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2025-03-25 16:28:56

娘娘。

绿筠小声地在一旁问我道,您已经一连数日都对陛下避而不见了,陛下这几日一直都待在王夫人那里。

您真的打算和陛下这样下去吗?我淡淡地笑着,没有说话。

绿筠见我不做声,知我还是在为那天的事情在和刘彻怄气,于是便又硬着头皮继续试着劝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是在为那天的事情和陛下怄气。

可是,可是那日的情形,也不能全怪陛下啊。

况且陛下那日也说了,他猜到了那个刺客一定会去顾着刘陵,不会情急之下杀了您……可那箭,毕竟都是不长眼睛的,不是吗?我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从我做家人子入宫,直至元朔元年封我为后已是十年有余。

这十几年来,与我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在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懂他的内心。

阿娇对他的爱也好,刘陵对他的恨也罢,我们都从未真正了解刘彻这个人过。

这个人,让我由衷地感到惶恐,感到不安。

我甚至不知道下一刻,他的脸上是喜还是怒,是嗔还是笑?雷备和刘陵都走了,我竟没有太大的悲伤。

也许在我看来,他们在死的那一刻,至少知道了彼此在彼此心中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刘陵姐姐,你比我和阿娇都要幸福……奴婢还听说武安侯田蚡疯了……这话倒是着实让我震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我便回过神来,冷笑着说道:这种人,疯了也罢。

窦婴和灌夫的下场都是拜他所赐,也该让他尝尝报应的滋味了。

转而,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绿筠道:绿筠啊,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不可信的?他们对你说的每一句承诺是不是都是别有居心的?不!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诧异地看着她,她忽地红了脸,底下了头去。

看她这光景,我心里明白了大半,我试探着问她道:我问你,你可是有了心上人?她听我这么问她,先是点头,却又摇头否认。

我笑了,对她道:有就是有,没有就什么没有。

你这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若是真有,只要那人尚可,家中无妻妾,我便将你许给他,放你出宫,我这个皇后还是有这点权力的;如果那人已有妻妾,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话说。

不知到底是哪位俘虏了我们绿筠的芳心?可是建章宫的侍卫?还是别谁?绿筠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对我小声地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美意。

只是,奴婢和奴婢心中的那人永远都不可能了。

奴婢试着问过他,他对奴婢说,他心上的那个女子只有一个,只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见她如此伤情,我也不好再问些什么,只是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为什么女子都会为一个男人而如此伤怀?爱亦难,恨亦难,喜怒哀乐都随着那个人而变换,直至失去自我。

而男人呢?他们会为一个女子如此吗?不,他们不会,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江山比女人重;家国比女人重;忠孝比女人重;名利还是比女人重……女人如衣物,连孔圣人都如是说,更何况这些凡夫俗子。

左不过都是一样的想法罢了。

那你……我担忧地问道。

绿筠转而笑着对我道:娘娘请放心,奴婢今生心中只此一人再无他念。

奴婢亦不求能与之相伴,只要奴婢能看见他,哪怕只是远远地一眼就够了。

奴婢只想一直在椒房殿里陪着娘娘,照顾娘娘。

我轻轻地抚上她的手,傻丫头,一辈子陪着我,大好的韶华便都付给了这深宫高墙。

她苦笑道: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韶华尽逝,终身禁锢在这深宫里?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宫里的女人,无论太后也好、皇后也好、妃嫔也好、宫女也好……哪一个不是将这大好年华都付之东流?忽然,一声嘹亮的姨母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不禁喜出望外,对绿筠说道:快,去门外看看,是不是去病来了?姨母!声音渐近,一个小小少年挺拔的身姿出现在我眼前。

绿筠笑着对我道:娘娘您看,这奴婢还没出去迎着呢,他倒先进来了。

我惊喜地招呼着他,不禁感叹道:去病,快来,叫姨母好好看看。

有日子没见了,一不留神竟窜得这么高了。

我瞧瞧他的身后,疑惑地问他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娘呢?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去病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来的。

我不禁嗔怪道:这么小的孩子竟也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宫来?你舅舅又去了朔方打仗,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只见他高昂着头,拍着自己的胸脯对我说道:姨母,我都快十五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快十五了?我一愣,旋即苦笑着,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去病都快十五了,原来我早已不再是那个长乐坊一曲歌罢红遍长安的香盈袖;亦不再是风华正茂略带青涩的家人子。

从夫人再到皇后,从妍儿到据儿,原来我在这汉宫之中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

我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眼角,不很清晰的铜镜,看不清我的肌肤上是否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

我不禁哑然笑道:原来我早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

去病一把搂住我的脖子,亲昵地看着镜子中的我对我说道:不,姨母在去病的眼中永远都是全天下最美的人,比天上的仙女还美!我点了点他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嘴甜了,比天上的仙女还美?你见过仙女长什么样子吗?是不是都喜欢这么夸人啊?说完,我却一时愣在了那里。

你真漂亮,你是天上的小仙女吗?这句话不知怎地,却忽然飘进了我的思绪里。

我低下头去,眼眸中不知不觉地竟带了笑意。

姨母。

去病拉着我的胳膊又摇了摇,我轻轻拍了拍他,对他道:你舅舅不在,姨母无法带你去上林苑,你就在姨母这里坐一坐,回头姨母让春长送你回府好不好?他竟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对着我眨了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对我道:不了,我已经去过上林苑了。

哦?去过了?谁带你去的?我疑惑地问道。

是姨夫啊!他和我赛马,还带我一起打猎了,他还说等到我再长大一些,就给我官儿做。

可是我对姨夫说,我不要做官,我要像我舅舅一样做大将军!他们都笑了,姨夫就说‘那好,等再过两年,朕就让你和你舅舅一道去打仗。

人家李广是上阵父子兵,你们倒好上阵甥舅兵!’绿筠和茜儿在一旁忍俊不禁。

听到刘彻,我的心里又有些不大痛快了。

兴许是看出了我脸上的变化,去病关切地问我道:姨母,您怎么了?是去病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话了吗?我摇了摇头,笑着他道:不关去病的事,是姨母自己的事情。

他转了过来,坐到了我的对面,对我道:姨母不说我也知道。

我轻轻笑了,拨弄着手中的一支凤钗,问他道:你知道什么?他狡黠地笑笑,得意地说道:姨母和姨夫闹别扭了!啧。

我一瞪,用凤钗轻轻地敲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小子!谁教给你这些的?这是你能乱说的吗?他一脸无辜地与我争辩道:我没有乱说,是中常侍大人说的。

他说,姨夫有好几次都快走到椒房殿门口了,结果就在宫门口踱了几步,便又回去了。

他说,反正来了你也不同他说话,干瞪着眼睛难受得很。

哼,说的就跟他有多大委屈似的!我不禁在心里冷笑道。

我留意到他偷偷地瞟了我一眼,见我在看他,便立刻又假装在看别的地方,半晌轻轻地咳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悠悠地对我开了口,道:子夫啊!嗯?我皱起眉头看着他。

不不,错了。

嗯哼!他尴尬地掩了掩嘴,重又拍着大腿对我说道,姨母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要因为一时的嫌隙就成了永不逾越的沟壑。

有缘能遇见实属不易;在宫里浮浮沉沉能在一起更属不易;将来儿孙满堂,白头偕老,那更是天作之合。

如此的良缘,可不要辜负了上苍的安排。

更不要辜负有心人的一番真心。

我一声不响地看着他说完,他说完后正色地看着我,指着我问道: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点了点头。

他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那就好。

我是说我懂这些话肯定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说吧,谁教给你的?这……他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支吾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对我说道,什么谁教的?就是我想出来的!我白了他一眼,沉声问他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说,是不是未央宫那位让你来给我当说客的?他见已被我识破,便羞愧地咋了咂舌。

哼!真行,竟然叫一个小孩子来劝说我!他自己怎么不来?我忿忿地说道。

他说他来了,可你不愿意见他!话一出口,他便后悔地一拍脑门。

看来这话是刘彻叫他来说的无疑了。

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爷俩儿,竟然合伙来糊弄我!他见我终于笑了,便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我心里一惊,忽然觉得这笑容好生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屋外传来中常侍大人急急的声音。

我拉着脸,白了去病一眼,没好气地对他道:他也真是的,连中常侍大人也拉过来了,到底还有什么招没使?接下来不会还有母后和平阳吧?中常侍大人气喘吁吁地对我说道: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陛下请皇后娘娘速速更衣,立刻去未央宫大殿。

未央宫大殿?我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何要我去未央宫大殿?那不是群臣议政的地方吗?启禀娘娘,汉使张骞出使西域回来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