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搬家

2025-03-25 16:15:52

这是冥君腰牌啊,整个阴间,也只有冥君有资格配享九龙之尊、以冥府为称,所谓的冥君紫气,应该是这玉牌上透出的气息,万青自己是以前没见过,不然他早该看出来了。

他一时间又哭笑不得,照娘大大咧咧,怎么能把冥君腰牌让他戴上呢?此时埋怨也是无益,万青赶紧把腰牌摘了下来,揣进了怀中。

几步已是入了正衙堂,州城隍态度殷切地请万青上坐,万青连连推辞,只道:下官本分,老爷勿请为难。

只是误会什么的,不再多说。

若说清楚了,温照少不得要落个大不敬的罪名,不如就这么含混过去吧。

州城隍爷这才不勉强了,分主客各自落座,命鬼差上了茶,然后才笑盈盈道:万城隍今日前来,可有什么教诲?这语气用词,分明还是把万青当上差了。

不过到底是州城隍,性情圆滑多了,方才就瞧见万青偷偷收起了冥君玉牌,只道是这位万城隍不肯张扬,他也就识趣不细问,管人家是怎么得到的,只看这位万城隍跟冥府判官交好,便知是通天背景的,虽然现在是他的手下,可明面上,敬着些总不会错的。

被这么一问,万青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取出大红烫金的贴子,道:下月初六,大吉大利,闵县建成大典,敬请老爷光临。

好,好……一定来,一定来……州城隍爷一听是这事儿,自是满口答应,又细细问万青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表示州城隍司对闵县一定会大力支持。

万青赶紧表示,没啥事儿。

就算有事儿,也要自力更生,自己解决,反正该要支持基本都已经要来了,其他的如缺钱缺物的,州城隍司也不可能给,犯不着自讨没趣,也心里肚明,如果此时要钱要物的。

州城隍爷碍于那块冥君玉牌,多半是会给的。

可是心里也必然会不舒服,以后还不知要怎么琢磨着从闵县再弄回来呢。

新县成立,哪能没有难处,这样,本老爷作主,闵县前三年的上纳赋税,减免三成。

万青不要,州城隍司却不能不有所表示。

人家好歹是顶着一身冥君紫气走进来的。

真让他空手而归,虽然不能直接给钱给物,但在赋税上给点减免。

他这州城隍还是能做主的。

话说回来,州城隍爷还怕被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一记黑状告到冥府,自己以后就在冥府黑名单上挂上号了,不定哪日就被送入了轮回,这哪儿成,他指望着在阴间为官多挣些功德,以后到阳世做个无灾无难富家翁,长命百岁呢。

这……下官就代闵县数千百姓,谢过老爷大恩。

这天上白掉下来的馅饼,不要白不要啊,万青虽有些书生气,但心里头自有一杆秤,明着呢。

从州城隍司满载而归,他第一时间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齐老、郑老,引得二老围着他团团转,而后相视一笑,道:咱们的城隍爷真是能干之极,送个请柬都能免去三成赋税,以后啊,也不用城隍爷干别的,就专送这请柬,几回送下来,赋税全免,岂不美哉!说完,又同声大笑,笑得万青面红耳赤,道:莫要笑话,莫要笑话……吃不消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的调侃,他在闵县城隍司里转了一圈,处理了几件公文,瞧着没什么重要事情了,便赶紧回了家。

照娘,此乃冥君之物,岂能佩于为夫身上,赶紧收好。

他哭笑不得地把冥君玉牌递还给温照,同时暗暗庆幸发现得早,若是在闵县成立大典那日带出去招摇,恐怕就要惹大祸了。

温照不明所以,道:你都佩在身上几年了,本就是冥君所赐,有什么不能戴的?她说的是万青的肉身,这玉牌也确实在万青身上一直戴着,这回虽然肉身用不着了,但一时也无法还给冥君,想想这玉牌也是件宝贝,能保肉身不死,必然对阴魂也极有好处,所以温照一回来,就还给万青戴上了。

万青这才想起,是了,照娘说过,他的肉身之所以能不死,全赖一块冥君玉牌保护,原来竟就是眼前这块,连忙问道:你怎地把它带回来了?温照忙就把阳世间的事情与他解释了一通,又道:狐祖给判官大人送了信,判官大人说可行,我才把这招妖怪觊觎的祸害带了回来,反正眼下也还不回去,你就先佩着,对魂身有好处呢。

她是不大以为意的,没觉得万青戴着这玉牌有什么不好。

万青却是苦笑,把今天在州城隍司的情形说了一遍,才道:这东西太招人眼,我若带出去,怕是什么事都不好做了,莫看州城隍爷今日对我恭敬,谁会乐意自己手下有个上差,到时候这祁州府,谁说了算?照娘,还是把它收起,待日后有机会,归还冥君便是。

温照这才知道还有些不妥,万青说得有理,哪个当上司的,会乐意自己手下有个上差时刻晃悠,而且万一有一天,州城隍爷和万青意见相左,其他一干县城隍爷到底听谁的行事。

是妾身思虑不周。

她把玉牌收起来,想想还是觉得惋惜,这玉牌对魂身是真有好处呢。

那倒是,万青虽然只佩了这半天,跑来又跑去,但却是一点疲惫之感也没有,可见这玉牌确实是有极大好处的。

那就在家时佩着好了。

取个折中之法,说到家中,万青又突然想起,闵县建成,自己也要搬家了,便问道:照娘,你看这家中有什么不用的,便都送人好了。

他一提起,温照便也觉得,自己是该给这个家里清理清理,该送的送,该添的添,一时便想得入神了。

万青见她入神,便也不扰她,回了自己的西屋,研墨继续抄录县律。

这种文书,其实本该交给城隍司里的书吏去做,只不过限于忘忧消孽果的数量,至今整个闵县城隍司也不过才招募了七人,其中只有一位是书吏,闵县新成,光是登记户籍,就把这位书吏忙得几乎累死,所以抄抄写写这些事儿,也只有万青这位城隍亲自动手了,何况他身为城隍,若是不通县律,岂不是笑话,这抄录虽累人,却也是必须的,不可假手他人。

再者,抄录之时,还可顺带修炼春秋笔断诀,一举三得,又何乐而不为。

温照想得入神,许久才清醒过来,一转头不见了万青,便知他必是又抄书去了,忙就下厨做了一碗羹,给他送去。

相公,先吃点东西吧。

有劳照娘。

万青搁了笔,几口喝光,温照又递上湿巾,他擦了脸、手,方才笑道:手艺又有精进,可见前些时候没白带人日日做汤水。

顿一顿又道,你也早些歇着去吧,不用管我,我抄累了,自便歇息了。

温照白了他一眼,收拾了碗出去,一会儿又端了热茶进来,道:你抄你的,我替你研磨。

万青一乐,笑道:人道是红袖添香夜读书为人间至乐,我倒以为,素手研墨伴良宵,方为殊境。

温照不由得好气又好笑,道:瞎扯什么,赶紧的,这厚厚十余卷的县律,看你要抄到什么时候。

是是是,为夫听娘子吩咐便是。

闲事不提,温照还真开始替万青操治家中的事了。

要搬家,总得先去看新家是什么样子吧,这日她去了闵县,小青狐现在跟孩子们厮混一处,她就没了坐骑,无奈只能靠两条腿走。

走得脚酸,终于到了闵县,一看满目湖色,虽不青碧,却也澄净如镜,四周高岗上的槐树,经过砍伐修整之后,不再深如密林,杂乱无章,而是疏落有致,赏心悦目,站在高处向下望去,湖面上一排排整齐的房屋,因搬迁已进行了大半,此时不少阴魂都在里面进进出出,果真是好一处水上人家,和乐安详,当然,要忽略掉时不时传来的鬼吼鬼叫,毕竟还有相当一部分阴魂,依然处于心智迷乱之中,还需要万青继续去引导抚平他们心中的怨恨,才能渐渐恢复。

温照走到岸边等船,虽然有长堤可以直通城隍司,她与万青的新家,就在城隍司的后宅,不过她还是对坐船更感到兴趣,对现在的闵县而言,船将是比任何驴马都更方便的通行工具,她想试试,尽管主要原因是她实在走不动了。

回头得跟活鱼打个商量,传授她新的飞行之术,否则光是走路,她非得累死不可。

夫人……正在温照等船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顺娘的呼唤声。

她转身向呼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顺娘带着一划啦的男、女幼童,正浩浩荡荡向她走来,瞅样子,这是刚带着孩子们到槐树林里玩了半天,不少孩子的身上,还带着蹭出来的泥土,也不知是顽皮地爬树了,还是在地上打滚了。

(未完待续)第一七零章 四个孩子顺娘一个人照看这近百个孩子,当然顾不过来,好在有一个孩子已经开启了心智,虽然年纪不大,可这心智增长得还真不慢,已是懂得帮着看顾其他孩子,不让他们走失,再加上一个神气活现的小青狐,哪个孩子贪玩掉队,他迈着两条小短腿窜过去,伸手一提溜就把人给提溜回来了。

来来,大家都过来,站好,给城隍夫人磕头……孩子们乱七八糟地聚在一处,有些已相当灵活了,听话磕头,有些还听不懂,懵懂地东张西望,急得顺娘直拍他们,道:原先教给过你们的,学得倒好,怎么这会儿却又都忘了……行了行了,他们心智未启,懂得什么,我原也说过,见了我不必行什么大礼,我不爱这个……温照笑着拦住她,瞧着这些孩子们比初见时,个个都显得活泼灵动多了,可见她原来的想法是正确的,不是孩子们心智开启不了,而是缺人教导。

她心中一喜欢,当场便用阴食术,做了些不费什么阴气的小糕点,一个孩子一块,这招可管用,孩子们喜笑颜开,就连刚才还懵懂得东张西望的孩子,顿时也开了窍,争着过来给她磕头,把顺娘看得又气又笑,骂道:哪个教得你们这般油滑,得了好处便个个又灵利起来……温照也是大乐,道:莫骂他们,油滑些好,将来总吃不了亏……她倒是觉得,这些孩子是受过大苦难的,现在心智还未开启。

便已是如许伶俐,只怕将来。

个个都不是池鱼呢。

想到这里,她不免又瞪一眼小青狐,这么好的孩子,被拐去当狐狸多可惜。

小青狐这会儿已吃完了糕点,正伸着手悄悄地从旁边一个孩子手里抠出半块,那孩子吃得专心,只咬了一口,竟还眯着眼睛回味,自是不曾发觉。

手中的糕点已是悄无声息地少了半块。

小青狐一口吞下,乐得眉开眼笑。

正待将狐爪悄悄地伸向另一个孩子,冷不丁察觉温照在看它,它立时就眦牙裂嘴,白森森的牙齿晃来晃去。

看啥看,没看过爷欺负人啊。

温照哭笑不得,这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狐狸改不了偷吃,得。

这位狐狸祖宗她也惹不起。

就当没看见吧。

就冲它这行径,她也可以放心了,傻子才会被它拐去当狐狸。

还嫌被抢得不够么。

夫人可是在等船?这几日搬迁来县中的人极多,船来船往极是繁忙,只怕是难等呢,不如趁咱们的船,送夫人一程。

这时顺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温照看了看岸边,果然是繁忙之极,当下便应了,和顺娘一起,领着孩子上一船大船。

这船还是顺娘带着孩子们搬到闵县来时,万青专门拨给她的,还特地调派了两名船夫。

船夫们本在船上待着,看到温照,忙上前行礼,温照挥挥手,让他们自去忙去。

一转身,就看到顺娘提溜着小青狐的耳朵正在训斥: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许抢弟妹们的东西吃,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呢?原来,事发了,小青狐的偷吃行为,被一个孩子当场逮了正着,一状告到顺娘跟前,于是便有了温照现在看到的这幕。

小青狐耷拉着脑袋,一副认骂认罚但爷就是死不悔改的模样,顺娘训着训着,便没了脾气,碰上这么个滚刀肉似的娃娃,谁也没办法啊。

倒是温照暗地里咂舌,真是无知者无畏,要是让顺娘知道小青狐的真实身份,估计吓得再死一回的可能性都有。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小青狐一向是天老大爷老二的脾气,在顺娘跟前温顺得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大抵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吧。

孩子们的住处,被安排在乾坊,恰好离闵县的中心,也就是太极图中阳鱼的位置不远,闵县城隍司正设置在阳鱼鱼眼的位置,温照这船还真是蹭对了,正好顺路。

顺娘把孩子们都赶进船舱中,这才搬了一张小杌子来,请温照在船头甲板上坐下,温照便让她又搬了小杌在旁边坐下,随口聊了起来,待知道温照是去城隍司后宅做搬家前的准备时,顿时来了劲儿,从船舱里拉出四个十二、三岁孩子,三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夫人,城隍司后宅可不小,清洁打扫您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这几个孩子都是老实听话,手脚又勤快的,您带了去,重活儿干不了,可是打水扫地这些简单的活儿,贱妾都教会他们了。

面对顺娘殷切的表情,温照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尽管她觉得使用童工是犯罪,但是看到这几个明显处在懵懂中的孩子,她又觉得该给他们一个机会,实践的机会,顺娘可以教会他们怎么做活儿,但显然,平时他们并没有多少机会去实践,不然他们现在就不会这样呆立着。

这四个孩子明显都没有开启心智,眼神略显得呆滞,他们是被动地被顺娘推出来的,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机会。

温照想了想,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孩子们依然呆滞,他们不能理解你们,顺娘一急,代为答道:夫人,贱妾不识字,也不懂怎么给他们起名字,所以便按数字替他们排了名字……顺娘,让他们自己说。

温照打断了她,顺娘面上一窘,只得微微屈膝,退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这次温照吸取教训,专门针对其中个儿最高的一个孩子问道。

那孩子眨巴两下眼睛,思考了大约一个呼吸的时间,终于理解了这个问题,木愣愣地答道:我叫狗二。

这名字……温照失笑,不过很好,对自我的识知,是心智开启的先兆,尽管依然显得呆滞一些,但能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表明这孩子已经有了自我,无限接近开启心智的边缘了,也许只要一个契机,他就可以和正常的孩子完全一样。

然后又去问下一个孩子。

狗五、狗七,大妞儿,顺娘没说错,她果然不会起名字,只听这几个名字,温照差不多就可以叫出船舱里所有孩子的名字了,谢天谢地,幸好顺娘她还识数儿,要不然,这些名字不知该有多么混乱。

狗二,你能帮我向船尾的那个船夫递句话儿,让他把船划慢些吗?温照说得很慢,她要留足够的时间,让狗二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这话有一点点复杂,因为涉及了第三方,不再是你、我之间的联系,狗二侧着头又想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慢吞吞在张望,又隔了一会儿,终于判断出船尾是哪,于是向船夫走去,机械地复制了温照说的话。

狗二,你能帮我向船尾的那个船夫递句话儿,让他把船划慢些吗?温照再次失笑,果然,这次有点难了,不过有一点是好的,这孩子能分辨出船头船尾,可见他对自己以外的事物,已经有了一定的辨别能力,并且记忆力还很好。

以试了试另外三个孩子,很不错,基本上都能照着她的话去做,让温照颇为意外的是,表现最好的,居然是那个女孩大妞儿,她不但和三个男孩儿做得一样好,而且传话的时候,竟然说对了。

她说的是:夫人说,让你把船划慢些。

温照很惊喜,都是女孩儿要比男孩儿成熟得早一些,这次就是明证,差不多的年纪,而且都是离开启心智只差一步,但是大妞儿对她的话的理解能力,分明比三个男孩子都高。

然后又试了试四个孩子干活的能力,这次表现堪称完美,让狗二把船舱的门关上,他细心地把插栓给栓上了,让狗五帮船夫划船,他居然做得似模似样,就是力气小了一点,划不动。

让狗七把杌子搬开,他手脚麻利得很。

让大妞儿捶肩,力道不轻不重,很是舒服。

顺娘,你教得很好。

看孩子们干活这样麻利,可见是顺娘下了苦心教的,而且对这些干活儿的话,孩子们的理解能力完全无碍,显然顺娘平时都向他们细细交代了,几乎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成了本能反应。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孩子们的自主能力太差,如果温照不吩咐,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心智未开呢。

夫人,您太过奖了。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顺娘笑开了颜,其实孩子们都很聪明,不论教他们干什么活儿,都一学就会。

只是其他孩子都太小了,怕帮不上您的忙,反倒成了累赘。

他们四个年岁大一点,手脚也有了力气,又最是听话……阿娘……我也要去帮夫人干活!这时一个细细童音插了进来,温照抬眼望去,却是那唯一一个已经开了心智的孩子,正在从船舱里向外探头探脑,小脸拧着,有些怯怯,却又强自让自己勇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