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冰心

2025-03-25 16:26:35

如月跟着甄氏进到卧室,只见床上躺着一个披散头发的妇人,看着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脸病气,肤色青黄,两颊上有斑,本来眼睛是美的,可惜现在眼皮肿着眼神涣散,半点不见美丽,整个人是虚胖着,看着就是寻常的中年妇人。

甄氏见了忙上前侧坐在床边,握紧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对方眼泪涌了上来。

她捂着嘴哽咽道:姐姐,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病了就是这个样子了。

很难看是吗?我现在连镜子都不照了呢。

啊,别说我了,妹妹怎么来了呢?可是到京师来办事儿的,听说你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真真了不起啊。

看你,容光焕发的,还是那么美。

甄氏流泪道:我听容姐姐说你病了,便专程来看你的。

没想到你怎么就成了这样,再有什么事干嘛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往日姐姐是何等刚烈的性子,怎么这会子竟也自暴自弃了?方冰心道:何必来看我呢,千里迢迢累你辛苦了……说着她反握住甄氏的手眼泪流了下来,哽咽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们多少年没联系了,当年都是姐姐不好,如今我悔死了,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让你进府跟了他,再怎样咱们性子相投也好处。

现下好了,全到叫那些小**们占了空,整日介的跟他们斗来斗去,自己都疲了。

甄氏一听这话变了脸色怒道:现下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不论当初或是如今我都没和你同伺候一个男人的心,你若这么想,我立刻就走!方冰心忙解释道:我哪里还有这个意思,只是看往日只觉着自己小肚鸡肠。

不该猜疑你什么的。

白白失了你这个好姐妹。

妹妹,可原谅我?甄氏道:我若介意何必来这里看你。

闲话休提,快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甚是疼爱你么,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方冰心长叹一声,静了片刻才组织了语言道:你既知道我的性子,便知道我最恨纳妾这回事儿,我不像你是个软性的。

也不像容丫头是个不管事儿的,原本在老家和他母亲住一起,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实在挨不过了,收个通房纳个妾反正就是为了有个儿子,后来有了儿子总算消停了吧。

也是我没那个福气,搬到了京师独过了,那孩子出了痘。

没了。

没儿子了,我婆婆想让儿子纳妾的心思又起来了,没事就往我这里塞人,那会儿他还是爱我的,来的女人也不碰,只管让我处置。

可现在竟是他自己想纳妾了!被个贱货迷得什么都不顾了。

一个小门小户的商家女竟看的跟宝贝儿似地,我不同意让她进府竟要让他娘来给我说,这不是逼我呢吗?年前那会儿终于把人领进来了,我怎么能气的过?收拾了两回,他竟打了我,还说要休了我,就为了那样一个贱货!就因为她有了身孕说完方冰心痛哭起来,絮絮地又说当年自己怎么样贴钱帮他。

最终竟然被人弃之如敝屣。

甄氏劝了又劝这才停了,方冰心抹干净了眼泪,自嘲道:多久了我都没这样好好哭一回了,终年强撑着,连心都硬冷的跟石头似地了。

她发了会子呆。

眼波一转看到了如月,怔了怔又打量了片刻。

眼神落在玉莲花腰佩上,看我。

只顾说话了,这个可是豆姐儿?过来让我瞧瞧。

甄氏也拭去了泪,应对道:可不是她嘛。

病了那么久可算是好了,你那会儿没少费心,就想着带她来让你瞧瞧。

如月对方冰心行了礼:如月见过何太太。

说完略带怯容的退立在甄氏身后,方冰心打量了她一会儿感叹道:日子过的好快,那会儿我还记得你抱着她四处求医问药呢,还是你有福气,终于苦尽甘来。

甄氏叹道:我那会儿是个什么光景你最是清楚,我都能挺过来,你怎么就不行呢?怎么样都是明媒正娶的嫡妻,那些个女人再被宠也是个妾!生了儿子又怎么样,也是给你生的,何况这不还没生呢吗?方冰心摇头道:我就是恨他。

气不过。

甄氏劝道:有什么气不过的,他这样待你不就是因为你没给他生嘛,你才多大,刚三十出头而已,好好调养身子生个孩子是正理,这回我把刘先生也带来了,让他给你诊诊,这男人就是个贱,你不当他是宝他就当你是宝。

方冰心盯着甄氏看,幽幽道:你真跟以前大不相同了,难道非得寻死过一回才能想得透?我也是快要死的人了,怎么还是想不通呢。

甄氏又是尴尬,她拿起茶喝了一口,岔开话道:说来我怪想不通的,还有你拿不住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花容月貌?方冰心脸色变了变,用古怪的眼神盯着甄氏道:见着了,你就知道了。

甄氏觉着奇怪,正要问忽听门外有男子的声音急切道:玉洁师妹来了吗?甄氏一听这声音,手抖了下,人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方冰心意味深长的嗤笑一声,来的好快啊。

这时只见门帘晃动,如月向外看去,一个身材消瘦的华服男子疾步走了进来,他四十左右年纪,一字眉,单眼皮,蓄着胡子,他一进来第一眼就落在了甄氏身上,眼里带着明显的惊喜之色,甄氏身子僵硬的福了个礼道:何师兄。

来者正是何定山,如月知这人曾师从刘文林,习医三载,而刘文林又和甄氏的父亲是师兄弟,少年时叫惯了的称呼到了现在还这么叫,怎么听着都有一丝暧昧在里面。

如月终于明白为什么甄氏定要自己陪来了,果然是有够尴尬啊。

师妹,多年未见,一向可好?这个商贾此时方镇定自若下来,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惊艳欣赏之意明显的溢于言表。

托师兄的福,过的很好。

啊,是了,这是小女如月。

来,快见过你何叔叔。

如月忙上前行礼,何定山打量了她一下便收回了目光道:好好好。

早些日子听说这孩子病愈的消息,愚兄真为师妹高兴啊,如月,嗯,好名字。

甄氏没接话,郑重道:此次我是专程来探望冰心的。

何定山愣了下,此刻才想起方冰心似地,眼神落在了妻子身上,一见她脸上似笑非笑洞悉原委的表情,心里便是一堵,转过脸不再看她。

听说师兄纳妾了,只可怜我姐姐病成这样。

我还真不知道该恭喜师兄还是该问罪呢。

何定山皱着眉不吭声,甄氏看了眼冰心道:当年何家落魄,我冰心姐姐是怎样对何家的,你可还记得?何定山点头道:至死不敢忘。

那就好,看来师兄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师兄,那我就放心了。

我来此一心只想让姐姐康复,所以请刘先生一道同来了。

何定山一惊,怎么,师傅也来了。

现在何处?甄氏道:就在外厅,若你同意,就请先生给姐姐瞧病吧。

何定山忙解释道:我自是同意的,只是……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妻子道:她不愿意瞧病。

方冰心冷笑接话道:我早先也说过的,只要你让那个人走我自会看病。

何定山强压怒气道:胭脂有孕在身我怎么能赶她走?何家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了后,母亲欢喜都来不及,你让她走,这不是要气坏老人家吗?方冰心坐直身子道:少拿你娘来压我,我也说了只是图个心眼清静,让她回苏州养胎去,又不是要你赶她走,不是你娘也喜欢吗,正好让她伺候这个媳妇去,管你们当她是妾还是当平妻呢。

反正你们没人当我是何家的正经媳妇,钱用光了,人便没用了,何况还是不能生,正好下堂是不是,哼,我就是死也不会和离!何定山气道:你在师妹面前说这些做什么!方冰心道:我就是想让玉洁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幸好人家慧眼如炬没跟了你,要不然今日就该死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