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病不屑地晃了晃我,对卫青说道:我本来就和姨母亲,姨母对我也像亲娘一样!我就是喜欢姨母!听了这两人的话,我大概知道了些,忙问去病道:听你舅舅的意思,你现在不住在陈掌府上,而是跟着你舅舅住?这算什么事?听说你娘身体不好来着,你也不回去看看。
他一甩手,背过身去,很是不满地说道:我不去!打小她就不喜欢我。
从来都不疼爱我,如今她在陈府有了弟妹们,就更不顾我了。
我何必去回那个家?听说我那个爹,是个出了名的怕老婆,当年和娘私通才生的我!结果根本就不承认我是他的儿子。
前几天听说我打仗归来了,倒颠颠地跑过来说他是我爹!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我不姓卫,而偏偏要姓霍!你给我闭嘴!卫青大声喝道,无论你父亲怎么对你,无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轮不到你来嫌弃他!因为你摆脱不了你的身上流的是他的血!舅甥俩怒目而视,我忙过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去病,你舅舅这么说是对的。
你什么也别说了,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你回去看看她吧。
去病站在一旁,一脸的不情愿,我只好又对他说道:那姨母陪你一起去好不好?听了这话,他这才欣然答应。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感慨道:到底是亲母子,怎的把关系搞成这样?如若不是因为刘彻赐婚嫁给了陈掌,芍儿这辈子恐怕真的是无人给她送终了。
再怎么憎恨霍仲儒,也不该将他爹的气撒在儿子身上啊。
都是孽啊!我们一行一同来到了陈掌的府上。
这陈掌倒是个老实厚道之人,对去病也还算好,并无后爹的凶狠。
话又说回来,如今去病十七岁便封了侯,比陈掌的俸禄还要多,还要有威望,又有谁敢慢待他?提到芍儿,陈掌无奈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我们道,她已经是卧病在床了。
听他这么说着,我不由地心生几分难过来:好不容易儿子有出息了,好日子还没过几天怎就先躺下了?都说古代人的寿命很短,七十岁就是古来稀了,能长久地活着是多么的不易?而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活得好的可能。
芍儿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见了我和卫青,她这才面露喜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丫鬟便扶着她,半歪在了榻上。
去病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见母亲这个样子,他不由地也流露出难过来。
只是这对母子从来都不曾如其他母子一般亲亲热热过,去病只是难过地看着,却始终欲言又止。
芍儿叹了口气,对我们道:唉,你们不必替我担心了。
我这个身子我自己知道,活不了几天了。
不会的!姨夫现在封我做冠军侯了,我会给娘请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来,一定能治好娘的病!去病在一旁坚定地说道。
芍儿欣慰地看了看去病,几乎欲流出泪来。
卫青也在一旁会心地笑了,到底还是母子俩。
再怎么着,养育之恩大于天,血浓于水,隔阂也隔不了这层关系。
看着去病俨然一副将军的样子,芍儿看了看卫青,又看了看我,末了握住了我的手,对我道:娘娘啊,去病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求求陛下给去病指一门……哎呀娘!去病一听这话,立马红着脸打断了芍儿的话,说道,儿子还不想成亲!好男儿志在四方。
我还要和舅舅一起去打仗。
不把匈奴打回老家去,儿子誓死不成家!芍儿无奈又欣慰地笑笑,连声说好道:好好好,随你怎么去好了。
只是,唉,怕就怕我这身子好是好不了了,临了也不能看到你成家的样子。
姐姐!卫青在一旁责怪道,何故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来?我想起在椒房殿时妍儿的事情,忽然觉得这时提起这事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我便对去病说道:你回来还没有好好看看你的那些兄弟吧,还是去看看吧,他们也挺想念你的。
去病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芍儿见我特地支开去病,便知我定是有话要对她说。
我笑着对她道:说到亲事,我倒是有一个人,只是不知去病愿意不愿意?芍儿一听是这事,顿时笑逐颜开,惊喜地问道:娘娘心中的人选必定是万里挑一的妙人儿。
不知是谁家的女子?我笑着看看卫青,见他也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于是便说道:我也不卖关子了,就直说好了。
真是拉不下这张老脸啊!不知我们家妍儿可好?妍儿?卫青先是一愣,旋即展颜笑着说道,倒真是个好姑娘。
他们两个自小就玩在一起,甚是亲密。
若能娶了妍儿,那可真是去病的福气了。
想必这亲上加亲的好事,陛下也不会反对。
见卫青都这么说了,我的心里便也放心了。
我一扭头,却惊诧地发现芍儿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我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芍儿姐姐,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不!她瞳孔惊恐地张开,瞪着我,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拼命摇着头,不!不!不可以的!去病绝对不可以和妍儿成亲!我和卫青面面相觑,不解地问芍儿道:为什么?她怔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对我说道:因为……因为妍儿贵为长公主,去病出身卑微。
实在配不上公主。
听她说的这话,我不由地松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姐姐说这话就生分了不是?什么配不上配得上的?那照你这么说,我也身份低微,不照样进宫做了皇后?卫青也一样,可如今依然可以娶平阳公主。
再说了,去病已经是冠军侯了,一个侯爷一个公主,有什么配不上的?依我看哪,他们两个般配的很。
不!她依旧坚定地反对道,可是,去病是个带兵打仗的。
这命说没就没,万一哪一天有个三长两短的,丢下妍儿一人那可如何是好?这……我愣住了。
卫青这时在一旁插话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如果照你这么说,那带兵打仗的岂不是都不能娶妻生子了?再说了,有我在,一定不会让去病有事的。
反正就是不行!芍儿近乎恼怒却又带着一丝惶恐地对我说道,皇后娘娘,去病娶妍儿的事情,请恕我这个当娘的不能同意。
我有些话要和卫青单独说说,还请娘娘先回吧。
我诧异地看着芍儿,卫青也是一脸的茫然。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依照她的话先走了。
回宫的路上,我还在想着芍儿刚才的那句话。
这句话就像一记警钟一般猛地敲醒了我。
骠骑将军霍去病,英年早逝,葬在茂陵。
历史是无法改变的,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最喜欢的一个晚辈在我之前就这么走了?不,或许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就像我,穿越成了卫子夫,这本来就是改变了历史原来的轨迹。
也许……我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或许去让卫青求求刘彻,不要再让去病打仗了,让他做个文职闲差,总比枉送性命的好。
想到这里,我暗自下定了决心。
没几天,宫外便传来了芍儿去世的消息。
没有太多的悲痛,却也着实让我深深地感慨。
那个叫霍仲儒的缩头小人,临了也没敢来送芍儿一程,他只记挂着自己那个封侯做将军的儿子。
倒是陈掌,这个陪着芍儿走了人生的一半旅途的男人,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悲切和不舍。
芍儿走了,卫青甚是难过。
自小便过继给别家的一兄一姐,与他已无什么太深的感情,而芍儿与他自小便跟着卫母相依为命,到底要亲一些。
卫青。
我从背后轻轻叫住他。
他愣愣地似乎在出神,听见我叫他,这才回过神来。
见着我,更是一怔。
也许是芍儿的死对他很是打击吧,毕竟是失去亲人的痛楚。
卫青,我想跟你说说去病的事。
去病?他一脸慌张地盯着我。
我亦被他慌张的神色给吓到了,自我认识他一来,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慌张过。
我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我想起那日芍儿说的话,觉得也不无几分道理。
去病还这么年轻,每日跟着你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万一……这到底是个不好的事情。
不如你去求求陛下给他谋个文职,他和妍儿的亲事我去和……不必了!卫青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倒吸了口凉气,对我说道,姐姐临终前只有一个遗愿,就是去病不可以和妍儿成亲。
为什么?我错愕地叫出声来。
他叹了口气,对我认真地说道:姐姐,你想想看。
我们卫家一家,你做了我们大汉的皇后;我做了大司马将军,如今还娶了陛下的姐姐做妻子;芍儿嫁了开国功臣的孙子;去病——我的外甥也封了侯;就连我那三个不谙世事的幼子也封了侯。
试问全天下还有哪一家能显赫得过我们卫家?我愣住了,他继续对我说道:我们并不是王公贵族后裔,都是卑贱的奴才出身。
如今到了这等显赫的地位。
难道姐姐你不会感到害怕吗?伴君如伴虎啊!你还记得窦婴吗?还有田蚡。
他们哪一个不曾是权倾一时的重臣?帝王自有帝王的道理,他绝对不会容许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尤其是手握军权的人。
如果去病娶了妍儿,那就等于是诏告天下,这刘家和卫家……你不必说了,我懂了。
我打断了他的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来。