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坐在酒坛碎片中的男人。
几日不见,他的下巴已经长出青色的胡渣,整个人看上去既落魄又狼狈。
南宫瑾华看都不看她一眼。
一个男人做到你这种地步,还真是没用啊。
她略带挑衅的感叹着。
酒坛落在她脚边,顿时化作碎片,酒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丝毫不在乎。
是南宫飞燕让老娘来的,南宫瑾华,看在你当初救老娘的份上,老娘有一句忠告送给你。
南宫瑾华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的望着他。
你知道风珞之,甚至扶疏,他们都比你强在哪里吗?论财力,你比不过风珞之,论心计,你敌不上扶疏,可这都不是你输的原因,你输就输在你虽有足够的野心,也足够绝情,可是你忘了一件事,人心的可贵远远是算计不来的。
你不服?叶薇微微嗤笑了一声,你告诉老娘,你对方小月的真心有几分?别跟老娘炫耀你那可怜的爱,连方小月都看得出来,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住口!扶疏虽然心狠手辣,可是他对方小月的感情不曾有半分假意,他确实算计过她,可他的算计让人心甘情愿,你算什么?我叫你住口!南宫瑾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不管不顾的就抄起手边的碎片朝叶薇攻击过来。
我对方小月的爱,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你喜欢她,只是因为你得不到她而已。
叶薇从容的握住他的手腕,微微嗤笑一声,别怪老娘没告诉过你,扶疏不是轻易会放手的人,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许任何人染指,风珞之想要独拥佳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叶薇却只是看他一眼,掠出房外,不见了踪影。
南宫瑾华倚在门边,望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失了神采。
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爱她……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李伯早已安排丫鬟送来洗漱的热水,风珞之整理好衣襟,草草的洗了个脸,转身问丫鬟:少夫人还在睡?启禀少爷,少夫人没有吩咐,我们不敢进去打扰。
风珞之挥挥手,让丫鬟们退下了,自己则来到了新房内。
方小月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傻瓜,有床不睡睡地上。
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弯身将她抱上床,替她掖好被子。
许是昨夜一夜未眠,她睡得沉,竟然没有醒过来。
风珞之俯身在她额角亲了又亲,低声喃喃:我要做一些对不起你的事,但是小月,无论我做了多少错事,你都要原谅我好不好?方小月或许是沉浸在梦中,不耐烦的嘟了嘟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将被子和她一起抱住,自欺欺人的将头埋在她的脖子处,低声笑道:昨夜本来打算和你好好温存一番,既然被人搅局了,下次再找你讨要回来。
留恋不舍的看她一眼,替她将耳边的发丝撩到耳后,他眼中仅剩的笑意渐渐消失殆尽,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外,李伯早已等候在一旁。
依计划行事。
老奴明白了。
马车已经叫人备好,少爷这边请。
方小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作为一个新妇起的这么晚肯定是要遭人诟病的,只不过风家的高堂都已不在人世,她倒不用行奉茶之事。
洗漱完毕后,问下人才知道风珞之一早就出门去谈生意了。
新婚第一天就出去忙生意,方小月忿忿之余也没多想,倒是底下的丫鬟婆子看她的眼神有些怪。
这也不怪他们,任谁的夫君新婚之夜睡在书房都会招人怀疑的,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用过早饭后,她找来李伯。
我想给风家的长辈们上一炷香。
李伯的表情有些为难:不瞒少夫人,少爷吩咐过,这些事不用少夫人做。
这是什么话?我既然是他的妻子便有义务做这些事。
方小月很不满。
她明明都已经是风家的人,可风家的老小看她明明就是看外人的眼神。
少夫人还是等少爷回来再问他吧,老奴先告辞。
方小月蹙着眉头回到房内,忽然想起昨天伊红柳代替扶疏送来的贺礼。
从一堆贺礼中找出剑谱和无名剑,方小月目光微微一滞。
那日她因为受伤没有去赴约,没想到他居然记了这么久。
剑出鞘,虽然无名,却锋利无比,剑刃处散发着凛冽的寒意,一看便知削铁如泥。
至于剑谱,她抚摸着上面的字迹,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字是扶疏亲手写的,只有他才能写出这样一手看似孱弱实则傲骨的字来。
就像扶疏这个人,明明文弱的很,却偏偏给人很强大的感觉。
她随手翻着剑谱,粗粗浏览下来才发现书中所绘的剑法精妙无比,更奇怪的是,这套剑法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心中忽觉激荡,她取下自己的剑,来到院中,照着剑谱中的剑法练了一阵。
剑气所到之处,飞絮点点,剑光如雪,寒冽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百里之内竟恍若飞起了一场千年大雪。
百里飞雪……她喃喃念着封面上的四个字,站在花架下,恍恍惚惚中想起了那个瘦弱青竹的男子。
公子,该喝药了。
伊红柳端着刚熬好的药汁进入扶疏房内,扶疏蹙着眉头,坐在书案前,面前摊开着一本书。
伊红柳看了一眼,竟是坊间流传的话本。
公子?扶疏回神,抬头看她,脸上竟是恍然大悟的样子:红柳,原来竟是这样的,以前我一直不知。
不知公子说的是何事?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原来她们都喜欢男人这样哄她们。
伊红柳笑了:其他的女子红柳不敢说,只是哄方姑娘公子还得多花些心思,这些是行不通的。
她将他面前的书收走,放下药碗,半开玩笑,要不公子学学风珞之?扶疏竟然点头:红柳,你去替我查查风珞之是怎么哄小月的。
伊红柳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了,公子,果然如你所料,风珞之一早醒来就去了万花楼。
扶疏正要喝药,闻言,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伊红柳,眼中竟有难得的不忍之色:若她知道了,大概会很伤心罢。
伤心自然是会有的,但俗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
相比于其他被辜负的女子,她还是很幸福的,至少这个世上还有公子这样爱着她。
暮色渐沉,府内的灯笼次第亮起。
灯影与月光交错,一片灯火辉煌。
方小月将灯挑亮,回头看传膳的丫鬟还立在那里。
少夫人,不如您先用点饭吧。
小绿,他还没有回来吗?小绿支支吾吾道:少爷……谈生意大、大概还要很久,少爷一向都是这样的。
根本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生意再忙,也不该在第一天就冷落自己的新婚妻子,明明昨晚他还……他还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信誓旦旦。
转眼间,什么都变了,就算她再笨,也看得出来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中带着同情。
她真的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千秋大梦。
一连三天,风珞之都没有回府。
方小月将冰凉的被褥叠好,拿起自己的剑往外走。
刚走到大门的时候,府里的守卫居然出手拦住她。
对不起,少夫人,少爷吩咐过,您不能出门。
他这是要将我禁足?她一脸的怒气腾腾,我没有做错什么事,他根本没有资格这样做。
对不起,少夫人,请你回去。
让开!守卫不动,已经做好防守的准备。
就凭你们?再也遏制不了的怒气化作手中的利刃。
温柔乡,销金窟,洛阳的万花楼一向都是男人醉生梦死的地方。
只要你是男人,你有足够的金钱,来这里买一场醉,这里的姑娘绝对会伺候的你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风珞之晃着手中的酒水,想起老鸨的吹嘘之词,嘲讽的笑了笑。
从新婚之夜到现在,他冷落了她这么久,等她知道自己的那些吩咐后,更会气得拆了他整座风府吧。
她就是这样的女子,爱恨分明,这次他负了她,只怕要付出狠狠地一笔代价才能将她的心重新唤回。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坏蛋。
风公子,是奴伺候的不好吗?只穿了一件肚兜的女子像条无骨的蛇攀过来,却被他厌烦的推开。
少爷。
门外传来李伯的声音。
怎么了?他坐起来,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李伯来了,就意味着她开始反抗了。
少夫人打伤了守卫,逃出府了。
他的眉头皱了皱:阿达阿尔都是府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还会让她逃出去?少夫人的剑法很快,没人能拦得住她,阿达阿尔得了您的吩咐不敢伤害她,这才让少夫人有机可趁。
少夫人已经知道您在万花楼了,应该过不久就会赶过来。
这样啊……他揽住方才被他推开的女子,捏了捏她的下巴,目光若有所思,倒是有些麻烦,你说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