又过了一日,十八阿哥却是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相反,他全身烧的通红,甚至开始咳血。
与此同时,随行的人员中,也有一部分开始发烧。
康熙大怒,明里暗里命人仔细探查。
一个皇帝想要认真查一件事,一般是瞒不住。
很快他发现了端倪,一直在太子妃身边的弘历,那个几乎对所有皇孙对不屑一顾的弘历,竟然对十八阿哥格外热情。
才一岁的孩子,他懂什么?康熙看着暗卫查出的东西,从大面上看,最有动机和作案条件的是老四。
他的嫡子身份被揭穿,多年的不公正待遇心中肯定有不平。
愤怒之下,他趁机稍微报复下得宠的十八阿哥。
而且更有一点,十八阿哥的母族,向来与老四岳家乌拉那拉府不和。
不论是感情上,还是心理上,他都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但四爷坦荡的态度,却完全打消了康熙的怀疑。
他开始抽丝剥茧,得到的结果,却是那么让他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李德全,传太子过来。
胤礽纳闷的走进御帐,迎面就被扔来一个小瓷瓶。
给皇阿玛请安。
混账,十八他可是你弟弟,你竟然……竟然……真是岂有此理!太子完全懵住了,十八不是得了瘟疫。
皇阿玛这是在怀疑,他给下的药。
儿臣冤枉。
这瓷瓶是从你帐子中收拾出来的,里面药丸,正能引发瘟疫。
康熙走到太子跟前,看着有些忐忑的儿子,眼中全是失望:你还作何解释。
太子哆嗦着拿起瓶子,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仔细回忆后,他想起来了:这是弘历的,弘历最喜欢的玩物。
他一个孩子懂什么,难道别人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给他下药。
太子噎住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弘历正得圣宠,有人在瓷瓶内装点糖丸模样的药丸子,下人一个不注意,他就吃下去。
儿臣绝无害十八弟之心,请皇阿玛明鉴。
太子跪倒在地,康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此时,侍卫走进来,拿来今日宫中密报。
见到钮钴禄氏在慈宁宫中那一幕,他原本的那点犹豫全都烟消云散。
一个小小的格格,做出这样的举动,想来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撬开她的嘴。
不清不楚的嘱咐一句,面前的侍卫却明白。
不动声色的退下,他默默为那位钮钴禄格格惋惜。
今日一过,毓秀宫怕是再也没这么一位主子。
胤礽,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太子捡起地上的纸,有些难以置信。
先是弘历,再是钮钴禄氏,这对母子究竟想在做什么。
为什么,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开始有些害怕,想起托合齐这些年一直撺掇的事。
难道,他还是要走上那一步?神情恍惚中,他痛哭流涕的退出营帐。
在他走后,康熙剧烈的咳嗽起来。
手心捂住嘴,再拿下来时,竟然有一丝血迹。
☆、第一百八十三章太子回到自己营帐,迎面而来的就是忧心忡忡的太子妃。
爷,京城那边传来消息。
太子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出什么事?果然接下来的消息,印证了他的想法。
怪不得皇阿玛会那般生气,换做是他怕是也平静不下来。
无知蠢妇,你派人回去。
在帐子中团团转,最后他还是改了主意:不用了,你找点好药材,孤亲自给十八弟送去。
以皇阿玛的性子,能留下钮钴禄氏才怪。
现在他无比后悔,怎么会因为那点福气传闻,就对这女人另眼相看。
还有弘历这蠢货,他还不如那个为他挡了灾的弘皙。
趁着太子妃找药的空挡,太子进了里面。
帐子内弘历正趴在奶娘胸前,这奶娘是新找的,二十出头浑身散发着少妇的风韵,弘历格外听她的话,基本一哄就不哭。
给太子请安。
恩,你先退下。
奶娘不敢多言,拉下衣襟退下去。
弘历见到阿玛,一咕噜站好,脸上带着喜悦和濡沐。
你干得好事。
弘历愣住了,不大的眼睛蓄满泪水。
脑子中却在想着,四叔家的两个儿子全被关了起来,他是因为格外得皇玛法喜欢,才被留在了自家队伍。
明明他为阿玛除去了一个劲敌,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阿玛。
谁指使你给你十八叔下药。
太子将瓷瓶甩到床上,气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儿子能不能听懂。
他只知道,皇阿玛将谋害手足的罪名安在了他头上,而现在,他随时可能被赶下太子位置,甚至丢掉性命。
弘历也愣住了,他自认做的天衣无缝。
药方是他偶然得知,药也是通过便利一点点收集起来,至于药丸子,更是他亲自做的。
只是做好后,被毓庆宫的老鼠咬了一口。
整个过程,不可能被人知道。
是四叔做的。
太子第一个不相信,四弟对十八弟的疼爱,他看在眼里。
那里面没有利用,而是一个兄长对幼弟单纯的宠爱。
提溜起弘历,他一个巴掌甩过去:老实说,是谁。
弘历才一岁,尽管太子没用多大力气,这一巴掌也够他受的。
再说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对待,一下子就被扇懵了。
儿子是为了帮阿玛,四叔、弘晖还有弘晨他们天天与十八叔混在一起,出了事皇玛法肯定会想他们,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
到时候,阿玛就少了一个大敌人。
太子被这番话震住了,他是这么想的,这件事真是他做的。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这儿子真傻,有这本事,给他大伯和八叔下药啊,毒死个十八叔有什么用!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傻,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计划。
你十八叔那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十八叔早晚也要死的,早死早超生。
弘历无所谓的说道,他已经想好了,以后登基追封十八叔为亲王。
用三年寿命换来流芳万世,明显是赚了。
太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弘历才一岁半,怎么想到这么多。
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帘子被吹起,太子妃愣在那。
你是何方妖怪。
弘历大惊,被发现了!怎么办,他会不会被放在火上烤。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得主动出击。
阿玛额娘你们听儿子说,我不是妖怪,我知道以后要发生什么事。
且不说太子和太子妃,听完弘历口中所言,是如何的难以置信。
夕阳西下,四爷这边也陷入了紧张。
不为别的,两个儿子刚被放出来,弘晨就有些发烧。
黑死病他知道,那是比天花还要厉害的一种病。
虽然晨儿人不一般,但毕竟年纪小没有抵抗力。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他不仅要承受丧子之痛,笑怡也会怪他一辈子。
这两点,都是他无法承受的。
晨儿,先吃点你额娘带的药丸子,阿玛这就去叫太医。
四爷刚准备出门,十四阿哥冲了进来,神情激动眼眶泛红:四哥,你听我说。
十四弟,我得去叫太医,等会再说。
这事刻不容缓,必须得现在说。
十三哥、弘晖,你们找人去传太医,我跟四哥说点事。
四爷朝弘晖点点头,虽然现在太医都守着十八弟。
但是他们俩去,应该能叫回一个来。
坐定后,十四阿哥语无伦次,把那天的见闻说了出来。
四爷听完,眉头拧成了疙瘩。
竟然是弘历,他只知道这儿子骄奢淫逸,却没想他六亲不认到这个程度。
连你都瞒不过,更不用说皇阿玛。
不对,我们得去见皇阿玛,他有危险。
刚刚起身还没等迈步,帐子外传来步兵跑过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未经通传进了帐子,正是负责这次巡行塞外守卫的统领,托合齐。
皇上请四爷,前去御帐一叙。
手脚真快,四爷摁下了激动地十四弟。
现在挣扎,无异于送死。
照顾好晨儿,等十三弟回来。
托合齐,前面带路。
四爷没有丝毫担心,上辈子太子成不了事,现在急忙之下权宜之计,没有周密的部署,更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笑怡看着外面夕阳的余晖,思索着贵妃说过的话。
昨天给太后请安后,她顺道去了景仁宫。
与以往不同,贵妃对她更加亲切。
言谈之间,她全部透露出来,毓庆宫中透出消息,四爷是姐姐的亲儿子。
笑怡瞬间悟了弘历的全套计划,揭发四爷身份,再把谋害十八弟的罪名推到他身上。
多疑的康熙,一定会忙不迭借机发落四爷。
这种低端的计划,还真像那孩子的作风。
可惜他忽略了一点,前世他是皇帝,全天下都会陪着他演戏,绝对的以假乱真。
现在他只是个小小的皇孙,地位一下低了两阶,还有谁会陪他演下去。
既然被发现,她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贵妃红了眼眶,然后直接表示:佟家会坚定地站在四爷身后。
贵妃娘娘,树大招风,所以还请佟家一如既往的支持八爷。
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贵妃照拂下府中的眼线。
贵妃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并且表示,佟家的人手也会给他用。
额娘,舅舅还有几日回京?瑾儿的话打断了笑怡的思绪,大概明后天,最迟后天下午。
瑾儿皱眉,还是太晚了,额娘,最迟明天下午,他必须回来。
如果明天早上,那是最好,我们现在必须得去乌拉那拉府一趟。
什么意思?回应她的是瑾儿利落的穿衣服动作,边换她边说道:用不了多久,京城怕是会动荡。
不对,额娘快收拾东西,我们一家必须得去乌拉那拉府。
笑怡总算明白过来:你是说,太子会造反。
恩,时间来不及了,速度得快。
等到明天天亮,怕是我们出不去府门。
虽然觉得太过难以置信,但笑怡还是相信女儿的判断。
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她还是给四爷传了封信。
而后,她问鼓瑟要了几件采买下人穿的衣服,带着三个儿女和几位忠仆出了府。
一出府她就觉出了不对,往常肃静的大街上,官兵们来去匆匆。
远远望去,路口竟然有人盘查。
主子,走这边,这是下人们采买惯常走的小道。
穿过充满腐烂气息的小道,笑怡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行驶,终于在天完全黑之前,进入了乌拉那拉府。
笑笑怎么回来了。
阿玛,出事了。
别着急,来书房慢慢说。
五格家的,你找人再做点菜,送到书房来。
顾不得用完膳,一家人来到书房。
费扬古早就知道了外孙女的独特身份,在他看来那不重要,只要她是从女儿肚子中爬出来的,向着女儿就行。
瑾儿坐在最高的椅子上,说出自己的推测。
上辈子四十七年,太子就曾意图造反,这是我和弟弟亲眼所见。
笑怡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那不是下面人撺掇的?哪个太子不想当皇帝,哪个儿子对生父没有孝心,就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太子要没那份心,谁能强迫得了他。
现在可是残害手足的大罪,不像前世抓奸在床那点小事。
太子情急之下,肯定动了反心。
皇上反应过来,再派人反击,最起码也得三天。
这段时间,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果然不出她所料,没过多久门房来报,外面有官兵,要奉命搜查谋逆的雍郡王家眷。
费扬古一拍桌子,这帮小兔崽子,还反了天。
拿起多年未用的长枪,他直接往府门口走去。
笑怡躲在书房内,还能听到阿玛中气十足的声音:穆什,我为大清打江山的时候,你阿玛还在奶娘怀里擦鼻涕。
现在翅膀硬了,敢搜我的乌拉那拉府。
有本事,你就踏着我的尸体进来。
一人一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以军功起家的费扬古,虽然早已老迈,此刻却如矗立在尸海上的不败战神刑天,散发着舍我其谁的气魄。
跟来的八旗士兵一阵腿软,就连领头者,也不敢再往前进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快成流水账了,我对不起大家。
新文大家是想看宫斗升级无Cp的,还是农家种田温馨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两天后笑怡站在雍郡王正院,望着窗外席卷而来的暴风雨。
遮天的雨幕将天地染成一片黑灰,偶尔一两道闪电划开天际。
这两天的局势,也如夏日暴风雨般,来时汹涌,很快化为无形,只留给大地一片清新。
笑怡闭眼,血腥的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
即使远在塞外,康熙的手段摆在那。
西山大营全体出动,以雷霆手段镇压下叛军。
京中尚且如此,更别提圣驾所在的永安拜昂阿。
虽然府里安然无恙,但远方传来的消息,却让她的心紧紧揪起来。
额娘,弘晨弟弟会没事的。
接过女儿手中的茶盏,笑怡轻呷一口,浓郁的茶香,却丝毫赶不走她心中的焦躁:恩。
咱们府上的人,昨日从城西乱葬岗找到了钮钴禄氏,当时她还有一口气在。
瑾儿不紧不慢的说道,声音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这对无知的母子,招惹出来的麻烦,竟然伤到了她的哥哥。
绝对不能轻饶。
她现在在哪儿?笑怡红了眼,声音顿了顿。
见到那人又有何用,能让弘晨转危为安,还是能阻止这么多的杀孽。
治好了,让她去跟乌雅氏作伴。
女儿正有此意。
母子俩就此达成一致,瑾儿捏捏拳头。
治好了,她才不会便宜钮钴禄氏,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不好好报复简直付不起自己。
放她自由前,她会把大唐最为严厉的刑罚,在她身上试一个遍。
这样一模一样的经历,才好跟她那名义上的乌雅玛姆去作伴。
室内再次恢复平静,外面的雷雨却在继续。
狂风卷起珠帘,雨声噼里啪啦,似乎要掩盖和冲刷着一切的罪恶。
**永安拜昂阿却是个难得的晴天,初夏时节,銮驾驻扎之处水草丰美。
一眼望去,蓝天白云碧湖骏马,草原美得像一幅画。
清风徐徐,带来芳草的馨香。
深呼吸一口气,那种清爽仿佛能透入全身每一个毛孔。
然而随同之人却没有这般雅兴,随着发热人数的增多,整个队伍处于被瘟疫笼罩的阴影中。
耿氏端着药走进来:爷,奴婢自请照顾弘晨阿哥。
四爷眼睑下有着明显的青黑,平复叛乱加上儿子的病情,他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
得亏这辈子修身养性,不然他早就撑不住。
你下去。
奴婢不忍爷太过劳累,还请成全。
耿氏跪倒在地,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
四爷坐在儿子小床前,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主子,如今爷身边正缺人,福晋又不在。
虽说这疫病危险,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若是照顾好二阿哥,福晋念您一份人情,爷也会对您刮目相看。
等以后您有了阿哥,后半生也就有了着落,一门更是能富贵荣华。
这是陪嫁嬷嬷对她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差。
耿氏再也压不住自己,跪坐在地,她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完了。
你很聪明,即使基本不出后院,也知道爷在宫中有人手。
自打那天在康熙跟前演一出后,四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府中是有些皇阿玛的人手,但都在无关紧要的位置,按理说不该得到那么多消息。
这场叛乱中人心惶惶,耿氏难免也露出马脚。
他一下明白过来,怕是这些人,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整合起来。
积少成多,也就有了用处。
没想到这么个低调的人,竟然有这分心机。
前世她能保全下弘昼,还真不是偶然。
龙凤胎生下来这一年,他和笑怡都很忙。
这一忙,就被人钻了空子。
还好纰漏不大,不仅没造成损失,反倒让他顺水推舟,加深了皇阿玛的信任。
不过不管结果如何,这人是不能再留。
奴婢……恩,那嬷嬷要照顾得了时疫的你,你们主仆情谊深厚,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在一起。
说完四爷打了个手势,苏培盛哆嗦着,递过一只瓷瓶。
耿主子,请。
死亡临头,耿氏生欲被完全激发。
冲开苏培盛,她大步往外跑去。
现在她没有别的念头,只想活下去。
刚掀开帐子门,就被两柄长枪挡住。
耿氏腿一软,瘫倒在地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伟岸男子。
她也曾动过心,可是:为什么,就不肯给奴婢一点点的宠爱。
四爷有些迷惑,这是什么意思?福晋就那么好,明明奴婢比她要年轻,也更体贴爷。
他有些明白了,同时又觉得可笑。
女人的脑子里,难道只有情情爱爱,这很重要么?而且如果真是这样,为何笑怡就特别。
深深地遗憾着,他却不打算开口。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这个女人泄露的消息,会让他、笑怡和五个孩子终生圈禁,守着四方小院度过一生。
如果这就是爱和体贴,他宁可不要。
动手。
扔下这两个字,他继续坐在床边。
抚摸着儿子通红的小脸,他没有咳血,太医也说只是一点风寒。
听到这消息时,他是着实松了一口气。
想起这两天的凶险,再看那与笑怡有几分相像的眉眼,他默默回忆着这前世的那些女人。
李氏口口声声说离不开他,却与乌雅氏沆瀣一气通风报信,最后毫不手软的给弘晖下药。
宋氏温柔小意,钮钴禄氏娇憨,耿氏安分守己悠然自在,年氏娇艳如花,这些行行色色的美人皮下面,却是一具具的红粉骷髅。
掀开表象,让人不寒而栗。
唯独她,他两辈子的福晋,虽然她性子有些拗,岳父也不是好像与的,但他们却从未背弃过他。
想到这他心里满满的,握住儿子的小手,他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城,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只是静静地坐着,彼此能触摸到,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
弘晨睁开眼,就见阿玛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他,那模样跟中了邪似得。
一哆嗦,他小声的叫着:阿玛。
笑怡醒了。
他在叫什么,果然中邪了……阿玛。
后进来弘晖的声音,将四爷拉回现实。
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他松开小儿子的手:醒了就好,晖儿看好你弟弟。
阿玛先歇会,儿子会照顾二弟。
**四爷出了帐子,正好迎上李德全。
给雍郡王请安,万岁爷宣您过去。
一路走到御帐前,他见几个兄弟也在。
李太医从里面出来,脸上是抹不去的凝重。
三阿哥是队伍中最大的,见此开口:皇阿玛如何?老李太医摇摇头,皇上毕竟上了年纪,再被此事一刺激,即使没染上时疫,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皇上已经醒了,宣四阿哥进去。
此话一出,四爷发现兄弟们看他的眼神变了。
他苦笑,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天,平日感情再好,在谁做皇帝上大家也是不能退让。
拱拱手,他维持住脸色走进去。
掀开帘子,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夹在着熏香,让人喘不过气。
给皇阿玛请安。
老四来了,到朕跟前来。
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虚弱,四爷走上前,看着床上的人。
还是那身明黄色的龙袍,他脸颊深陷下去,眼中也没了以往的犀利,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朕听说,你这几年做生意赚了不少钱,甚至还买了块地。
可恶的耿氏,四爷握紧拳头,最终还是决定坦白:不过是不毛之地,都是皇阿玛的恩典。
康熙声音抖然拔高:朕可没给你这恩典,真是出息了。
皇阿玛息怒,儿子绝无二心。
强撑着坐起来,康熙一双利目望着下首的儿子,试图看出他脸上任何一个想法。
半晌,他挫败的叹息,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看不穿这儿子了。
胤礽将一切告诉了朕,胤禛,你究竟是何方孤魂野鬼。
四爷心下一紧,他早就算到,弘历不是性格坚毅之人,定不会保守秘密。
向来做最坏打算的他,自然不是全无应对之策。
儿子也觉得不可思议,每每想起往事,深觉对不起皇阿玛。
是以,海外两块土地,是儿子为自己想好的退路。
皇阿玛自小教导儿子,要自强不息。
不靠祖宗,儿子也能为后人赚下自己的基业。
康熙觉得他本应是生气的,可听到他掷地有声的回答,他反而是骄傲。
古往今来,皇家都存在内斗,他的儿子也不外如是。
守着富贵荣华,得陇望蜀,一门心思想要登鼎宝座,一计不成便奢望着封疆裂土。
而老四却不同,他没有窝里斗,而是把精力用在了外族身上。
他如太祖一般,开疆拓土。
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儿子,是表姐为他生的孩子,多么让人骄傲。
他有信心,大清传给他,定能开创万世基业。
混账,守着大清江山还不满足,竟想抛弃家中老父幼弟,一走了之。
四爷未曾想到,皇阿玛会为这点生气。
他这是什么意思,试探他有无二心,还是真正有次意图。
刚想斟酌回答,上面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一口血喷到他的脚边,皇阿玛的身体,比太医说的还要严重。
他是真的撑不住了,要将这份基业传给他。
你出去,召你兄弟,还有简亲王、隆科多、阿灵阿……前来。
报出一大串名字,康熙再次疲倦的躺下。
这几天他总梦到额娘,梦中的他一口口喝着慈宁宫送来的补汤,虚弱着对他笑得慈祥。
他这一辈子,都欠额娘的。
佟家势力太大,唯有老四,可遏制并且保全他们。
同时他与兄弟关系都不错,应该不会难为这些孩子们。
隆科多拟旨,太子胤礽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今废其太子之位,圈禁于郑家庄。
皇四子胤禛,归于孝懿仁皇后名下。
其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封为太子,则吉日祭天。
大家喜闻乐见,第二道圣旨,却是遭到了隆科多以外人的全力反对。
一般人是为了太子之位,平日与四爷交好的十四阿哥,则是为改玉碟。
意料之中,康熙也没多言,而是扔下一句爆炸性的话:胤禛,本就是孝懿仁皇后亲生。
当年之事朕已查明,如今立嫡,正符合乾坤纲常。
所有人石化了,就连隆科多也不例外。
他支持四爷,只是因为琪琪格特别喜欢四福晋,所以才顶住阿玛喜欢八阿哥的压力,一门心思贴四爷的冷脸。
没想到,一眨眼两人成了嫡亲嫡亲的甥舅。
不由得他有些自得,看吧,爷就是有眼光。
琪琪格就是个福星,听她的话就没错。
自此后,隆科多更是对琪琪格服服帖帖,百年后天下流传着铁塔公主和她的娇弱王子的传说。
当然,这是后话。
康熙说完,有些顽皮的看着老四。
你不是厉害,打下了海外两块殖民地。
朕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应付当下的情况。
十四阿哥第一个跳脚:四哥,这可是真的。
四爷看着红眼的弟弟,干巴巴的点下头:我也知道没多久。
原来如此,怪不得……踉跄着,他转着跑出去。
皇阿玛,儿臣请求,去照看十四弟。
四爷无视周围千奇百怪的目光,说完等了一秒,拔腿就往外跑。
刚想挽留的康熙见此,气不打一处来,老四就这么跑了。
这下要面对这些人的,岂不是成了朕。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他恢复以往做皇帝时的姿态,摆摆手:既然无事,就都退下。
巡行塞外取消,明日启程回京。
多年的威严在那,康熙看着老八最后退下,走时身形都有些不稳。
望着空空如也的营帐,他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他老了,越来越容易疲惫的身体,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这一点。
醒掌天下权,多么美好的感觉。
如果有可能,他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然后像老四那样,带领大清铁骑,踏平天下任何一个角落,让太阳升起的地方,都传颂着他的名讳。
还好,他的儿子,能帮他完成。
至少,在这两天耿氏传来的京城草原来往信件中,他看到了这个可能。
**营帐外,四爷跨上自己的马,朝远处追去。
十四弟。
他的马脚程要好,没多久就与前方的人并驾齐驱。
扭头,他刚好看到那张布满泪水的脸。
悲愤的模样,像极了他四岁那年诬陷笑怡是鬼被拆穿时的情景。
记得来草原时,你跟我说过什么,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
急促的劝说着,他一刻不松的跟着他。
十三哥才是你的兄弟,四哥,我不配。
现在我后悔了,为什么我会是乌雅氏的儿子,为什么她要做出这种鬼迷心窍的事。
难道有我和死去的六哥,还不够?十四阿哥现在满脑子都是愧疚,她的额娘竟然做出这种事。
四哥所有的苦难,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这让他以后要如何面对最亲的兄嫂。
四爷把马靠近,伸手排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在河边停下来:我只知道,你是我弟弟。
不管乌雅氏如何,你始终是我弟弟。
十四阿哥下马,蹲在石头上背对着他,泪水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四哥越是这样,他心中的懊悔就越来越深。
四爷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恨十四么?一开始是有点,可这么多年下来,他几乎把他当儿子养大,这么深的羁绊,乌雅氏做过的那点事跟本就不算什么。
兄弟俩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夕阳西下,四爷站起来,走到他对面:如果你想弥补,就振作起来,帮皇阿玛,也帮我守护住这江山。
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在领兵作战上的才能,不亚于大哥,甚至比他还要优秀。
都这时候了,四哥还为他着想。
饶是十四阿哥再别扭,此刻也不好意思。
恩,这点都不肯答应,还是你丝毫不后悔,认为我受的一切都是应该。
十四最受不了激将法,红眼吼出来:我答应你就是了!这就对了,四爷一阵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征求大家的意见,新文我已经确定啦:悠然田居手札or悠然田局札记,乃们觉得哪个好?明天开,希望大家支持。
☆、第一百八十五章恭喜四嫂,咱们妯娌中就你福气大。
笑怡望着面前言不由衷的八弟妹,虽然脸上笑盈盈的,但紧扯的帕子,还是泄露了她的不甘。
她明白,前两日叛军清理完毕时,八阿哥府人流熙熙攘攘。
皇上日渐老迈,太子和八爷是最有希望继位的两人。
如今太子明摆着倒台,八爷就是铁板钉钉的下任皇帝。
现在巴结下,好歹混个脸熟。
可谁能想到,才一天不到局势变峰回路转。
塞外传来的圣旨,清晰地告诉大家:狸猫换太子不是个传说,现实永远比戏文更加狗血。
雍郡王福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宗室中的老福晋们恭维着,皇上圣旨一到,各家主子爷已经咂摸过味来。
虽然雍郡王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但谁也没觉得他昏庸。
入朝这些年接手的事寥寥无几,但细数下来,每一件完成的都是很好。
于是他们悟了:这才是真有本事的,别人争破头,他却毫发无损。
到现在这种情况,皇上被争位的皇子弄得筋疲力竭,再加上太子的叛变压弯了支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现在肯定喜欢这种纯孝又不争不抢的儿子。
除了少数无法回头的,大多数人立刻见风使舵。
时候不早了,明日銮驾就要回来,我也不便多留各位。
来这的人也都是识趣的,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一下,立刻纷纷告辞。
笑怡望着清净的府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皇上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让她帮衬着处理宗室福晋之间的事。
额娘,我看情况比阿玛想象的还简单。
瑾儿话音中透着肯定,笑怡一屁股坐下。
前天她收到四爷受封太子的圣旨,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这真是那个爱惜羽毛的康熙,他竟然这么承认了当年换子之事,而且痛快的封四爷为太子。
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能攻讦他。
因为不管从身份,还是继位条件上说,四爷都是名正言顺。
前世的篡改遗书论,传位皇孙论之类流言蜚语,完全不攻自破。
瑶儿掐我下,这是真的么?瑶儿轻轻上手,控制住力道。
瑾儿皱眉,有些无奈的看着额娘,她怎么会这么想。
嘶,痛,果然是真的。
可你们皇玛法这么做,实在太奇怪了。
一直沉默的看账册的昕儿抬起头:这没什么奇怪的,他很明白,后世人提起康熙帝,只会说他英明的选择了继承人,开创了华夏万事基业。
至于这点瑕疵,则会被说成敢果断决绝。
还真是这样,说出来的好处,比不说要多得多。
所以现在,咱们该怎么办?瑾儿盘着小短腿坐好:我们只需要坐在府里,等阿玛当上皇帝,额娘做皇后。
对,也许现在可以选我和姐姐的封号了。
说完她托着下巴,似乎很苦恼的模样:该选什么好呢,现在那些封号好难听。
昕儿,你们李家人文采好,帮我选选。
笑怡也被扯去了思绪,很快加入讨论行列。
直到就寝时辰,还是没有定论。
被奶娘抱回房,瑾儿扫了眼弟弟,默默叹口气。
其实哪有那么简单,不过有她在,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也成不了事。
额娘这几天为二哥的病操碎了心,还是让她好好歇歇吧。
在笑怡舒一口气的同时,回京队伍一架被钉的密不透风的马车上,弘历缩在角落里。
都是你干的好事!太子知道自己完了,现在他恨死了这个儿子。
如果不是他去害十八弟,他不用孤注一掷,到如今落得圈禁。
太子妃双目无神,她知道太子是指望不上。
她现在满心都在盘算着,怎么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弄出去。
至于弘历,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从此以后,弘历开始了被水深火热的生活。
圈禁的太子看他最不顺眼,酗酒后必然要在上折磨他一番,连带着院中的下人对他都不上心,贫病交加伴随他的一生。
次日一早,銮驾回朝。
作为女眷,笑怡只需安心等待即可。
四福晋,爷派奴才过来,告诉您他在宫里住下了。
苏培盛先一步回府,笑怡抱起他身边的儿子。
见弘晨脸虽然瘦了一圈,但整个人面色红润,精神头很足的模样,也终于彻底放心。
皇阿玛现在如何?苏培盛摇摇头,压低声音:已经起不来了,爷留在宫中,就是为了代其处理政务。
笑怡着实没想到会是如此,上辈子康熙是个很长寿的皇帝。
而如今才四十四年,离他身体衰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这会不会是个针对四爷的计谋。
春杏,你找人等在李太医府外。
一旦他回来,就请他再来给弘晨看诊。
春杏依言去布置人手,没等笑怡问儿子两句,外面传报,礼部官员来府,询问四爷的衣料尺寸,做祭天封太子之用。
册封太子不是小事,忙活到下午,她终于得到了李太医的答复。
一整张白纸上,用墨迹画了个叉。
皇上是真不行了。
虽然弄不明白原因,但笑怡知道这已经不重要。
只要四爷登基,一切都将不是问题,而在这之前,她得看紧府里,严防有任何闪失。
接下来半个月,雍郡王府陷入了彻底的忙碌。
笑怡和几个儿女,每个都脚不沾地。
而府里的主子爷,却是更忙。
忙到他出巡回京半个月,一趟都没来得及回府。
偶尔捎回来的,只有只言片语,甚至连个明确的字迹都没有。
阿玛这么多天,怎么还不回来?晨儿有些扭捏的说道,这次生病,阿玛一直在身边照顾他,这些他都知道。
毕竟是小孩子,即使再聪明,这么久不见他也有些恐慌,阿玛会不会出什么事。
笑怡从账册中爬出来,掩去脸上的焦躁:他应该快回来了。
望向窗外,她思索着京城这几天的动静。
十八阿哥的身体奇迹般好转,与此同时,一直身体虚弱的康熙,却是没有丝毫喜讯传来。
皇子们轮番侍疾,就连在东南沿海操练水军的大阿哥也赶回来。
作为太子的四爷,更是鞍前马后,一天不落的伺候。
春杏,人都安排好了?听到肯定的答复,笑怡揉揉额头。
四爷竟然把这次的黑死病,推到了洋人头上。
她明白他的意图,也就在女儿的指点下,全然配合着。
明日就是册封太子的日子,额娘还是早些歇着吧。
恩,忙到这也差不多,你们都去歇着,明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笑怡躺在拔步床上,疲累无比,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睡。
紫禁城乾清宫中灯火通明,一的太医进去又出来,纷纷摇头。
皇上早年伤了底子,一直未曾调养过来。
这次心火过剩,怕是情况不妙。
床上的康熙虚弱的睁开眼:朕还有多久?奴才有罪。
多久,朕恕你无罪。
太医跪在地上,眼中全是视死如归的模样:用上好的人参吊着,也就这几天……好了,李德全,你去把外面那些人叫进来。
皇子们全都守在偏殿,不消一刻系数到期。
四爷跪在最前面,看着虚弱的皇阿玛,眼泪忍不住逼到了眼眶。
到这时候,他只记得父皇的那些好。
虽然他对太子最好,可对他们这些兄弟,还是没短过什么。
每个儿子,他都尽力去爱护。
老八,即日起你调离吏部,去礼部历练。
一句话竟是抹消了八阿哥这几年的全部积累,九阿哥和十阿哥脸憋得通红。
但是想起宜妃叮嘱的那番话,拿四哥跟太子去比比,他们还是强忍了下去。
老大,你打仗有本事,处理政事确实有所欠缺。
以后多带带你五弟和十四弟。
老三,修书的活也不要放下,老七老十二,好好跟着你们三哥……康熙断断续续的说着,竟是点出了每个儿子之所长。
现在是四十四年,九龙夺嫡才刚见苗头,所有皇子听到这番话,全都红了眼眶。
皇阿玛,儿子舍不得您。
您走了谁来教儿子射箭。
……四爷低下头,眼泪却是止不住落了下来。
皇阿玛此举,也算在为他铺路。
想起他前几天嘱咐他做的事,现在他有种冲动跑出去,告诉笑怡计划搁浅。
都争点气,谁没个死。
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想告诉你们,我和你们十八弟这病,是那帮洋人的阴谋。
一开始康熙这么说,别人指不定不信。
但是现在,却是没人有丝毫怀疑。
皇阿玛,我去剁了那帮传教士。
十四弟,十哥跟你一起。
见到这样的儿子,康熙笑得欣慰。
他开始怀疑弘历说的那一幕,这些儿子每个都盼着他死,无奈下他只能把皇位交给孙子的说法,简直是太过荒唐。
反正他快死了,用自己的死,为后代争取个合理的理由,实在是再好不过。
再看颤抖的老四,这儿子虽然有自己的算计,但终归还是孝顺的。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感觉体力飞速的流逝。
抬头看向窗外,繁星满天,他要去见额娘了。
你们记住,守住这片江山。
说完最后一句,他手无力的垂下,竟是再也没了声息。
太医,快进来。
没等睡着,笑怡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钟声。
是丧钟!一时间她有些难以置信,康熙就这样死了?穿好衣服,她开始吩咐府里,扯下一切喜庆装饰,孩子们也都披麻戴孝。
四福晋,贵妃请您去宫里治丧。
康熙的葬礼很隆重,他在位时间长,大清也相对富庶,陵寝修的很是奢华。
停灵第二日,原本的册封太子大典,直接变成了登基大典。
康熙丧事刚办完,年老的太后,也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在睡梦中阖然而逝。
一个月后笑怡穿着素白的衣裳,跟随四爷一同站在城墙,眺望远处的群山。
爷累不累。
四爷此时已是龙袍加身,笑怡也在方才被封为皇后。
比起前世四十多的半大老头,未到而立之年的他正处于人生最好的时候。
长身玉立,让笑怡看着一阵眩晕。
还好,朕准备将五格调回来,处理洋人之事。
哥哥的本事,爷还不清楚。
妾身以为,多西珲更为合适,派他到鄂尔泰大人手下,先学两年再说。
不揽权不贪权,很好,四爷心里更满意。
都依你,国丧期间不便开战,让他先历练几年。
夫妻两人之间,又是长久的沉默。
半晌,一阵风吹过,四爷扭头,望着她温婉的容颜。
心有灵犀般,笑怡也侧过头,看着他眸子中掩饰不住的情谊,她心里一阵触动。
人生苦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她更该珍惜当下。
执起他的手,她扬起明艳的笑怡,一如前世初嫁之年。
绵绵情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全文完结,剩余的争霸世界副本,还请大家尽情脑补。
┏┓.°.┏┓ ο┃┗━━━┛┃┃● ●┃┃ ω ┃ 闲闲**┗○━━━○┛━━━━━━━━●●━━━━━━━━━━●●━━━━━https://flycncn.taobao.com/要看小说可以来我的店铺哦。
旺旺ID:杨飞翔351316 随时欢迎你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欢迎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