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宿城。
药铺之中,早已是打烊,紧闭的木门在夜风不停地耸动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又过了一会,咯吱声愈来愈频繁,渐渐扰人清眠。
药铺掌柜的不情不愿地从被窝中爬了出来,他披上外衫,揉了揉惺忪睡眼,两脚套入鞋中,因着上了年纪,他的动作慢条斯理的。
一旁睡着的老板娘不禁催促、抱怨道:死老头,这门早该修修了,快去拿个木栓堵上,不然这一晚上咯咯吱吱的要怎么睡觉啊。
掌柜的连忙应了一声,拿了一盏铜质烛台,颤颤巍巍地出了房门,朝外间铺子大门走去。
手中昏黄的烛火一点一点地跳动着,烛芯亦是随着他的颤动而忽燃忽灭。
走着走着,他似瞧见地面上有一长长的黑影,看着那轮廓似是人影。
心下一惊,他举起手中烛台,猛然抬头间,啊地惊呼声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口,只余一双苍老而又惊惧的眸子,越睁越大。
但见一名黑衣女子正立在门内,容貌虽美丽却显苍白,长发随意披散,半黑半黄的昏暗光线衬得她精致的五官有几分恐怖之意。
似受了极大的惊吓,掌柜的满是皱纹的手一松,陡然跌坐于地,那烛台便直直往下坠去。
洛云惜飞快出手,稳稳当当地接住烛台。
她轻轻拨弄了下烛芯,令火烧得旺起来,渐渐屋中明亮了许多。
秀眉微扬,她浅笑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我只是想抓一些药而已。
室内光线明亮了许多,掌柜的仍是有些害怕,他坐在地上往后直退了几步,不知为何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洛云惜又笑了笑,她指了指地上自己的影子,别怕,我是人。
鬼是不会有影子的,对吧。
我只是想要一包落胎的药。
你,快去拿吧。
掌柜的颤颤自地上爬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跑至柜台之后,取了黄纸搁在桌面上,因着心中紧张,黄纸不慎掉落,捡了两次方才捡起来。
他又打开抽屉,抓药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取了药之后,也并没有将抽屉关好。
当一包包好的药递至洛云惜面前时,掌柜的伸手比划了一番。
洛云惜微微蹙眉,她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瞧这掌柜的似有话要说,许是交代如何煎药吃药,她伸出一指,在他面上晃了晃,又在他脖颈间比划了一下,冷声道:我可以解去你的哑穴,但是你不能叫喊,不然我可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掌柜的连连点头,又是伸手比划了一番。
洛云惜出手解穴。
掌柜的喉咙一得顺畅,连忙压低声音道:姑娘,这药性子很烈,只能先服用半包,如果出血量不大,再服下另外半包,方能打落腹中胎儿。
顿一顿,他迟疑了下,瞧了瞧洛云惜略显苍白的面色,又道:姑娘看起来气血阴虚,若是姑娘自己要落胎,只怕不妥,要不要老夫替你把下脉?此时,掌柜的已是褪去方才的害怕,眼下他已是分辨出面前的女子确实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
深夜来访,只怕是有难言之隐。
洛云惜犹豫了下,仍是伸出手来。
掌柜的替她细细掐了脉,面色凝起,摇头道:姑娘若是想要生下此胎并无大碍。
只是姑娘的身子寒气过重,比一般女子体质更为阴虚,若是轻易打落此胎,只怕今后都将无法生养。
若是此胎好生调理,顺利产下,日后可无大碍,姑娘可要想清楚了。
洛云惜握住药包的手陡然捏紧,美眸中划过一丝冷意、一丝恨意。
其实,在来风宿城的路上,她曾经也想打落这个孩子,可当时遇到的郎中也是这般说,此前她始终有些不信,可如今这名大夫也是这么说,只怕错不了。
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暂时留着也是另有打算。
可如果代价是终身不能生养,她还有些犹豫。
就在此时,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洛云惜骤然一滞,背后冷汗涔涔沁出,无边的冷意浸透心肺。
掌柜的细细瞧了她一眼,只见她略显青白的面颊上升起一抹异常的红,刚想问出口,抬眸时却见她眸底冰冷一片,浑身散发出一种肃杀的寒气。
而下一瞬,面前的女子已是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好似有无穷无尽的碎冰灌入他的体内,渗入每一根筋脉,每一条血管,渐渐五脏六腑都跟着凝冻起来……***啊!一名略显苍老的女子惨叫声划破夜空。
原本的静寂此刻好似一整面镜子,被突然打碎,晶莹碎屑落了满地。
清幽原本是在王府中,暗中观察着洛云惜的一举一动,不想正巧被她瞧见洛云惜半夜里形迹可疑,这便一路跟来。
想不到在繁密的小巷子中,她竟是不慎跟丢了。
兀自在原地兜了两圈,正准备遗憾而归。
不想,却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循声而去,见一处店铺屋中有异常的声响,她一脚踹上门板,闯进屋中。
地上正躺着一名年老的男子,已是气绝,身旁一名老妇跪坐于地,失声痛哭。
渐渐,周围的邻居都闻声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因着死者死状凄惨,无人敢上前。
呀,真是作孽啊,林大夫这么好的人,平常总是接济我们。
是谁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那老妇泣不成声道:他就是去关个门,我说怎么去了半天还不见回来。
想不到竟是……哇……她扑在死者身上,哭得晕厥过去。
清幽瞥见死者脖间有明显被两指掐住的痕迹,并不是一般被人掐死后呈青紫的颜色,而是紫中带黑。
秀眉紧蹙,她一步上前,单膝跪地,伸手探了探死者的身子,竟是冰冷冰冷的,照理此人刚刚死去,身子应当还带一丝温。
即便是死去多时,也不会是这般冰冷的感觉。
她不由得联想起当日天清谷被人血洗时,每一个死去的人,也是这般身子冰冷冰冷,好似从寒冰腊月的冰河中打捞出来一般。
心中,掠过一丝怀疑。
方才她追洛云惜到此处附近,不过跟丢了一刻功夫,为何突然就出了人命,其中会有什么必然联系么?是不是过于巧合?可是这名老者,分明是被有武功之人以阴寒的内力扼死。
想到这里,她伸手比了比两指掐痕间的距离。
果然是女子所为!脑中,有瞬间电光流闪,会是那天想要杀她的冥门女子么?还是?她的视线,落在屋中左前方打开的窗子上,想来凶手便是从这扇窗离开的。
心中一凛,脚下正待跟上,她突然注意到柜台之后,有几个抽屉半开,并未关阖好,像是刚刚打开过,而地上亦是落了些许草药碎屑。
她匆匆瞥了一眼药名,竟然还有一味红花。
当下更是起疑。
轻身一纵,纤白的身影便从窗子中一跃而出。
不管凶手是谁,此时此刻出现,总是有几分怪异。
她要一探究竟!清幽脚下生风,连踏几步,身形没入浓浓夜色之中。
迎面扑来的是清新的空气,空寂的大街之上,有无数店铺的灯笼,闪动着橘黄的灯火,映着黑沉的天空,如梦如幻。
清幽疾步寻着一股阴寒之气而去,突然前方墙头之上传来一声轻笑,低沉鬼魅的声音,似是变过声,因隔得较远,面上又蒙着黑色布巾,一时也瞧不清楚样子。
怔愣间,那黑衣女子已是掌风袭来,凛冽无比。
因着右手尚未拆线,伤口仍在恢复中,清幽左手执剑,出剑相挡。
剑气激荡起她的衣衫,在空中翩翩飘飞。
袭击之人攻势迅猛,招招皆是夺命,且带着一股子阴寒戾气。
清幽左手执剑,协调性尚是不佳,一时招架不住,竟是被她逼得四处游走。
暗夜之中,她素白的身影好似穿行在狂风骇浪中的扁舟,一个不慎,竟被那女子一掌击中肩胛处,顿时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几乎令她踉跄几大步。
清幽落定,敛平狂乱的气息。
此人的内力强劲,招式也迅猛,更要命的是,阴寒之气迫人。
所幸那女子的招式似是练了不久,并不是操纵自如。
不然,方才那一掌可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若是她的右手恢复如初,这黑衣女子未必是她的对手。
可如今,她只得落败下风。
不过,即便心知打不过,她也不能表露于面上,涨对方的士气。
清幽轻哼一声,用尽全力,剑起,运起剑气好似狂风暴雨下的青松,也不算快,却是凌厉地刺向那黑衣女子。
陡然,一团烟雾在她面前爆开,将那黑衣女子的身影尽数吞没。
待雾散之后,清幽方才看清楚,清绝剑已是斜插入一壁青石砖墙间。
她一步上前,长剑如流星划过,落入手中。
她仔细看了看,但见青光闪耀的剑刃之上,有一滴鲜红缓缓落下。
刚才那名黑衣女子,好似受了伤。
秀眉一凝,清幽负手立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之上,目光可及之处,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踪迹。
****翌日,清幽去了城楼处与燕行云碰了个面,且商量了些去紫竹境内的具体细节,方回行馆之中。
进门的时候,便好巧不巧的遇上了洛云惜。
她本想避开洛云惜绕道走,脑中忽的想起昨晚的事,莫名死去的大夫,还有一味落胎的药——红花。
心下想着打探一番,便迎了上去。
洛云惜见了清幽,唇角渐涌笑容,亦是凑了上来道:静王妃,好巧呢,我刚去膳房叫了开饭。
你还没用午膳罢,要不一起去前厅?王爷已经在那等着了。
有柔软的春风自清幽面上拂过,卷起几片嫩绿的翠柳,在空中翩翩飘飞着。
此刻,清幽靠着洛云惜很近很近,却丝毫感觉不到昨夜那女子身上的阴寒之气。
秀眉微蹙,作势抬头望一望高悬的日头,她飞快地掩去自己方才的试探,只笑道:也好,刚忙了一个上午,还真是有些饿了。
说着,清幽挪了挪身子,便朝前厅走去。
行馆之中,鹅卵石甬道弯弯曲曲,遥望可见前方亭台楼阁正掩映在一片翠绿之中。
果然是一夜春风吹遍,次日百花竞相红。
仅看眼前,已是处处春意盎然,连新开的花朵都带着勃勃的生机。
清幽走在洛云惜前头,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弯腰折下一支开着粉花的山樱,看了看,觉着并不美,又折下几朵小小的二月兰别在发间。
转眸间又看上了另一朵花,因离的有些远,她便蹲了下来伸手去摘。
洛云惜见清幽摘花摘了良久,不免有些奇怪,轻轻靠近她的背后。
她刚想出声询问,不想清幽倏地自地上站起来,微抬的手肘一下便搁上自己的小腹间。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微微闪身避开清幽的撞击。
转念一想不对,她眸色陡冷,朝后一仰,作势便要跌下去。
清幽自然不会让洛云惜轻易的摔倒,届时落了她的口实,诬陷自己想要害死她腹中的胎儿。
早有准备,清幽不疾不徐地伸出一臂前去挽住洛云惜。
想不到的是,有人更快过她一步。
凤绝一臂揽住洛云惜,将她牢牢扶稳。
抬眸,他看了清幽一眼,只以眼神传递着他心中的关切。
轻轻启口道:小心一点!那话,似是对着洛云惜说的。
可在清幽看来,却也是对她说的,因为他的眼神始终温柔地瞧着她,不曾移去。
他这是在告诉她,要小心一点,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节外生枝么?还是,他也察觉出什么异常来了呢?要她小心一点洛云惜呢?心思细腻流转间,他们已是来到前厅,早有丫鬟小厮摆好碗筷,满满一桌的饭菜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洛云惜好似这里的女主人般,十分客气。
她拉了一张凤绝对面的座位给清幽,巧笑嫣然,静王妃,请坐。
清幽面上划过一丝异色,静王妃,这已经是洛云惜今日第二次这般叫她了。
看来,这阵子洛云惜怕是将她与凤绝从前的事打听得清清楚楚了。
那么,洛云惜也应该知晓自己曾经两次嫁给凤绝的事了。
也不知今日洛云惜邀她与凤绝一同用午膳有何目的。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从容地执起面前的筷子,径自吃了起来。
眼光,却时不时落向坐在凤绝身边的洛云惜身上,心中不停地思忖着。
方才真是可惜,本想假借扶住洛云惜,探一探洛云惜是否受伤,毕竟昨夜清绝剑上沾染了血迹。
不过,多少有些收获,方才洛云惜轻易躲过了她手肘的撞击。
往日的洛云惜,怎会身手如此灵巧?这不是极其怪异么?想着想着,清幽神思游离,目光亦是定定注视着自己碗中的米饭,并未用心,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米饭。
突然,满满一筷子清炒鱼丝夹入她的碗中,浓郁的菜香令她稍稍回神。
抬眸间却见凤绝为她夹菜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清幽微愕。
他似也骤然意识到自己如此行为在洛云惜面前有些不妥,然菜已夹也无法收回,只得缓慢抽回手,他看了一眼清幽,眉头微皱道:只吃白饭怎么能行呢?过几日要去紫竹国,路途遥远,大家必须把身子养好。
很普通的借口,理由也十分苍白。
洛云惜眸中波平浪静,语调略显别扭,王爷,人家如今是静王妃呢。
说罢,她斜觑了凤绝一眼,微露不满。
言下之意很明确,人家自有自己的夫君关心,何需你操心。
凤绝浅浅勾唇,也不抬头,只是淡淡道:习惯了。
你别介意。
一句习惯了,令清幽的眼眶微微湿润,似中有雾气笼罩在眼前,挥之不去。
是啊,他的情意,他的关切,天长日久,缓缓浸润着她,如今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即便有着重重阻隔,即便有着再多的不可以,习惯又怎能轻易改去。
一句话,堵得洛云惜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无奈凤绝说的你别介意,又令她不得发作。
三个人默默吃着,彼此不再说话,一餐饭竟是吃的食不知味。
片刻后,洛云惜水眸一转,突然道:哦,对了,静王妃。
今早皇上那边来了圣谕,要王爷将我扶正呢。
占了姐姐昔日的位置,我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也不知姐姐会介意么?凤绝执筷的手,僵了一僵,渐渐放落桌面。
昔日他即便再是恨清幽,再是想找人替代清幽,他也有着他私心的底线,那就是他妻子的位置,他心中唯一的妻子的位置,是留给她的,谁也不能占去。
可如今……他又该怎么办才好……清幽已经吃好了,听着这话不免心中惊了一惊。
她望了望凤绝此时眸中,夹杂着无奈,夹杂着隐痛。
心知他定是为难,她回以他一抹舒心的笑容。
转而看向洛云惜,她字字温言道:圣旨赐婚,恭喜你了。
凤绝面色微白,如今本王正值公事,这些事等回东都再说。
洛云惜笑的如屋外春色般明艳,水蛇般的腰肢缠上凤绝,一手亦是攀上他宽阔的肩膀,细声道:王爷,横竖只是扶正而已,又不是迎娶,不用太麻烦的。
只要办上一桌酒席,宴请下行馆中的人就好了,我不会介意的。
凤绝皱眉,他不动声色地拂落洛云惜纠缠的双臂,还欲再开口拒绝。
无奈洛云惜却顿时红了眼睛,盈盈泪珠缀于睫毛之上,将落未落。
语中已是含了哽咽之意,王爷,我不求凤冠霞帔,只是一个小小的喜宴而已,难道也不行么?此行王爷人在风宿城,紫竹国战事,剿灭圣教,岂在一日两日,若是一年半载,若是回去东都,要等到何年何月?相信爹爹也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早些扶正的。
言下,略带以靖国公威胁凤绝的意思。
说着说着,洛云惜的泪缓缓落下来。
她伸手扯住凤绝的衣摆,我只有这点小小心愿,王爷答应我好么?凤绝直欲起身离开,无奈洛云惜缠得太紧,他低斥道:云惜,别胡闹,本王还有重要的事。
扶正的事,过几日再说。
英挺的眉间,掠过烦躁,如今他只想拖一日是一日。
拉扯的时候,有叮当一声,清脆落地。
清幽的视线,落在此刻正静静躺在地上的象牙簪上。
通体成雕,浑然天成,不是珠宝,亦不是美玉,没有璀璨的光辉,也没有黄金的灿烂,只是独自发出淡淡柔和的光泽,静雅,清新,柔美。
此刻,她看着这支象牙发簪,好似有无数昔年美好往事自眼前略过。
其实,她一直没有告诉过他,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支发簪,这支他亲手为她削制的发簪。
从前,是她不懂珍惜,他才会将它转赠别人。
如今,看着它躺在地上,那一刻她仿佛疯魔了一般,竟是伸出手来,伸向那支象牙发簪。
如果,他可以再为她戴一次,她保证此生都不会再取下……正待清幽伸手触及时,洛云惜却抢先一步将象牙簪自地上捡起,举起横在凤绝面前,洛云惜冷声质问道:王爷,我虽然忘记了很多事,但是这支发簪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益发激动起来,洛云惜的气息急促攒动着,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爷,从前你给我戴上这支发簪的时候,你叫我‘惜惜’,如今为何反倒与我生疏了?为什么如今你都是叫我‘云惜’?为什么?凤绝神色间益发无奈,他拨开她的手,别胡闹!洛云惜却不肯松手,执意缠着他,眸中泪水混着无尽的期盼,王爷,你还像从前那样叫我,我就相信你没有疏远我、没有抛弃我,好么?你像从前那样叫我一声‘惜惜’,好不好?凤绝再也无法忍受,只得轻运内力,震开洛云惜。
英俊的面容上,满是疲惫和不耐之色。
甩袖立在一旁,别过脸去。
虽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那起伏不停的胸口仍是泄露出他的烦乱。
气氛尴尬得令人难受,清幽望向凤绝,眸中溢出一分担忧。
她知道的,那一声‘惜惜’,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当着她的面,他如何能叫的出口呢。
洛云惜眸中闪过一丝怨毒,凄厉哭诉道:既然你不肯,既然我们不能回到从前,还留着这簪子做什么用?!她突然执起手中的象牙簪便往地上砸去。
不要!清幽美眸圆睁,连声惊呼。
可是,太晚了,上好的象牙簪,纵使再坚硬,又何曾经得起如此重摔,当即便断为两截。
清幽连忙冲上前去,将断簪握在手中,细看之下,纤长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心中的酸楚之意更是四处泛滥。
断了,断了,簪子竟然就这样断了……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缓缓浸遍她的全身,好似那冰凉的水,一点点泡过每一寸肌肤,冷得她瑟瑟抖起来。
洛云惜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只以一种不屑的姿态,远远地、冷冷地、居高临下地望着清幽。
唇角,勾起一抹冷毒的笑意。
替身?!她才不要做替身!她早就怀疑这支簪子许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之物,今日瞧清幽这般紧张的样子,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就是要,在他们面前亲手将这簪子毁去。
她要一点一点地毁去他们之间的一切的维系,包括他们那比海深、比石坚的情,她就不信不能摧毁!凤绝黯沉的双眸微微跳动,低低叹息了一声,便欲离去。
适逢燕行云一步跨入前厅之中,他方想禀报,却见屋中三人僵滞,气氛诡异。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凤绝冷觑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燕行云这才回神,拱手道:王爷,静王到了!凤绝微微蹙眉,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么?清幽仍是沉浸在断簪的心痛之中,她有片刻的恍惚,仿佛不能理解般,喃喃道:静王,什么静王?燕行云微愕,张口无语。
半晌清幽才反应过来,是师兄!他来这里,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