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贼贼地笑道:何老爷要失望死了,那个胭脂还真像你,初一见吓我一跳。
看在他那么痴情的份上,要不你也考虑一下人家嘛,难得你们知根知底甄氏啐道:浑说!莫说我根本不喜欢何定山,就算我有意,难道方冰心就是好相与的?这会儿为了制住胭脂让我进门,等就剩我和她了,凭她那颗小心眼儿,我们还不得跟鹌鹑似地斗个你死我活。
再说了,我可是比她还讨厌一群女人围着个男人伺候的呢。
还是那句老话,没得到的都是珍宝,得到了珍宝就成石头了。
如月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嗯,你说的挺对的。
唉,我还真得和你多学着些,怎么看都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知道就好,这里可不是你生活的那个年代,将来……甄氏顿了顿正色道:保不准也得遇到这些事儿。
如月听了打了个哆嗦,知她又要开始宅斗和男女之事方面的长篇说教,忙捂着耳朵叫道:烦死了,不听这些话,让我安生快乐的度过我的童年时光吧。
甄氏斜睨着她眼,正欲呛她一番只听宝络在门外道:太太,晚饭好了。
二人互视一眼,端正了仪容,同时又做回了琅家母女。
方冰心的病比想象中的轻,主要是郁积之气伤了肝脏,加之多日不曾好好进食休息才显得病症严重,说轻也有麻烦,就是需要好好调养,心情要好,是个慢工活。
刘文林先给开了方子。
七副药吃吃再说,何定山小意的收了,他对这位师傅还是很尊重的,尽量按着医嘱行事,甚至打算开了春就把胭脂送回苏州。
如月觉得这种妥协完全是做给甄氏看的,可惜啊可惜,每次单独相邀,甄氏基本上都推了。
除非是有方冰心在场她才会去。
正如甄氏所说,不论如何,方冰心的计划算是成功的,她应该开心的,心情好身体自然就会好起来。
后来。
嗯,后来这里就没有如月什么事儿了,她非常不喜欢卷入到这些是非里。
甄氏也没有勉强,便留了琅小山和宝络陪她,同意她外出游玩。
只一点,注意京师的商业圈,看看有什么借鉴没。
如月很黑线的应了,既然得了空。
她随意捯饬了一番便轻装简行的乘着小轿出发了。
琅小山曾在京师住过一段时日,算是比较熟识这里的风貌,便径直带着如月从卢沟桥进了广安门,介绍说这里便是南省来客多聚之处,如月从轿中观看,果然是南腔北调会馆众多,做各路生意的都有,而且店铺棱次栉比。
难怪会先带自己来此处。
她又见路上大姑娘小媳妇或骑马或走路,一个个端的光明正大,和江南相比显然开通了许多。
她仔细观察这些女子发觉多为旗人,具是天足不说神色上看着也大方。
如月暗自感叹看来还是汉人重教化规矩,秉承着朱程理学把女人拘得太紧。
完全当成附属品和玩物了,看看那些贞女牌坊建的就像一座座墓碑。
引以为荣?嘿。
想到这里如月竟觉得若是待在北京挺好的,虽然这里气候不怎么的。
风景也比不得江南的秀丽,但胜在自由些。
不过转念又一想,怎忘了自己是汉女,不论在哪里都不可随意抛头露面的,得了,还是收了这个心思好好做琅家小姐吧。
如月在几处水粉店和布店转了转,觉得并没有什么新奇的,比不上自家的质量,价格还老贵了,倒是时不时会看到其他省的特产,此行最大的收获竟是在一家云南人开的干货店买到了花椒和辣子!她顾不得旁人讶异的眼光,几乎把这店里所有的存货扫完了,引得那店家兴奋的说若是还要,等下趟进货再给她多带些,宝络忙阻止了道:我们不住京师的,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再说吧。
琅小山不知自家小主子的烹饪爱好只当她闹着玩了,他极有主仆意识也不多话拿着东西跟在二人后面,如月悄声对宝络道:小山真是个好男人耶,姐姐有福了。
说的宝络又气又羞,大马路上的却又没法儿。
如月见好就收拉着宝络又兴致勃勃的去传说中的琉璃厂走了一遭。
听琅小山介绍,琉璃厂建于前朝,到了本朝因为汉族官员多住在宣武门外,而且很多会馆都在附近,官员、赶考的举子常聚集于此,就渐渐成了有名的京师雅游之所。
如月想着难得出来一趟,便欲在此给认识的人买些礼物。
当她正在一家名为琅琊阁的店里跟店家讨价还价时,有人在背后喊道:格格,让奴婢好找!如月回头看去,只见是个一个行色匆匆的旗装丫鬟,那丫鬟正满脸焦虑的看向她,见到如月她先是一惊,发现自己认错人了脸顿时红了,忙福了礼道:这位小姐对不住了,奴婢认错人了。
说着她又向店家问道:掌柜的,可有见过我家格格来?店家道:呦,是贞儿姑娘呀,又再找你家格格?今儿可没见,保不准是去七宝斋淘货去了。
那丫鬟匆匆说了声多谢,便疾步出去了,出去前还回头又打量了下如月,脸上仍是诧异神色。
如月摸摸自己的脸,她摇摇头又继续跟店家还价去了。
等他们三人逛完离开回到客栈天色已经擦黑,如月和宝络说笑着进了屋子,一进来便见甄氏端坐在桌前,手托香腮在发呆,难得的居然没有打算盘也没有写生意计划,见她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如月和宝络都惊异极了。
如月上前问候了一声,甄氏表情不变的转过脸来看了女儿一眼,也没吭气儿又转回原来的样子继续发呆。
如月坐下仔细看着甄氏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古怪,便轻声问道:怎么啦,是不是何府又出什么事儿了?甄氏叹了口气,居然幽幽吟了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如月回头看了眼沏茶的宝络,小声道:苏锦,醒醒,你怎么啦,遇到什么事儿了?一声苏锦,甄氏的眼神马上有了焦点,她警觉的看了眼宝络又盯着如月低声道:晚些再说。
说罢便恢复了正常神色。
如月难耐的等到安寝时分,她撒着娇便上了甄氏的床要和母亲一道睡,宝络知她最近总爱这样,也不足为奇,伺候完就出到外间去了。
四下无人八卦女等不及的窜到床上急急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啦?甄氏叹了口气,神色疑惑又恍惚道:今儿我遇见了一个人。
如月耐着性子等她说话,但甄氏一直沉默,似在想当时的情状,终于她慢慢道:今日回的早,客栈里有个到京师做生意的人病倒了,刘掌柜的顺手给治了,这人的病其实挺严重的,还是陈年旧疾,见刘文林手段高超治醒了人,还留了几副方子,看热闹的人就传说来了神医。
不知怎地这话居然传到了外面,没多久小二便递话说有人求见,竟是闻讯来瞧病的。
然后……我就见着他了。
如月搓着手一脸八卦相的笑着问:是谁?你认识的人还是跟谁一见钟情啦?甄氏敛容苦笑道:我是认识的人也不是我认识的人。
这人生得和罗臣一个样子,我还从没见过长的完全相像的人呢。
惊得我连茶盏都给碎了。
如月张着嘴怔愣了一会,才挠头道:该不会就是他,也穿越了?你没试探一下?怎么没有,绝对不是。
见了他的样子害我完全失礼了,估摸着他以为我见了鬼呢,幸好是个宽厚的人没跟我计较,还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帮忙。
那是他得了病来求医的?不,是给他女儿求的,我,我自然答应了,就让刘文林跟着去看看。
女儿?!如月叫了起来,既而又低声道:他有女儿可有妻子?甄氏烦恼的说了句不知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回来前刘文林也才回来,原来是个官家老爷,说那女孩儿还有的救,就是麻烦些,用的药材也精贵。
他说怎样都是要治的,求我们多留几日。
如月犹豫了下问道:你,怎么想的?甄氏摇头,我能怎么想,素昧平生的,只是萍水相逢罢了,他又不是没付诊金我能上门去讨要,我们还能有什么缘法?治病救人就是了。
如月无语,甄氏自嘲道: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过几日咱们就回江宁了,天南地北此生再无可能相见,只当是做了个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