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2025-03-25 16:28:57

我的心随着卫青和去病的远去而揪着。

连绿筠都说,我已经很少再笑了。

笑?我苦笑着,猛然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你若深爱他,你的一颦一笑都被他的一悲一喜牵动着。

刘彻,原来我对你早已深爱,只是我不知,你更不知……一早,芍儿便从宫外给我带来一个痛心的消息:巧娘去了。

这个贤惠的农家女子,只嫁给卫青几年,与丈夫一直聚少离多,好日子都还没过几天,就这么撒手而去,丢下三个幼子,最小的一个还在襁褓之中。

我深深地叹息着,赶忙随着芍儿一同赶去卫府。

生无本名,死后也是在墓碑上刻上卫氏二字。

我的心里酸酸的:古代的女人,只能夫荣妻贵或者母凭子贵,能名留青史的人又有几个?即使是有,也多半是和一些男子的香艳故事有关吧。

或者一些贞洁烈女、为国尽忠者。

而那么多的像巧娘一般默默付出的女人,却只能做背后无名的那一个。

望着乳娘怀中如此小的三个孩子,芍儿面露难色地看着我,我对着她摆摆手说:这件事我倒真能理解你的为难,到底也是嫁给陈掌的人了,随了夫家,又有了几个自己的孩子。

带着一个去病不说,如果再带走卫青的三个孩子,只怕陈家也不让。

而我,四个儿女要照顾,如果都带进宫去,只怕也不合情理。

眼下青儿的这三个幼子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送到我府中吧。

我惊异地循声回头望去,竟是她!我一向不太喜欢这个人,即使如今成了亲戚,也还是只对她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而已。

她依旧是那么美丽高贵,她抿了抿嘴,露出颊边深深的酒窝,却只是看着我们并没有笑着。

我不知她说这话究竟是何意,芍儿也觉得此事更是不合规矩,于是赔着笑脸对她道:长公主这真是说笑了,哪儿能让您这千金贵体来带着三个犬儿?谁跟你说笑了?本公主是说真的。

她冷傲地看向我,叹了口气,缓和地对我说道,交由我吧。

其他事情等卫青回来之后再说。

我犹豫着:你……不怕有人会说闲话吗?她却坚定地冷笑一声,道:说就说吧,不就是一个寡妇带着别人的三个孩子吗?那又如何?我只是不愿看到……罢了,不多说了。

我只是觉得卫青好歹也在我府上住过那些年,主仆一场;如今他替我弟弟上战场杀敌,他的妻子已故,孩子无人照顾。

我作为彻儿的姐姐,为朝廷略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我望着她如水月的杏眼,温和中带着冷艳。

心中竟有几分佩服起这个女人来:我知道她一直以来对卫青的心思,也许起先只是疼惜这个比她小那么多的少年;再到后来的赏识这个人才;直到这个少年在她的眼前慢慢长大,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她对他的感情再也不是从前那般的怜惜而转为青睐。

她一直是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矜持端庄的女人。

卫青林中遇险那次也好,被刘嫖绑架那次也好,这个女人每一次都是竭尽全力地去救他。

也许在她的心中,这个少年早就已经悄悄地住进了她从不对人敞开的心里。

不就是一个寡妇带着别人的三个孩子吗?这句话从骄傲如她的口中说出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点了点头,对她说道:那子夫就待弟弟先谢公主了。

她淡淡对我笑笑。

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庞,我心里顿时萌生了一个想法。

西北的战事持续了近一年,大学纷飞的清晨,春长便为他带来了宫中传来的前线捷报:卫青带领着人马杀了匈奴的左右贤王,大胜而归;去病领八百轻骑兵斩获敌人千人。

刘彻大喜,下令封卫青为大司马将军,去病为冠军侯,命特使去军中封位。

而卫青那三个还在襁褓之中儿子,封6千户,长子卫伉为宜春侯,次子卫不疑为阴安侯,卫登为发干侯。

一家皆封侯,这在大汉开国以来还是从来没有过的殊荣,更何况还是三个尚很年幼的孩子。

我自然是惊喜万分,绿筠更是欣喜而又得意地说道:这下可好了,娘娘的娘家如此显赫,看那些后宫里的人还敢在背后有什么说辞!我淡淡地笑笑:显赫说不上,对我来说也无所谓。

只我倒是真心替卫青感到高兴罢了。

我忽又想起一茬事来,于是便问春长道:春长,你可知道大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奴才听中常侍大人说,大将军的军队已经拔营而起,向长安归来。

哦。

我心里思忖着那件事,下定了决心,欣喜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绿筠说道:起床更衣,我要去未央宫。

啊?茜儿和绿筠一脸错愕地看着和颜悦色地我走向梳妆台边,像是大雪天见着了大太阳。

我穿着大红的宫服,披着厚厚的白裘斗篷来到了未央宫。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我抬起头,看见他一脸的不相信。

我们之间两年的冷战,没有见过一次面,也没有跟他来说一句话,今天竟是和颜悦色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着实令刘彻震惊了一把。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记恨着我的那件事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撵我出去。

只是为了那一对,面对他我也愿意!他果然沉着一张脸,眼皮也不抬冷冷地问我道:你来做什么?臣妾是想来和陛下说卫青的事情。

卫青?他一愣,旋即有些失望地对我道,早晨刚来的捷报,说他打了胜仗,朕已封他为大司马大将军,还封了他的三个儿子;对了,去病也要回来了,这孩子还真是有几分打仗的天赋,俘虏了匈奴千人。

真是没白疼他。

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么疼爱去病,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提到他的时候连眼中都是带笑的。

臣妾要跟陛下说的不是这个。

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着疑惑不解地刘彻,继续说道:臣妾是来为臣妾的弟弟做一桩媒,特求陛下能将此人许给卫青。

哦?媒?你倒是说说看。

他也没有料到我与他说的竟是这类事,顿时来了兴趣,问我道。

平阳公主。

说完,我抬眼看着刘彻的反应,他果然又是惊讶又是皱着眉,片刻却又展颜而笑,一拍桌案,大笑道:好!这门亲事好!朕早就听说卫青的那三个幼子没了娘后是接到了姐姐的府中抚养。

宫里那些个爱嚼舌根子的一天到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朕把平阳许给卫青,结为夫妻,朕看她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而且还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朕即日就下旨赐婚,派人送到军中去,让卫青一回来便成亲。

臣妾替卫青谢陛下龙恩。

陛下日理万机,臣妾不敢打扰,臣妾先行告退。

我转身正欲退下离去,却忽闻刘彻从背后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来,却看见他充满复杂的眼神。

我淡淡地望着他,微笑着问道:陛下叫臣妾还有什么事?他的眉微微拧起,带着隐隐的怒意,看了我许久,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为一股淡淡的无奈,对我轻声说道:妍儿说,椒房殿的梅花都已经开了。

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眶,我忍不住转过身去,向门外走去。

子夫!他奔过来,一把抱住我。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朕吗?如果不是为了卫青和平阳,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来朕的未央宫?朕就这么令你厌恶吗?朕在你的心中就那么不如那个剑客?一听到剑客这两个字,我就一股无名的怒意。

我没有转过身去,而是依旧冷冷地对刘彻说道:既然嫌隙了,生分了,陛下又何必多问;臣妾又何必解释?我轻轻却坚定地掰开他紧紧环住我的手臂,跪安告退。

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落在汉宫灰黑的屋脊上,一层又一层覆盖着……雪粒子像锋利的刀一般刮在脸上,白色的裘毛披风上已经满是白雪,分不清到底是裘还是落雪。

我在宫门外擦了擦脸上冻得凝固的泪痕,还没走进去,却已经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

一进门,便被一个有趣的情形吸引住了:只见院中的梅林旁,大大小小堆了好几个雪人。

那堆雪人的始作俑者见我来了,便高兴地又蹦又跳,冲我招招手,喊道:母后快过来!看看妍儿堆得雪人好不好看!我走过去,笑着看着她的这些杰作,忙摸了摸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嗔怪道:整个椒房殿就属你最不省心。

你看看你,哪点像个长公主?就知道带着弟弟妹妹们胡闹!你看看娟儿和媚儿,妹妹们就比你安静多了。

谁知她却不以为然地对我一扬脸说道:哼,这怎么能怪我呢?听说母后怀我的时候是在一个叫清暑殿的地方,又冷又没有人的;后来出生的时候,还遇到了陈皇后的刁难,可惊险了。

差点就没活成。

您说,我可是死里逃生活下来的,能省心得了吗?我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对着绿筠笑着说道:你看看这个刘妍,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看来女大不中留啊,留在椒房殿也只会跟我顶嘴。

绿筠笑笑道:公主还不是和娘娘一样聪明。

我?我哪里比得上她?我看啊,什么时候去找她父皇求个恩典指个夫君送出宫去算了。

说完,我得意地看了看她,她却不高兴地嘟了嘟嘴,摸了摸雪人的头,自言自语道:反正父皇也不来椒房殿,那天我去对他说椒房殿的梅花都开了,他都不来看我们;准是因为昭阳殿的王夫人生了了弟弟,妍儿看,父王准是被她迷了心窍,是不会再来管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