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山河在 第三十二章 说你爱我

2025-03-25 16:28:25

皇宫之中,有着一整片松林,翠色沉沉的松林之后隐隐露出华美宫殿的一角,坐在殿中,便能听得松涛阵阵起伏,偶尔还有不知名的鸟,凄厉叫上一声,旋即是更加的幽静。

攻下东都,复拿下皇宫,已是不费吹灰之力。

因着凤秦国皇帝凤翔未曾到达东都,这里不过是设了一处临时议事点,皇宫中的绝大部分地方,凤炎尚在的时候,只是命人禁封起来,不曾涉足。

也没有在皇宫中设下过多的戒防,所以,这里可谓是不攻自破。

而这处宫殿,清幽从未到过。

此前,轩辕质问她的话,她并没有回答。

她太累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太累太累。

无心也无力去解释些什么。

当时,轩辕无邪亦是没有再问,只是命人将她带至这里等候。

转眸长窗外,风雪已止,只是阴沉依旧。

默默踱至窗下,闻得耳畔风声簌簌,如千军万马铁蹄踏心一般。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觉殿中除了冰冷以外,还有些窒闷,那种闷仿佛是从心底逼出来的,一层一层簿簿裹上心间,渐渐透不过气来。

东都已然收复,你有什么好叹气的?清凉的话语,在身后骤然响起,伴随而来的,是开门时一同钻入的冷风。

清幽猛然转身,望着立在门口那本应该是熟悉的身影,此刻看着却隐隐觉得陌生。

他已经脱去了银甲战袍,只穿着素日最喜爱的金袍。

寂寥的日色,偶尔折在他衣衫上迸出耀目的金光,却有些刺眼。

修眉凤目,目若朗星,鼻挺秀峰,他还是记忆中那般俊美无双,只是那极美极媚的眼梢处,隐隐有一分疲惫之色。

清幽微微怔了怔,片刻才回过神来。

有多久没有注视过他了……自从那日在静王府的怡园之中与他一别,至今已有一百多日了。

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其实并不长,却仿佛有很久很久没有见他了,以致和她记忆中的样子格格不入,似乎隔着几重山、几重水。

轩辕无邪一路朝殿中央走去,在软榻上坐下,抬眸瞧着她,口气淡淡的,过来,你的手臂受伤了,我替你上药。

她缓步走上前,只在他身边静静坐下,并不说话。

目光,与他短暂地相撞,她留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大红色的喜服上。

心中一沉,仿佛是掷石于无底深渊,无法着落。

闭一闭眸,他声线发硬,突然轻嘲一笑,字字自齿间迸出道:还真是碍眼,可惜现在宫中尚在整肃,没有人手。

也没有衣物……可以替换。

他拉过清幽受伤的右臂,便欲伸手解开她领口的扣子。

几乎是出于本能,清幽朝后一避,眸露一分惧色,一任他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无处落下。

轩辕无邪的手空空地伸在那儿,似一个寂寞的不完整的形状。

他尴尬垂下,抿紧薄唇,转而捋起她手臂的袖子,一层一层,直至肩膀处。

手肘弯处那里,是一道清晰可见的刀伤。

俊眉紧蹙,他一言不发,自怀中取出药瓶,替她上药。

他的手,冰冷冰冷的,轻轻在她刀伤处划过,好似冰块般将那寒意缓缓渗进肌肤里,直激得她寒毛倒竖。

他的手势轻缓,连他的声音听在耳边亦有些恍惚,清幽,一别这么些日子。

你可有日日都想我……他的话,突然止住。

本是柔和的目光自伤口一路而上,停留在了那空落落的玉色肌肤之上,瞬间黯沉如冰。

那里,光洁如玉,无暇如白璧。

只是,他记得,那里本是有一点殷红的守宫砂,他还曾经亲手摸过那抹细腻的红色,可如今却是……心中一阵阵的寒,寒得生出缕缕生疼的意味。

他的手,在那一刻颤抖如秋后落叶,突然,将清幽拉至身侧,他的力气极大,眼神如痴如狂,用力一扯,便将她身上半件喜服都从肩上扯脱,露出素白的锦缎肚兜,暗刻的花纹,隐隐绣着一朵莲花。

只是,莲花不再纯净无暇。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肩上随处可见的点点青紫之上。

冷风,自殿门的缝隙间依依灌入,带着清冷而萧疏的意味,和他的头脑一样冷静和清醒。

他是男人,自然懂那些痕迹是什么意思。

他的白莲,不再纯洁了……清幽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茫然冰冷的眼神,心中猛地一沉,似是被千斤重石用力坠了下去。

他是那样叶落知秋的聪明人,不用问出口,必然是明白了。

罢了,她原也没有准备隐瞒他。

清幽缓缓推开他,默然将自己的衣裳拉拢。

东都,回来了,可是他们,只怕再也回不到从前 了。

他低首,依旧给她上着药,声音极轻极轻,听在她耳中却如雷霆一般,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清幽一颤,脱口分辩道:我没有背叛你……他唇角的笑意有几分惨淡,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说着:那日,东都失守。

我眼见形势无法扭转,便转道去了北方四郡。

我担心着你的安危,正巧又在途中遇到了你的师姐,便托她转告你和书婉,不要轻举妄动,在得月楼中等着我的消息即可。

所有的事,我都会一一安排好的,无需你们担心。

清幽怵然一惊,一双似水美眸陡然睁圆。

心下,渐渐清晰雪亮。

整件事思前想后,她自然怀疑是红焰舞从中作梗。

只是,她没有想到,红焰舞从一开始便隐瞒了无邪的去向。

她与江书婉得到的消息,皆是无邪失踪,而并非是去了北方四郡。

原来,从那时起,她便已经入了红焰舞的圈套,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

轩辕无邪幽幽朝后靠去,眸中满是疲惫之色,缓缓道:我在北方,孤身一人。

夜夜望着草原的明月星辰,那样的远,无法触及。

心中最惦念的人,便是你。

可是,那么久,你却连一条口信都没有跟我捎过。

后来,我终于辗转同书婉建立了暗线联系,可每次问及你,她字里行间总是支支吾吾,只说你很好,却没有巨细。

那时,我心中就隐隐担心着,那是一种莫名的担心,而这样的担忧日益加深着,寝食难安。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语调益发苍凉孤寂,字字道:直到攻破城门前一刻,我才知道,昨夜是凤秦左贤王凤绝大婚,而与他成亲之人,竟是你!似是轻嘲,似是低笑,他冷冷道:想不到这么快,你就移情别恋了……我没有!我已经杀……杀了他……她猛地仰起脸,迫视着他的目光,直直要看到他眼底去。

心中酸楚得要沁出血来,她不知红焰舞究竟从中挑拨了什么,只是,他不能这般不信任自己。

为了他,她手染鲜血,甚至不惜杀了凤绝。

他嗯了一声,虽是略略点头,却转眸望着远处雕漆红柱的刻纹,怔怔发愣,良久才道:见到你时,你尚穿着喜服。

冲动之下,我质问了你。

我很后悔,不该那样质问你,我也很想相信你,所以才命人将你带来这里。

他顿一顿,突然道:这里,是我在皇宫的居所,你还是第一次来吧。

清幽见他眸色愈来愈迷离,心中隐隐觉得奇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来,他方才应当是去核实具体情况了,也不知,他究竟问到了些什么。

转眸,他复瞧着她一身喜色,亦是伤感难言,片刻才道:你说,你杀了他。

可是我的人,却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连一丝一毫踪迹都没有。

红焰舞告诉我,你假称卧底于凤绝身边,可她觉得你早就移情别恋,定会背叛我,这才派杀手潜入王府中,就是为了防个后手。

只可惜,还是让他逃了。

清幽倏地站起身,心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口蹿出来一般。

只觉手足生寒,可手心中却是泌出滚滚汗珠,说不上来是冷还是热,也说不来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

他……没有死……菱唇,颤动着。

心中,有一刹那的分明。

亦是有一根紧绷的弦,骤然松塌。

她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红焰舞从一开始便隐瞒了无邪的所踪,又是言语激将自己卧底于凤绝身边。

也许,那时红焰舞就开始预谋这样一场她移情别恋的戏码。

江书婉忌惮无邪的责怪,自然不敢告诉他是自己卧底在凤绝身边。

而红焰舞自然可以将事情随意编排。

且,江书婉的支支吾吾更是令无邪怀疑她已是变心。

一连串的阴谋上演。

自然,最好的情况,便是她死 ,这样便一了百了。

不论她是否移情别恋,是背叛还是效忠自己的国家,都会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

因为,只要她行刺凤绝,无论成败,只要她死了,便再没有后患。

如果,万分之一的侥幸,她活下来了。

存在如此两种情况 ,一种是她并没有行刺凤绝,那红焰舞自然可以说她已然倒戈。

另一种情况便是,凤绝已死,而红焰舞依然可以说成是自己已经移情凤绝,所以下不了手,是她暗中派杀手得手的。

当然,像眼下这般,凤绝不知所踪,也许连红焰舞自己都没有想到。

只是,情况更加与她不利。

清幽怔怔凝立着,眸色乌沉如墨,有风云疾掠。

千想万想,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师姐竟是如此歹毒。

原本,她们只是感情不睦,也不至于这般处处想置她于死地罢。

只是,这样的一场阴谋中,她百口莫辩。

有一个人,能证明她的清白。

心头突突一跳,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无邪,我真的没有……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书婉?轩辕无邪双眼微眯,冰冷的目光似要将她凝冻一般,字字道:这件事,我还想问问你。

书婉不见了,我问了其余所有知情的人,他们都告诉我,书婉最后去见的人,便是你!之后,便再无所踪!什么!清幽一惊,背脊陡凉,只觉背后的汗珠如颗颗滚圆的冰珠滚过,激起一身寒栗。

江书婉失踪了!究竟是失踪还是遇害了?既然红焰舞都可以对她这个师妹下如此毒手,那又如何不能置江书婉于死地呢?毕竟,江书婉只是个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那一刻,她望着无邪深邃不见底的眼眸,那抹清晰的迷惘,令她心中惊到无以复加,字字痛声问道:你该不会,怀疑书婉的失踪与我有关吧。

旋即,她笑出了声,笑声清脆若银铃轻晃,尾音却止不住冷颤着。

相识相知相恋一场,原来,他是这么看她的。

原来,她痛下狠心换来的,是这样寥落的下场。

报应,这是她的报应,是她应得的报应。

那一刻,轩辕无邪望着她恬静地微笑着,步步后退着,好似五月青翠枝蔓间悄悄绽出的蔷薇,却正在缓缓远去。

心中没来由的一慌。

他突然一步上前,扳住她的下颚死死卡着,俯身便吻了下来。

那样温软的红唇,他想着念着,已经那样那样久了……只是,不再如记忆中般温热,而冰冷的,冷彻了他的心。

她的内力,已是全部恢复,完全可以推开他,但是她却没有。

一任他疯狂地吻着,只是那吻带着轻颤,也带着一分绝望之意。

她只是静静站着,任他拥着。

心中,却是出奇地平静。

平静到激不起一丝波澜。

她分辨不清,这样的感觉,究竟是麻木,还是痛心。

良久,他缓缓放开了她。

她那样淡漠疏远的神情,刺痛了他的心。

突然,他紧紧拥住了她,拥得那样紧,仿佛是失去的珍宝复又获得一般。

清幽……他低喃着,缓缓松开了她,用双手捧住她的脸,黑眸中用情如斯,毫不遮掩,语调中似是软弱的乞求,清幽,说你爱我……他这样的神情,令她全身轻轻一颤,初遇时点点滴滴美好的回忆依稀还在眼前,只是如流水般转瞬即逝,任凭她伸手去挽留,都是留不住的。

她不语,只是挣脱了他,缓缓后退着。

伸手泯去即将漫出的泪水,字字道:无邪,我没有背叛你!他见她缓缓退远,隐怒在他极美的眼梢枝枝蔓延,双拳紧握,青筋隐露。

他骤然怒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你爱我?你在犹豫什么?犹豫什么?!难道,你真得爱上了凤绝?!你舍不得杀了他,还放他走?!你把身子给了他,连心都一并给了他,是么?!有须臾的沉静,听得风声簌簌,撩拨着窗外密密匝匝的松涛,轻触有哗然声。

她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心底泛滥的酸楚,凝滞于唇边,只余寥寥一句,那么请问庄王,既然是这样,我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也许,他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下。

此刻,她最好离去。

她的话,令他一怔,神色又柔和些许,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听红焰舞说,你知晓凤绝的兵符是一枚他母妃留给他的戒指。

她说你有几次机会可以取得这枚戒指,却迟迟不动手。

清幽,你可知,如今他的十万亲兵,五万人马在东城门顽抗,剩下的三万已是撤往北城门与另外五万人马会合,八万人马如今正同我们僵持于北城门。

趁着夜都尚未派人过来指挥,趁着群龙无首,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我们用兵符调动他的人马,将这八万精兵诱入圈套之中,再一举歼灭。

那我可以保证,东都十年无臾。

清幽,如果你对他没有半分私情,如果你始终心向着我,那我问你,你可有拿到兵符?他停下,唯以幽若暗火的目光直视着她,缓缓上前,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清幽,我想相信你。

只要你拿出兵符,我就相信你没有变心,不论之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当作不知,你永远都是我的庄王妃……轩辕无邪不再言语,只是等着她开口。

一枚兵符,可以换回他的信任,可以挽回他们之间的爱情。

清幽想明白了,大约红焰舞以为自己刺杀凤绝未果,而凤绝又放自己走,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活着,情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红焰舞才想用兵符这事,来构陷自己,毕竟她一定以为自己若是拿到了兵符,早就交给了无邪,所以,她料定自己没有兵符。

只是,千算万算,她想不到其实自己拿到了兵符,只是不愿交出罢了。

交出兵符,她可以戳穿红焰舞的谎言。

可一枚兵符,却决定着八万人的生死。

无论是东宸国还是凤秦国,八万人都是八万条生命,八万个家庭。

她虽爱国,却不想屠戮生灵。

也许,她错了……她根本就不懂战争,她根本就不懂。

她根本只是——盲目。

对不起。

她静静说道。

他一愣,旋即眸中染上深深的失望。

对不起!我没有拿到兵符。

她将手自他掌心抽离,缓缓转身,带着万分疲累。

他一臂将她拉住,哑声唤道:清幽,别走……有一瞬间的寂静,几乎能听见寒风是如何缓慢穿过他们彼此衣袂的缝隙,拂过她疲惫的面庞时,卷起轻旋的波澜。

突然这样的安静,时光仿佛被缓缓地拉长了,拉成一条细线,纠缠在他们的脖颈之上。

却是无语。

这样温柔的语气,她曾经在心里轮回了千次万次都不止,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是砰砰的。

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几乎要望穿秋水,再度相逢时,往事纷至沓来,却隔着山山水水,令她且悲且喜。

可是,她明白,一切再也回不去了……此刻她只想,找到江书婉,她担心着书婉的安危。

轻运内力,她震开了他的钳制。

再度转身时,她却看见了纷纷扬扬的粉末,好似漫天落下的红雨,极美极美,弥漫在了她的眼前,好似整个人身置于那朵朵桃花盛开的三月林中。

飞旋着,飘舞着……吸入肺腑的一瞬间,却令她心中一阵阵地发寒。

那不是毒,而是蛊……耳畔,他的声音,迷蒙而深远,淡淡的,也是冷冷的,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我……意识,渐渐薄弱,终沉入了无边的大海中,上下沉浮着,却不知,何处才能停歇。

东宸国承庆二十九年,凤秦国万和六年,正月初二。

江书婉幽幽醒转,眼皮沉沉的,好似昏睡了很久般。

她睁大眼眸,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

低矮的木屋,倒也清爽,房中只有一张床铺,一桌几椅。

墙角搁着一个大水瓮,墙上悬挂着一张猎弓,十分简单。

她挣扎着起床,只觉浑身都似散架了一般,痛得麻木,双腿则更是僵硬无比。

挣扎着挪至门口,一把推开,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第一次,她离天空这般近。

近得仿佛伸手便能触到天际。

苍茫的雾气,或许是厚厚的云层,皆在她的身底下,巨壑深谷,烟云弥漫,翻滚滔滔,浩瀚无涯,宛如波涛起伏的大海。

远近峰峦,象岛屿一样,隐现在虚无缥缈的云海之中。

山风起处,松涛轰鸣,有点象拍岸的潮汐声。

旭日露出小小的一角,光芒四射,令人不敢张开眼睛直视。

渐渐,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那一刻,她几乎看呆了。

底下似是万丈深渊,试问,有谁的屋子能建在这云端山峰的最高处?你醒了?冷淡的声音,自身后突兀传来。

她骤然转身,循着声音来处望去。

一袭黑色高俊的身影撞入她的视线之中,那样的黑,与白云的白,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的黑发,很长很长,几乎遮住他半边的容颜,而另外半边,却是刚韧英挺的轮廓。

他无疑是英俊的,只是,他的面色极冷,连眉宇间都似冷若冰雪。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

不想那黑衣人已是转身,径自进入了木屋中,依旧是冷冷道:既然醒了,你就赶紧走吧。

她呃了一声,跟着他进入屋中,看着他双腿盘坐,双手置于膝上,似是打坐。

走?去哪里呢?心中,脑中,皆是一片空茫茫。

细细瞧了瞧他,她问道:请问,你是谁?黑阙眼皮也不抬,继续打坐,淡淡道:与你无关。

她又是一愣,眼前之人当真是块千年寒冰,没有半点表情。

她环顾屋中,空落落的几乎没有任何东西,那他都不用吃东西的吗?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只觉自己仿佛饿了很久很久般,空空的难受。

她忍不住问道:请问,这里有吃的东西吗?他伸手一指,指了指水缸旁的篓子,复又打坐。

她上前翻了翻,原是几只洗干净的苹果,不由得蹙了蹙秀眉。

苹果也能当饭吃么?哀叹一声,她只得捧得苹果,慢慢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咽了下去。

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身前之人。

他,还当真是,泰山崩于顶也不会动一动。

注视了良久,实在无趣得紧,她突然向前挪动几步,离他更近些。

窗外,山色云色皆是苍茫,在云海缭绕间,似乎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她左看右看,突然好奇地问道:喂,你是神仙吗?不然怎会住在这云端之上?他依旧不动,仿若未闻。

她丝毫不介意,轻笑着,又是注视着他披散垂落的长发,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上前将那如绸缎般的墨发撩开,看看他另外半张脸,究竟会是如何的动人心魄。

想着想着,仿若受了蛊惑般,竟是不由自主地探出了手。

啊!她低呼一声,柔细的手腕已是被他擒住。

疼痛的感觉,密密而来,不觉已是晶莹蕴于眼眶之中,缓缓坠落一滴眼泪。

却不慎落在他的手腕上。

黑阙心中一怵,仿佛被那晶莹灼烫了一般,立即抽回手,面色尴尬在,语调却依旧是淡淡的:离我远点。

目光,落在她绝色的容颜上,有片刻的怔怔,旋即只是隐去,隐于平常。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面上带着委屈,低怨道:好啦,不让看就不让看,干嘛这么凶。

那换个话题吧,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你是谁。

顿一顿,她直直注视着他,字字认真道:你总可以告诉我,我是谁吧?黑阙一愣,猛然抬头。

她竟然失忆了……依依望去,她的眸中,是秋水般的平静,亦是山泉般的清澈。

她的唇边,仿佛是初绽于冰雪中恬美的春花。

也许,当春花开绽时,冰雪,也会随之融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